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歌手》無形中成了一場華語音樂愛好者的浩大盛會，盡管影響力不如從前,，其地位卻難以取代,。因為它的機制始終嚴苛，淘汰始終殘酷,。大眾評審的未知標準形成了一種不斷蔓延的壓力,，無論臺上臺下怎么歡脫，競演賽制始終是一塊重壓的大石,。但正是這種嚴肅性,，使其呈現(xiàn)出的現(xiàn)象始終有被認真討論的可能性。這也是這么多人樂此不疲地評論《歌手》的原因——因為對《歌手》的討論真的可以回歸到音樂之上,。

這也形成了我看《歌手》時無形中的手術(shù)刀視角,，試圖從他們的表達中尋出一些可能的收獲與思考。會被音樂作品感動,，但很少落淚,。或許譚維維《烏蘭巴托的夜》是一次吧,。但如果說那次是TNT級別的,，那這次總決賽就是原子彈級別的。

其實在總決賽之前,，歌王人選始終存在諸多猜測,。盡管劉歡顯然是咖位最大、最能服眾的那一個，但競演成績倒是時有波動,，不乏落入楊坤和Polina之手的可能性,。我甚至預(yù)想過那樣的一個場景，劉歡拿了冠軍,，網(wǎng)友評價內(nèi)定黑幕等等,。

但總決賽的他，最終回歸了人性與情感,。

接下來的這篇文章,，會說到進入總決賽的七個人。這是組成最“多元”的一次總決賽,，有討論的價值,。

劉歡——他是一個藝術(shù)家，更是一個藝術(shù)推廣者

劉歡確認加盟歌手后,，就被認為是“歌王”的不二人選,。其實基本從第二季開始，每一季歌手都差不多是這樣,，一個老牌大咖壓場拿歌王,，一個年輕新秀突起拿亞軍。

但相信這季歌手,，其實讓大家發(fā)現(xiàn),，劉歡好像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在賽前,，比照他的定位,，大眾或許會參考韓磊，有強悍的聲音機能與技術(shù),，以及一定的音樂創(chuàng)新,。

劉歡或許還要比韓磊更為高冷一些。大眾看劉歡,，與其說是一個歌手,，不如說更像是一個教授。這與他身上的教育屬性,，以及不時透出的使命感有關(guān),。劉歡由此多了很多額外的標簽，那種高冷的,、學(xué)院的氣場,。

基于這個視角去看劉歡這次的作品時，難免失望——好像他做的音樂并沒有那么高冷,，反而很任性,。抒情，民謠，搖滾,，電子,，什么都來一點，并不是每一首都能做到令人嘆服,。我們預(yù)設(shè)了他的“高姿態(tài)”后,，他玩這些東西導(dǎo)向是一種教學(xué)，一種灌輸,。

后來我看到了耳帝和盧璐一來一回的文人交鋒后,，倒似乎更懂劉歡了一點。

如盧璐所言,，他并沒有那么濃厚的學(xué)院派背景,，也沒有那么穩(wěn)固的主旋律支撐。關(guān)于他的高冷印象,，可以說是被他的資歷與盛大活動的出場次數(shù)給塑造出來的,。

褪去對他的高冷印象，從劉歡這次演唱的諸多作品里,，我倒是覺得他玩心很重,。他追求的不是純粹的自我表達，而是追求廣度上的音樂涉獵與探索,。

這涉及到一個“音樂表達”立足點的問題,。盡管流行音樂大體是音樂和歌詞互相咬合的藝術(shù)，但一般藝術(shù)家都會有所偏向,。有人更重詞，重思想表達,。有人更重曲,，重印象表達。劉歡是后者,。這不是說他輕視詞,，只是相對而言，他似乎更加喜歡各種旋律,、音效,、風格上的嘗試與探索。他選擇把自己的感性人格隱藏在一個不那么有辨識度的位置,，化身為一個演繹者,，把聚光燈留給作品。

這種態(tài)度上的謙卑,，與他對其他原創(chuàng)藝人的支持,、對音樂行業(yè)的支持是一以貫之的。他是一個藝術(shù)家，更是一個藝術(shù)推廣者,。

這也是許多人詬病他,，聽不見“人性”的緣由之一。其實不是劉歡沒有情感,，唱不出人性,，而是他沒有興趣對自己的作品進行“藝術(shù)人格”上的包裝，就像他不喜歡談?wù)撟约旱乃缴钜粯印?/p>

