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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分析一下紅樓夢里比較有意思的一個話題,，多次出現(xiàn)的兩個小動物——貓兒狗兒,。 貓和狗是我們?nèi)粘Ｋ姷男游铮酁榧茵B(yǎng),，也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紅樓夢是人情小說，寫的是家族日常,，自然也少不了這些小動物的身影,。 雖然是小動物，但它們在紅樓夢里出場的次數(shù)可不少,，單是前八十回,，就出場了四五次,，我們一一來看，它們都是在什么情況下出場的,，又有著哪些深意,。 第一次：秦可卿囑咐丫鬟 提到貓兒狗兒，很多人會想到寶玉神游太虛幻境一回,。賈母帶寶玉去東府賞梅,，一時(shí)寶玉倦怠，想睡午覺,，于是秦可卿最終把寶玉帶到了自己房里,。 秦可卿將寶玉安置好以后，原文忽然來了這么一句“秦氏便分咐小丫鬟們,，好生在廊檐下看著貓兒狗兒打架,。” 在敘事手法上,，這一句話屬于寫景,，脂硯齋批語：細(xì)極。曹公為什么這么寫,，脂硯齋又為什么這么批呢,？有兩層意思。 第一,，是交代秦可卿為人妥帖周到,，呼應(yīng)了前文賈母對她的評價(jià)，說她“是個極妥當(dāng)?shù)娜?，生的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見他去安置寶玉,，自是安穩(wěn)的?！?/span> 秦可卿吩咐小丫鬟們看著貓兒狗兒打架,，自然是要她們小心看守門戶，不要吵到了寶叔午休,，這正是她為人細(xì)心處,。 第二，是為呼應(yīng)后文,，因?yàn)楹笪膶氂裥褋砗?，又一次提到了“貓兒狗兒”。寶玉一場大夢醒來時(shí)，原文有這么一句“卻說秦氏正在房外囑咐小丫頭們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忽聽寶玉在夢中喚他的小名……” 寶玉睡覺時(shí),，秦可卿就吩咐丫鬟們看著貓兒狗兒打架，而寶玉醒來時(shí),，秦可卿還在囑咐這句話,，很明顯這是同一句話，而不是秦可卿吩咐了兩次,。難道寶玉根本就沒睡覺,？曹公這么寫其實(shí)是有深意的。 有個成語叫“黃粱一夢”,，說的是一個叫盧生的考生，進(jìn)京趕考,，結(jié)果名落孫山,，后來路過一家旅店時(shí)，碰到了一個叫呂翁的得道神仙,，給了他一個瓷枕,，于是他就做了一個夢。 他做夢的時(shí)候,，店家正在蒸高粱,，他在夢里經(jīng)歷了榮華富貴的一生，但醒來后發(fā)現(xiàn),，店家的高粱還在鍋里沒蒸熟呢,。 這個夢告訴我們，榮華富貴總是短暫而虛幻的,，像夢一樣,，我們再看寶玉的這個夢，她在夢中喝了美酒,，聽了曲子,，看了冊子，也跟警幻之妹結(jié)了婚,，“領(lǐng)略了仙閨幻境之風(fēng)光”,，但醒來后秦可卿卻剛交代了丫鬟看著貓兒狗兒，可以說跟盧生的經(jīng)歷非常像,。 這個夢,，其實(shí)也是警幻仙子受了寧榮二公之托，意思是讓寶玉提前經(jīng)歷人生富貴榮華,，體驗(yàn)?zāi)信?，而后能頓悟，入于正途,，但寶玉癡頑,，一直未悟,，這個夢對寶玉來說，也是倏忽急逝的黃粱一夢,。 所以曹公用秦可卿囑咐丫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這樣一個特定情境,，寓意夢之短，繁華之轉(zhuǎn)瞬即逝,，一如黃粱一夢中一直沒有煮熟的高粱,。 第二次：趙姨娘大罵丫鬟 寶玉神游太虛幻境一回，貓兒狗兒先后出現(xiàn)兩次,，到了第六十回,，茉莉粉替去薔薇硝，貓兒狗兒又一次出現(xiàn),。 蕊官讓春燕送給芳官一包薔薇硝,，正好賈環(huán)看到，想給彩云要一些,，芳官不想給,，就給他包了一包茉莉粉，結(jié)果趙姨娘知道了,，就不依不饒,，于是說了這么一段話。
