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懷念家鄉(xiāng)那一株株桑樹。

　　記得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家前屋后生長著很多笆斗粗的古老的桑樹,。桑樹除了可作扁擔,，還可用作各種工具的柄子。大鍬頭,、犁底犁鍵犁梢,，總之耕犁全身各部件都離不開它。像水車上大輞子就是用若干桑樹等硬雜材盤成圓形,，因它不離水,，承受力道大，精密度又高,，只有這硬材質(zhì)能用,。桑樹材質(zhì)硬、耐水不變形,，做出的物件油紅發(fā)亮,，用上幾十年乃至上百年是正常的。其實桑樹渾身上下都是寶,。葉可養(yǎng)蠶,，根、皮造紙入藥,，果實更是我們兒時的美食,。

　　我從記事起就記得媽媽每年養(yǎng)蠶。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蠶一般是以生產(chǎn)隊為單位來養(yǎng)的,，我家里養(yǎng)蠶也是鬧著玩，公家后來不允許私自養(yǎng)蠶,，發(fā)現(xiàn)了就要倒掉,，我家有一次養(yǎng)的蠶就被人倒進茅廁了。生產(chǎn)隊養(yǎng)蠶,，讓人去打桑葉給記工分,。那時的桑葉都得到處去找，一個人帶一個桑鉤子,，外帶桑簍子和口袋,，早出晚歸，也打不了多少,。因為有桑的人家都護著,，只能在墳灘、塥垛打一些,。有一次我跟著徐玉奎趁著夜色去塔溝偷打人家的桑葉,，我也只是個陪客，一個晚上沒能打多少。開始我以為我們是共同體,，就在一起打,，桑葉也放在一起，后來發(fā)覺人家是分開的,，我也只好自己干自己的了,。這蠶越是養(yǎng)到后邊越能吃，越到后邊這桑葉也就越緊張了,?！按竺摺边^后開桑，你將厚厚的一層桑葉剛?cè)錾先?，就聽到像下雨一樣的沙沙聲,。很快這桑葉就被吃得只剩下筋絡了。只要能熬過“大眠”這一關,，以后蠶就不進食了,，排空糞便，看上去透明的,，這叫亮蠶,，就要“上山”結(jié)繭了。

　　像這樣養(yǎng)蠶,，沒有足夠的桑葉供應怎么能養(yǎng)好呢,？后來集體在田里劃出一定面積的土地來種植桑樹，以種桑樹的面積大小來確定養(yǎng)蠶多少,。這種桑樹是經(jīng)過嫁接的,，叫胡桑。胡桑的葉闊而厚,，喂養(yǎng)出來的蠶出繭率高,。

　　胡桑與本地桑最明顯的區(qū)別是，胡桑是不結(jié)果子的,。我們的本桑,，學名叫實生桑，它每年都結(jié)滿桑樹果子,，到了入夏之前就成熟了,，開始是青的，然后慢慢變紅,，這紅的顏色由淡變深,，最后成了墨色就算成熟了。

　　后來合作社收購桑樹果子,。那時賣錢的東西不多,，聽說這桑果能賣錢,，個個也不閑著，主要干這活的還是小孩,。賣的人太多了,，合作社門前排隊接成長龍。這時收購的人出來,，要大家排好隊不要亂。那人在長龍陣里搜著,，看了看我,，對我說，排隊就由你負責,。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相上我了,，讓我干這差事，不過大家排隊也自覺多了,。這桑果收去干什么,？他們將收去的桑果堆在一起，都流出了黑汁,。我心想這不都壞了,，其實這不是我們操心的，想操心也沒用,，只管排隊稱果子,，拿上紙片片，再去拿上錢?，F(xiàn)在回想起來,，這桑果收去還是作為培育實生桑苗來用的，等苗出來了再嫁接,，以推廣胡桑種植,。

　　那時候吃桑樹果子是小孩子的福利，我也樂此不疲,。我爬樹厲害,，在我們村莊無人能比，所以我吃桑樹果很挑剔,，揀飽滿,、個大、熟透的摘,。我找一個樹杈在上面躺著,，盡情享受。記得我家場頭附近有一棵桑樹是順著水渠邊長出來的,，它從小就常被人“折磨”,，如打桑葉,，就用桑鉤子用力鉤著拽。偏偏這桑樹很結(jié)實,，輕易不會被折斷,，年年如此這樹就不往天上長了，而是一直平著長,，經(jīng)年累月就長成了這獨特的歪脖子樹了,。一次我上去摘樹果子，一直向前,，突然“嘎巴”一聲響,，樹頭斷了，我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我奶奶可急壞了,，看我臉上破了皮，胳膊動著也護疼,，就給我按摩了一番,，又敷上生三七。就是這樣我也沒一天消停過,，又去上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