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在阿波羅8號飛船上,，宇航員們目睹了地球從月球上空升起的景象。

沒有人提醒過他們注意地球,。1968年圣誕前夜,，首次載人探月的阿波羅8號抵達(dá)目的地。隨著飛船滑入月球軌道,，機組成員開始準(zhǔn)備朗讀《創(chuàng)世紀(jì)》的相關(guān)段落,，向全球進(jìn)行電視直播,。但在指揮艙繞行第四圈時，透過舷窗,，在黑色天幕背景中,，一個藍(lán)白相間的璀璨圓球清晰地出現(xiàn)在月球一望無際的灰色地平線上。

歷史上,，從沒有人見過地球升起的景象,，直到50年前的那一刻。

該任務(wù)的攝影師比爾·安德斯（Bill Anders）手忙腳亂地抓起一部哈蘇相機,，裝入70mm的彩色膠卷,，將焦點設(shè)為無限遠(yuǎn)，開始透過長焦鏡頭,，抓拍眼前的景象,。

在他捕捉到的畫面中，地球就像一個孤零零的,、脆弱的綠洲,。這張照片被命名為“地出”（Earthrise），不但推動了環(huán)保運動,，也成了歷史上的最具影響力的照片之一,。

在前幾圈的繞行中，安德斯已經(jīng)抓拍了月球的背面和正面,，分別供地質(zhì)學(xué)家和阿波羅號的著陸點策劃人員使用,。“沒過一會兒,，月球就讓人有些厭倦了,。它就像臟兮兮的沙灘一樣，”安德斯在接受采訪時說,，“突然之間,，我們看到了這個名叫地球的天體。它是太空中唯一一抹彩色,?！?/span>

1968年12月21日，阿波羅8號從佛羅里達(dá)的肯尼迪太空中心發(fā)射升空,。這枚體型巨大的土星五號運載火箭高逾110米,，此前只飛過兩次,，而且都沒有載人,。但在那一天，火箭表現(xiàn)優(yōu)異,。

1972年12月7日,，美國宇航局為慶祝地球日,，公布了這張由阿波羅17號拍攝的地球照片。

繞地飛行了兩周,，三級火箭才將指揮艙以及蜷縮在艙內(nèi)的安德斯,、弗蘭克·博爾曼（Frank Borman）、詹姆斯·洛弗爾（James Lovell）推向月球,。將近三天之后,，他們才抵達(dá)目的地，繞月十圈,，然后返回地球,，落在北太平洋中。

《地出》并沒有立刻掀起軒然大波,。它的哲學(xué)意義在多年時間里逐漸被人們理解,，它被美國宇航局（NASA）印在了郵票上，被《時代》和《生活》雜志推舉為“定義那個時代的影像”,?！八臉?biāo)志性地位是一步步取得的，”安德斯說,，“人們漸漸意識到,，我們生活的這座星球是多么脆弱，它需要我們的關(guān)愛,?！?/span>

這張照片的影響不僅限于推動環(huán)保運動。就連自稱“冷戰(zhàn)尖兵”的安德斯也感覺,，它向全人類傳遞著一條訊息,。“這是我們唯一的家園,，而我們卻忙著互相殺戮,，威脅要開啟核戰(zhàn)，穿上自殺背心,，”他說,，“這讓我覺得不可思議?！?/span>

這張照片也改變了他的個人生活,。“它大大削弱了我的宗教信仰,。說一切繞著教宗轉(zhuǎn),，說上面有一臺超級計算機，整天盤算著小比利昨天乖不乖——這些已經(jīng)不能讓人信服了。我成了科學(xué)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擁躉,?！?/span>

12月27日，阿波羅8號飛船撲通一聲落在大海里時,，安德斯還以為,，過不了多久，游客們就會從太空酒店中凝視地球,?！拔疫€想著，如果能找到不錯的工作,，掙一點錢,，我就能帶著妻子去軌道上，看看我們生活的這個美麗星球,?！彼f。

