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仇人”二字,，我第一個聯(lián)想到的就是金庸老爺子的武俠小說,。在《天龍八部》中，蕭遠山和慕容博父子之間可謂仇深似海,，而《倚天屠龍記》中,，謝遜和成昆的仇恨更是不共戴天，這些武林高手為了復(fù)仇,，揮刀舞劍,、血濺江湖、亂殺無辜……
小說中的“仇人”尚且如此,，那生活中嫡親的母女,，她們把對方視為“仇人”，又將如何呢,？《柔情史》是青年導(dǎo)演楊明明自編自導(dǎo)自演的處女長片,。這部影片曾入圍柏林電影節(jié)、西雅圖電影節(jié)，斬獲大獎無數(shù),。作為一個新時代的青年女性,，楊明明把一對母女相愛相殺的故事呈現(xiàn)得淋漓盡致、毫不留情,。
女兒小霧,，是大齡文藝女青年一枚，無固定職業(yè)和穩(wěn)定收入,，平時靠“碼字”為生,。她在北京舊胡同租了間房子獨居，做著自己的寫作夢,，一心想寫出能掙大錢的“抗日神劇”,。母親已經(jīng)退休，無房無車,、無老公,、無職業(yè)，婚姻事業(yè)雙雙失敗,。她原本和老公的“養(yǎng)父”住在一起,，因看不慣老人的生活習(xí)慣，便搬到胡同和女兒住在一起,。小霧起晚了,，母親會嘮叨；吃飯沒有端起飯碗,，母親會嫌她吃相不好看,；坐下來“碼字”，母親會糾正她的坐姿,，說她的屁股往下垂,；就連刷個碗，都會指責(zé)她操作的流程不規(guī)范……母女倆一起去逛個商場,，都能針尖對麥芒,，上演“互撕”大戲。
小霧歪著頭試衣服被母親罵,，一氣之下當場“發(fā)飆”：“你天天擔(dān)心別人注意你自己的皺紋，實際上根本沒有人去注意,?！?br>
母親被女兒的話深深刺傷,，“詛咒”反擊：“你少指責(zé)自己的母親，小心遭報應(yīng),！”回家后,，母親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場，她指責(zé)女兒涼薄,、沒感情,。女兒則埋怨母親對自己好就是為了讓自己產(chǎn)生愧疚感,。母親當場尋死覓活,，直接威脅女兒：“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誰的債都能還清,，唯獨母愛是不能償還的,?！?br>
一個低價值感又自戀的母親，她把女兒當成了自我的延伸,，一心在女兒身上刷存在感,，女兒順從，她就笑,，女兒不順從,，她便一哭、二鬧,、三上吊,。逃到男友家中的小霧，在空間上遠離了母親,，得到了片刻的安寧,，但很快就被母親的“隔空咒罵”徹底擊怒。在戰(zhàn)爭的高潮,，她們無法面對彼此,，逃到各自的男人那里尋求慰藉。只可惜,，短暫的戀愛只換取了短暫的平衡，男人們紛紛“撤退”,，她們的關(guān)系又退回了原點,。
這對母女看上去兇神惡煞如“母虎”，其實敏感脆弱如“羔羊”,，爭強好勝,、爆發(fā)力十足的背后隱藏的是深深的恐懼和不安全感。女兒丟了工作,、沒了男人,，母親會焦慮感爆棚,，而小霧面對母親泛濫的控制欲，會反擊,、對抗,、逃離，母女二人長年累月地在飯桌,、屎盆,、碗筷間上演相互攻擊、防御的“大戰(zhàn)”,。她們之間的仇恨是“顯性”的,，并非“暗流涌動”，而是“肆意流淌”,。電影《春潮》中,，女性新銳獨立紀錄片導(dǎo)演楊荔鈉將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通過藝術(shù)的方式呈現(xiàn)于大銀幕。在這部影片中,，紀明嵐和郭建波的母女關(guān)系極度“惡劣”,。影片一開始，建波忙完一天的采訪,，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躲到廚房想抽支煙，不料被母親發(fā)現(xiàn)痛罵一頓,。
她寫了一篇新聞報道,，被母親無端指責(zé)：“拿著著國家的俸祿，揭國家的短,，吃里扒外,、不懂感恩！”母親可以借著“酒瘋”罵她“不要臉”,；當著孫女的面揭穿建波試圖“墮胎”的“真相”,，讓她在女兒面前難堪；毫不顧忌女兒的感受,，一把火燒掉她心中的“摯愛珍寶”,。作為母親的紀明嵐，她把自己童年的不幸,、婚姻的不堪,、人生的種種屈辱都投射給了女兒郭建波，建波成了母親人生的“替罪羊”,，四十年如一日地被羞辱,、被踐踏、被謾罵……面對母親無休止的咒罵,，建波偶爾會“反擊”,，但更多的時候是冷漠和消極對抗,。她不會“明刀明槍”和母親“開戰(zhàn)”，但會背地里把煙頭插在母親搟好的餃子皮上,、悄無聲息地弄壞廚房的下水管,、把手生生地扎在床頭的仙人球上……
相比狠毒的母親，建波更多時候是把“槍口”對準了自己,。影片最后,，母親終于因病倒下，面對窗外的世界,，建波才有勇氣說出那句壓在心底的話：“你安靜了,，世界就安靜了……”
一個人格扭曲的母親，把女兒心中的“慈父”刻畫成了在人前露陰,、摸女人屁股,、帶小姐回家的“色魔”，在建波心里埋下的是“內(nèi)疚,、恐懼,、羞恥”的種子，讓女兒活在分裂的世界中,。
紀明嵐表面上是一個為孫女不辭辛苦,、任勞任怨、甘愿傾其所有的“好姥姥”,，但所做一切并不是出于“愛”,，而是出于“控制欲”，她企圖將孫女塑造成一個完全不同的郭建波,，任她召喚,、任她擺布。
