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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渡過湘江后,，聽說要爬一個三十里高的瑤山，地圖上叫越城嶺,，土名叫老山界,。 下午才開始走，沿著山溝向上,。前面不知為什么走不動,，等了好久才走了幾步，又要停下來等,。隊伍擠得緊緊的,。站得倦了，就在路旁坐下來,，等前面喊起“走走走!”再站起來走。滿希望可以多走一段,，但走不到幾步,，又要停下來。天色晚了，許多人煩得罵起來,，叫起來,。肚子餓了，沒有帶干糧,，我們偷了一個空,，跑到前面去。 地勢漸漸更加傾斜起來,，我們已經(jīng)超過了自己的縱隊,，跑到“紅星”縱隊(軍委第一野戰(zhàn)縱隊的代名)的尾巴上。要“插”“紅星”的“隊”,，是非常困難的,。恰好在路旁轉(zhuǎn)彎處，有一間房子,，我們便決定進去歇一下,。 這是一家瑤民，住著母子二人,。兒子大概因為聽到過隊伍,，照著習(xí)慣，跑到什么地方去躲起來了,?！按笊枘氵@里歇一歇腳,?！? “請到里面來坐?！彼龓е恍@惶的神情接待了我們,。隊伍還是極其遲慢地向前行動，我們便與瑤民攀談起來,。照我們一路上的經(jīng)驗,，無論是誰，不論他開始怎樣怕我們,，只要我們對他說清楚了紅軍是什么,，就無不轉(zhuǎn)憂為喜，同我們親熱起來的,。今天對瑤民,，也要來試一試。 我們談到紅軍,，談到苛捐雜稅,，談到廣西軍閥禁止瑤民信仰自己的宗教,，慘殺瑤民，談到她住在這里的情況,，那女人哭起來了,。 她說，她曾有過地,，但是被漢人的統(tǒng)治者從自己的地上趕了出來,，現(xiàn)在住到這荒山上，種人家的地,，每年要繳特別重的租,。她說：“廣西的苛捐雜稅，對瑤民特別重,，廣西軍閥特別欺侮瑤民,。你們紅軍早些來就好了，我們就不會這樣的苦了,?！?br>她問我們餓了沒有。這個問題提得正中下懷,。她拿出僅有的一點米來,，放在房中間用木頭架成的一個灰堆——瑤民的灶上，煮粥吃,。她道歉似的說,，可惜沒有米，也沒有大鍋,，否則愿意多煮些給部隊充饑,。我們給她錢，她不要,。恰好來了一個熟識的同志,，帶有米袋子，內(nèi)有三天糧食,。 雖然明知前面糧食困難,，我們還是把這整個的米袋子送給了她，她非常喜歡地接受了,。知道部隊今天非夜行軍不可,，她的房子和籬笆是用枯竹編成的，生怕有些人會拆下當(dāng)火把點,。我們問了瑤民,，知道前面還有竹林，就寫了幾條標(biāo)語,，用米湯貼在外面醒目處,，要部隊不準(zhǔn)拆屋子籬笆做火把,，可派人到前面竹林去準(zhǔn)備火把,。 粥,，吃起來十分鮮甜，因為確是餓了,。我們也拿碗盛給瑤民吃,。打聽前面的路程，知道前面有一個地方叫雷公巖,，很陡!上山三十里,，下山十五里，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到山腳下呢,。自己的隊伍來了,，我們燒了些水給大家吃干糧。一路前進,，天墨黑才到山腳,，果然有很多竹林。滿天是星光,，火把也亮起來了,。從山腳向上望，只見火把排成許多之字形,，一直到天上與星光連接起來,，分不出是火把的火光還是星火。這真是我平生未見的奇觀! 大家都知道這座山是怎樣的陡了,，不由得渾身緊張,，前后一齊喊起來：“上去啊!”“不要掉隊啊!”“不要落后做烏龜啊!”一個人的喊聲：“我們上天了!”