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仲

      廣州東南浩蕩珠江中有一個江心島,，因其形長，故稱長洲,。它南眺番禺英才薈萃的廣州大學城,，西連＂城肺＂的萬畝果園,，北望帆檣云集的黃埔港,。島內(nèi)丘陵蔥郁、河涌密布,，古跡斑駁,，花紅草綠，赫赫有名的黃埔軍校舊址,，就沐浴在這一派嶺南旖旎風光里,。     黃埔軍校即陸軍軍官學校，是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孫中山為培養(yǎng)軍事干部于1924年6月創(chuàng)辦,。以＂挽救中國危亡＂為宗旨，以＂親愛精誠＂為校訓,，在此共舉辦七期,。長洲成了國民大革命的策源地，從這里走出了周恩來,、葉劍英,、林彪、蔣介石,、陳誠等中國現(xiàn)代史上的風云人物,。我的伯父張伯權(quán)也于1930年從黃埔軍校第七期畢業(yè)后，即奔赴前線,，抗戰(zhàn)時期參加長城古北口戰(zhàn)役,，英勇負傷，因功獲云麾勛章。黃埔軍校師生為民族解放功勛卓越,。       到黃埔軍校尋找伯父足跡,，是我至老不變的心愿。那天,，陽光分外耀眼,，志才君特地陪同我們乘輪渡穿珠江，達長洲軍校碼頭尋宗而來,。這個碼頭曾定格了許多經(jīng)典鏡頭,，孫中山攜夫人宋慶齡曾在此登岸，主持開學典禮,；當年＂到黃埔去＂的口號一呼天下應(yīng),，成千上萬名像我伯父這樣的熱血青年，長途跋涉在此登岸,，接受鐵血磨練,。令我們感動的是，雖然軍校本部閉館維修,，但是前來參觀的人們?nèi)匀环隼蠑y幼,，挨肩擦背，利用五一假期前來瞻仰先烈,，接受信仰的洗禮,。可以說,，每一位踏上長洲島的游客,，都是沖著黃埔軍校去的。滿腹經(jīng)倫的志才一邊講解,，一邊帶領(lǐng)我們來到一處十余米長二米寬的豎式大石碑前,，上面鐫刻＂黃埔軍校校本部一至七期教職員學員名錄＂。在長長滿滿的名單中,，我終于找到了伯父的另稱張維名字,，那一瞬間，我激動萬分,，仿佛聽到了他當年訓練的口令聲,，油然理解一種景仰無限的夢想，一股領(lǐng)略不滅的激情,。因為,，這碑是結(jié)束的一段歷史，更是又一段歷史的開始,，靜靜地,、悄悄地發(fā)現(xiàn)著自己真正的意義和價值,，為＂升官發(fā)財，請往他處,；貪生怕死,，勿入斯門＂做最鮮活的注腳。我們應(yīng)該被深深領(lǐng)悟,，時光再長,，也不會被遺忘。        黃埔軍校與美國西點軍校,、英國桑赫斯特軍事學院,、俄羅斯伏龍芝軍事學院并稱世界＂四大軍校＂，有中國軍事家搖籃之稱,。在泛黃的老照片上,，軍校正門的尖頂門樓上孤懸著國民黨元老譚延闿手書＂陸軍軍官學校＂木匾，看上去樸素到近乎荒涼的意境,。然而,，在這道歐陸風格大門后，卻沉睡著一部關(guān)于理想,、忠誠,、陰謀、殺戳的傳奇,。中國兩大政黨間充滿變數(shù)的糾葛,，如同歷史基因鏈的雙螺旋,，任何一個小小突變,，都可以改變中國和國人的命運。幾乎所有影響中國革命的大人物都曾在這道大門出入往來,，該有多少被時代銘記的面容,？該有多少舉世震驚的姓名？彈指一揮間,，興亡憑誰定,，盛衰豈無憑。       軍校舊址靜謐地安臥在綠樹叢中,。長洲島上的校舍稱本部,，是一座嶺南祠堂式四合院，總建筑面積一萬平方米,。當時軍校生活猶如一杯上好的香茶,，滋味＂鮮苦翻甜＂。