一旦接受了他作為一個藝術(shù)推廣者,、強調(diào)音樂廣度的演繹者的身份后,，再回頭去看他的作品，或許背后的情感也就更為立體了,。他始終讓自己的歌聲背負著使命,。

而這種使命感，在總決賽的兩首歌中,，分別走到了探索的極致與人性的極致,。

和譚維維搭檔的《我要去哪里》是一次先鋒的嘗試。不顧聲音的“正確性”,，嘶喊,、怒吼，探索用聲的邊界,，代表徹底的情緒釋放,。另類搖滾的強烈情緒刺激融化在現(xiàn)代實驗戲劇般的表達中，歌曲旋律與歌詞中透出的朋克氣質(zhì)簡單直接,，短促而極具破壞性,，在黑暗的工業(yè)敵托邦氣質(zhì)中，二人仿佛末日背景前對話的心魔,，不顧一切,，藐視人間，化世界為廢土,。

而第二輪的《甄嬛傳組曲》,，通過對姚貝娜的紀念，以挽歌的形式,，為他的《歌手》之旅畫上了一個極致感性的句號,。

《甄嬛傳》的歌曲作品，是劉歡的心血之作,，中國古典的旋律探索已成經(jīng)典,。而姚貝娜婉約而細膩的演繹從側(cè)面進一步成就了這些作品的價值。

姚貝娜離開四年了,，她唯美感性而充滿韌勁的聲音一直活在我們的記憶之中,。她的生命太短暫,，命運欠她一個更大的舞臺，欠她一場莊重的紀念,。劉歡終于實現(xiàn)了這一切,。當《金縷衣》被播出的那一刻，她悠悠嘆出的“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何嘗不是對逝去生命的惋惜,？舞臺上生者與逝者的時空仿佛重疊在一起。我難以形容那一刻帶給我的情感沖擊,。劉歡努力在極度的情緒波動中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與演唱,，卻依然免不了瑕疵，卻讓音樂的現(xiàn)場最后回歸了人性,。

“有詩待和,，有歌待應(yīng)”，“聽梧桐細語,，瑟瑟其葉,，隨風搖記憶”。

劉歡參加歌手伊始,，就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這一切,，以這樣的形式，去紀念他摯愛的徒弟姚貝娜,，以這樣的形式,，把姚貝娜的歌聲帶上這個舞臺，“她一直想來歌手”,。他直到完成了這一切才說出來,。這個現(xiàn)場的意義已經(jīng)超越了單純的音樂本身。

我警惕一切的所謂的大師,、權(quán)威,。劉歡用一整程歌手展露出了他面對音樂時的謙卑自省，與他面對人性時的細膩溫情,。他的這次歌手之旅,，沒有造出一座假神,，卻讓更多觀眾看到了一個真實的人,。盡管這似乎并非他的初衷。

但只要唱歌,，只要表達,，人性哪藏得住。

吳青峰——表達者穿上了流量的紅舞鞋

吳青峰的《歌手》之旅是個相當有趣的樣本,。人氣樂隊蘇打綠暫時休團后,，他開始solo,，獨自探索。除了要獨自面對音樂之外,，更要獨自面對輿論,、粉絲乃至整個娛樂工業(yè)。

不難看出,，吳青峰有他始終不變的堅持,，與此同時，又有著善良軟糯的溫柔,。這二者構(gòu)成了一個矛盾體,，體現(xiàn)在他的表達之中——無論是音樂還是微博。當他的影響力達到一定程度后,，他的掙扎愈發(fā)明顯,。

于是他不斷地寫，寫微博小作文告訴大家自己的選曲意圖,，教育粉絲要接受多元評價,，不要送太多禮物……你很難看到這個程度的明星這樣做，可能早就滿是公關(guān)廣告微博,，見誰都么么噠愛你喲,，不顧他人死活——因為明星做久了很容易覺得自己與“凡人”是區(qū)隔開的存在。但吳青峰不是這樣,。他似乎始終只認為自己是個小小的微塵,，他的心里始終盡力把每一個個體平等看待。

這讓他特別辛苦,。尤其是飯圈文化侵襲后,，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會如何看待自己這個已成為一個“龐然大物”的娛樂形象。

但他找到的“暫時解藥”或許就是創(chuàng)作,。喜歡創(chuàng)作的人無論遇到什么煩心的掙扎,，都會將之化為創(chuàng)作的素材，從中找到出口,。

