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雄

1950年生于廣東汕頭。現(xiàn)為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武漢理工大學客座教授、藝術與設計學院兼職博士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畫學會常務理事，中央文史研究館書畫院研究員,，廣東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廣東省中國畫學會副會長，享受國務院頒發(fā)的政府特殊津貼的專家,。

花鳥畫的視覺化已成為當下中國畫發(fā)展的一種鮮明態(tài)勢,。這種態(tài)勢促使中國畫開始探索畫面抽象形式感，尤其是注重對那些隱藏于形象內部的抽象形式結構的發(fā)掘,，從而體現(xiàn)與城市審美經驗相適應的中國畫現(xiàn)代審美精神,。但其問題也導致了畫家對審美對象缺乏精深的研究，形象的概念化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中國畫表現(xiàn)的粗疏與浮泛，往往徒有一副漂亮的外相而缺乏內在質樸的美感,。就花鳥畫而言,，這種過度偏重內在形式結構的臆造，使畫家表現(xiàn)對象的范圍逐漸收縮,，并因形式感的追求而多偏向花木題材的繪寫,，花鳥畫之中禽鳥的表現(xiàn)反倒被忽略，甚至許多畫家都較少涉及了,。正是在這種概念化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傾向中,，方楚雄那種囊萬物于筆端、將花鳥世界的自然美與人之于社會的生活情融為一體的花鳥畫凸顯而出,，成為當代畫壇上一種鮮見的勇于回到生活來表現(xiàn)現(xiàn)代人文精神的集大成者,。

出生于潮汕的方楚雄對熱帶風物自幼就有著某種親近感，因而他筆下的花木多不是傳統(tǒng)文人花鳥的題材,，而是南國碩大濃艷的果木與花卉,，這為他的花鳥畫帶來了一股繁茂濃郁、清新自然的畫風,。的確,，地處亞歐大陸的東南端,、瀕臨南海的潮汕分屬熱帶海洋性氣候,，熱帶雨林、南國花木給予他的花鳥畫以豐饒的畫題,，這迫使他不斷通過寫生來熟稔那些傳統(tǒng)筆墨中不曾出現(xiàn)的花鳥世界,，從而為他花木禽鳥題材的擴大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在筆者看來,，方楚雄是繼齊白石之后能夠不斷擴大花鳥畫題材的另一位代表,。在20世紀以來的花鳥畫家中，齊白石無疑是尊重眼見花木描寫的畫家,，他畫風的親切平易大多也來自他所描繪的田園風物,，因而齊白石筆下的花鳥題材最為豐廣。而方楚雄筆下的花鳥題材,，竟亦如此豐饒,。納入畫面的走獸禽鳥，就有虎,、獅,、象、熊,、豹,、驢、猴、狗,、貓,、雞、鵝,、兔,、雁、鷹,、松鼠,、孔雀、喜鵲,、綬帶,、鸚鵡、鹡鸰等等,；花木除了傳統(tǒng)的松,、竹、梅,、蘭,、菊之外，他還特別擅畫棕櫚,、樹菠蘿,、荔枝、芭蕉,、芒果,、椰子、可可,、洋蘭,、繡球、紫金,、玉蘭,、金蓮等等。

在筆者看來,，方楚雄筆下的花鳥題材跨度之大,，是一般花鳥畫家所不能駕馭的。譬如,，一般畫家較少涉及大型走獸,，如獅、虎,、豹,、熊等，而擅長畫大型走獸的，又很少涉及鳥類,。這種情形的發(fā)生,，除了繪寫大型走獸動態(tài)結構難以把握以外，還來自這種表現(xiàn)對象所營造的畫面氣象和一般花鳥對象表現(xiàn)的田園意趣相去較遠,，難以統(tǒng)一,。就方楚雄涉獵的熱帶花木而言，樹菠蘿,、芒果,、椰子等大型果實雖好吃好看，卻未必完全入畫,，而一些大型花卉雖濃艷嬌美,，卻也難能入得了筆墨。因而,，來自嶺南的花鳥畫家雖親近于當?shù)鼗?，卻未必能夠畫好中國花鳥畫中的熱帶花木。但方楚雄卻能在這種跨度里游刃有余,，縱橫捭闔,。這一方面說明了畫家善于觀察、勤于寫生,、長于默記,，將一般畫家不太重視、難以駕馭的走獸禽鳥的結構,、動態(tài)了然于心,，隨手拈來,；另一方面則表明畫家能夠將這些動,、植物造型有效地轉化為筆墨形象，將自然描繪化為人文精神,。

