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運(yùn)菊
        

陳小五是個戀家的人，戀著鄉(xiāng)村老家淳樸,、寧靜的慢生活,。“暖暖遠(yuǎn)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痹谕馄吹挠巫樱l不想念魂?duì)繅衾@的田園故土呢,？西北方向一百八十里外的故鄉(xiāng),，有陳小五的父輩植桑種梓,。
       

小五放下手頭的營生，毅然決然開車回家看老父親去,，也順便給即將回家給兒子辦喜事的哥哥們兩大家人打個前站,。
       

小五的母親患中風(fēng)去世七年了，八十歲的父親孤身一人在家,，守著二十畝良田,，守著兒子們?nèi)鶆e墅式的大院子，還有一只守院的大鵝,，一只打鳴的公雞,，一條做伴的叫豆豆的八歲的土狗。小五的兩個姐姐早出門子了,，嫁在幾十里開外的礦區(qū),。兩個哥哥帶著一家人在上海打工十幾年了，且有了單位給辦的養(yǎng)老保險(xiǎn),。
        

離家最近的是小五,，少年輟學(xué)出外闖蕩，吃得千般苦熬出了頭,。在老家蓋了高端漂亮的樓房,，又在市里買房安了家。一雙兒女在讀高中,，妻子開了家超市兼做微電商,，生意零零碎碎還說得過去。小五手頭時不時的接些小工程做,，在鄉(xiāng)下親戚眼里,，算是個成功人士。一個奶奶的幾房堂兄弟,，有在縣城買房安家的,，有開農(nóng)家樂的，都還比不過小五在大城市里置辦的家業(yè),。
        

初夏的陽光絲絲縷縷,，像那非轉(zhuǎn)基因花生油般清亮爽眼，給行道樹和周邊的田野鍍上一層誘人的釉色,，小滿時節(jié)的麥穗閃著青澀的光芒,。204國道穿村而過，村民路邊的住宅高大氣派,，像是些金貴的門面敞開胸懷迎接客人,。
    

小五早年一家人務(wù)農(nóng)，還在村里開了間鐵匠鋪，父親和哥哥們整日里掄著大錘打鐵,。說來令人惋惜,，父母親不喜歡孩子們讀書上學(xué)，一識點(diǎn)字就不讓再讀了,，想來是掏不出錢窮怕了吧,。小五因此上學(xué)晚，可天資聰明的他是村小縣中的好學(xué)生,，尤其是滔滔不絕背得滿腹好詩文,，令人瞠目結(jié)舌連連叫好。

家里砰砰氣錘聲不絕于耳,，可小五置身其中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學(xué)學(xué),，可這樣少有的好孩子硬是感動不了老爹。有一天,，不為所動的父親,，鐵石心腸地拿起大錘叫小五退學(xué)打鐵接班。恰巧被回娘家的大姐看在眼里,，心疼不巳,，及時雨般地接了小五跟她過生活堅(jiān)持上學(xué)，小五才把初中讀完,。再后來回家要學(xué)費(fèi),，父親說這是最后一次給你十塊錢，讀高中沒門,！
         

十八歲該讀大學(xué)的小五高中沒得上,，一氣之下揣著十塊錢直奔徐州銅牛勞務(wù)市場。乘車,、吃飯、等活,，錢少不經(jīng)折騰,，手里只剩下一塊三毛錢了，心焦的小五蹲酸了腿也沒等來雇主,。天暗下來了,，西天的朵朵烏云游走著，被夕陽鑲上了橘紅色的邊框,，像一幅絢爛的油畫,。愁緒漫上小五的心頭，旁邊一起等活的大哥說,，小弟不嫌棄就跟我回吧,，咱住工棚去。懂事的小五用剩下的錢買了四個番茄，一把掛面,，奢侈地請了好心人一頓晚飯,。
       

在工棚里睡下，半夜里被大暴雨淋醒,，趕忙起身搶搬地下的水泥袋,，瘦小不惜力的小五勞累了半夜搶險(xiǎn)救災(zāi)，一身水泥粉子抹成了泥人,，感動了前來救險(xiǎn)的浙江老板,。搞裝修的老板說，你就跟我干吧,，一月開八十塊錢,，管吃管住。睡工棚就不說了,，可老板家的南方特色飯菜有葷有素清爽可口,，大白米飯管飽。

小五從小在鄉(xiāng)村“飯菽配鹽,，炊萁煎藿”的度日,，哪吃過白米飯？吃得別提多滿意了,。那是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初,，八十塊工錢也不是小數(shù)目。專管蹬三輪送貨的小五走石材市場,，摸裝修門道,，不惜力地偷學(xué)技術(shù)，不到半年出了師,，小五竟成了小工頭,，可以接些小工程干了。跟著干的小弟兄們從徐州干到大城市西安,，小五從來不欠人家工錢,。成功人士小五閑暇片刻時喜歡吟唱：“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guān)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fù),，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编l(xiāng)下的毛頭小伙真算得上是驍勇善戰(zhàn)，一馬當(dāng)先闖天下。
        

小五的車一開進(jìn)莊,，看家的黃毛土狗就跑出來迎客了,，身前身后打圈圈一蹦多高。小五嚷著,，老爹呢,，老爹呢？圍著家前屋后的麥地油菜地視察一遍,，麥穗灌漿了還不飽滿,，村里免費(fèi)給各家各戶打的一口口機(jī)井，在旱季保住了麥子的灌溉,。儲藏糧食的西屋里,，一人多高的幾個水泥大罐里，滿是麥子,、玉米,。

黃狗跑開旺旺幾聲，口渴地舔著小黑碗,，小五心疼地去灶房倒了清水,，潤了嗓子的狗狗跑去把附近的老爹喊來了。原來老爹抽空去村里養(yǎng)老院打義工,，為以后不花錢住村養(yǎng)老院提前盡份力呢,！
        

老爹說你二哥也回來了，擺弄他兒子的新房呢,。樓上樓下三百多平米,，各個門楣上金字閃爍著“鴛鴦戲水、心心相印,、和和美美……”的房名字號,，新房就有五六間，軒窗暖被真闊氣,。二哥的孫女都六歲了,，看著爸媽結(jié)婚你說逗人吧。那是因?yàn)槟贻p人在上海打工早就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可硬是沒時間回老家補(bǔ)辦婚禮。不遠(yuǎn)千里來領(lǐng)民間認(rèn)可的證書,，這婚結(jié)的誰說不喜慶不值得呢,！

回家忙乎的二哥在上海干電焊工，他在欣喜地聽五弟發(fā)感慨：“等著退休歸家的那一天,，得田幾分種豆籬下,，啃食著青菜蘿卜鹽豆子卷煎餅，該有多爽！”
        

早年的氣錘把老爹的耳朵震聾了,，卻給其一副好身板,。電動三輪一騎，馳騁在麥浪起伏的田間道上,，那氣派不愧留守大軍中的老鐵匠兼司令官,，小五的老爹真是匠氣十足。
       

小五這一家人的家事不特殊,，村里家家都有著和小五家一個版本的故事,。眼下，小五兒子的高考分?jǐn)?shù)下來了,，緊靠一本分?jǐn)?shù)線,，這天大喜訊，讓人不由地想起二十多年前“十元錢”起動的創(chuàng)業(yè)路,。小五眼下一心想的是“富口袋”以后還要“富腦袋”,，用知識武裝頭腦，讓自己和兒孫們過上“富兩袋”的更加美好的生活,！
         

哦,！忘了，快五十的人了,，該改口稱陳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