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懷斯·鮑爾

亞述帝國滅亡后，兩河流域三國鼎立的局面最終被波斯人終結,。居魯士大帝建立起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完善的帝國,，波斯帝國給予治下各行省高度的自治權，在達成環(huán)境和平的同時也不去干擾各地的經濟文化發(fā)展,，為波斯帝國打下了長治久安的基礎,。諸多證據表明兩百年后的秦國吸收了波斯帝國的諸多經驗，然而商韓之流打造出來的“大秦帝國”試圖消滅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文化和傳統(tǒng),，把所有人變成國家的奴隸,，其心術與波斯帝國相去不可以道里計。

三國終結者之二：富裕的呂底亞

1

現在,，阿契美尼德家族的波斯人統(tǒng)治了東部地區(qū)。居魯士并沒有打算攻占他的老盟友巴比倫,，但是他野心勃勃,，想建立一個帝國。

阿斯提阿格斯一去世,，他就認為呂底亞人和米底人之間的協議也隨之解除,，開始進攻他叔公克洛伊索斯的領地。

兩軍在哈里斯河相遇,，戰(zhàn)成了平手,。克洛伊索斯向后撤退,，打算向巴比倫求助,，但是居魯士（他很清楚克洛伊索斯的想法，因此沒有給他時間去搬救兵）步步緊逼至呂底亞,，最終把呂底亞軍隊逼到了薩迪斯城門前,。他用駱駝驅散了呂底亞的騎兵（那些馬受到驚嚇，脫韁而逃）,，然后開始圍城,，他只用了 14 天就攻下了整座城市,。

居魯士認為他的手下應該得到獎賞，于是縱容他們涌入薩迪斯掠奪傳說中的財富,。與此同時,，身為戰(zhàn)俘的克洛伊索斯被帶到了居魯士面前，就在他身旁在城墻上目睹了這一切,?？寺逡了魉故裁丛捯矝]有說，居魯士就問他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財富被掠奪一空也不感到難過,?！斑@不是我的財富，”克洛伊索斯說,，“他們正在掠奪你的財富,。”聽到這話,，居魯士立刻下令停止掠奪,。

呂底亞的金幣

呂底亞極其繁榮,，催生了最早的金屬貨幣

居魯士是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只要能對自己有利，他就會對別人十分慷慨,。即便是后來的作家把他理想化,，也不經意間提到這位偉大君王以武力、恐嚇和威權作為自己的策略,。

希臘歷史學家關于波斯的記載,，主要是希羅多德的記載為我們提供了關于波斯和米底歷史最完整的資料。然而,，由于希臘人和波斯人之間長期處于敵對狀態(tài)（引發(fā)了幾次戰(zhàn)爭,，也給亞歷山大大帝帶來很多麻煩），希臘人普遍把波斯人描述成慵懶不堪,、貪圖享樂、道德敗壞的人,。

波斯文化中所有的長處都被歸功于米底人的影響,。這使他們大加贊賞居魯士大帝這樣的人，因為雖然他是波斯人,，但是接受的教育來自他的米底祖父,。這種偏見無疑使希臘人的記載更加不可靠。

最近更多想寫波斯歷史的人都試圖先研究波斯帝國的結構,，以修正和補充希臘人的記載,，他們研究波斯人自己留下的貨幣,、銘文以及官方文件。然而,，波斯人并沒有留下史籍,，所以希臘人的記載仍然是我們了解波斯人歷史的唯一來源，從而了解他們在反對自己所在帝國結構時的所作所為,。

曾經一度站在波斯人一邊的希臘將軍色諾芬,，他寫的一本書《居魯士的教育》就很有代表性，書中描述說居魯士自我約束力強,、處事公平,、富有智慧且心存仁慈 ，因此他建立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

色諾芬這樣寫道：

對于人類來說,，統(tǒng)治各種動物比統(tǒng)治自己的同類要簡單得多。然而,，居魯士,，一個波斯人……征服了很多人、很多城市,，還有很多國家,，使他們都臣服于自己……有些雖然距離遙遠，需要很多天的路程才能見到他,，卻心甘情愿聽命于他,；還有一些甚至要經過幾個月的跋涉才能見到他；甚至還有尚未見過他的人,；還有那些明知自己永遠不會見到他的人,。盡管如此，他們都愿意聽命于他,，因為迄今為止沒有其他國王比他做得更好,。

