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漢汲黯傳,。汲黯字長孺，濮陽人也,。其行有寵于古之衛(wèi)君也,。至黯十世，世為卿大夫,。以父任,，孝景時為太子洗馬，以嚴(yán)見憚,。武帝即位,，黯為謁者,。東粵相攻，上使黯往視之,。至吳而還,，報(bào)曰：“粵人相攻，固其俗,，不足以辱天子

【2】之使,。”河內(nèi)失火,，燒千余家,，上使黯往視之。還報(bào)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燒,，不足憂。臣過河內(nèi),，河內(nèi)貧人傷水旱萬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謹(jǐn)以便宜,，持節(jié)發(fā)河內(nèi)倉粟以振貧民。請歸節(jié),，伏矯制罰,。”上賢而釋之,，遷為滎陽令,。黯恥為令，稱疾歸田里,。上聞,，乃召為中大

【3】夫。以數(shù)切諫,，不得久留內(nèi),，遷為東海太守。 黯學(xué)黃,、老言,，治官民，好清靜,，擇丞史任之,，責(zé)大指而已，不細(xì)苛,。黯多病,，臥閣內(nèi)不出,。歲余，東海大治,，稱之,。上聞，召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治務(wù)在無為而已，引大體,，不拘文法,。為人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合

【4】己者善待之,，不合者弗能忍見,，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游俠,，任氣節(jié),，行修潔。其諫,，犯主之顏色,。常慕傅伯、爰盎之為人,。善灌夫,、鄭當(dāng)時及宗正劉棄疾。亦以數(shù)直諫,，不得久居位,。是時，太后弟武安侯田蚡為丞相,，中二千石拜謁,，蚡弗為禮。黯見蚡,，未嘗拜常

【5】揖之,。天子方招文學(xué)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默對曰：“陛下內(nèi)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上退,，謂人曰：“甚矣,，汲黯之戇心！”群臣或數(shù)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諛承意，陷主于不誼乎,？且已在其位,，縱愛身，奈辱

【6】朝廷何,！” 黯多病,，病且滿三月，上常賜告者數(shù),，終不愈,。最后，嚴(yán)助為請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職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輔少主守成，雖自謂賁,、育弗能奪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廁而視之。

【7】丞相弘宴見,，上或時不冠,。至如見黯，不冠不見也,。上嘗坐武帳,，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見敬禮如此,。張湯以更定律令為廷尉,，黯質(zhì)責(zé)湯于上前，曰：“公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業(yè),，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安國富民,，使囹圄空虛二者無

【8】一焉非{?}就行放析就切何乃取高皇帝約束紛更之為,？而公以此無種矣！”黯時與湯論議,，湯辯常在文深小苛,，黯憤發(fā)，罵曰：“天下謂刀筆吏不可為公卿,，果然,。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仄目而視矣,！”是時，漢方征匈奴,，招懷四夷,。黯務(wù)少事，承上間常

【9】言與胡和親,，毋起兵,。上方鄉(xiāng)儒術(shù)，尊公孫弘,，及事益多,，吏民巧。上分別文法,，湯等數(shù)奏決讞以幸,。而黯常毀儒，面觸弘等徒懷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筆之吏專深文巧詆,，陷人于罔，以自為功,。上愈益貴弘,、湯，弘,、湯心疾黯,，雖上亦不說也,，欲誅

【10】之以事。弘為丞相,，乃言上曰：“右內(nèi)史界部中多貴人宗室,，難治，非素重臣弗能任,，請徙黯,。”為右內(nèi)史數(shù)歲,，官事不廢,。大將軍青既益尊，姊為皇后,，然黯與亢禮,。或說黯曰：“自天子欲令群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貴,，誠重，君不可以不拜,?！摈鲈唬骸胺蛞源髮④娪幸究停?/p>

【11】反不重耶,？”大將軍聞,，愈賢黯，數(shù)請問以朝廷所疑,，遇黯加于平日,。淮南王謀反,，憚黯，曰：“黯好直諫,，守節(jié)死義,；至說公孫弘等，如發(fā)蒙耳,?！鄙霞葦?shù)征匈奴有功，黯言益不用,。始黯列九卿矣,，而公孫弘、張湯為小吏,。及弘,、湯稍貴,，與黯同

