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山一草芥   

上中學的時候,，每逢過年，同學們便會在好友之間相互贈送賀年卡,，那時的卡片很簡單,，正面印有明星頭像或風景，背面就像信封一樣,，每到過年我和其他同學一樣也會收到好多賀年卡,，我很少回贈他們，因為我家庭條件不允許我浪費每一分錢,，雖然那時一張精美的卡片只需兩毛錢,。

在我退學的那年年底，我破例買了好多賀年卡,，準備贈送給平時要好的同學留做紀念,，其中精挑細選了一張，想把它送給一個特別的人,，名字寫好了卻遲遲沒有送出,，因為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接收，會不會當場拒絕……

他叫阿豪(化名),，是班里的優(yōu)等生,，由于我們倆都是班里的前三名,，所以經(jīng)常一塊討論作業(yè)問題,，我每次放學后盡量寫完作業(yè)才走的，每次同學們都走光了,，他還磨磨蹭蹭地收拾著書包,，像是有意在拖延時間，如果我寫作業(yè)時間太長,，他就不好意思再在教室里等,，一個人先出去了，那時候在無人在場的情況下我從來不單獨和他說話的,，怕引起別人誤會招來非議,。

等我寫完作業(yè)，天色已晚,，夕陽已漸落西山,，我急急忙忙往家趕，過學?；@球場時,，暮色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打籃球，不錯，就是阿豪,，我自顧走路,，出了校門不遠就感覺他也跟了過來，我們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上學的路上要經(jīng)過一段很長很長的田間小路,，兩旁高高的莊稼被秋風吹的沙沙作響，令人害怕頭皮發(fā)麻,，我總是硬著頭皮往前走,，這時不經(jīng)意回頭一瞥，發(fā)現(xiàn)他就在我身后不遠處,，心頓時便感覺安了下來不害怕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們漸漸習慣在學校寫作業(yè),，每次都是我們倆最后離開學校,，偶爾也說上幾句話，沒有了起初的尷尬,，依然除了學習方面的話題以外不聊其他的,，但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總是差不多的時間到校又同時離開。

那時候年少無知,，喜歡打抱不平,，班里有什么不平事，別人敢怒不敢言的時候,，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想說句公道話,，有時候挑事者被我駁的理屈詞窮，事情也就作罷平息了,，有時候也會遇到蠻不講理的硬茬,，他們明知理虧，卻仗著自己身高馬大優(yōu)勢欺我是羸弱女生,，講理講不過便威脅恫嚇,，這時候阿豪總是站出來替我說話解圍，義正言辭批評那些男生,，那些男生懼怕阿豪身強力壯,，不敢與阿豪為敵，事情也就在阿豪都庇護下過去了,。

我從心里感激他為我所做的一切,，竟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喜歡上他，同學們也從我們的言行當中看出端倪,，不知什么時候起,，班里悄悄傳開一個傳聞,，說我和阿豪戀愛了，我們都聽到這個傳言,，誰都沒有做出辯解,，也沒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我們依然同進同出,，依然不聊學習以外的話題,，各自規(guī)規(guī)矩矩，但彼此清楚,，我們確實多喜歡著對方,，就這樣在這種默契的守候中度過了不到兩年時光。

一次,，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破了這一切,，那天中午，與我要好的幾個同學想打牌,，缺一個人,，很少打牌的我把他們生拉硬拽推上了牌局，玩的是?；?，碰巧我手里牌是皇后，同學阿龍(化名)手里牌是皇上,，牌出完時,，也不知是誰嘴欠，調(diào)侃我和阿龍,，說我們是天生一對,，此時阿龍也順勢摟了我肩膀一下，說,，“你就做我老婆吧”,，我只當他一句玩笑話,，也沒放在心上,。

誰知就在當天下午上自習課的時候，身后的阿龍和阿豪吵了起來,，后來吵的聲音越來越大,，班里的男生居然還分成兩派，一邊是幫阿豪的,，說什么阿龍搶了阿豪老婆,，還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之類的話，阿龍的死黨則說是阿龍喜歡她在先的,，雖然他們都沒有點出我的名字,，但是全班人都知道他們所說的那個“她”當然指的是我,，我又羞又氣，一股怒火在胸中燒起,。

