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歌行《去矣行》讀記

（小河西）

此詩或作于天寶十五載（756），時杜甫任右衛(wèi)率府兵曹期間,。據(jù)《新唐書-杜甫傳》,，杜甫在率府“數(shù)上賦頌”，“高自稱到”,，卻不蒙采錄,。杜甫不甘心這份工作，卻還是留戀這份能供給自己“微祿”的工作,。不去難,，“去矣”也難！

去矣行（杜甫）

君不見韝上鷹,，一飽則飛掣,。焉能作堂上燕，銜泥附炎熱,。

野人曠蕩無靦顏,，豈可久在王侯間？未試囊中餐玉法,，明朝且入藍田山,。

韝（gōu）：射箭時戴的皮制袖套?！洞鷸|武吟》（南朝宋-鮑照）：“昔如韝上鷹,，今似檻中猿?！薄端腿恕罚ㄌ?李咸用）：“利爪韝上鷹,，雄文霧中豹?！?/span>

飛掣（chè）：迅速飛去,。《送張仲謀》（宋-黃庭堅）：“入門下馬未暖席,，猛如秋鷹欲飛掣,。”

附：趨附,。迎合依附,。附炎熱：趨附熱的地方,。參考：趨炎附勢?！尔惾诵小罚ǘ鸥Γ骸爸耸譄?，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嗔,?！?/span>

曠蕩：寬廣；曠達,?！端E門不遇…》（唐-高適）：“曠蕩阻云海，蕭條帶風雪,?！?/span>

靦顏：厚顏?！稌x書-郗鑒傳》：“丈夫既潔身北面,，義同在三，豈可偷生屈節(jié),，靦顏天壤邪,！”《與陳伯之書》（梁-丘遲）：“將軍獨靦顏借命，驅馳氈裘之長,，寧不哀哉,。”（“氈裘”代指異族,。）

王侯：泛指顯貴,?！妒酚?陳涉世家》：“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少年行》（李白）： “府縣盡為門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薄肚锱d》（杜甫）：“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異昔時,?！?/span>

囊中：道經(jīng)《囊腫要》?！侗阕?遐覽》：“道經(jīng)有…趙太白《囊中要》五卷,。”

餐玉：服食玉屑,。傳說仙家以此延壽,?！段簳?李先傳》：“每羨古人餐玉之法，乃采訪藍田,，躬往攻掘……乃椎七十枚為屑,，日服食之?！薄斗钊A陽王外兵》（梁-沈約）：“餐玉駐年齡,，吞霞反容質?！?/span>

藍田：山名,，以產(chǎn)美玉聞名?！稘h書-地理志》：“藍田,，山出美玉?！薄段鞫假x》（漢-班固）：“陸海珍藏,，藍田美玉?！薄冻鯇W記》卷27：“《京兆記》曰：藍田出美玉如藍,，故曰藍田?！?/span>

大意：君不見韝上的雄鷹,，一旦吃飽就迅速飛去。怎么能做廳堂的燕子,，口銜泥土只會趨附炎熱,。山野之人性情曠達臉皮又薄，咋能長期待在顯貴之間,？囊中的餐玉延壽秘笈不知行不行,，明天上藍田山去檢驗檢驗。

詩意串述：這首詩前4句是“比”,。一比“韝上鷹”,。二比“堂上燕”?？偛荒茏髦豢紤]吃飽的“韝上鷹”,，更不能作只會趨炎附勢的“堂上燕”。杜甫到率府后,，如像“韝上鷹”一樣,，滿足于吃飽飯，或者像“堂上燕”一樣，“趨走”于王侯間,，也是一種人生,。說不定在仕途上還會有幾個臺階。然而這不是杜甫想要的,。后四句是“賦”,。先說自己天性“曠蕩”臉皮不厚，長期“折腰”,、“趨走”王侯間也不現(xiàn)實,。然而不這樣又如何呢？難道真的去“故山”隱居嗎,？全家人吃啥喝啥,？末2句異想天開。古書上不是說餐玉能長壽嗎,？在古書上找到的餐玉延壽的方子還沒試過,，明天就去藍田山試試。此為戲言,。杜甫不會去藍田山尋玉吃,。杜甫想說的是自己內(nèi)心很掙扎很煎熬。眼前這個官雖很卑微,，要“趨走”要“折腰”很“凄涼”,，卻有飯吃。如拂袖而去,，歸隱故山或浪跡江湖,，全家人真的靠吃藍田的石頭活下去嗎？此詩不長,，結合不久前寫的五律《官定后戲贈》來讀,，杜甫把自己內(nèi)心的掙扎表達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