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語言的符號在話語中的組合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常規(guī)的,，一種是超常規(guī)的,。語言幽默的創(chuàng)造，源于語言符號超常規(guī)的組合方式與認識主體的特殊的心理活動過程的結合,。姜文電影《讓子彈飛》的臺詞幽默詼諧且新鮮別致,，讓人發(fā)笑的同時又回味悠長。本文通過對《讓子彈飛》幽默語言的語用分析,，將其幽默效果產生的語用規(guī)律條分縷析,，展現(xiàn)了姜文對“幽默”獨特的、深層的領悟與理解,。
?。坳P鍵詞］ 《讓子彈飛》；幽默語言,；語用,；規(guī)律
馮小剛的電影以其獨特韻味的馮氏語言藝術，在N年的賀歲檔中一直占據著榜首,。然而,，今年一部《讓子彈飛》飛過了馮導的《非誠勿擾2》，且創(chuàng)造了目前為止7.3億的票房神話,。如此佳片之導演,，正是17年4部電影的姜文。馮小剛曾經這么評價過“兄弟”姜文：“如果姜文拍商業(yè)片,，將是對我最大的威脅,。”看來,，馮導沒有說錯,，姜文的首部商業(yè)大作就石破天驚，叫好又叫座,，兌現(xiàn)了自己“站著就把錢給掙了”的豪言壯語,。《讓子彈飛》如此成功,，亮點很多,，最亮的當數(shù)其幽默得讓人興奮的經典臺詞。這里,，我們就從語用的角度來分析這些經典臺詞的幽默效果構成規(guī)律,，以便我們更加明了姜氏幽默的魅力所在,。
一、岔斷律
言語的邏輯發(fā)展突然中斷,、心理期待猛地撲空,，隨之又滑到一個并非預期然而又非毫不相干的終點，便可以造成一種“恍然大悟”式的“笑”,。“頓跌”是其主要表現(xiàn)形式之一,。所謂“頓跌”是指在言語交際（主要是口語表達）中,，有意把意思連貫的一句話分開來，先說一半,，?！邦D”一下，暗示語義將向某個方向發(fā)展,，使聽者產生誤會,，隨后再把后半句說出來，造成恍然大悟的“笑”,?！邦D跌”的“頓”可以只是一種語流的臨時停頓。如：
師爺：寡婦,，不能睡?。”赜写鬄?！
張麻子：她……真的是寡婦嗎,？我看著不像。
師爺：我親眼看見她丈夫淹死的,。
張麻子：她已經成了寡婦,，我不能……讓她再守活寡！
師爺不甘心自己老婆陪別人睡覺,，于是勸張麻子“寡婦不能睡”,。張麻子故意把一句話分成兩半，先用“我不能”誤導師爺不會和寡婦睡覺,，讓師爺放下心來,，但后半句一出卻把意思整個擰了過來，讓師爺惱得想拿頭撞墻,，出乎意料地表達引人發(fā)笑,。“頓跌”如果在“頓”的時候由旁人插上一句話,，把聽者逼上歧路,，那么,，造成的“期待撲空”也就分外強烈。如：
六子：這是誰吹的,？
張麻子：聽著像穆扎,。他們那邊叫穆扎，咱們這邊叫莫扎特,。
六子：你還能聽出來是誰吹的呢,？
張麻子：得分時候。
六子：什么時候,？
張麻子：那上面印著他名字的時候,。
前面說的正經八百，顯得張麻子的音樂造詣已經高到能夠聽出演奏者是誰的水平,，到最后卻原來是唱片上印著名字,。而其中小六子的插話，更是讓人對前面的表達確信無疑,，造成了一種類似精美相聲小段的喜劇效果,。
二、轉移律
在話語中,，語詞的言語意義離開,、轉移了它的語言意義，造成了主體語言經驗,、審美觀念同現(xiàn)實話語的矛盾沖突,，從而形成滑稽詼諧之趣。其中有轉移基本意義的,，如反語,；有轉移附加意義的，如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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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使用與本來意思相反的詞語或句子來表達本意，即字面上說的是A,，實際上指的卻是它的反面-A,。如：
黃四郎：這位馬邦德縣長，他不是王八蛋,，不是禽獸,，不是畜生，也不是寄生蟲,，他今天親自帶隊,，出兵剿匪，他是我們的大英雄,。
