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內(nèi)丹與外符：玉堂齋法的煉度儀式及其對靈寶齋法的變革

（一）,、三光為主、有煉有度：玉堂齋法的“三光煉度”儀式

玉堂齋法往往強調(diào)儀式的濟度功能,，而濟度儀式中又往往強調(diào)以內(nèi)煉為行法之基礎(chǔ),，即所謂“內(nèi)丹外符”?！皟?nèi)丹外符”或謂之“內(nèi)修外法”,，即將內(nèi)煉神氣與外施符咒術(shù)結(jié)合為一。玉堂齋法的“內(nèi)丹外符”傾向突出的表現(xiàn)在“分燈”,、“破獄”,、以及“三光煉度”儀式上。

玉堂齋法的“分燈”科儀,，又往往續(xù)以“破獄”之科,。按照傳統(tǒng)的靈寶齋法，破獄之科是不與燃燈科儀相連的,。然而,，由于唐朝杜光庭所編“九幽燈”儀有“照燭九幽獄”之文辭，且行用又與禮燈之法相似,，于是隨著道教齋醮儀式的發(fā)展遂產(chǎn)生了以“以燃燈點于獄前,，請道眾宣科，而高功存思行用也”為特征的破獄科法,。這里的“高功存思行用”已經(jīng)明顯的體現(xiàn)出齋法的行持是以內(nèi)煉為基礎(chǔ)的,。

《無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之十四《慧光燭幽品》認(rèn)為破獄科法可以：“假燈光以通陽炁,，委真炁以寄靈符”，可以“憑法炬之光芒,，散冥途之盲聵”,。認(rèn)為燈光可以通陽炁，靈符則聚有真炁,，法師借燭光,、靈符可達“破幽”之目的。這可以說是對道教傳統(tǒng)燈儀濟度幽冥理念的因襲,。而破獄之中,，“法師引自己光明分燈化三景”又帶有鮮明的推崇三光，以內(nèi)煉三光為重的“內(nèi)丹外符”的色彩,。按照玉堂大法的教理,，日、月,、星乃是光明之源：“混元之初,，天地未位，日月未生,。故溟涬寥廓之無光,。及其一炁分二，二炁分三,，天地位焉,，日月生焉。光明通幽,，萬化生焉,。”循此思路,，玉堂大法提出了本法的行法規(guī)制：“度生建壇之初,，效天地日月之明，以燈破暗,，以陽散陰”,。由于該法的行持必須引“法師自己光明分燈化三景”，所以行持緊緊依托于法師自身的內(nèi)煉工夫,。而所謂的“化三景”即法師存自身之元炁化為“月輪”,、“日景”、“星芒”,?！盎啊保殨钪?，其中以“月輪呈瑞玉符”,、“日景洞明金符”,、“星芒煥景寶符”最為重要。書符之法亦有著鮮明的“內(nèi)丹外符”特色,。書“月輪呈瑞玉符”須掐月君訣,，“攝炁委符”，分燈時,，須燃明燭,，且伴隨以存神之術(shù)。書“日景洞明金符”以及“星芒煥景寶符”,，則改易為掐“日君訣”,、“斗訣”。如此行持,，終將達到“開明日光,，下照三界；散陰月光,，朗耀長夜；生春斗光,，臨照天地”之效,。

玉堂齋法所體現(xiàn)的獨具一格的“內(nèi)丹外符”的儀式色彩在煉度儀式上體現(xiàn)得更淋漓盡致。煉度儀式是兩宋之際新出的道教儀式,，是一種以“服符請氣,，內(nèi)煉身神”為行法基礎(chǔ)的度亡科儀。金允中認(rèn)為：“廣成先生編撰科儀乃唐大順間,，是時未行煉度之儀,。近世此科方盛?！庇种赋觯骸盁挾戎畠x,，古法未立。雖盛于近世,，然自古經(jīng)誥之中,，修真之士，莫不服符請氣,，內(nèi)煉身神,。故劉混康先生謂：生人服之可以煉神，而鬼魂锝之,，亦可度化,。是煉度之本意也?；炜导此纬┥阶趲熡^妙沖和先生,，乃華陽道士,。大觀二年，再赴解化于闕下,。是以煉度之符,，莫非法師自煉度之法?！?這些都是煉度儀式出于兩宋之際的明證,。玉堂齋法的煉度儀式有著自己獨特的系統(tǒng)理論。該法的煉度儀式,，一切行事皆以日,、月、星即“三光”為主,，因此該煉度實可謂之“三光煉度”,。玉堂齋法認(rèn)為自身的道法乃是“萬法之祖”，只有三光煉度才是“自得真水火之妙”：

吾壇煉度蓋自得真水火之妙也,。蓋日精月華是謂真水真火,，故大教以三光為主。是以水火之妙我先得之,，何難度亡,。雖靈寶南昌煉度，此水火自吾之日月中出,，要知本壇為萬法之祖,，況煉度乎？而陶镕冶煉之法,，惟此得其正傳之妙,。

