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你家，我還是有點(diǎn)緊張,?！蹦饶入p手環(huán)抱著我的脖子，吊在我身上,，“快說說,，注意事項(xiàng)abc。”

“就一點(diǎn),，素顏就行,。我爸爸特封建，不喜歡描眉畫眼,?！?/p>

“切，老古董,。不過,，我還真好奇耶！”

老家距離深圳兩千公里,，一天倒飛機(jī),、動車，回到家時,，已近黃昏,。黃昏中的山像只臥牛。等著他,。

距離村口一公里,，娜娜就開始緊張起來,。

我描述的爸爸媽媽在路口歡欣迎接的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我的心里一緊。

媽媽做了滿滿一桌菜,，卻始終不見爸爸的影子,。

“我爸呢？”我隨口問了一句,，媽媽支支吾吾沒說清,。我顧不上找他，怕媽媽擔(dān)心地問這問那,，第一句就說：“媽,，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懂你……”于是拉拉雜雜地第一次主動把我和娜娜的情況向媽媽作了詳細(xì)的匯報(bào),。

終于有了兒媳婦，爸媽應(yīng)該歡喜到骨頭縫里,。三年時間里,，遠(yuǎn)在深圳打工的我,，早已架不住他們微信里各種威逼和盤問。

都坐在桌邊了，媽媽嘆一口氣,，站起身，輕柔地說：“我喊你爸來吃飯,?！?/p>

“你別去,，我叫一聲?！蔽掖舐暤睾埃鞍?，吃飯了,！”

短暫的停頓后，爸爸顫巍巍地從里屋走出來,。我看了一眼,，當(dāng)即呆住了：爸爸頭發(fā)油亮，嘴唇鮮紅……

爸爸看了看羞澀的娜娜,，哆嗦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紅：“抹嗎,？”

“爸！”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老頭,，莫非瘋了？

看一眼媽媽,，媽媽又是一聲喟嘆，說：“先吃飯吧,?！?/p>

這頓飯吃得非常沉悶，我?guī)状蜗氡P問媽媽,，可娜娜的眼神制止住了我,。

好不容易安頓好娜娜，我急不可耐地來到爸媽的臥室,。

“怎么了,？”

“你爸……”媽媽抽噎起來，“快瘋了,。這個家以后可怎么過,？”

“怎么了？說說，這不是還有我嘛,?！?/p>

“亮啊，以后媽媽再也不問你了,，不管你了,，你好好的就行?！?/p>

“媽,，你這是要把我急瘋啊?！币妺寢屩活櫫鳒I,，爸爸又目光呆滯，我想先緩和一下氣氛,，問,，“小妹呢？沒放假,？”

這輕聲地一問,，頓時像在屋里投下一枚炸彈，爸爸驀地雙手輪流扇自己耳光,，連哭帶罵地喊：“都怨我,，我不是人……我該死！”

我驚呆了,，半年沒有回家,，究竟家里出了什么事,？

猛然之間,，我覺得自己的心疼了一下，急急地追問：“媽,，小妹呢？”

“死了,！”

“什么？你們怎么不告訴我,？”我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搖晃著媽媽瘦弱的身軀，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才十三歲，怎么就走了,？你怎么不告訴我，說,，快說……”

不等他們給答案，我扭頭將仇恨的目光對準(zhǔn)爸爸,，眼神里射出冰冷的劍鋒，用手指著他：“一定是你,！整天看不慣這個那個，這天下不是你一個人的……”

兩個人都不說話,，我晃動著爸爸的肩頭，頭腦發(fā)脹地逼問：“你說呀,，到底怎么了,？”

媽媽像母雞護(hù)小雞一樣撲過來,，一把將我推了個趔趄：“亮,，不準(zhǔn)動你爸,。”蜷縮在媽媽懷中的爸爸,，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嘴里嘟囔著……從媽媽臂彎里透過來的眼神，膽怯而憂傷,。好無助好無助。

等一切安排停當(dāng)后,，媽媽才說起,，三個月前一天下午，小妹因?yàn)榈诙煲獏⒓訉W(xué)校晚會排練,，準(zhǔn)備去超市買支口紅,，可爸爸卻堅(jiān)決反對。賭氣的小妹前腳走,，爸爸后腳追。一輛過路的卡車,，將小妹碾壓得腦漿橫流，鮮血滿地,。

爸爸瘋了一樣爬在小妹身邊，蘸著鮮紅的血,，一次次往白色的腦漿上抹，嘴里念叨著：“閨女,，抹,，咱抹口紅……”

和娜娜回城的動車上,，她媽媽發(fā)來一條微信：娜,，媽給你郵寄的油桃吃完了嗎？

娜娜把頭靠在我的肩頭,，看我一眼，急急回一句：媽,，早吃完了，真甜,！我還想吃,！

其實(shí)，那籃桃子,，被我們?nèi)拥袅艘话搿?/p>

動車安靜的很,，可我心里真切地聽到了“哐切哐切”的聲音。那一頭,，爸媽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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