學生們在實戰(zhàn)中樹立了赫赫軍威,，在與軍閥作戰(zhàn)中,，連吳佩孚曾哀嘆自己的軍隊不怕死，黃埔軍隊是不知死，勝敗之分,，就在于此,。我們瞻仰了高聳八卦山上的孫中山紀念碑，至今已有八十多年,。先總理像贊＂先生之道,，天下為公；先生之志,，天下大同＂,。       這座昔日英雄輩出的軍校舊址，生動地展示了第一次國共合作時兩黨攜手進行反帝反軍閥斗爭的歷史,，也為國共培養(yǎng)出大批軍事將領(lǐng),。結(jié)果卻在內(nèi)戰(zhàn)中同門師兄互相殘殺，實為可悲可嘆,。嘆息聲中,，我卻發(fā)現(xiàn)當時軍校有一幅對聯(lián)是：＂文能武能能文能武，武可文可可武可文＂,。這是抒寫著文武兼?zhèn)?，從黃埔走出不僅僅是風云戰(zhàn)將，也不乏文壇巨子,，如教官中沈雁冰,、郭沫若，學員中臧克家,，均屬一代風騷墨客,。       名垂青史，造福后世,。陽光還是耀眼,，隔著八十多年時光距離，我走在當時伯父走過的路上,，感覺是那樣實在,、平和、安祥,。詩人嚴澤懷君特地賦詩一首：＂黃埔軍校覽碑文,，大伯英名傲石群。代代獻身中國夢,，祖宗史冊勅功勛,。＂

張少仲

    嶺南古為百越之地，是百越族居住的地方,，秦末漢初,，它是南越國,、閩越國的轄區(qū)。所謂嶺南是指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瘐嶺等五座山以南,，這是中國江南最大的橫向構(gòu)造帶山脈，也是長江,、珠江二大流域的分水嶺,。自唐朝宰相張九齡在大瘐嶺開鑿了梅關(guān)古道后，這里逐步開發(fā),，嶺南文化也由固有的本土文化,、南遷的中原文化、舶來的域外文化構(gòu)成,，是中國文化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       1983年6月，在廣州繁鬧的越秀公園象崗山建筑工地,，發(fā)現(xiàn)了隱藏兩千多年的西漢南越國第二代王趙眛的陵墓,，震驚了考古、歷史學界,，稱為＂打開了嶺南地區(qū)的歷史文化寶庫,。我的目光被那座磚紅色的建筑吸引，它實在太特別,，無法不一下子跳入眼簾,，氣場強大，以平實的身形讓周圍的高樓大廈瞬間循形,。這就是志才同學帶我們來到的西漢南越王墓,。南越國這個兩千多年前就對嶺南開發(fā)建設(shè)的古老王國，以前都在故紙堆里,，從來沒有任何實證。誰能想到,，就在廣州人每天走過的路面下,，就在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底層，竟然埋藏著廣州久遠的前世,，它靜靜地沉睡著,，等待著，直到終于掀開歷史的巖石,，數(shù)千年時光,，原來僅僅相隔數(shù)十米,。南越國遺跡的出土，讓一座喧囂的城市沉靜下來,，讓馬不停蹄的人們放慢腳步,，默默傾聽歷史的訴說。      南越王墓,，劈山為陵,，氣象龐大。我走進號稱＂南越文帝＂陵墓,，其平面為＂士＂字型,，主體豎穴式。東西耳室掏洞構(gòu)筑,，南邊有墓道和外藏槨,，墓室分前后部分，由石門相隔,。前部分三室,，后部分四室，各有門道相通,，東側(cè)室陪葬4位夫人,，西側(cè)室有庖廚仆役7人殉葬，令人觸目驚心,。前室四壁和頂上布滿朱墨兩色的卷云紋圖案,，裝飾華麗，象征墓主生前的宴樂斤堂,。       確認墓主身份最直接的憑證,，就是隨身陪葬的＂文帝行璽＂金印和＂帝印＂玉印,。