換句話說,，喜歡創(chuàng)作的人，可能多半是內(nèi)心掙扎比較多的人,。這點在吳青峰身上特別明顯,。他好像總是試圖照顧所有人，但一般這樣的人其實更加敏感,，自己是不是真正地被愛,。即便被愛了，也總會試圖發(fā)問——你們愛的,，是真正的我嗎,？

這些掙扎摩擦出的精力與旺盛的表達欲,，融成了他這次歌手之旅的所有歌曲。開場的《燕窩》里,，他“越唱越頹廢”,，“I don’t care”（其實就是很care的人才會寫這么一大首歌安慰自己I don’t care），對音樂的表達有掙扎有無畏,，那是“見自己”,。一首首唱過的歌有溫柔有激進不斷拓展著邊界，那是“見天地”,。到了結(jié)尾的《歌頌者》里,，他唱著自己的歌與聽眾的交流，唱著自己的音樂與生活的交流,，歌者與聽者共同分享著,、創(chuàng)造著一個小宇宙，那是“見眾生”,。

《歌手》之旅最終完整了他的歌手之路,。

對于一個溫柔敏感又心有堅持的人而言，他或許再也無法逃離紛亂世界的圍剿,。他只能把這些化成文字與歌曲,，在其中尋求最終極的愉悅。

這是表達者無法停歇的紅舞鞋,。多懷念也好,，一切都回不去了，只能滾滾向前,。

龔琳娜——形象失焦,，曲高和寡

龔琳娜其實是最符合《歌手》舞臺的初衷的。她是一個技術(shù)追求達到了極致的演繹者,，她聲音的存在就是為了唱出作品的“魂”,。這是一種非常古典的思維，演唱者的職責在于唱出創(chuàng)作者的意圖,。但龔琳娜接受的教育即是如此,。

在作品面前，她是謙遜的,。但她鍛煉到極致的技術(shù),，又給了她驕傲的資本。這種驕傲加上她的心直口快,，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她在娛樂圈被邊緣化不是沒有理由的,。

實際上她作品的演繹長處,，主要也在“韻味”等相對抽象化的東西上,。對于歌唱者而言，過于“非人化”的技術(shù)可能是一把雙刃劍,，會無形中拉遠與受眾的距離,，從而限定自己的演繹方向。龔琳娜在演繹高遠的空闊感,、抽離人性的儀式感,、寫意的場景畫面描摹等地方頗有建樹，但若要表達細膩的,、相對現(xiàn)代化的人心掙扎,，她的聲音就不那么人性化了?！兑磺€傷心的理由》是個典型的失敗案例,。

可以對比她和楊乃文，大概就能了解二人的路線差別,。

但這不妨礙龔琳娜在特定領(lǐng)域難以比擬的藝術(shù)地位,。《庭院深深》也好,，《武魂》也好,，在歌手舞臺上都是獨一無二的作品，其他人完全無法復(fù)制出她修煉幾十年的腔韻拿捏與聲樂技術(shù),。

因此,，她在總決賽的失利我覺得無比遺憾。

《武魂》融合了項羽的《垓下歌》,，和賀鑄的宋詞《六州歌頭·少年俠氣》,。三種聲音特質(zhì)，三種唱法,，龔琳娜的民歌綿里藏針,，石倚潔的美聲燦爛輝煌，王珮瑜的老生戲曲英武非凡,，但在這首歌的勇悍之中,，三人的特質(zhì)都從自己的角度豐富了歌曲主題。

歌寫得像一首安魂彌撒,，應(yīng)和“武魂”正合適,。基本沒有太多悅耳的旋律性的東西,，主要著眼點在于以豐富的和聲效果,，營造強烈的壓迫感，勾勒出黑云重壓之下依然堅定不屈的靈魂,。曲子基于對“中國風”的探索,，根于傳統(tǒng)又有現(xiàn)代視角下的創(chuàng)新,，這個跨界性質(zhì)的表演拓展了呈現(xiàn)的邊界，在這個舞臺上實在不可多得,。

但曲高和寡已成她的宿命,。但如前所述，她演繹角度與現(xiàn)代流行文化之間的溝壑也是原因之一,。

事實上,，她沒有一以貫之的雅，也沒有一以貫之的俗,。她有《靜夜思》,，也有《法海你不懂愛》。加上她又喜歡對流行事物發(fā)表意見,，喜歡在不那么講究純技術(shù)的流行界來談技術(shù),，大眾對她多少存在一定的認知混亂，不知道她是高檔藝術(shù)家,，還是眼球娛樂明星,。她在多維審視下，形象失焦了,。

