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開時月餅香

十幾年前，我們還在老家工作生活,。2003年，在古鎮(zhèn)石牌購買了百十平的宅基地,，2004年建起了一幢小樓,，樓前有一個小院子，院門打開,，就是一條碎石小路,。我們在路的另一邊種了一棵桂花樹。桂花樹一年比一年枝繁葉茂,，一到秋天,，米黃的桂花氤氳著沁人的甜香，低調(diào)而歡喜地綻放了,。這時候,，我們的眼里只有一簇簇桂花，一樹的綠葉都成了背景,。

桂花的開放,，總是在商量好的節(jié)令，像一首敘事小詩一樣拉開帷幕的,。

某一個清晨,，涼爽的清風輕撫面頰，白云在頭頂?shù)囊黄{天下悠然飄蕩,，心情天高云淡,。打開院門，一股清香迎面撲來,，循香望去,，驀然發(fā)現(xiàn)，門前的桂花開了,。我喊愛人和兒子快來欣賞,，一家人便圍著桂花樹指指點點，不時將鼻子湊上去,，輕輕閉上眼睛,，深聞輕嗅,，陶醉了。

桂花開了,，中秋節(jié)快到了,，就想起了月餅。

生在鄉(xiāng)下長在鄉(xiāng)下,，無論做什么工作,，對節(jié)令都十分敏感。大人的敏感是因為不同的節(jié)令要做不同的活計,，要再次打算一年里剩下的日子或者來年的日子,。大人的敏感也會傳遞給小孩子們，不過,，小孩子關心的不是“日子”,，而是“食物”。過了春節(jié)盼端午,，因為端午有粽子,，有咸鴨蛋，有綠豆糕,；過了端午盼中秋,，因為中秋有板栗燒雞，有月餅,；過了中秋,，就盼著過年了。中秋節(jié),，最盼的是月餅,。

那時候，什么節(jié)日吃什么,，是嚴格遵循傳統(tǒng)的,。不像今天，無論是綠豆糕還是月餅,，一年四季,，365天，哪一天都可以從超市買來吃,，仿佛這些食品,，與節(jié)日已經(jīng)不相干。因此,，真的到了過節(jié)的時候,，也吃不出哪種節(jié)日特有的味道了。真是一種遺憾,！大概,，是因為既少了平日里積攢的那份念想和期待,，還少了一份節(jié)日的儀式感吧。說起儀式感,，尤其懷念小時候中秋節(jié)吃月餅,。

通常，中秋節(jié)是要到外婆家去送節(jié)禮的,，一筒月餅,，兩斤豬肉。中午在外婆家吃了板栗燒雞,，兜里還揣滿了炒熟的花生,，歡天喜地地回到家里，就盼著天黑了,。天黑了,，圓圓的月亮攀上樹梢，出現(xiàn)在曠野上空,，月華伴著蟋蟀的歌吟灑滿庭院的時候，大人該拿出藏在柜子里的月餅了,。晚上的菜比平時不知要豐盛多少,，津津有味地吃著晚飯時，心里最惦記的還是月餅,。

收拾干凈碗筷,，月餅該上場了。不用將大方桌從屋里搬到院子里,，因為晚飯就在院子里吃的,，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桌子早就在院子中央端端莊莊地等著了。月亮在天空中掛著,，也眼巴巴地盼著等著吧,。嫦娥和吳剛的傳說是聽過的，他們會不會也有月餅吃呢,？不過,，他們是神仙，而且每天都是,，我們這些孩子,，每年只有這一天有月餅吃，只有這一天賽神仙,。月亮才不會眼巴巴地盼著等著,，只有這院子里的小孩才會。大人回屋里拿月餅時,，我們就在心里猜測,，是蘇式的還是廣式的,，是冰糖芝麻餡的還是五仁餡的……我們既盼著大人從屋里出來時，手上拿的是長長的一筒月餅,，那樣就能每人分到一整個月餅了,；又盼著是一個大大圓圓的月餅，可以擺在桌子中央,，用刀均勻地切開,，每人都分到大小相當?shù)囊粔K。分月餅的時候,，我們特別安靜,，因為這是一個隆重且莊重的時刻——其實并不知道為什么應該是莊重的，就是有這種感覺穩(wěn)穩(wěn)地佇立心頭,。

月餅分到手上了,，我們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穩(wěn)穩(wěn)捏住月餅的邊緣,，慢慢地送到嘴邊,，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幸福地品著,。如果是蘇式月餅,，一只手一定是在嘴巴下方接著的，生怕酥松的餅皮撒到地上了,。等到月餅吃完了,，再把接住的餅皮聚攏，倒進嘴巴里,，心滿意足地拍拍手,，中秋節(jié)就算圓滿了。

后來,，月餅的種類越來越豐富了,，除了冰糖芝麻餡和五仁餡的，還有蛋黃餡,、肉松餡的,；再后來，又有了玫瑰花餡,、桂花餡的……無論餅餡怎么變化,，中秋夜吃月餅時的莊重儀式感多年沒有變過。其實,，我們鄉(xiāng)下并沒有祭月拜月的習俗,，當然也沒有賞月賞桂的閑情雅致，至于月下吟詩,，更是不可能的了,，可那簡單實在的儀式感,，就流淌在血液里，生長在心田上,。這儀式感里,，最動人心的，就是一個“圓”字吧——一家人團團圓圓,，品著月餅,，閑話家常，是莫大的幸福,。

原本,，中秋節(jié)的念想里，是沒有桂花身影的,?？吹焦鸹ㄩ_了，就想到中秋節(jié),，想到月餅,，那是讀了幾頁書后，心中蘊藏的儀式感暈染了一點文化的氣息和氛圍的緣故,。

現(xiàn)在離開了古鎮(zhèn)石牌,，與那幢小樓，與小樓院門前的那棵桂花樹,，已經(jīng)闊別有年，但當微信中到處都是中秋的消息時,，我自自然然想到的,，還是那盛開的桂花，和那桂花勾起的對月餅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