寒露收豆子

鄉(xiāng)野間高寒,，除了常年栽種莜麥、山藥,、胡麻外還種大豌豆,。

我不知道莜麥、山藥,、胡麻的入種期,，但我知道大豌豆栽于谷雨這一節(jié)氣。

大豌豆是個好東西,，從豌豆苗開始就已經(jīng)被人販去當(dāng)蔬菜賣掉,。聽說這是南方人喜歡做的事情。北方人不舍得把好端端的嫩苗拿去當(dāng)蔬菜,，北方人要等豌豆黃透，打糧食,。但中間也會浪費(fèi)一點點,。

但那是青黃不接的年代。那個年代小孩們沒什么好吃的,，喜歡吃嫩豌豆,。正是初夏時候，豌豆地甜苣菜橫生,。我經(jīng)常和同伴挎著柳條籃子,，去地里挑菜。此時,，豌豆花正盛開,，姹紫嫣紅，蝴蝶一樣,，蓬蓬勃勃的豌豆秧上像是落滿了彩色的蝴蝶,，格外吸引人,。但我們心焦的不是豌豆花，而是豌豆莢,，豌豆花一開就意味著豌豆莢能吃了,。嫩豌豆擱嘴里，甜絲絲,，水晶晶,，格外生津。挑菜渴了,，用不著帶水,，只吃嫩豌豆。不只豆粒能吃,，連豆莢皮都能吃,，豆莢皮也甜，水晶,。把嫩豆莢一頭按住,，一折，順著筋抽下來,，吃掉莢肉扔掉皮,。

同伴們貓著腰邊吃邊摘邊往兜里揣。我動作慢,。畢竟是偷,，說不心虛是假的。擔(dān)心被地主人看見罵,。我一邊瞭哨一邊摘,，顧不上吃，顧了吃就顧不得摘,。一出地,，大家比誰摘的多，不用想,，數(shù)我少,。沒辦法，天生就不是機(jī)靈鬼,，沒法和人家那些“半頭磚”們比,。那時候只顧偷豆莢，顧不得挑菜,。等傍晚,，提著半籃子菜回到家，自然會挨大人一頓罵,。

等豌豆長到七八成熟,，豆莢皮就不能再吃了,，豆子也不能生吃了。只摘了鼓囊囊的豆莢回去煮,。這時候的的豌豆莢大人也偷,。畢竟能頂頓飯菜。

最忙碌的時候,，要數(shù)寒露收豆子,。那會兒我已經(jīng)十幾歲。禮拜天拿著鐮刀跟著父母親去地里割豆子沒割一會就不想割了,?；蚴潜渴直磕_地把手割壞了，或是被太陽曬的頭疼,，或是渴了,，或是餓了，或是累了,。理由諸多,。豌豆蔓一堆堆壘起，我的煩躁一浪浪激起,，總是盼著父母快點干完,，早些回家。母親說我：“就這樣還不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考不上學(xué)校,，看你嫁在村里咋辦？”,。我自然考慮不到那么長遠(yuǎn),。依然不好好學(xué)習(xí)，依然干不了農(nóng)活,。反正現(xiàn)在,，母親走眼了。

我是個吃糧不管閑事的人,。我只盼望著豆子收回去，好炒著吃,。剛收完秋那幾天幾乎家家戶戶都炒豌豆,。你看吧，大人小孩一邊走一邊“嘎嘣嘎嘣”地享用著自家收獲的果實,。連上課的時候,，同學(xué)也會仍不住從兜里摸出幾顆偷摸塞嘴里，雖說是悄悄地咬,，坐在一旁的人還是能聽到他悶悶的咯嘣聲,。鹽炒豌豆是好吃,，但太脹氣。又是寒露季節(jié),，天已生涼,。放屁是免不了的。滿教室人都在安靜地做作業(yè)或者聽課,，誰敢放個響屁出來,？即使想放也得挨到下課，或者跑到教室外面沒人的地方或者去茅房,，等放輕松了再回去,。也有憋不住的，“嘟”地一聲,，惹得哄堂大笑,。那同學(xué)的臉紅極了。我同桌有一次連續(xù)放了兩個響屁,。忍俊之余,，我寫了個字條偷偷塞給他：爾安敢連鳴二屁也？那時候正學(xué)《賣油翁》,，那句“爾安敢輕吾射”正好被我排上了用場,。同學(xué)被我這一逗笑的差點出不上氣來。

豆子收回后,，大人們又開始忙著糶豆子,，磨面，糶掉舊豆面,，改吃新豆面,。母親總要留些舊豆面洗手，洗鍋,。我不知道村里人是否都有這個習(xí)慣,，反正我從母親那里延續(xù)了。豆面洗鍋既去污,，又無副作用,。其實這個辦法古時就有。曾在紅樓夢里讀過賈府女眷賞桂花吃螃蟹,，鳳姐“又命小丫頭們?nèi)ト【栈ㄈ~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面子來，預(yù)備洗手”,。把綠豆面與桂花蕊等天然香料密封在一起,，讓綠豆面染上桂花香氣，就成了吃螃蟹之后，去除手上腥氣的最好清潔用品,。其實,，早在宋代以前，洗臉,、凈手,、浴身的時候，沒有成團(tuán)的肥皂,，而是使用澡豆,，澡豆恰恰是以豆子研成的細(xì)末作為主料。古人真聰明,。

沿襲古人用豆面洗鍋洗手,，絕對是好方法，不過那得豆面多,。自從父親去世,，母親來到潞城，家里已無地可種,，吃豌豆,，或豆面都已是件夢不到的奢侈事，又豈敢用豆面洗手,。就連寒露收豆子更是成了永久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