煉度儀式的精妙之處在于通過“水煉”、“火煉”,、“水火交煉”等程式,，度亡升天。其間,，最為重要的就是“水”,、“火”的取得。玉堂大法崇尚日,、月,、星三光，以之為法力的來源,，煉度儀式所用之“水”,、“火”即是“日精”與“月華”。雖然靈寶派的南昌煉度亦十分盛行,，但是在路時中看來,，“水”,、“火”出于“吾之日月”，“水火之妙”乃是玉堂大法“先得之”,。這種將“水”,、“火”比附為“日精”、“月華”的理路直接影響了三光煉度儀式中的取炁之道,。取炁或曰請炁是法師內(nèi)煉的程序之一,，在煉度儀式中，取炁之法不盡相同,。一些道派認(rèn)為“水”,、“火”出于南極、北極,，遂取炁于南北極,。亦有遵循“金陰木陽”理論，通過“奏木公,、金母”以取炁者,。玉堂大法與前二者皆不同，該法秉承“水”,、“火”出于日,、月之思路，只請炁于“太陽（日）”,、“太陰（月）”。這一獨特的“水”,、“火”之說在三光煉度儀式的“變煉”,、“交煉”之中，再次得到了落實,。所謂“變煉”,、“交煉”各有所指?！白儫挕奔丛跓挾葔瘓鲋性O(shè)“水池”,、“火沼”煉度亡魂，使之變?yōu)閶雰撼鲭x水火,?！敖粺挕奔唇柚八鸺葷敝ㄒ赃_“合煉成真”、“混合全形”之境,?！白儫挕迸c“交煉”均以于行法者身中混合日月，出行法者身中之真水火入“水池”,、“火沼”為前提,。一言以蔽之,，三光煉度宗旨在于以身中日月變化為“水”、“火”,，日月合璧,，將亡魂“交煉于紫金光中”，最終使之仙化成人,。

玉堂大法的三光煉度在構(gòu)建自身的道法理論時,，力圖與靈寶煉度相區(qū)別。將日,、月,、星即“三光”作為法力的來源，一切行事以內(nèi)煉三光為前提是其典型的特征,。當(dāng)然,，三光煉度的特色還不僅限于此。在煉度儀式中,，不設(shè)“八門”,，不主張亡魂持左右大券進入天門，而主張通過內(nèi)煉,，反求于心,，正己而后正鬼神。所謂設(shè)“八門”乃是基于靈寶齋法“三涂五苦”說而形成的煉度儀式,?！叭课蹇唷庇^念說法不一，在玉堂齋法看來,，“三涂”所指為：“天涂,、地涂、水涂”,，“五苦”所指為：“苦心,、苦精、苦神,、苦形,、苦魂”?！叭俊?、“五苦”合稱“八難”，是世人生前死后受難無法超生的根源,。雖然靈寶齋法對“八難”的具體所指有所不同,，但是卻都在煉度儀式中設(shè)“八門”，以“三涂五苦符”來超度亡魂。玉堂齋法的三光煉度卻與此迥然有異,，認(rèn)為：

所謂五苦,，本不立門，八難亦由心出,。蓋心為一身之主,，定則三業(yè)六塵亦定，心亂則眾緣交起,。若欲燒符度鬼于八門,，不若自度出八難。既未能自度,，不免入死,，死則八難亦見報景，于此時又資他人度我,，豈不愧乎,？今以師旨，不立八難之門,。所立門者,，后人臆說也。今嗣教者,，宜修身以自度,，然后正己而后正鬼神。今故不復(fù)立三涂五苦符以惑,，后世之高明弟子當(dāng)思格訓(xùn),，毋習(xí)謬說云。

三光煉度不主張亡魂持左右大券進入天門,，認(rèn)為“靈寶法中,，左右大券令魂儀以入三天門，此說非也,。夫無象無為，以空寂自然為本,，若持券可入天門,，則未免牽于有相拘執(zhí)，拘執(zhí)則不通妙矣,。故教主特去契券而給長生箓云,。”

總體而言,，三光煉度法所具有的法術(shù)面目已經(jīng)不同于傳統(tǒng)的靈寶齋法,。三光煉度的出現(xiàn)，豐富了傳統(tǒng)的靈寶齋法，使之日益多樣化,。道教煉度儀式的獨特之處,，在于“有煉有度”，而佛教的超度儀式則“有度無煉”,。這可以說是道教度亡儀式的創(chuàng)新之處,。兩宋之后，這種重視內(nèi)丹煉養(yǎng)的趨勢已經(jīng)不可阻擋,，滲透到了法術(shù)儀式的方方面面,。前面所說的度亡儀式是道教齋醮儀式的重要內(nèi)容。在玉堂齋法的度亡儀式中,，是以“神虎攝召”即召亡魂儀式為前提的,。玉堂大教神虎攝召法，不僅使用“神虎玉札符文”,，更強調(diào)要明晰世人所不知的“秘訣”,，即“玄冥內(nèi)秘”。行該法之時,，法師須受“神虎玄冥內(nèi)司官將”,，且須建“天師玉堂門下追魂壇”。該道壇的建立無疑也是以內(nèi)煉為基礎(chǔ)的,。

至此,，我們可以說，玉堂大法的“分燈破獄”,、“三光煉度”,、“神虎攝召”都有著鮮明的“內(nèi)丹外符”的色彩。這些異于靈寶古齋法的新儀式,，不僅成為構(gòu)建天心正法道法體系的重要因素,，而且也深化著道教齋醮儀式傳統(tǒng)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