建波沒有從母親身上得到絲毫的溫暖與柔情,，體會到的只有令人絕望的“寒冷”,。內(nèi)心缺乏安全感，但又渴望被愛的她只能逃入男人的懷抱,，用情欲的放縱去消減心中的“痛”,。
建波對母親的仇恨是“隱性”的，面對母親的羞辱,、咒罵,，她隱而不發(fā)，只能用冷漠包裹自己,，在孤獨中舔舐傷口。在中國這樣一個講“傳統(tǒng)”,、重“孝道”的國度里,，母親的角色是偉大而無私的，我們想要表達對母親的恨往往是不被允許的,，甚至?xí)a(chǎn)生內(nèi)疚感,，因為你發(fā)出一點聲音就會被罵“大逆不道”。但“偉大”的光環(huán)會遮蔽掉很多我們意識不到的問題,，無論把母愛置于多么神圣的一個位置,，她都不是圣人，也不是神,，只不過是一個肉身凡胎的普通人,，有缺點、會犯錯,。當我們無法從母親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愛與自由,，自然會對母親心生怨恨。
回溯一個孩子成長的經(jīng)歷,，會發(fā)現(xiàn)女兒對母親的恨主要源于以下幾方面：《俄狄浦斯王》是一出十全十美的悲劇故事,，主任公俄狄浦斯“弒父娶母”，最后得知真相羞怒不已,，弄瞎自己的雙眼,，離開底比斯，獨自去流浪,。弗洛伊德用俄狄浦斯來命名沖突,，當然只是一個隱喻或象征，精神分析的理論認為兒童在俄狄浦斯期間,，就陷入了一種三角關(guān)系中,。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早期，都會與同性的一方,，爭奪異性父母,。小女孩也有獨占父親的愿望，也會向母親宣戰(zhàn),，女兒會因為母親搶走了父親,，而產(chǎn)生對母親的恨。嬰兒在早期,，很難耐受挫折,，有任何需求都希望立即被滿足，餓了想喝奶,，哭一聲,，媽媽的乳房就得送達嘴邊；尿了,，再哭,，媽媽就得過來給自己換尿布,；傷心難過了，媽媽就得第一時間敞開懷抱過來安撫,。等稍大一點,，會有物質(zhì)方面的需求，看到別的小朋友今天穿了花裙子,、明天買了小“芭比”,，內(nèi)心也會有渴望。如果母親是匱乏型的,，照顧不周或過于苛刻,，沒有滿足女兒對“好乳房”的期待，孩子就難免會對母親產(chǎn)生失望和怨恨,。自戀型的母親往往有很強的控制欲,，在女兒生活、學(xué)習(xí),、交友,、戀愛、結(jié)婚,、生子,、擇業(yè)等方方面面都要擁有掌控權(quán)，比如,；對孩子過分嚴厲,、冷暴力、道德威脅,、過度犧牲和付出等,，逼迫孩子服從、產(chǎn)生內(nèi)疚感,。孩子面對母親的控制,，要么屈從，要么反抗,、對立,、逃離，但無論哪一種反應(yīng)模式背后,，都隱藏著對母親的恨,。回看這兩部電影,，我發(fā)現(xiàn)兩位女性導(dǎo)演都把一個相同的“千古難題”拋向了觀眾：或許你就是銀幕之外的“小霧”和“建波”,，面對千千萬萬遍傷害過自己的母親，如果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割舍，與過往的傷痛“斷舍離”,，又該如何化解心中的仇恨呢,？
我們與其讓這力量在“仇恨”中消失殆盡，不如收回一部分用來療愈自己,。接受那個無法全知全能,，并不完美的母親，看清并承認母親對自己造成的種種傷害,，接受它們,，也接納自己和母親關(guān)系不睦的現(xiàn)狀，停止對母親的期待和幻想,，給自己的成長留出空間,。關(guān)系越糾纏、就越“融合”,。面對如此“粘稠”的母女關(guān)系,，越要和對方保持距離，適當?shù)木嚯x是建立安全邊界的關(guān)鍵,。你可以選擇遠離,，或者搬出去住，樹立彼此的疆界,，由物質(zhì)的獨立邁向精神的獨立,。你對母親的恨源于內(nèi)心的被虧欠感和傷痛感，過去想要的安撫和愛的確認,，只能通過成長自我滿足,。對內(nèi)在的小女孩多一點關(guān)愛，學(xué)著照顧她,、溫暖她,，借由一段有滋養(yǎng)的親密關(guān)系、和孩子的關(guān)系逐步修復(fù)內(nèi)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看不到的“盲區(qū)”,，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尋找一個匹配的咨詢師,，陪伴你,、幫助你、支持你一起超越“過去”,，慢慢稀釋和化解心中的仇恨,，讓愛變?yōu)榭赡堋?/span>有人說母女關(guān)系是最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那是因為我們對母親有愛亦有恨。愛而不能,，要用恨來表達,，愛有多深、恨有多切 ,。你可以恨母親,，也不必著急原諒她，但要記得從傷痛中慢慢爬出來,，去學(xué)會愛自己,！
作者：木棉，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少兒咨詢師,，自媒體寫作者，一枚終身學(xué)習(xí)的媽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