盡管居魯士公正仁慈，他比其他國王做得好的地方主要是他善于令人心生畏懼,。色諾芬在為居魯士的公平大唱贊歌之前,，這樣寫道：“他能讓世界上很多地方的人都懼怕自己，沒有人試圖做任何反對他的事情,?！?/p>

當他無法令人懼怕自己時，就用金錢來收買,；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他會十分慷慨大方。“他為所有人分發(fā)食物,，”色諾芬寫道,，“再后來……他所賜予別人的禮物超過了任何人……據說他廣贈禮物之舉使人們喜歡他勝過喜歡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父親甚至是自己的孩子,?！?/p>

還有誰會像這位波斯國王那樣，去找距離自己幾個月路程的敵人復仇,？除了居魯士,，還有誰能在推翻一個帝國之后，死后還被尊稱為“父親”,？

“父親”這種稱謂令人不寒而栗,，更令人恐懼的是，色諾芬還指出,，“父親居魯士”用禮物來收買整個帝國的人,，讓他們成為“國王的耳目”，向他匯報一切“對國王有利的事情……到處都是國王的耳朵,，到處都是國王的眼睛,。所有的人都不敢說對國王不利的話，好像國王就在身邊聽著一樣,；所有的人都不敢做對國王不利的事,，就好像國王就在眼前看著他們一樣”。

盡管如此,，色諾芬堅持認為在居魯士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特質：一個新型的帝王,。可他是錯以為這位“新型的帝王”公平公正,，心懷仁慈,。但居魯士就像他之前所有偉大的國王一樣，仍然用武力和恫嚇來統(tǒng)治他的帝國,。

文武雙全的傭兵首領色諾芬

當然，他的帝國無疑是“新型的”,，因為很多不同的民族被合為一國,，都由他來統(tǒng)治。現在米底人,、呂底亞人（包括弗里吉亞）,、亞述北部諸省份（他的祖父征服的）都是波斯的一部分。居魯士派哈爾帕哥斯去征服沿海的愛奧尼亞各城邦,，他自己則回頭去攻打米底的東部領土。銘文和史料的記載都表明，他幾乎一路打到了印度河,。當然,，他并沒有試圖深入印度河流域 ，也沒有冒險進入海上,。畢竟,，波斯并非海洋國家。

三國終結者之三：強大的新巴比倫

2

這一區(qū)域只剩下三個國家：斯基泰人統(tǒng)治的北部地區(qū),，埃及人統(tǒng)治下的遙遠的南部地區(qū)和西部地區(qū)最強大的巴比倫,。

那波尼德并沒把很多精力放在他的帝國上。事實上,，他讓他的兒子伯沙撒（Belshazzar）做了攝政王,，把巴比倫交給他統(tǒng)治，他自己則長途跋涉南下進入阿拉伯半島,，在那里定居下來,，遠離自己王國的中心。

那波尼德在阿拉伯究竟做了什么,？

他的統(tǒng)治結束后不久,，他的敵人波斯人就編寫了《那波尼德詩傳》（Verse Account of Nabonidus）描述巴比倫的衰落史，饒有興致地描述他如何不適合統(tǒng)治帝國,，這些描述實在不怎么可信,。但是，當《那波尼德詩傳》譴責那波尼德信奉的并非馬杜克神時,，它不經意間揭示了一個事實,。《那波尼德詩傳》把他信奉的這個神叫作南娜（Nanna）,，并且說巴比倫人并不了解這個神,。

沒有人曾在這個國家見過，

他把她放在一個基座上,，

他把她稱為南娜,，

她頭上戴有王冠，

一個類似月食時月亮形狀的王冠,。

波斯人可能不熟悉這個神,，但是巴比倫人對這個神一定不會陌生。此神正是之前烏爾城的月神,。

那波尼德肯定會信奉月神,，因為他自己的母親是月神女祭司，她也提到了兒子的虔誠,。但是那波尼德的虔誠也給他自己帶來了麻煩,。雖然他的銘文把自己的崛起（也是尼布甲尼撒的繼承人的衰落）歸功于月神他的賜福,，但這樣的虔誠使他漸漸遠離了他歷盡艱難所奪來的王位。

