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6月25日,，由滕華濤執(zhí)導，江南同名小說改編,，鹿晗,、舒淇領銜主演的科幻戰(zhàn)爭電影《上海堡壘》開啟北京站校園路演，學生在鼓掌

在上映的第一天（8月9日）,，《上海堡壘》似乎還是有救的：兩小時票房破6000萬,，超過《哪吒》；首日票房7500萬,，略遜于《哪吒》,。雖然《哪吒》已經(jīng)上映15天，進入生命周期尾聲,，但是畢竟是今年的現(xiàn)象級大片,，《上海堡壘》略微跑輸它，不算丟人,。

可是到了8月10日,，一切都原形畢露了：截止下午1:45，《上海堡壘》的上座率只有4.1%，票房占比遠遠低于排片占比——各大影院肯定會紛紛調(diào)低排片場次,。貓眼專業(yè)版的票房期望值降低到了2.04億,，比以前最悲觀的市場預期還悲觀。

毫無疑問,，《上海堡壘》垮掉了,，崩潰了，徹底失敗了,。

電影專業(yè)人士大概不會對此感到意外,。2019年3月，當《流浪地球》紅透半邊天之時,，我咨詢了兩家電影發(fā)行公司的朋友：傳說中的《上海堡壘》,，也是科幻題材、也是號稱工業(yè)標準高超,，票房會好嗎,？兩位朋友異口同聲地回答：不會！我追問：為什么不會,？他們說：你去看看演職人員表,，就知道啦。

《上海堡壘》導演滕華濤,，編劇韓景龍,、江南，主演鹿晗,、舒淇,。這個主創(chuàng)人員名單其實還好，除了一個巨大的,、扎眼的問題——鹿晗,。

從2016年以來，由這種“流量明星”主演的電影,，票房幾乎就沒有成功的例子（我知道有人會拿《西游伏妖》跟我杠,，但那是周星馳的功勞，不是吳亦凡的功勞）,；鹿晗的形象和調(diào)性完全不適合科幻片,，他以前代言《星球大戰(zhàn)》系列的效果也不好,；而且,，自從2017年8月公布戀情以來，鹿晗的流量也在走下坡路,，甚至快要失去“流量”這個保護傘了,。

我確實很想問出品方一個問題：為什么要請鹿晗演男主角？這是基于什么樣的邏輯,？肯定不會是藝術邏輯,，只有腦子進水的人才會覺得鹿晗有演技,；也不太像是商業(yè)邏輯，因為鹿晗在票房端就沒怎么證明過自己,。難道是想讓鹿晗和舒淇組CP嗎,？這可真是一幅詭異的場景?？偠灾?，這暴露了出品方和制作方的思維混亂、定位不清,，也能解釋為什么這部電影從頭到尾都莫名其妙,、缺乏統(tǒng)籌、極不協(xié)調(diào),。

有趣的是,，如果暫不考慮鹿晗的問題，從牌面上看,，《上海堡壘》是有希望的：科幻題材,，熱門小說改編，江南的人氣不下于劉慈欣,，中影出品,，暑期檔……《流浪地球》中的人類是在與天災作斗爭，帶著濃厚的絕望情緒,；《上海堡壘》中的人類則是在與外星侵略者作斗爭,，帶著濃厚的熱血情緒。按照“流量思維”,，或者“投資人思維”,，這個片子一定會火。

謝天謝地,，“流量思維”在這里失效了,。

它沒有考慮到劇本（這是重中之重），沒有考慮到導演風格和技法,，沒有考慮到工業(yè)標準與敘事的統(tǒng)一,，沒有考慮到演技，沒有考慮到作品調(diào)性,，也沒有考慮到近年來觀眾的不斷成熟,。總而言之,，“流量思維”或“投資人思維”只是在電影項目的表層打轉(zhuǎn)轉(zhuǎn),，根本未曾深入內(nèi)核。

看起來，你可以把許多流行的,、成功的要素搭起來,，這就是在影視行業(yè)常見的“碼盤子”。現(xiàn)在,，無論怎么“碼盤子”都難以避免失敗的噩運,，因為影視作品的核心競爭力早已轉(zhuǎn)移到“碼盤子”之外去了。

2017年《戰(zhàn)狼2》爆紅之時,，吳京表示,，曾經(jīng)有投資人要求他在片子里加入一個流量小生（有人猜測是吳亦凡），被他拒絕,，那筆投資也就沒有到位,。當時，投資圈對這個故事半信半疑,，畢竟流量小生的神話還沒有徹底破滅,。

2019年《流浪地球》爆紅之時，形勢很明顯了：這個作品里僅有的“大腕”是吳京,、吳孟達,，前者是大叔輩的，后者是爺爺輩的,；它倒是捧紅了屈楚蕭等“新一代流量小生”,。如果把屈楚蕭換成鹿晗會怎么樣？有人能想象嗎,？反正我是無法想象……

