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姍：金繕和做人一樣接受不完美然后修復

zgsc2002 2019-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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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美學

　　文/孫凝異編輯/湯石香圖片提供/王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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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姍,，金繕師,，珠寶設計師。雕塑油畫版畫水彩漆畫書法均有涉獵?，F(xiàn)居杭州,。

王姍

　　初秋的杭州，煙雨蒙蒙,，空氣里夾著些許涼意,。王姍起了個早，心想著承蒙老天的照顧,，這潮濕的天氣讓她少卻了一項任務——給工作室的一個木箱子噴水,。

　　箱子不大，是她親手做的,，內(nèi)里擱著幾個用大漆粘貼好的杯與盞。用手指輕輕掰動,，再看看大漆陰干的程度,，考慮是否該貼金了……

　　這幾乎已成為王姍每天用罷早飯后的習慣。

金繕的工具與材料

　　破碎只是一種形式,，懂的人能看到它的故事

　　王姍做的是一項來自日本的古老技藝——金繕,。顧名思義，意為用金修補,、整治,。是用天然大漆黏合器物的碎片或是填補缺口后，在漆上施以金粉或金箔進行裝飾,，使破碎的物品在復原的基礎(chǔ)之上有了一種殘缺線條美的技藝,。多用于瓷器和紫砂器，竹器,、象牙,、小件木器、玉器等也可,。

　　當年王姍從一本書中看到,，博物館的考古學者用這門技藝修復了一個掉了耳朵的陶罐。簡單的幾條金線,，竟然串起了歷史與今天,。

　　那一條條纖細的金色線條順著沖線（瓷器受到?jīng)_擊形成的裂紋）流淌，在深色碗盞的映襯下分外搶眼,，仿佛一道道劃破黑夜的閃電,。而淺色杯碟上的金線，看上去則像沐浴著金色陽光的汩汩細流,，溫婉輕柔,。器物原本的傷口,，因為金的加入，變得醒目卻不突兀,，還有了別樣的殘缺美,。

　　學材料學的她內(nèi)心的某部分被打開了。在一個人人都學著找出路的年代,，有部分人的生活唯有美學,、藝術(shù)才能拯救瑣碎沉悶的人生。

　　“喝茶人幾乎都喜歡這樣的美,，在日本稱作侘寂,。”侘寂是日本美學意識的一個組成部分,，主要指殘缺之美,，不完善的、不圓滿的,、不恒久的,，也有樸素、謙遜,、自然的意思,。茶人惜物，因為只有珍貴的東西,，才需要修補,。

　　“其實做金繕和人一樣。每個人都不完美,，你從小到大會受傷,，會有影響，就像一個物件難免磕磕碰碰,，就看你怎么對待它（磕碰）,。我想修補本身意味著一種堅持和決心。金繕挺像一個年紀大的老人,，懂的人看到老人的故事,。破碎了，這只是一種形式,，通過金繕留住記憶,。”

在王珊手中，金繕技藝從修補變成了繪畫,。

　　接受殘缺,，又特別真誠地對待修復

　　王姍希望她的作品是個人化,，特別冷靜（接受殘缺），又特別的真誠（修補）,。

　　為了達到最完美的效果,，她從福建尋來大漆，從日本購入金粉,，對著日文書邊學邊做,。“南京就出金箔,，其實取材很容易,，但金箔太亮，貼于器物之上感覺太輕浮,，缺乏一種沉穩(wěn)的格調(diào),。”王姍很反感采用化學金,，她寧愿多花點時間等等從日本飄洋過海來的蒔繪金粉,。

　　總有人不斷追問大漆、瓦灰,、糯米粉和蛋清的調(diào)配比例,，王姍很為難,，“真的沒有具體的比例數(shù)字,，只能根據(jù)不同厚度的器物憑感覺調(diào)配，全靠多次的操作經(jīng)驗,，我只能盡量讓大漆少一點,，再少一點?！?/p>

　　大漆“咬人”,，但帶著僥幸心理的王姍還是在毫無防護措施的情況下與大漆親密接觸?！拔乙詾樽约簩儆诒簧咸炀祛櫟哪且徊糠肿銎崛?，不產(chǎn)生過敏，但有天打開一個翻模的漆盞后,，眼睛周圍便開始發(fā)紅,，最后，變豬頭,，真的就是豬頭,。”

　　后來間隔的時間逐漸拉長,，三天,、兩周,、一個月……太過嚴重時，只好到醫(yī)院打抗生素,。只是每次的醫(yī)生都不同,，總會被不斷地追問：“油漆也會讓人過敏？”王姍只好再三解釋大漆與油漆的區(qū)別,?！熬彤斊占捌崴囍R吧?！?/p>

