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浮梁     胡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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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嘩嘩地下著,。

本是炎熱的夏季，雨一下起來,，酷熱立即就退了下去,。青蔥的禾苗正在田里茁壯成長，秋收還早著呢,。正是農(nóng)閑時節(jié),，夏天的一場雨讓村民們突然有了好心情，涼快了不說,，更重要的是不用頂著烈日扛著鋤頭去田里灌水了,。灌水是件麻煩事啊,，你要一直守候在田頭，等田里的水灌滿了才能離去,；不然的話,，你一走，水就被別人攔到他家的田里去了,。

好,，既然沒什么事情,，那么就樂吧，男女老少齊上陣,，村莊里盡是一片唏哩嘩啦的搓麻將聲。

雨仍然嘩嘩地下著,。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漲大水了！”就有一些人從牌桌上撤了下來,，往河邊走去。河里的洪水漸漸地往上漲,，兩岸的楊柳樹都被淹沒了不少，只露出一小截綠色的樹梢在水面上搖頭晃腦的,，水面上氤氳著一層白色的霧氣。村民們站在岸邊,，笑嘻嘻地談論著,。上了年紀的老人就說起了打自己記事以來，哪年的洪水最大,，漲到了哪兒,。還有人說起了更遠的事情,，據(jù)祖輩們傳下來的話說，只有一年洪水進了村,，房屋被淹了將近一半,，全村人都逃到后山去了，雞鴨豬牛損失就不用說了,，人命都丟失了十幾條，好凄慘的,。

“快看,，快看，”一個叫荷花的女人指著水面說,，“一個大南瓜,，秋生,，你快跳下去救起來，是一鍋豬食呢,。”

秋生說：“這么大的洪水,，一個卵南瓜，值得嗎,？荷花呀，要是那個大南瓜是你,，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跳下去把你給救起來的?！?/span>

荷花說：“我有老公，才不要你救的,。”

秋生說：“你老公在廣東,，等他來救,，你都到龍王爺家做客去了,?！?/span>

荷花拿腳去踢秋生的屁股，秋生一閃,，躲過了，說：“老公不在家發(fā)騷是吧,。”

岸上一陣哄笑,。

又有人來到了河邊,，扛著一根長長的木桿，一頭套了個鐵鉤,，這是來撈柴禾的,，機會好的話,，可以收集一大堆，夠燒一陣子的,。

“走啰，走啰,，回去接著玩，還擔心洪水把村莊沖走了不是,？”

秋生抬頭看了看天,，陰沉沉的一片，雨沒有要停的跡象,，便不無隱憂地說：“水不會真的淹了村莊吧,？要是再下一晚，倒真是讓人擔心的,?！?/span>

“不要緊的，該干嘛干嘛,?！?/span>

“秋生，你不打麻將,，就在這里守著洪水吧,。”

人們陸續(xù)地從河邊走回家去了,。

村莊依舊沉浸在雨聲與唏里嘩啦的麻將聲里,。

夜幕漸漸地降臨了。

雨還是嘩嘩地下著,。

河里的洪水在一點一點地往岸上爬,，禾苗都被吞沒了很多,。這倒無啥大礙，洪水一退下去,，就露出來了,，仍是青蔥一片。

村莊里開始飄起了飯菜的香味,。

吃罷,，喝罷，有人又繼續(xù)回到了牌桌上。當然,，也有人就趁著這涼快的天氣熄燈上床了,。

秋生卻沒有睡著,。秋生不喜歡玩麻將,，只愛抽個煙。秋生坐在床頭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屋里已是煙霧繚繞了,。老婆已是被熏習慣了，耷拉著眼皮說：“睡吧,，睡吧?！鳖^一歪,，就扯起了鼾聲,。

秋生聽著屋外嘩嘩的雨聲,，睡不著,，他又點起了一根香煙,。抽完了，他下床踩滅了煙蒂,，然后捉了支手電筒,，舉著一把傘出門了。

秋生一到村口,，拿手電筒一照，就嚇了一大跳,，唉喲我的媽呀,，洪水進村了。秋生在手電筒的光照中找了個參照物觀察洪水的漲速，只片刻間,，洪水就漲了上來。秋生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趕忙撤身奔回去了。

秋生在嘩嘩的雨聲中吶喊著：“大家快起來啊,，洪水進村了……”

秋生的吶喊聲在雨聲里顯得是那樣地微弱。

秋生強盜般地敲開了第一戶人家的門,。

接著是第二家,。

又是第三家。

……

黑夜中的村莊沸騰起來了,，手電筒的光束在暗夜中亂舞,。家家室內(nèi)盡是一片翻箱倒柜的聲音，拿起這個,，又舍不得那個,。人們趟著沒膝的洪水在尖聲地喊叫，豬叫聲,、狗吠聲,、雞鳴聲、孩子的哭聲,，混成一片,。

大家都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慌亂地從家中往后山上撤離。老婆要搬所謂的貴重物品,，老公就罵：“你找死?。　?/span>

秋生把老婆和孩子安全地護送到后山之后,，立即就往荷花家狂奔去了,。怕水的荷花正摟了一個兒子瑟縮在樓梯上哭喊著：“來人?。【让,?！”

秋生沖上去，把荷花的兒子抱在懷里，又叫荷花趴到他背上,，就趟著水迅速地逃離,，三個人的下半身都浸泡在水里了。

算是老天有眼,，雖是晚上,，但洪水沒傷害到一條人命，這個老天就是秋生,！

村民們站在后山上,，哭著，喊著,。

“我的電視?。　?/span>

“我的冰箱??！”

……

“還電視冰箱呢，沒死人就是好事了,！”

“是啊,，要不是秋生，還不知道情況會怎樣呢,！”

秋生的老婆卻在那里哭開了：“你個死秋生,，放著自家的東西不去搬，倒還有心思去救別人,，你以為你是他老公?。　?/span>

荷花沒有還嘴,，心里想著白天和秋生的玩笑話兒,，只是摟著兒子一個勁兒地直哭。

秋生吼道：“你個豬腦殼子,，那是兩條人命啊,，再啰嗦我把你扔水里去！”

有人就勸說：“東西丟了還可掙回來,，若人死了可就永遠沒了,，人家荷花男人不在家，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對母子被洪水沖走吧,，都怪我們太大意了，大意失荊州??！”

“怎么突然就發(fā)起這么大的洪水來了？”大家都納悶了。

有人猜測說：“肯定是上游的水庫倒了壩,，不然水是不會漲得這么快的,。”

“對啊,，一定是,，就算雨再怎么下，水也不會漲得這么快的,?！?/span>

“唉，上頭每年都要拔錢下來修水庫的,，怎么會倒了壩呢,？”

“你傻呀，你以為那些錢都用到水庫上去了嗎,？”

……

洪水聲中,，村莊里隱約傳來家畜的鳴叫聲。人們在黑暗中大睜著一雙雙看不清楚事物的眼睛,，注視著被洪水漸漸淹沒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