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既是物質的給予者，也是精神的寄托者,。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土默川農民,，把自己辛苦種出的糧食，當作伙伴,、親人,，甚至生命。一切自己的希望,，家庭的希望,，以及人生的奔頭，都在一粒粒糧食里,。伏天如火的節(jié)氣,，小麥成熟，汗水伴隨父母的鐮刀,，揮動在田間,。如火球的太陽掛在頭頂上，麥田里密不透風,，空氣像凝滯了一樣,，人間其間如進蒸籠，汗水浸漬在被麥芒刺得通紅的脖子,、胳膊,、手臂上，或者流進眼睛,，睜都睜不開,。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像被膠帶裹纏著一樣難受,。

時辰過午,，太陽熱力最強，麥穗干燥而脆,，正是出活的好時候,。望一望看不到邊的田垅，坐下來就著溫開水啃幾口餅子,，抹一把汗,，又彎下了腰……

世界上的體力活,，如果要評個辛苦，割麥子絕對靠前,。也許,，只有在生于城市的文學青年筆下，割麥子才充滿詩情畫意,。割倒,、扎捆、碼垛,、裝車,、拉進碾谷場。每一道工種都得格外小心翼翼,，麥粒掉落田里,，丟失的就是農民的心血和汗水。

擇晴日,，碾壓這其中,，最關鍵的一道工序，是揚場：就是借助風力,，用木芊將碾壓后的粗堆揚起,，使得賣糠與麥粒分離，得到小麥,。揚場,，比孔明借東風還講究風力：風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風太大,，會把麥粒卷走；風太小,，則吹不走麥糠,。于是，等風,，成了急不得的一件事,，必須順應天氣,。

伏天,，合適的風，成了“奢侈品”,。往往臨近傍晚的時候,，優(yōu)質的風才會來。于是抓緊時間揚場,，木芊上下舞動,，呼呼帶風,。然而很快天就黑了，不得已停手,?？墒羌Z食還在場面，因此晚上需要看守過夜,。我甘心并樂于和父親一道,，做一名神圣的“守糧員”。

匆匆吃過晚飯,，穿上結實的“單邊鞋”,，涼白開灌到壺嘴，兩節(jié)頭號電池溜進鐵皮手電筒,，阿黃一頓飽餐后,，拖著半截鐵鏈在院子里小跑著做熱身運動，早想為主人立功,。

閃爍的電燈支起了整個村莊,，繁星滿天映襯著豐收的豪邁。父親走在前面,，我引著阿黃,，跟在后面。興奮的阿黃難得出來放風,，左嗅嗅,，右刨刨，時不時抬起后腿留下它那隨時“生產”的尿液,。

被月光洗刷過的麥堆,，泛著金色，像一艘飛船,，靜靜坐落在碾谷場,。附近，偶爾有鄉(xiāng)親們或趕著馬車,，或牽著牲畜,，或背著草袋，走向村子的方向,。同族的爺爺,，挎著籮頭，拿著鐵叉,，正在拾糞,，走近碾谷場看到威武的麥堆，和父親說：今年這麥子又熟好了,！揚出來能有八九石（石讀dan,，一石=300斤）吧,！嗨呀，這小后生也跟著出來啦,？,！

手里有糧，心里不慌,，腳踩大地,，喜氣洋洋……

時鐘挪移，月朗星稀,，微風習習,。躺在松軟的麥秸堆里，抬頭是天,，俯首是地,。世界這么大，又這么小,，令人敬畏,，又促人感動。阿黃把下巴放在兩只并攏的爪子上,，它睡著了,，還是在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