他一上臺就陷入麻煩之中,，與馬杜克的祭司們發(fā)生了沖突,。這些祭司影響力很大，這種沖突嚴重到使那波尼德無法在巴比倫繼續(xù)居住下去：“他們尊重辛的禮法,，”他在他自己的銘文上抱怨道,，“辛讓我離開我的巴比倫城到特馬（Tema）去……整整十年，我……沒有進入過屬于我的巴比倫城,?！?/p>

他的解決辦法很簡單：他把巴比倫城交給他的攝政王，也就是他的兒子伯沙撒,，然后離開了這座馬杜克所選擇的城市,。他深入阿拉伯地區(qū)，在沙漠城市特馬停下了腳步,，正如《詩傳》（Account）所描述的：

他放棄了一切,，把王權交給他的兒子，

帶著軍隊,，深入西部,，前往特馬，

他在戰(zhàn)斗中殺死了特馬的王子,，

屠殺了城里的居民和城外的村民,，

然后自己在特馬定居下來。

許多學者認為那波尼德離開王宮一事是尼布甲尼撒二世發(fā)瘋故事的原型,。從巴比倫流亡他鄉(xiāng)是兩個故事之間最相似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截然不同的細節(jié)。

其實那波尼德這樣做并非完全出于絕望,。特馬位于商路的中心位置,，不斷經過這里的都是價值連城的黃金和鹽。從這里那波尼德可以控制巴比倫的貿易,，他在與伯沙撒的書信中也明確表示他其實并沒有“放棄一切”,。他的兒子 — 和他相比與馬杜克的關系要好得多 — 顯然都是遵照他的指示行事。

然而,，他發(fā)現自己因宗教信仰問題陷入了兩難境地,。在他的宗教使命和世俗使命發(fā)生沖突時，他就不得不犧牲其一,，他選擇了犧牲世俗使命,。他甚至在新年慶典時都沒有回巴比倫，通常國王要在新年慶典上帶領凱旋的軍隊,，陪伴著馬杜克神像穿過伊什塔爾大門,，以重申其王權,。然而，那波尼德深愛著自己的神,，無法讓自己這樣做,。

偉大的多元帝國——波斯帝國

3

這件事從根本上削弱了巴比倫的實力，給了居魯士可乘之機,。

公元前 540 年，居魯士已經開始派出前鋒部隊沿著巴比倫的東部邊境不斷挑起事端,。戰(zhàn)斗的規(guī)模越來越大,，因此那波尼德動身北上，回到了自己國家的中心地帶,。

當他回到巴比倫時,，居魯士正打算對巴比倫發(fā)起進攻。那波尼德現在重掌大權,，他下令讓巴比倫軍隊向敵人發(fā)起進攻,。他們越過底格里斯河，在俄庇斯（Opis）與居魯士指揮的波斯軍隊遭遇,。

“巴比倫軍隊與他交戰(zhàn),，”希羅多德直言不諱地評論道，“但他們戰(zhàn)敗了,，撤回巴比倫城,。” 在那波尼德的指揮下,，巴比倫人立刻開始進入防御狀態(tài),。

據色諾芬記載，他們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足夠維持 20 年,。居魯士緩慢崛起，因此巴比倫人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好迎接圍城（這種做法很謹慎,，但也表明他們對自己的軍隊打敗居魯士并沒有足夠的信心）,。

居魯士意識到要攻下這樣一個食物和水源都很充足的大城，就算不用幾年的時間,，也要耗上幾個月的時間,，于是他想出了另外一個計劃。

據色諾芬描述,，底格里斯河正好流經巴比倫的中心,，河水比兩人的身高加起來還要深。尼布甲尼撒加強了防御,，因此這座城市不容易被水淹沒,，但是居魯士又想出了一個對策,。

他沿著巴比倫城上游的底格里斯河挖了很多溝渠，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他讓手下同時打開了所有的溝渠,。河流的主干道向各個方向分流，底格里斯河的水位立刻降低了,，這樣波斯士兵就可以踩著城墻下河床的淤泥進入城中,。

前鋒部隊趁著夜色通過河床爬進城里，他們滿身淤泥,，在街上搖搖晃晃地邊走邊喊,，仿佛是醉漢一樣，他們就這樣來到城中心,，并且迅速占領了王宮,。

色諾芬指出，當時巴比倫正在進行某種宗教慶?；顒?，因此沒有人發(fā)現這次入侵?！兜岳頃吠膺@種說法,，說攝政王伯沙撒正在王宮里和數百名貴族開懷暢飲，當波斯人闖入王宮時,，他和數百名貴族已經爛醉如泥了,。