事實上,，主流觀眾遠比“投資人”或“流量思維信徒”更懂得電影的好壞。早在上映前幾個月,，《上海堡壘》在豆瓣上就是惡評如云,；在上映第一天，《上海堡壘》豆瓣評分4.3,、貓眼評分6.8,、淘票票評分6.5，這基本就屬于“沒法看”了,。豆瓣上僅有的一些三無小號打的五星短評,，被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這讓我想起2013年的《小時代》,，也是在豆瓣上人人喊打,，也是還沒上映就惡評如云；不同的是,，《小時代》的票房在罵聲中突破了4億,，《上海堡壘》卻連2億都遙不可及,。

平心而論,，《上海堡壘》的發(fā)行,、營銷方已經(jīng)足夠努力了。8月8日~9日,，這部電影在微博,、微信公眾號、百度搜索熱度都是第一名,；僅僅9日一天,，就出現(xiàn)了269條熱門微博，尤其是鹿晗的粉絲團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渡虾１尽酚兴膫€微博話題的閱讀量都超過了10億！在此之前,，片尾曲MV,、“終極版預告片”早就在各大社交網(wǎng)絡進行了多次預熱。

然并卵,。上海堡壘還是垮了,。微博上那些動輒幾十億的恐怖閱讀量、動輒幾千萬的恐怖轉(zhuǎn)發(fā)量,，真正轉(zhuǎn)化為票房的還不到百分之一,。

俗話說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上海堡壘》也不例外——上映次日,，上海地區(qū)就遭遇罕見臺風,，原定的大票倉現(xiàn)在無人出門看電影。

不過,，這只是棺材上的最后一顆釘子而已,，因為就算在長三角之外的城市，《上海堡壘》的上座率也毫無意外地慘淡,。何況,，由于今年暑期檔出現(xiàn)大量撤檔、換檔,，《上海堡壘》已經(jīng)占了很大的便宜了,。試想想，如果它在首映時的對手不是已經(jīng)上映半個月的《哪吒》,，而是剛剛上映的其他佳片,，恐怕連2億票房都收不回來！

早在四五年前,，跟各路投資人,、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聊電影的時候,，我就不厭其煩地反復指出：“對于電影，以及任何敘事性的內(nèi)容產(chǎn)品而言,，內(nèi)容質(zhì)量本身都是最重要的,。我們首先需要一個好故事，還需要合適的風格或調(diào)性,，然后是良好的工業(yè)標準,。如果做到以上三條，那么至少已經(jīng)觸及了成功的及格線,，接下來就交給天意了,。如何做到以上三條呢？只有天才,、努力和經(jīng)驗三者的結(jié)合,，除此之外別無捷徑可言?！?/p>

很多投資人表示,，他們不反對上述說法，但是“很難判斷內(nèi)容質(zhì)量”,，無法執(zhí)行上述路線,，所以更傾向于用流量明星、熱門話題等方式去“走捷徑”,。每當此時,，我都會嚴肅指出：做不好并不是不去做的理由，就像一個學生下個月就要考試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很多題目不會做,；此時他絕不能想著作弊、盤外招,，而應該老老實實地去復習,。作弊或許能夠解決一次考試的燃眉之急，但是最終會毀了你,。

自從2016年以來,，觀眾一直在用腳投票，教育投資人,、媒體和“流量思維信徒”,。《上海堡壘》只是這一系列教育行為的高峰,，也是“流量思維”徹底破產(chǎn)的象征,。令人惋惜的是，《上海堡壘》在創(chuàng)意和工業(yè)標準上有一些可圈可點之處,，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大爛片”,；但是,，錯誤的指導思想和“碼盤子”方式毀掉了一切。

最后說個題外話,。

今年3月底,，我曾經(jīng)跟《上海堡壘》的出品方之一（名字就不點了）聊過電影項目。對方很嚴肅而急切地問我：如何拍一部“確保能去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戛納,、柏林,、威尼斯）”的華語電影,？我被這個問題嚇住了,，只能反復表示：不存在“確保”的可能性,，就算是第一流的大導演,、大制片人，也不能預測自己的下一部電影能不能去戛納,；至于拿錢開路,，那是更不可能的，因為大電影節(jié)從來就不缺錢,。

話雖如此,，他們還是反復追問我：存在什么“公式”或“捷徑”嗎？有什么性價比最高的“參展獲獎之道”嗎,？我只能回答：用心做好內(nèi)容,，講自己內(nèi)心想講的故事，保持赤子之心,，注意完成度,，這樣就可以了。

我的回答肯定沒有讓他們滿意,。這種毫不過問內(nèi)容本身,、只想著“公式”或“捷徑”、盲目追求高舉高打的“流量思維戰(zhàn)略”,，肯定也不會讓廣大觀眾滿意,。看,，市場已經(jīng)這么說了,。

《上海堡壘》垮掉了，中國的電影有救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