心想我又沒和你們怎么樣,，就因為別人一句玩笑話就鬧的沸沸揚揚，讓我顏面盡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他們真有什么呢,，越想越氣，當時也不知為什么,，卻把這股怒火撒向阿豪,，轉(zhuǎn)身沖著他便大聲呵斥：“別自作多情了，也太高估自己了,，你算什么……,，”

我最終控制住了自己，沒有把“東西”兩個字說出來,，我的話音未落,，那一瞬間，只見阿豪近似于僵硬的站在那里,，一臉的吃驚和愕然,，不知所措，無法體會阿豪那一刻內(nèi)心有多么五味雜陳,，他的臉變得蒼白,，楞楞的看了我?guī)酌耄旖莿恿藙?，然后輕搖了幾下頭,，默默地閉上眼睛退回到他的座位，全班鴉雀無聲,，都靜靜的注視著我們,，教室里靜的幾乎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跳，我不敢再看阿豪,，知道一時沖動傷了他,，那一節(jié)課，我渾渾噩噩,，不知道怎么結(jié)束的,。

后來，我才知道事情不是阿豪挑起的,，是他的“小跟班”為了討好他故意挑事的,，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從那以后,，我們都調(diào)了位置,，而他再也不會和我同時到校離校,，可我內(nèi)心里，多么希望上學放學的路上依然有他相陪伴,，可是阿豪總是刻意避開我,，我也不愿意讓阿龍接近我，不想讓阿豪誤會,，那一段時間我情緒低落,，曾經(jīng)美好的同學時光再也找不回，后來由于家庭原因我被迫退學,。

就在我退學的那年年底,，我買了好多賀年卡，每一張都寫滿祝福的話語,，其中精心挑選了一張,，填寫上阿豪的名字，可是沒有勇氣給他,，心中猶豫不決,，怕他不會理我，會不會當場拒絕,？會不會做讓我下不來臺的事,？作為女孩子這樣主動會不會不夠矜持？

心中太多的顧慮,，使我最終沒有勇氣把這張賀年卡送出,，卡片在衣兜揣了好幾天，我一遍一遍念著寫給阿豪的心里話：習慣你在我身后,，喜歡被你呵護,，忘不了有你陪伴的那些時光，還有你注視我的眼神,，這一切我是否還能再擁有,？最后送上我遲到的歉意。    

把賀年卡小心的夾在書本里,，連同我的“心”一同塵封了起來,。

我離開學校，后來出去打工,，再后來為人妻為人母,，生活的瑣事使我早已不記得當年賀年卡的事情,，二十幾年過去了,，當我女兒在我媽家翻閱我的舊書時，翻出來好多舊賀卡,，我一張張的看著,，其中一張就是我寫給阿豪的,，我又看了一遍卡片上的內(nèi)容，不覺自嘲那時的年幼無知,，有些可笑,。

突然看到女兒手里拿著一個我的舊日記本，包裝皮被女兒撕下來,，從夾層中隨之飄落下來一張印著玫瑰的賀年卡,，我俯身撿起，見背面赫然寫字我的名字,，祝詞欄里寫到:你讓我初領略愛的甜蜜,，不管你是否愛我，在我心里永遠有你 ——你永遠住進我的夢里,。周圍用英文寫滿 I LOVE YOU,，落款：阿豪?？赐?，我鼻子一陣酸楚，不知是悲還是喜,，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

假如當初我把那張賀卡送出,，假如當初我們不是只停留在揣測對方的心思，假如當初我能放下面子主動道個歉,，或許今天我能靠在他寬闊的肩膀,，挽著他的手臂……這張塵封了二十幾年的賀年卡在我手中握了許久許久，而我不得不再次將它連同那些年我們青澀懵懂的愛一起塵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