對比譚晶,，譚晶踏入流行界，似乎就很懂流行文化的玩法,。

而龔琳娜,，她要復(fù)興傳統(tǒng)文化，卻在流行文化的泥潭里深陷而萬分疑惑為什么這里的規(guī)則如此不同,。如今她身處流行與學(xué)院的夾縫中,，令人唏噓。

但話說回來,，這些似乎也沒那么緊要,。聽眾永遠應(yīng)該聚焦于作品。這也是龔琳娜留下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不必再撕她究竟為人如何了,，她并不會和你做鄰居。

齊豫——一場舊夢重溫

齊豫這次的《歌手》之旅,，本期待會是一場殿堂級藝術(shù)家煥發(fā)藝術(shù)新生命的盛大反攻,，卻未想，只是一場對民歌時代的舊夢重溫,。

她為慈善而來,，展現(xiàn)了她凝練數(shù)十載的對歌唱的人文理解，即便唱《知否知否》都能唯美動人。這是真正的素養(yǎng)——但沒辦法,，可以說華語女歌手演唱的美感,，她已經(jīng)從根基處參與了定義。那是一個祖師,，后來的要怎么超越？

據(jù)說總決賽前選座位時,，她在等候間第一個排除了選擇劉歡作為對手,，但后來卻因為不忍聲入人心男團和劉歡一組會讓劉歡壓力過大，而近乎放棄了晉級機會,，選擇了與劉歡成組,。

她無意來之，卻既來之則安之,，全然不計較輸贏,，全場資格最老的藝術(shù)家卻最沒有藝術(shù)家的架子。

我期望《歌手》為她帶來的流量,，能為她撐起一輪體面的巡演,，能讓更多人聽到她的歌聲。

聲入人心男團——偶像文化的流變

比起“歌手”,，他們更像一個臨時組成的表演團體,。要成為一個音樂上的“組合”，聲音的融合,、互補很重要,，需要精密的策劃與默契培養(yǎng)。但聲入人心男團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因此他們基本每次演出聽起來都像是三/四個歌手在合唱,，而不是一個“男團”。

他們也留下了一些聽感不錯的作品,，比如《大船》,、《總有一天》。但他們還是豐富了這個舞臺,。之前中國很少有這種類型的,、有實力的偶像歌手——他們的音樂學(xué)院、美聲,、音樂劇等等標簽,，與其他純賣臉偶像拉開了距離，塑造出了另一種偶像特質(zhì),，是彬彬有禮的,、有教養(yǎng)的男性魅力，在韓系男團之外闖出了一條新路。

大眾苦韓系劉海久矣,，感謝學(xué)院派西裝男的新鮮空氣,，為我們提供了最新的幻想偶像。

這是偶像文化流變,，沒什么太多可批判的地方,。只是我不希望屬于偶像的東西反過來為他們的音樂價值變相加成。

換句話說,，不是音樂學(xué)院,、美聲、音樂劇就高流行音樂一等,。但依然要感謝他們豐富了大眾視野內(nèi)的音樂藝術(shù)形式,。

楊坤——口碑危機

楊坤這一季的作品氣氛大都很好，七十二變樣樣精通,，但口碑卻有問題,。為何？

大眾心理總是傲嬌的,，總要帶點距離感才能令人生起愛意,。楊坤的問題就在于令人興奮、產(chǎn)生情感刺激的調(diào)料都太過外顯,，從而喪失了一點揭秘的快感,。聽楊坤的歌，就像看一部歐美商業(yè)大片,，躺在座位上像個土豆,，聽你殺殺殺炸炸炸讓我爽，我爽完起身走人就好,。我在剛剛爽完可能會去豆瓣為你打上四顆星,。過了一個月，可能電影里的女主我都不記得長什么樣了,，反正都是金發(fā)碧眼挺好看的,。

迎合大眾不是問題。過于明顯地迎合大眾可能會有問題,。

當然,，可能楊坤也沒想過要離開大眾。更可能他根本沒有迎合別人,，只是遵從了自己的喜好,。他在節(jié)目里已然獲得了他想要的，求仁得仁,。

Polina Gagarina

技術(shù)流的外國友人,。實際上,，她和我們的流行文化并沒有產(chǎn)生太多的互動。因此不再多聊了,。

謝謝你來中國,。Thank you, next.

謝謝大家。這一季的歌手終于結(jié)束了,。希望大家都有所收獲,。

也謝謝歌手節(jié)目組。你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