中國花鳥畫從根本上說,，不完全是描繪和再現(xiàn)自然的藝術，其轉換的立足點顯然不是西方靜物畫的造型與色彩,，而是將這些自然造物組合在一起所表達的審美意念與審美理想,，以及通過中國畫獨特的藝術語言——筆墨所呈現(xiàn)的精神品格與人文境界。方楚雄花鳥題材雖跨度大,，但用于表現(xiàn)畫面的筆墨語言卻十分統(tǒng)一,，這就是小寫意用筆的精微秀雅、墨彩的清麗溫潤,。綜觀方楚雄的花鳥筆墨,，既鮮有工謹?shù)拿枥L，也極少大筆頭的墨塊，而是以平和淡定的筆線勾染,。再復雜的對象,，也總是極力用寫意筆墨去概括；再簡括的對象,，也總是盡力用分切的用筆來繪寫,。這種簡中求密、繁中求簡的畫法,，促使他的筆墨始終處于疾徐有致,、干濕得當?shù)臓顟B(tài)，而極少大濕大干,、拉大濃淡色度,。正因如此，他的筆墨才達到了狀物的最大表現(xiàn)力,，不論描繪大型走獸還是刻畫細微的蟲蝶,，也不論狀寫南國花木還是意筆文人竹蘭，都能以筆墨去化解,、用筆墨去說話,，而不是對傳統(tǒng)較少或罕有涉獵的花鳥題材束手無策。

就方楚雄筆性而言,，他追求的是靜雅秀潤,，而不是雄渾剛健。因為靜雅,，他才能夠將南國諸多茂葉碩果轉換為具有筆墨意態(tài)的中國畫,，勾染結合的葉片往往撐起繁茂而華貴的樹冠，勾皴結合的樹干往往形成畫面最有效的筆墨領地,。顯然,，勾染，是他狀寫花木禽鳥最基本的方法,，由此也形成了他精微描繪對象的藝術特征,；而勾皴，則是他發(fā)揮畫面筆墨寫意最常用的路徑,，由此而構成了他揮毫潑寫,、以粗襯細、以墨映色的獨特藝術風貌,。其墨色的靜雅顯于勾染,，色雅筆靜，不慍不火,，因而他畫最濃艷的孔雀,、鸚鵡,、樹菠蘿、荔枝等,，絕不艷俗,；其筆墨的溫潤見于勾皴，濃淡枯濕一任筆情墨趣的自然生發(fā),，從而在小寫之中展現(xiàn)其大寫的精神,。

對筆墨精微與疏放的追求，還促使方楚雄的花鳥能夠在實寫之中呈現(xiàn)中國畫特有的意蘊,。方楚雄是位尊重寫生,、注重感受的花鳥畫家，他的畫作很少重復,，絕不雷同,，幾乎每作都有構圖與境界的新意。顯然,，這得益于他常年從現(xiàn)實生活中得來的畫稿,，并善于從日常生活的不經意處發(fā)現(xiàn)美感并提煉出雋永的詩意。但現(xiàn)實對象轉換為中國畫的美感,，除了通過筆墨語言,，也還需要錘煉構圖、純化形象,，方楚雄正是在那些看似來自自然對象描繪的畫面上,，實際上卻進行了視覺形式的單純化淬煉。譬如,，他畫的《竹韻》盡量回避傳統(tǒng)畫竹的程式,，但在鋪滿畫面的青竹之中，依然遵循著線面布排的規(guī)則,；他畫的《臥龍松》雖枝干的虬曲生動來自寫生,，但搬進超寬的畫面又必須進行結構重組，并以橫而向下的枝干巧作構成,。再譬如,，傳統(tǒng)花鳥以折枝居多，折枝就回避了自然之中繁縟枝葉的描繪,，但南國花木大多是枝繁葉茂的，因而沒有描寫枝繁葉茂的方法,，也便不能豐滿地表達南國花鳥的特征與情韻,。他畫的《參天》《鼎湖山中》《藤韻》《雨林聚珍》《疊翠》和《孔雀家園》等作品，便是以熱帶雨林豐饒的植被為描繪對象,，這對于傳統(tǒng)花鳥畫筆墨語言來說,，無不具有全新的挑戰(zhàn)性,。但方楚雄卻能于此梳理樹干與叢枝、闊葉與針葉,、藤蔓與氣根的各種層次,，并在畫面上進行隱性的線面關系的重構，從而達到繁復而有序,、茂密而疏朗的藝術效果,。實際上，方楚雄花鳥畫的巧妙與精致,，也便在于他能夠在看似實寫的畫面中求得虛境,、在貌似繁蕪的對象里求得條理。