　　“現(xiàn)在想起來還蠻好玩的,，做漆的人都要熬過這一關(guān)，之后就有了抗體,。而且這個抗體還是可以遺傳的,，似乎預示著從此你就成了一個真正的漆藝人?！?/p>

金繕的工具與材料

　　出去支離破碎,，再見已是花枝招展

　　在王姍手上停留得最久的作品，是一個從山東寄來的龍泉青瓷杯,。

　　當時主人發(fā)來一張裂成兩半的杯子照片,，詢問修復需要的時間。王姍一看很簡單,，“1個月吧,。”

　　不想這是一款青瓷薄胎技藝的杯子,，胎的厚度不足1毫米,，王姍將大漆和上瓦灰、糯米粉和蛋清,，再小心翼翼地粘連上,，但一周后準備將凸起的漆線打磨光滑時，杯子又裂成了原先的樣子,。

　　如此反復了三次,。王姍索性停了下來，琢磨著如何處理,。如果胎厚些,，可以加些麻布等附著物固定，再用漆把原料隱藏起來,，可用在薄胎上,，就會顯得做作和笨重。

金繕這門技藝就是要讓使用者知道這件東西壞過,，沒有人會拒絕在修復后出現(xiàn)的一些小驚喜。

　　兩周后,，王姍決定按照傳統(tǒng)方法再試一次,，經(jīng)過一周毫無自信的等待后，竟然成功了,?！白銎峋褪且患衿娴氖拢蛟S是陰干的時間未夠,，或許是干活時聽的音樂不對,，也有可能中途接了個電話，來了條微信……心情差一點點,，就容易裂,。漆有自己的生命力?！?/p>

　　而后,，等待了4個月終于收到修復后青瓷杯的主人說了這么一句話：出去支離破碎，再見已是花枝招展,。

　　花枝招展,，是因為王姍還在金繕的地方手繪了圖案?！耙驗楸铀さ貌辉趺此囆g(shù),，金繕后的線條有些呆滯，于是點綴了幾片瓜葉,?！?/p>

　　王姍很清楚自己不是學術(shù)性的考古修復者,，她也戲稱有時金繕的地方看起來像帶金的狗皮膏藥,，所以她想讓金繕再美一些。在她眼中,，金繕不僅是一種技藝,，更是一種審美，一種完善,，一種創(chuàng)造,。

金繕這門技藝就是要讓使用者知道這件東西壞過,，沒有人會拒絕在修復后出現(xiàn)的一些小驚喜。2

　　用金繕“作畫”

　　王姍的小花樣，得益于一個從天津寄來的殘盞,。

　　盞其實很完整,，只是從口沿向碗底裂開了兩條細縫。上漆,、打磨,、上金粉，按部就班地完成金繕之后,，王姍拍照給主人看,。電話里，對方語氣淡淡的,，說：“還不錯,，只是沒驚喜?！?/p>

　　“那給我點時間再試一下,。”王姍沒有氣餒,，掛掉電話,，她決定四處走走。因為工作室在離杭州市區(qū)16公里的良渚文化村,，這里的安靜和青山綠水早已成為她的靈感源泉,。滿眼的綠葉在王姍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那只盞的肌理很突出，幾條輪廓線正好勾勒出葉子的模樣,。于是,，王姍用金繕技藝繪上三片落葉，故意留出孔洞,，那是蟲吃過留下的痕跡,，王姍為其取名“蟲噬”。原本質(zhì)樸的盞,，添了幾分禪意,。

金繕這門技藝就是要讓使用者知道這件東西壞過,，沒有人會拒絕在修復后出現(xiàn)的一些小驚喜。4

　　于是她開始玩花樣了,，金繕技藝在她手中從修補變身成了繪畫,。有個漆器杯，蓋子有些松了,，就在瓶口處畫了一圈小花和葉子,，既美觀又增加了牢固度,。“我一直覺得金繕不僅僅是把缺的形補出來,，如果每次都千篇一律,，就不好玩了?！庇袝r,，王姍也會將金粉換做銀粉，帶來不一樣的味道,，但絕不接受定制,，“因為那像布置家庭作業(yè)?！?/p>

　　除了做瓷器的金繕修復,，王姍也做珠寶設計，與朋友在市區(qū)開了一間復古珠寶首飾店,，自己卻甚少“光臨”,。“我喜歡簡單安靜的生活,，對物質(zhì)要求也不高,，做珠寶設計，也多個渠道‘糊口’,?！蓖鯅欁鼋鹂樞迯退杖〉馁M用，遠不如想象中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