那波尼德當時顯然是在城中其他地方，他被抓住成為俘虜,，但是并沒有受到傷害,。但是，伯沙撒在隨后的戰(zhàn)斗中身亡,。城門從里面被打開,，其余的波斯士兵涌了進來，整座城市淪陷了,。那一天是公元前 539 年 10 月 14 日,。

波斯第一帝國版圖

毫無疑問,，居魯士之前聽到過人們抱怨那波尼德怠慢馬杜克神,，而馬杜克也因此受到了侮辱，要懲罰這座城市,。居魯士立刻成為馬杜克的選擇,。

他按照傳統(tǒng)的宗教儀式，騎著馬,，“拉著馬杜克神像的手”進入巴比倫,。畢竟他是因為婚姻才成為尼布甲尼撒的侄孫的,，因此算不上是因血緣關系而繼承王位。像米羅達巴拉但或拿破侖的做法一樣,，他讓史官解釋,，他實際上是巴比倫的解放者，是偉大歷史的復興者,。

他出于必要拯救了巴比倫,，

那波尼德是不崇拜馬杜克的國王，

馬杜克把他交到了居魯士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親吻他的腳，

他們因為他的統(tǒng)治而感到高興,，臉上閃爍著光芒。

我,，居魯士,，把巴比倫的居民從枷鎖中解救出來。

我修繕他們的房屋,，清理廢墟,，

偉大的主馬杜克為我的所作所為感到高興。

我使眾神各歸其位,，

我聽命于偉大的主馬杜克,。

他用同樣的方式，向猶太人宣布他會恢復他們的神耶和華的地位,。這使他非常受猶太流亡者的歡迎,。《圣經·以斯拉記》的開頭這樣寫道：“波斯王古列（居魯士）元年,，耶和華為要應驗借耶利米口所說的話,，就激動波斯王古列的心，使他下詔通告全國說,，波斯王古列如此說：'耶和華天上的神,，已將天下萬國賜給我，又囑咐我在猶大的耶路撒冷為他建造殿宇,。在你們中間凡作他子民的,，可以上猶大的耶路撒冷，在耶路撒冷重建耶和華以色列神的殿,?！?/p>

居魯士還把從巴比倫國庫里發(fā)現的所羅門神廟中的寶物歸還原主，這又是一個他利用財富（在這個例子中,，這些財富多取自他人）加強自己地位的例子,。因為這一舉動,，猶太人稱他為“上帝的受害者”（Anointed of the Lord）。

流亡在外的猶太人在回到耶路撒冷一年多之后,，在一次偉大的節(jié)日慶典上為第二座神廟打下了地基,。自從尼布甲尼撒把巴比倫洗劫一空之后，那些祭司就沒有穿過自己祭祀時的圣衣,，現在他們又重新穿上這些衣服,，敲鑼打鼓，放聲歌唱,。

可是,，新神廟的地基建在瓦礫之上，不過是權宜之計,，它看起來破敗不堪,，與之前神廟輝煌的樣子完全不同，“見過舊殿的老年人,，現在親眼看見立這殿的根基,，便大聲哭號，也有許多人大聲歡呼,，甚至百姓不能分辨歡呼

的聲音和哭號的聲音” ,。

居魯士自己的勝利是很純粹的。他把尼布甲尼撒雄偉的宮殿當作自己的一處行宮,，把?？税吞鼓钱斪饕惶幈苁钪兀话,？税吞鼓俏挥诟呱缴?，雖然冬季多數時間都在下雪，但是在盛夏時節(jié)卻比炎熱的波斯平原舒適得多,。他在安善（Anshan）也保留了一處宮殿,。

但是，為了統(tǒng)治他的新帝國,，居魯士建立了一個新的都城：帕薩爾加德（Pasargadae）,。

在他的波斯帝國，被征服的人們繼續(xù)正常生活,，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居魯士的帝國的創(chuàng)新之處在于他對整個帝國的構想，他不想讓帝國里所有的人都變成波斯人,，而是希望在波斯的統(tǒng)治下,，各族人民居住在一起。

他沒有像亞述人那樣試圖去摧毀民族意識或身份。相反,，他把自己描繪為那些特殊身份的保衛(wèi)者和監(jiān)護人,。與此同時，他繼續(xù)派自己的耳目來監(jiān)視是否有麻煩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