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淑芳 小時候,,一鋪炕,,睡著我家五口人——爹娘姐姐弟弟和我。爹娘睡一頭,,我們仨睡一頭,,被子太窄,你爭我奪,,棉絮被撕扯得一堆堆一條條,。被角被嘴咬的黑黢黢,你掐我一下,,我撓你一下,,笑鬧在一處,咋咋?;?,吱吱哇哇——總在父親的責罵呵斥后才戰(zhàn)戰(zhàn)栗栗東倒西歪地睡去。 上小學了,我跟姐姐去了西屋的炕,,爹娘的炕空出了炕頭位置,,一到春天娘把炕頭攤上一層干草,再鋪上一床舊褥子,,篩選了一百個自家的種雞蛋,,小心翼翼地依次排列在褥子上,最后上面輕輕地蓋上一床棉被子,。 睡覺前娘把炕燒得熱熱的,,等到半夜起來把一百個雞蛋左右串一遍,因為雞蛋一面熱一面涼是孵不出小雞的,,凌晨三點再起來一次,,再前后串串蛋,摸摸炕,,而這時候灶堂的麥草康往往已燃盡,,娘把鍋里燉上水,重新續(xù)上火,,火勢要不急不慢,,娘的手就是溫度計,一摸炕的熱度就知道是否繼續(xù)加柴…… 過半個月,,娘會對著手電筒照雞蛋,,分辨哪是種蛋那是毛蛋,把毛蛋撿出來,,否則,,高溫下毛蛋會臭全屋……這樣的挑揀在整個孵化期一直是不間斷的。孵化一鋪炕的小雞,,母親得有一個月不能睡安穩(wěn)覺,,好像又伺候一茬孩子一樣。 母親孵化出的小雞仔,,全部自己飼養(yǎng),不舍得賣,。這些小雞個個長得健康活潑,,不像集市上出售的雞仔,買回家養(yǎng)不了幾天,,就病蔫蔫的死掉了,。鄰家大奶奶常夸娘心靈手巧,,娘以此為榮,。只是她的眼睛,天一擦黑就模糊不清,她卻搪塞是自己出汗多迷糊了眼,,其實那是常在昏黃的燈光下勞作落下的白內障,,誰都知道,我們兄妹仨上學的學費就是娘一炕,,一炕地孵化小雞,,飼養(yǎng)小雞換來的。 我們仨結了婚,,生了娃,,姐弟三個孩子都送回家,一鋪炕五口人,,爹娘外甥侄女和兒子,;爹睡炕腳,娘睡窗邊,,三個孩子夾在中間,。娘怕夏天孩子蹬了蚊帳啃了手腳,冬天怕窗邊有風凍著頭,。就這樣娘一上炕,,侄女摟住奶奶的頭,兒子抱住姥姥的胳膊,,外甥最大眼淚汪汪,,撅著嘴扯著被角,靠著姥爺,。 姥爺笑嘻嘻地說,,讓他倆擠在一起吧,我給你姐姐講故事,。他們瞬間撒了手,,一骨碌,嘰嘰喳喳搶占姐姐的被窩,。一晚上,,總是為了爭最好的位置,最多的寵愛而哭一會,,鬧一會,,喝一點,尿一點,,燈關上再打開…… 直到娘挨個拍拍抱抱,,夸贊幾句。爹再佯裝生氣地說街上抓小孩的來了,,夜深人靜時聽到誰家大聲說話就會來誰敲誰家的門……連唬帶騙好一陣子,,夜靜悄悄的,,炕上月光如水,窗外樹葉沙沙,,仨娃軟綿綿的,,像小狗一樣甜甜睡去… 今年孩子們大學畢業(yè)了,爹過七十四歲生日,,我們姐弟三家聚在一起,,姐夫弟弟老公喝得興致正高,孩子們炕前炕上團團圍坐,。還事先聲明今晚不準搶姥姥姥爺的炕,,她(他)們要跟著姥姥睡。 爹娘樂顛顛地忙,,鋪上了花色最亮眼的褥子,,找出了事先準備好的黍殼枕頭。從箱底翻出來紙牌,,兒子出一張三萬,,外甥悄悄殺一個九萬,正樂著姥姥甩出一個小王,,和了,!吵鬧嬉笑不亞于從前,我推門一看:娘臉上貼了倆張白條,,兒子腮邊掛了一張,,外甥額前糊了兩張,老少樂,,其樂無窮…… 爹娘說這個炕要留著看玄孫呢...... 作者簡介 徐淑芳,,六零后,靈山衛(wèi)中學語文教師,??聪铲o在樹枝間跳來跳去就回到了童年;聽著唐詩宋詞才能入睡,,背誦偷來的妙詞佳句寫批語暗自竊喜,;每天跟學生伴著晨曦到校,追著余暉說聲再見,。忙碌中忘記了年輪和傷痛,,閑暇時嘬一口清茶,往事依依,。 本期參與編輯 主編:靜 秋 排版:劉培蕊 校稿:薛素愛 復審:裴 珊 發(fā)布:靜 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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