【12】同位，黯又非毀弘,、湯,。已而弘至丞相，封侯,，湯御史大夫,，黯時丞史皆與同列，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后來者居上?！摈隽T,，上曰：“人果不可以無學(xué)，觀汲黯之言,，日益甚矣,。” 居無何,，匈奴渾邪王率眾來

【13】降,，漢發(fā)車二萬乘?？h官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黯曰：“長安令亡罪,，獨(dú)斬臣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中國,，甘心夷狄之人乎！”上默然。后渾邪王至,，賈人與市者,，坐當(dāng)死五百余

【14】人。黯入,，請間,，見高門，曰：“夫匈奴攻當(dāng)路塞,，絕和親,，中國舉兵誅之，死傷不可勝計(jì),，而費(fèi)以巨萬百數(shù),。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賜從軍死者家,；鹵獲，因與之,，以謝天下,，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帥數(shù)萬之眾來,，虛府庫賞賜，

【15】發(fā)良民侍養(yǎng),，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cái)物如邊關(guān)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贏以謝天下,，又以微文殺無知者五百余人,，臣竊為陛下弗取也?！鄙细ピS,，曰：“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fù)

【16】妄發(fā)矣,?！焙髷?shù)月，黯坐小法,，會赦，免官,。于是黯隱于田園者數(shù)年,。會更立五銖錢，民多盜鑄錢者，楚地尤甚,。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也，召黯拜為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綬,，詔數(shù)強(qiáng)予，然后奉詔,。召上殿,，黯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不復(fù)見陛下,，不意

【17】陛下復(fù)收之,。臣常有狗馬之心，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為中郎，出入禁闥,，補(bǔ)過拾遺,，臣之愿也?！鄙显唬骸熬』搓栃?？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臥而治之?！摈黾绒o,，過大行李息，曰：“黯棄逐居郡,，不得與朝廷議矣,。然御史大夫湯智足以距

【18】諫，詐足以飾非,，非肯正為天下言,，專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因而譽(yù)之,。好興事,，舞文法,，內(nèi)懷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與之俱受其戮矣！”息畏湯,，終不敢言,。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陽政清,。后

【19】張湯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居淮陽十歲而卒。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仁至九卿，子偃至諸侯相,。黯姊子司馬安亦少與黯為太子洗馬,。安文深巧善宦，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同時至二千石十人,。濮陽段宏始事

【20】蓋侯信,，信任宏，官亦再至九卿,。然衛(wèi)人仕者皆嚴(yán)憚汲黯,，出其下。延佑七年手抄此傳于松雪齋,，此刻有唐人遺風(fēng),。余仿佛得其筆意如此。

【1】右趙文敏公所書《史記·汲黯傳》,，楷法精絕,，或疑其軌方峻勁，不類公書,。余惟公于古人之書,，無所不學(xué)，嘗書歐陽氏八法,，以教其子,。又嘗自題其所作《千文》云“數(shù)年前學(xué)褚河南《孟法師碑》故結(jié)體如此,。”此傳實(shí)有歐楮筆意,，后題延佑七年手抄于松雪齋，且云：

【2】“此刻有唐人遺風(fēng),?！庇^此當(dāng)是石本傳世，豈歐褚遺跡邪,？考?xì)W趙兩家金石錄,，無所謂《汲黯傳》，竟不知何人書也,。公以延佑六年謁告還吳興,，至是一年，年六十有七矣,。又明年至治二年卒,，年六十有九，距此才兩年耳,。公嘗得米元章《壯懷賦》,，中缺數(shù)行，因取刻本摹搨以補(bǔ),，凡書數(shù)過,，終不如意，

【3】嘆曰：“今不逮古多矣,?！彼煲钥瘫就曛９谠?，豈真不逮者,？其不自滿假如此。此傳自“反不重邪”以下凡缺一百九十七字,，余因不得刻本,，漫以己意足之。夫以征明視公,，與公之視元章,，其相去高下，殆有間矣,。而余誕謾如此,，豈獨(dú)藝能之不逮古哉！因書以識吾愧,。辛丑六月既望,。文征明書,。時年七十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