這是張麻子出征剿匪之前,，黃四郎對著全鵝城百姓訓話時說的臺詞,。前面說“鵝城一共來過五十一任縣長，他們都是王八蛋,、禽獸,、畜生、寄生蟲”,，而馬縣長和他們不一樣,，他是大英雄。其實明白人一聽便知這是明褒暗貶,，并且還“王八蛋,、禽獸、畜生,、寄生蟲”挨個罵了個痛快！再加上黃四郎那一本正經的表情和當時嚴肅的場合,，想讓觀眾不笑也難,。就連劇中的師爺也聽得一臉尷尬相，讓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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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色”即變易詞語的附加意義（色彩義），其中變易詞語的感情色彩是最常見的,。如：
黃四郎：你不要變成小鳳仙吶,！
花姐：老爺，誰是小鳳仙,？
胡千：小鳳仙都不知道還當妓女,？那可是名震京城、譽滿全國的妓,！
“名震京城” “譽滿全國”本是極好的褒義詞,，但這里用來形容妓女，詞匯意義上的褒贊被移作了修辭意義上的貶斥,，褒詞貶用,，把胡千對于“小鳳仙”的鄙夷之情展露無遺。
三,、干涉律
言語的組合違拗了語言體系對語言組合的規(guī)定性,，一個詞語兩種意義的沖突或者兩個語詞之間的矛盾，造成語言審美經驗同現(xiàn)實言語之間的干涉,，并進一步在新的層次,、新的語言信息解碼原則上統(tǒng)一了起來，從而產生出一種饒有意味的諧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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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語交際活動中,，使用到數(shù)據時，有時必須極為精確,，有時又必須含混一點兒,。假如在應該用模糊的數(shù)據表達大略的數(shù)量時，卻故意地用非常精細的數(shù)字來表達,，那么就將產生喜劇效果,。如：
師爺：晚了，前幾任縣長把鵝城的稅收到90年以后了,，也就是西歷二零一零年,，咱們來錯地方了！
鵝城前幾任縣長為了斂財,，提前征收賦稅,，這里完全可以說“把稅收到幾十年之后了”，如此已經可以達到夸張的效果,。然而,，片中卻把時間精細到“90年以后”，即“西歷二零一零年”,，這恰是影片公映的年代,，幽默效果自是不言而喻。 ?。ǘ╇s混
“雜混”,，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概念不和諧地并列，由于違反語詞組合的形式邏輯而顯得不倫不類,。這一現(xiàn)象是滑稽的,，假如以此來揭示筆下所描寫的人物的糊涂、無知,，或者以此調侃他人言行之不妥,，則不僅形式是滑稽的，而且內容也是有意味而具幽默之趣的,。如:
馬邦德：寫首詩,，寫首詩，要有風,，要有肉,；要有火鍋，要有霧,；要有美女兒,，要有驢！
“風”“肉”“火鍋”“霧”“美女兒”“驢”,，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不和諧地并列在一起,，造成了語言審美經驗與言語現(xiàn)實組合之間的互相沖突，實在是滑稽搞笑的,。同時,，對馬邦德的無知可笑也狠狠地嘲諷了一把。
四,、降格律
利用言語形式,，混淆崇高和鄙俗、莊嚴和油滑,、精神和身體,、人和生物的區(qū)別，使崇高者鄙俗化,、莊嚴者油滑化……人為地降低所要表達的事物（或人）的精神層次,，廢除其尊嚴，從而達到宣泄自我內心被壓抑的情緒的作用,。因“降格”而生幽默可笑之感的修辭手段中,，最常用的是比喻。比喻的幽默主要在于：故意地用低賤的,、鄙俗的喻體描繪本來尊貴的、崇高的事物,，使崇高的本體因喻體的作用而鄙俗化,。如：
師爺：那你要這么說，買官當縣長還真就是跪著要飯的,，就這,，多少人想跪還沒這門子呢。
“一縣之長”本是榮耀的,、尊貴的,、崇高的，但“拉攏豪紳,、巧立名目,、看人臉色”的卑微相跟“跪著要飯的”確實沒什么兩樣，本體瞬間鄙俗化,，幽默效果顯而易見,。又如，武智沖在縣衙被張麻子打后,，到黃四郎處訴苦：
武智沖：這哪兒是打我的屁股?。窟@明明是打您的臉,！