在這個情境中,，趙姨娘嘴里的“貓兒狗兒”自然說的不是寶玉屋里養(yǎng)的貓兒狗兒,，而是指他身邊的一眾丫鬟。 要不怎么說趙姨娘愚蠢呢,，她這一句話,，看似是罵芳官，但得罪的卻是怡紅院里的所有人,，包括襲人,、晴雯等有頭臉有身份的大丫鬟。試想一下，她們這些有臉的丫鬟聽到趙姨娘這話會是什么反應(yīng),？估計(jì)第一個炸鍋的就是晴雯,。 趙姨娘把寶玉身邊的丫鬟看成是貓兒狗兒，其實(shí)透露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即作為妾的她與作為正室的王夫人之間的深層矛盾,。 賈環(huán)推蠟燙寶玉，王夫人就大罵賈環(huán)是“黑心的下流種子”,，而趙姨娘也毫不示弱,，先是重金買通馬道婆，用魔魘法害鳳姐寶玉,，差點(diǎn)喪命,，一計(jì)不成又生一計(jì)，后又利用金釧兒之死大做文章,，再次潑寶玉一身臟水,，引發(fā)寶玉挨打的大事件。 不僅如此,，自己的女兒探春理家一回，親兄弟趙國基死了,，按舊例只得了二十兩燒埋銀子,，而襲人之母卻得了四十兩，因此趙姨娘大為不滿,，說自己“這會子連襲人都不如了,，我還有什么臉？” 從她與王夫人之間的矛盾,，映射到賈環(huán)和寶玉身上,，便是寶玉可以有獨(dú)立的院落，身邊大小丫鬟一堆圍著,，而賈環(huán)卻什么都沒有,，同樣是賈府子孫，如此云泥之別,，她心里如何不氣,？ 曹公通過趙姨娘憤憤不平的一句話，不僅透露了她作為一個妾的愚蠢和惡毒,，也寫出了她的不易和心酸,，更為后文眾戲子圍毆趙姨娘伏筆。她沒有想到,，她眼中的貓兒狗兒,，也從未把她當(dāng)成正經(jīng)主子，她也不過是芳官口中的“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罷了。 第三次：林之孝家的說賈母王夫人 第六十三回,，寶玉生日夜宴,，一群青年那女準(zhǔn)備歡暢，但為了不讓管家林之孝家的聒噪,，所以要等到她查房之后才能真正狂歡,，而林之孝家的來到怡紅院后，就像宿管阿姨教育違規(guī)用大功率大器的大學(xué)生一樣,，倚老賣老地對寶玉進(jìn)行了一番教育,。 我們知道賈府是最講禮的，賈母就曾對甄家的媳婦這么說過寶玉,，如果不懂禮數(shù),，“憑他生的怎樣，也是該打死的,?！彼援?dāng)林之孝家的聽到寶玉對襲人晴雯等人直呼其名時(shí)，就說了這么一段話,。
不愧是管家婆子，林之孝家的這話說的可是別有深意,。從表面看,，她是在教導(dǎo)寶玉，對賈母,、王夫人身邊的一切人事物,，都是要畢恭恭敬，不能亂了禮數(shù),。但另一方面她儼然也把襲人,、晴雯等人當(dāng)成了賈母,、王夫人屋里的貓兒狗兒。 前面趙姨娘說此話是因?yàn)楦醴蛉说纳顚用?，而林之孝家的說此話,，焉知不是因?yàn)榈弥伺畠盒〖t在怡紅院曾受到大丫鬟排擠，此番就是借著身份指桑罵槐為女兒出氣呢,？ 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得出，林之孝夫婦被王熙鳳稱為天聾地啞,，也許只是他們不想強(qiáng)出頭,，但內(nèi)心卻是“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shù)”，其實(shí)林之孝家的比誰都精明,，她深知這個府里誰說了算,，所以在寶玉這個賈母、王夫人手里的金鳳凰面前,，極力說賈母,、王夫人的神圣不可侵犯。 