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曲江對雨》讀記

（小河西）

此詩寫于乾元元年（758）春末,。時杜甫為左拾遺。

曲江對雨（杜甫）

城上春云覆苑墻,，江亭晚色靜年芳,。林花著雨燕脂濕，水荇牽風(fēng)翠帶長,。

龍武新軍深駐輦,，芙蓉別殿謾焚香。何時詔此金錢會,？暫醉佳人錦瑟旁,。

覆：籠罩,。《奉和冬至應(yīng)教》（梁-蕭愨）：“暮風(fēng)吹竹起,，陽云覆石來,。”《送相里造入京》（唐-李頎）：“子月過秦正,，寒云覆洛城,。”

年芳：美好春色,?！度氯章薁柍烧隆罚?沈約）：“麗日屬元巳，年芳具在斯,?！薄杜写骸罚ㄌ?李商隱）：“一桃復(fù)一李，井上占年芳,?！?/p>

燕脂：胭脂?！吨腥A古今注》（卷中）（唐-馬縞）：“燕脂,，蓋起自紂，以紅藍(lán)花汁凝作燕脂,，以燕國所生,，故曰燕脂，涂之作桃花妝,?！?/p>

水荇：浮在水面水草?！蛾P(guān)雎》（詩經(jīng)）：“參差荇菜,，左右采之?！?/p>

牽風(fēng)：《雨》（唐-歐陽袞）：“鹿踐莓苔滑,，魚牽水荇沉?！薄逗晚f承慶過義陽公主山池》（唐-杜審言）：“綰霧青絲弱,，牽風(fēng)紫蔓長?！?/p>

龍武軍：玄宗時宿衛(wèi)宮廷的是龍武軍,。【《舊唐書-職官志三》：“左右龍武軍,。初,，太宗選飛騎之尤驍健者,，別署百騎，以為翊衛(wèi)之備,。天后初,，加置千騎，中宗加置萬騎,，分為左右營,，置使以領(lǐng)之。自開元以來,，與左右羽林軍名曰北門四軍,。開元二十七年改為左右龍武軍，官員同羽林軍也,?！薄懊C宗在鳳翔，方收京城,，以羽林軍減耗,，寇難未息,，乃別置神武軍,。”】

駐輦：指帝王出行途中駐留,?！洞喝招溟T宴群臣》（唐-李世民）：“駐輦?cè)A林側(cè)，高宴柏梁前,?！?/p>

別殿：正殿以外之殿（常為皇帝宴息之地）?！度氯涨娦颉罚铣?顏延之）：“離宮設(shè)衛(wèi),，別殿周徼?！薄洞核假x》(唐-王勃)：“洛陽宮城紛合沓,，離房別殿花周匝?！?/p>

謾：通“漫”,。徒然?！稇蛸涄w使君美人》（唐-杜審言）：“羅敷獨向東方去,，謾學(xué)他家作使君?！?/p>

金錢會：指曲江會或曲江宴,。【《唐國史補(bǔ)》卷下：“進(jìn)士為時所尚久矣,。……既捷,，列書其姓名于慈恩寺塔,，謂之“題名”。會大宴于曲江亭子,，謂之'曲江會’,。”《唐語林》卷2：“會醵為樂于曲江亭,，謂之'曲江宴’,。”《唐摭言》卷3：“期集,。謝恩后,，方詣期集院?！淙挣叮╦ù）罰不少,。又出抽名紙錢，每人十千文,。其斂名紙,，見狀元。俄于眾中驀抽三五個,，便出此錢鋪底,，一自狀元已下，每人三十千文,?！薄?/span>

大意：春云低垂籠罩宮城覆壓苑墻。夜色之下江亭上上寂寂春光,。林中之花經(jīng)雨后如胭脂濕,；水中荇草被風(fēng)吹動如翠帶長。（一幅暮春晚色中的曲江春雨圖,。）玄宗出行由肅宗的“龍武新軍”深深宿衛(wèi)（“深”字重要）,，芙蓉苑的別殿徒然焚香。啥時候皇帝下詔重現(xiàn)此處的曲江會,？俺只能暫且沉醉于佳人的錦瑟旁,。

詩意串述：此詩首聯(lián)寫曲江暮春晚色。暮春晚色“春云覆墻”江亭寂“靜”,。次聯(lián)寫暮春風(fēng)雨中雨打林花風(fēng)吹水荇,，有冷清寂寥也似乎有凌亂狼藉的意味。雖是春景，卻了無人跡,，荒涼落寞,。“春云覆苑墻”,，使人想起李賀《雁門太守行》的“黑云壓城城欲摧”,。“覆”不是“壓”,，但也或有所指,。前二聯(lián)寫暮春“晚色”中“春云覆墻”（壓抑）、雨打林花（花像胭脂濕）,，風(fēng)牽水荇（草被風(fēng)吹亂）,。三聯(lián)寫玄宗處境。當(dāng)年玄宗曾率龍武軍,，自夾城趨芙蓉園,，駐輦芙蓉別殿。一路上旌麾蔽日,，別殿里煙霧繚繞,。到如今也許因“新軍”深深地宿衛(wèi)，玄宗已不來曲江了,。芙蓉別殿雖仍是煙霧繚繞,，哪兒還有玄宗身影？末聯(lián)回憶昔日曲江會,。象征君臣同樂的盛會,。不知何時重現(xiàn)昔日的曲江會,，俺只能暫且沉醉于佳人錦瑟旁,。回頭看,，這首詩主旨似乎是“靜”,。“靜”有美好的一面,，但“被靜”的感覺就不好,。自然環(huán)境的“靜”也許讓人感到“安靜”、“幽靜”,、“清靜”,，但人生的“被靜”，也許是寂寥,，是無所事事,，是虛度年華。杜甫現(xiàn)在處在“被靜”狀態(tài),，玄宗或許也是,。杜甫渴望“曲江會”,，渴望君臣同樂君臣互信。全詩意境清冷,，情景交融,，感慨深沉曲折。其中首聯(lián)的“覆”,、次聯(lián)的“濕”,、三聯(lián)的“深”，特別是首聯(lián)“靜”皆理解本詩的重要字眼,。全詩緊扣“靜”寫景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