武智沖是黃府的團練教頭,、黃四郎重要的爪牙之一,，俗話說“打狗看主人”，所以敢動武智沖也就是對黃四郎不敬,。從這層意思上講,，打了武智沖確實是等于打了黃四郎的臉面。但這句臺詞,，任何一個聽者都會笑得前仰后合,，因為在形式上它就是一個“把臉當成屁股”的比喻，本體鄙俗化的同時,，也宣泄了武智沖平日對黃四郎敢怒不敢言的內心情緒,。
五、升格律
由言語的機智揮灑,，表現(xiàn)出“自我”的優(yōu)越性,，宣泄出受壓抑的情感，實現(xiàn)對“自我”的心理肯定,；而這種肯定,，即便在欣賞他人的言語活動時也能因“自居心理”的作用而獲得。其具體形式之一為言語形象的新穎化,。諸如仿擬,、比喻等修辭手法的運用，只要能創(chuàng)造出新鮮別致的言語形象,，一般都可能獲得風趣活潑的情致,。如：
張麻子：有道是，江湖本無路,，有了腿便有了路,。
這是張麻子在“鴻門宴”上的臺詞，很明顯是仿照了魯迅先生《故鄉(xiāng)》中的名句“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因為是名句,，多數(shù)人耳熟能詳,，所以被仿擬的對象沒出現(xiàn)，也絲毫沒有影響幽默的效果,，言語形象新鮮別致,，引人莞爾。
除此以外,，幾種幽默規(guī)律的綜合運用,，也是本片幽默語言的一大特色。就拿本片的片名來說吧，即是片中最為經典的臺詞之一,，在開演第3分鐘即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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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沒打中,？
張麻子：讓子彈飛一會兒,。
通常對于“沒打中”的疑問，一般人的反應有兩種：一種是承認,，“唉,，沒打中，失手了”,；一種是拒絕承認,，“怎么會，不可能”,。而張麻子的反應不是其中任何一個,，并沒有契合觀眾的心理期待?！白屪訌楋w一會兒”,，這個充滿創(chuàng)意的回答，既凸顯了人物性格的自信,，又不落俗套,，氣定神閑的同時吊足了觀眾的胃口。直到遠處韁繩斷裂,、白馬四散,，人們的心才終于落到了地上。一個小小的頓跌,，被運用得淋漓盡致。同時,，“讓子彈飛一會兒”又是個絕妙的縮小夸張,。一般的夸張不會有幽默的效果，但這里極言子彈速度之慢,，慢到得“飛一會兒”,，夸張的新穎程度令人叫絕，升格律所造成的幽默效果非同一般,。
迄今為止,，《讓子彈飛》可能不是最好的姜文電影，但卻是最幽默也最娛樂的姜文電影,。有人說,，在接近140分鐘的影片中有140個笑點，這確實有點夸張。但兩個小時看下來,，至少有20余處,，你必須克制自己才能不笑得人仰馬翻。還有人說,，這是一部“無尿點”的電影,，每一句臺詞都環(huán)環(huán)相扣，說不定哪一分鐘就會出現(xiàn)爆笑的場面,，讓人舍不得離開,。這些評價雖然搞笑，但卻反映出導演在臺詞上的用心,。胡范鑄先生曾在書中寫道,，幽默的核心、最“幽默”的幽默,，是一種超卓的心志心力,，是一種超越的心情心性，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生存方式,，是一種生動感、生命感,。對這種深層的幽默,，姜文無疑理解得比任何人都透徹。所以,，《讓子彈飛》必將成為華語電影中難以逾越的里程碑,。
《讓子彈飛》，飛起來的不僅是子彈,，還有它的幽默語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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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振羽.語用學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3］ 胡范鑄.幽默語言學［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7.
（責任編輯：shuren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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