她這么說,，既是提醒寶玉平時(shí)注意分寸禮數(shù),，也是點(diǎn)醒襲人、晴雯注意自己身份,，又顯得自己體面,，且報(bào)了女兒昔日被擠兌之仇，又頌揚(yáng)了賈母,、王夫人的威名,，還是打著教導(dǎo)公子遵守禮數(shù)的名號,，真是不簡單,。 第四次：柳湘蓮諷刺寧國府 可能更多人對“貓兒狗兒”這對小動物最深的印象，都來自柳湘蓮的一句話,。當(dāng)他從寶玉那里得知尤氏姐妹是一對不可多得的尤物,，又常住寧府時(shí)，說了這么一段話,。
柳湘蓮跟賈府無冤無仇,，但卻對寧國府中之事看的很清楚，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一回,，曾如此評價(jià)賈府族長,、寧府家長賈珍： 這珍爺那里肯讀書，只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 脂硯齋批語道：伏后文,。我們知道,，伏線最大的后文，即是他與兒媳秦可卿之事,。對于寧府的骯臟,，賈珍的胞妹惜春在跟尤氏就趕走入畫一事大吵時(shí)也曾說過：況且近日我每每風(fēng)聞得有人背地里議論什么多少不堪的閑話，我若再去,，連我也編派上了,。 就連本身就好色的紈绔子弟賈璉，也知道賈珍賈蓉父子“素有聚麀之誚”,，呆霸王薛蟠也知道“ 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焦大就更是直罵“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 賈珍賈蓉父子的這些骯臟齷齪之事，自然也瞞不過交游甚廣的柳湘蓮,，所以他才說出那樣的話,，意在表達(dá)寧府之骯臟。他說寧府可能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主要有兩層意思,。 其一是說賈珍等人無恥到但凡是個活物，都不放過,，這是賈府子孫最大的諷刺,。其二是說寧府早就被熏染的沒有一塊干凈之地了，生活在其中的貓兒狗兒自然也不干凈,。而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因?yàn)椴辉诟校质撬牢?，所以躲過了骯臟污濁之氣,。 連一個外人都知道寧府的骯臟，都看得出賈府存在的問題,，而賈府之人還沉浸其中,，賈珍就更是帶頭以習(xí)射為由,，夜夜聚賭，還養(yǎng)孌童,，尤氏作為寧府大奶奶,，卻無勸夫之能，這樣的賈府焉有不敗治理,？ 曹雪芹真是寫得一手好諷刺,。 綜上，“貓兒狗兒”本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但在曹雪芹的筆下,，被應(yīng)用在各種情境下，卻成了不祥之物,，成了具有諷刺與暗示意義的象征,，真是絕了。 當(dāng)然,，除了前八十回,，續(xù)文中也出現(xiàn)過貓兒狗兒，比如八十四回,，巧姐兒忽然身上不大好,，平兒使了丫頭來找鳳姐，這時(shí)候鳳姐正在賈母房里與王夫人等人議事,。聽聞此言,，王夫人對鳳姐說“小孩子家魂兒還不全呢，別叫丫頭們大驚小怪的,，屋里的貓兒狗兒也叫他們留點(diǎn)神兒,。” 王夫人這是擔(dān)心貓兒狗兒會驚嚇到巧姐兒,，金瓶梅中李瓶兒之子官哥兒,，可不就是被潘金蓮馴養(yǎng)的一只叫雪獅子的貓給驚嚇住了，結(jié)果就沒了小命,?？梢娂t樓夢之中的貓兒狗兒絕非泛泛之筆,，都是別有深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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