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詞,，新鮮解讀】

杜甫《登樓》：氣勢雄偉，心思細膩

丁啟陣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

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

可憐后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甫吟,。

——杜甫《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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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作于廣德二年（764）春,。當時杜甫正準備離開蜀地前往江東，聽到嚴武又被任命為成都尹兼劍南節(jié)度使的消息,，便由閬州返回成都,。詩即作于初回成都時。

遺憾的是,，我們不知道杜甫所登的是什么樓,。既然沒有寫出樓的名字，大概不是散花樓,、望江樓之類的名樓,。

2

錦江，又稱浣花溪,，岷江支流,，自四川郫縣流經(jīng)成都西南。

玉壘,，山名,，在今四川省都江堰市下轄灌縣。《漢書·地理志》“綿虒縣”下原注云：“玉壘山湔水所出,，東南至江陽入江,。”玉壘山始于湔水（今白沙河），向南邊逶迤直趨灌縣（今都江堰市）西北,，即都江堰水利工程-內(nèi)江“寶瓶口”一側(cè)山體,，另一側(cè)為“離堆”，李冰治水時兩者本為一體的一座山,，為開“寶瓶口”限制進入內(nèi)江灌溉的水流量（多出的水由飛沙堰流向外江即岷江）,，開山分水，分開的較低小的山體為“離堆”,，主山為“玉壘山”,。

多年前，有成都當?shù)匚氖穼W(xué)者稱,，搜索古今詩文表現(xiàn)成都一帶山水景觀的名言錦句,，發(fā)現(xiàn)杜甫的“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兩句,，景象開闊,，氣勢宏大，最適合作為成都的廣告語,。

3

    北極朝廷,，喻指唐王朝不可動搖?！杜f唐書·代宗本紀》：廣德元年（763）十月,，“吐蕃入京師，立廣武王承宏為帝,，仍逼前翰林學(xué)士李可封為制,，封拜。辛巳,，車駕至陜州,，子儀在商州會六軍使張知節(jié)、烏崇福,、長孫全緒等率兵繼至,，軍威遂振……庚寅，子儀收城,。”字面上的意思是比喻李唐王朝不可更迭,，但實際上,，杜甫恐怕有告誡朝廷的意思：寵信宦官、用人不當是有可能改朝換代的。

西山盜寇,，指吐蕃,。《通鑒》廣德元年十二月：“吐蕃陷松,、維,、保三州及云山新筑城，西川節(jié)度使高適不能救,，于是劍南,、西山諸州亦入于吐蕃矣?！?/p>

后主還祠廟,，意思是劉禪還能享受祭祀?？畤@劉禪任用黃皓而亡國,，暗諷唐代寵信宦官程元振、魚朝恩而招致“蒙塵”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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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甫吟,，樂府曲名?！度龂尽酚涊d諸葛亮出山前躬耕南陽時,，喜歡吟誦《梁甫吟》。

《三國志》諸葛亮傳里并沒有記載諸葛亮所吟《梁甫吟》的歌詞,，《樂府詩集》所載的歌詞是：“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里。里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氏,。力能排南山,，又能絕地紀。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p>

仇兆鰲《杜詩詳注》引朱瀚：“……于事不合，又云力排南山,、文絕地紀,，語氣浮誕,，豈武侯所屑道?！敝戾J為,，諸葛亮吟誦的《梁甫吟》應(yīng)該是曾子的《梁甫吟》。曾子的《梁甫吟》是樂府解所說的：曾子曾在泰山下耕種,，天下著雪,，十天半月里不能回家，想念父母而寫下這首詩,，實際上是《琴操》,。這符合諸葛亮早年即成孤兒，親身耕種的情況,。朱瀚指出,，陸機、沈約都寫過《梁甫吟》,，一個說豐水零露,，一個說秋色寒光，都是感慨歲月蹉跎,，志向落空,，都跟雨雪思歸有相合之處，更加證明跟二桃殺三士的故事無關(guān),。

在關(guān)于諸葛亮所吟《梁甫吟》的多種解釋中,，朱瀚持論最合乎情理。

不過,，我認為,，杜甫這首詩里所說的《梁甫吟》，意在借指諸葛亮那樣的人才,，歌詞內(nèi)容是什么并不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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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大意，朱瀚,、仇兆鰲兩家的分析,、歸納比較中肯、準確,。請看：

仇兆鰲引朱瀚：俯視江流,，仰觀山色，矯首而北,，矯首而西,，切登樓情事。又矯首以望荒祠,，因念及臥龍一段忠勤,，有功于后主,，傷今無是人，以至三朝鼎沸,，寇盜頻仍，遂彷徨徙倚,，至于日暮……

仇兆鰲《杜詩詳注》：上四登樓所見之景,，賦而興也；下四登樓所感之懷,，賦而比也,。以天地春來，起朝廷不改,，以古今云變,，起盜寇相侵，所謂興也,。時郭子儀初復(fù)京師,，而吐蕃又新陷三州，故有北極西山句,，所謂賦也,。代宗任用程元振、魚朝恩,，猶后主之信黃皓,，故借祠托諷，所謂比也,?！读焊σ鳌罚嫉弥T葛以濟世耳,。傷心之故,，由于多難。而多難之事,，于后半發(fā)明之,。其辭微婉而其意深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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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的好處,，前人指出的主要有兩點：一是氣象聲勢雄偉闊大,，二是韻律語法細致入微。請看：

胡應(yīng)麟《詩藪·內(nèi)編》：氣象雄蓋宇宙,，法律細入毫芒,。

浦起龍《讀杜心解》：聲宏勢闊，自然杰作,。

沈德潛《唐詩別裁集》：氣象雄偉,，籠蓋宇宙,。

胡本淵《唐詩近體》：律法甚細，隱衷極厚,，不獨以雄渾高闊陵轢千古,。

王嗣奭《杜臆》對氣象聲勢的雄偉闊大的評語，不以為然,，他認為更重要的是詩人巧妙地道出了自己的“傷心”緣故——朝廷幽暗,，時勢危殆：“此詩妙在突然而起，情理反常,，令人錯愕,，而傷心之故，至末始盡發(fā)之,，而竟不使人知,，此作詩者之苦心也?！?/p>

   
                                2018-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