50年過去了,，商業(yè)太空酒店的夢想依然遙不可及,。安德斯說，航天飛機和國際空間站將載人太空探索帶偏了,。從始至終,，這個計劃都是循環(huán)論證式的：建造航天飛機是為了飛往空間站，而空間站是為了給航天飛機充當(dāng)目的地,。但航天飛機有負(fù)眾望,，沒能成為低成本、可重復(fù)利用的太空渡輪,。

“航天飛機讓整個NASA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他們沒有足夠的勇氣取消它,，”他說,。“就像鳩占鵲巢一樣,，航天飛機把好的計劃都排擠掉了,。等到它終于退出歷史舞臺，美國再要重返太空,，就得搭乘俄羅斯的飛船了,。在1968年，跟蘇聯(lián)競賽登月那會兒,，我實在想不到這樣的結(jié)果,，”安德斯說,。國際空間站造價1500億美元，確實產(chǎn)生了一些有趣的科學(xué)成果,，但他認(rèn)為，這些成果并不值當(dāng),。

2018年4月,，阿波羅8號機組成員訪問芝加哥科學(xué)與工業(yè)博物館。

冷戰(zhàn)結(jié)束后,，對于任何由納稅人出資的載人太空探索活動,，安德斯都多留了個心眼。按照最新計劃,，空間站將被移交給私營部門,，NASA將能空出手來，新建一座更小的繞月空間站,，以及一個月表營地,。

“造價會極其高昂。何苦呢,？錢由誰出呢,？”安德斯說?！拔也环磳d人太空探索,，我反對的，是為了支付這些費用,，讓美國背負(fù)難以承受的債務(wù),。眼下，人類在太空沒有找到方向,。也有一些很好的無人航天計劃,，一些很好的商業(yè)計劃，但目前,，最主要的計劃是搞砸了的,。”

大家對載人太空任務(wù)的盲目熱情讓安德斯有些看不慣,。但讓他氣不打一處來的是載人火星計劃,。被任命加入阿波羅計劃之前，安德斯曾供職于新墨西哥州的美國空軍武器實驗室,，研究核反應(yīng)堆屏蔽和輻射的后果,。他很了解太空輻射對航天員的殺傷力。

“人類上火星也許根本就不可能,。保護(hù)人體所需的屏蔽裝置是帶不下的,。你需要比現(xiàn)在大一百倍的火箭,。就算能帶，也得面對失重帶來的健康問題,?！?/span>

看來，對于踏足火星的計劃,，他不是很感冒,。“去火星的想法就是胡扯,。要出于科學(xué)目的探索火星,，那些無人任務(wù)就足夠了。把人類送上火星,，除了一張?zhí)靸r賬單,，你能得到什么好處？”

安德斯坦言,，也許,，他已經(jīng)變成一個看啥都不順眼的老頭。去學(xué)校激勵下一代航天員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去做了,。“年輕人都太熱血沸騰了,，想做什么宇航員,，”他說?！拔腋嬖V他們,，這樣想你就錯了。做宇航員意味著你科學(xué)生涯的終結(jié),?！?/span>

安德斯把《地出》的照片掛在他的起居室里，用防曬玻璃保護(hù)了起來,。但這并不是那次任務(wù)中他最喜愛的一張照片,。他最喜歡的那張是回程時拍的。當(dāng)博爾曼將阿波羅8號調(diào)轉(zhuǎn)方向,，準(zhǔn)備反向助推減速時,，他按下快門，拍到了黑暗之中,，一個孤懸的地球,。

雖然對載人太空探索牢騷滿腹，但軌道對他的吸引力一如既往,?！皼]能從地球軌道上觀看地球,，我感到很不甘。我?guī)讉€好友是國際空間站的宇航員,，我很羨慕他們,。他們可以透過舷窗，看地球從旁邊經(jīng)過,，以此打發(fā)時間,。我可以用谷歌地圖來看，但終究不一樣,。”

翻譯 | 雁行,；校對 | 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