當然,，方楚雄花鳥畫的新穎與清麗,，不只源于他對表現(xiàn)題材的擴大，也不只在于他能以秀雅溫潤的筆墨轉換南國花木,，而且在于他對當代花鳥畫審美內核的精彩詮釋,。花鳥畫在脫離傳統(tǒng)文人畫孤高冷逸的審美境界之后,，終于迎來了現(xiàn)實性的轉換,，表達當代人與自然的關系顯然已成為傳統(tǒng)花鳥畫現(xiàn)代性探索的重要命題。在方楚雄的花鳥畫作品里,，人們看到這個時代人們對于自然的熱愛與依戀并不因城市化和現(xiàn)代化而減弱,，恰恰相反，方楚雄通過自然花鳥表達的生態(tài)家園已成為這個時代人們精神家園的重要組成,。因而,，方楚雄的花鳥世界首先是對自然美的禮贊，是自然美頌歌,；其次則是他的花鳥畫并不停留于對自然的描繪,，他對自然的謳歌在很大程度上表達的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也即,，方楚雄畫的走獸從來都不是表現(xiàn)其兇猛險惡的一面,，而是表現(xiàn)其親情、稚拙,、嬉戲的可愛,，如同人類之間各種親愛友好。也可以說,，點綴花木間的走獸禽鳥往往都以擬人化的方式來呈現(xiàn)人的情感,，而這種情感都成為畫面表達生活詩意的重要表情。

毫無疑問,，方楚雄的花鳥畫既為自然傳情,，也以自然美來表達人類對自然的發(fā)現(xiàn)與熱愛,；但更重要的是，他所描寫的花鳥是對生活詩意的美的提煉,。他于上世紀80年代創(chuàng)作的成名作《故鄉(xiāng)水》就開始體現(xiàn)了他對生活美的發(fā)現(xiàn)與提煉的潛質,，那幅畫作上的龜背竹、蘭花與雛雞無不是運用傳統(tǒng)花鳥畫元素來表達對故鄉(xiāng)水的一種深切情感,，畫面近于寫實透視的描繪也暗示了他的花鳥畫對實景——花鳥自然生態(tài)表現(xiàn)的重視,。而此后創(chuàng)作的《油棕》《林區(qū)所見》《山竹》和《石磨》等，莫不顯現(xiàn)了他擅長從現(xiàn)實的一土一石,、一草一花中所洞見的生活詩情,。正因此，他的花鳥畫在表達自然美的同時,，也始終把發(fā)現(xiàn)和提煉生活詩情作為畫面審美的魂靈,，由此而體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代花鳥畫家如何將傳統(tǒng)花鳥推向現(xiàn)代人文精神表達與現(xiàn)代審美理想探索的成功實踐。

尚輝

中國美協(xié)美術理論委員會副主任,、《美術》主編,、博導

2018年8月28日于北京22院街藝術區(qū)

忠實于自我，坦誠地顯示自我,，不雕飾,、不做作，是方楚雄為人處事和做藝術創(chuàng)造的一大特色,。他之所以專攻花鳥和走獸翎毛,，是由他平和、誠實,、熱愛生命的天性所驅使,，藝術實踐不斷提示和引導他如何去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個性特長。他對自己描繪的對象充滿著感情,，是大自然造化奇異的一部分,。他以與它們交流情感的方式在寫它們的形態(tài)和神態(tài)。我們閱讀方楚雄的作品,，與其說是在欣賞他筆下美好,、生動的花鳥與動物，毋寧說是陶醉和沉浸在他的藝術態(tài)度與心境之中,。

——邵大箴

楚雄先生自覺承續(xù)了嶺南早期“二居”及“二高一陳”觀照自然生命,、發(fā)掘社會寓興的題材傳統(tǒng)，特別是通過直接描繪虎豹鷹鷲等靈獸猛禽,，展現(xiàn)雄強不屈的民族精神,，同時又寄托了可貴的人間趣味。如其1993年創(chuàng)作的《草莽英雄情意綿》,，描繪了猛虎眷侶耳鬢廝磨的溫情一幕,，亦充盈著家族倫理的象征譬喻；2018年的新作《瑞獸》,，寫番禺香江野生動物世界的白虎一家,，雄虎氣勢威猛，雌虎溫情脈脈,，幼崽頑皮可愛,，白虎的斑紋又與意筆表現(xiàn)的樹木枝葉相得益彰，一派安定祥和的境象,。

——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