公元前204年,，趙佗始建東西萬余里的南越國，是第一個以軍隊和政權(quán)南下嶺南的統(tǒng)治者,，自稱武帝,，第二代王趙眛稱為文帝。這個王國只存在了93年,，這93年便是廣州城的起源,，可以說，沒有趙佗就沒有南越國,，就沒有今天的廣州,。要尋找廣州城的根，首先要從南越國開始,。因此,，南越王墓的發(fā)現(xiàn),，終于揭開了面紗。       墓主人珠玉斂葬完備,，身穿絲縷玉衣,，共用玉片2291塊。作為封建統(tǒng)治者高級殮服的玉衣,，出現(xiàn)于西漢文,、景之際，盛行于武帝時期,，廢止于三國曹魏,，前后經(jīng)歷三百余年。王墓共出土玉器244件（套）,，體現(xiàn)了當時高超的制玉技藝,，是西漢玉器的代表作，具有極高的歷史藝術(shù)價值,。尤其讓我感興趣的,，是玉具劍飾之大觀。古代的銅劍或鐵劍,，用玉作裝飾的均稱為玉具劍,，本墓主人佩鐵劍10把，附有玉劍飾15件,，另外在西耳室有玉劍飾43件,，合計58件，一座漢墓中出土如此大批玉劍飾,，實為首見,；其青玉細潔、紋飾華美,、工藝精湛,，亦堪稱漢劍裝飾藝術(shù)之冠。       中國有很多美妙的詞,，＂琴心劍膽＂,，＂劍嘯長虹＂，都離不開這一個＂劍＂字,。＂劍＂這個詞本身,，就帶著色彩，象征著正義和揚善懲惡,。由南越文王墓的玉具劍飾，我聯(lián)想到在一柄劍上,，也凝聚著無數(shù)文人的夢想,，正如于丹所云,，映襯著文人內(nèi)心對文弱的一點蔑視，李賀詩：＂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九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身為男兒,，難道就只能吟詩作賦嗎？為什么不能在戰(zhàn)場上搏殺,，做成大功業(yè)呢,？千古文人同樣用生命與夢想，在詩意里鑄造劍的傳奇,。＂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李白這樣的詩人劍客,，產(chǎn)生在大唐,，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氣概和民族心理，成就了英雄本色,。他從十多歲＂好任俠,，喜擊劍＂至暮年漸近，也放不下他的劍和浪漫天真,。我很感慨古人先賢,，在他們的生命里，寶劍是豪情生發(fā)的依據(jù),，也是一件飄亮的配飾,。劍裝點了李白的豪邁、天真,，也變成了他詩中最美的一件道具,，讓他的生命永遠有一種飛揚之勢，永遠不肯沉淪,，永遠不肯衰老,。       南越王墓發(fā)掘后被稱為全國五大考古發(fā)現(xiàn)之一，營造工程浩大,，其中絲織物品類豐富多樣實在不亞于長沙馬王堆漢墓,，還有藥丸、乳香,、象牙等,，也是南海海上絲綢之路發(fā)祥地重要物證。綜觀王墓隨葬器物的文化屬性,，主體是漢文化,，還有齊楚,、巴蜀、匈奴,、秦的和來自海外的多種文化因素的器物共存于一墓中,，這在全國已知的漢墓中罕見。因而,，今天備受稱道的嶺南文化多元性與包容性,，其實遠在兩千年前的南越國時期已奠立。       沒有歷史的城市,，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回溯兩千年,，廣州的根,，遠在那古老的南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