大家聽了笑得哈哈的，在“之字拐”的路上一步步上去,。向上看,，火把在頭頂上一點點排到天空；向下看,，簡直是絕壁,，火把照著人們的臉，就在腳底下,。走了半天,，忽然前面又走不動了。上,，馬爬不上去,。又等了一點多鐘的光景，傳下命令來,，就在這里睡覺,，明天一早登山,。就在這里睡覺，怎么行呢? 路只有二尺寬,，半夜里身體一個轉(zhuǎn)側(cè)不就跌下去了么?而且路上的石頭又是非常的不平,，睡一晚準(zhǔn)會痛死人。但這是沒有辦法的,，只得裹了一條氈,，橫著心睡下來。因為實在疲倦,，競酣然入夢了,。半夜里，忽然醒來,，才覺得寒氣凜冽,，砭入肌骨，渾身打著戰(zhàn),，把氈子卷得更緊些,，把身子蜷曲起來，還是睡不著,。天上閃爍的星光,，好像黑色幕上綴的寶石，它與我是這樣的接近啊!黑的山峰,，像巨人一樣,，矗立在面前；在四圍,，又把這個山谷包圍得像一口井,。上面和下面，有幾堆火沒熄,；冷醒了的同志們正圍著火堆幽幽地談話,。除此以外，就是靜寂,，靜寂得使我們的耳朵里有嘈雜的,、極遠(yuǎn)的又是極近的、極洪大的又是極細(xì)切的,、不可捉摸的聲響,。像春蠶在咀嚼桑葉，像馬在平原奔馳,，像山泉在嗚咽,，像波濤在澎湃。不知什么時候又睡著了,。 黎明的時候被人推醒,，說是準(zhǔn)備出發(fā),。山下有人送飯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搶”了一碗來吃,。 又傳下命令來，要隊伍今天無論如何越過這座山,，因為山很難走,，一路上并須進行鼓動,，督促前進,。于是我們幾個人又停下來，立即寫標(biāo)語,，分配人到山上山下各段去喊口號,、演說，幫助病員和運輸員,，以便今天把這笨重的“紅章”縱隊(軍委第二野戰(zhàn)縱隊的代名)運過山去,。忙了一回，再向前進,。 走了不遠(yuǎn),，看見昨夜所說的雷公巖，果然是峭壁上的路,，陡極了,，幾乎是九十度的垂直的石梯，只有尺多寬,。旁邊就是懸崖,，雖不是很深，但也是怕人的,。崖下已經(jīng)聚集著很多的馬匹,，都是昨晚不能過去，要等今天全縱隊過完了才過去,。有幾匹馬曾從崖上跌下去,，腳骨都斷了。 很小心地過了這個石梯,，上面的路雖然還很陡,，但并不陡得那么厲害了。我一路走,，一路檢查標(biāo)語,，慢慢地掉隊，順帶地做些鼓動工作,。 爬完了這很陡的山,，到了平梁,。我以為三十里的山就是那么一點。恰巧來了一瑤民,，坐下談?wù)?，知道還差得遠(yuǎn)，還有二十多里很陡的山,。 昨天的晚飯,，今天的早飯，都沒有吃飽,。肚子很餓,，氣力不加，但必須賈余勇前進,。一路上,，看見以前送上去的標(biāo)語已經(jīng)用完，就邊寫邊貼邊走,。疲勞得走不動的時候,，就索性在地上躺一回。 快要到山頂,，我已經(jīng)落得很后了,。許多運輸員都走上了前頭，余下的是醫(yī)院和掩護部隊,。醫(yī)院里的同志真是辛苦,，因為山陡，病員傷員都要下了擔(dān)架走,，旁邊有人攙扶著,。 在醫(yī)院中工作的女同志，英勇得很,，她們邊走邊慰問和幫助病員,，一點也看不出疲倦。極目向來路望去,，那些小山都成了矮子,。機關(guān)槍聲音很密，大概在我們昨天出發(fā)的地方,，五,、八軍團正與敵人開火。遠(yuǎn)遠(yuǎn)的還聽見飛機的嘆息,，大概在嘆自己的命運,，為什么不到抗日的戰(zhàn)線上去顯顯身手呢! 到了山頂，已是下午兩點多鐘。我忽然想起,，將來要在這里立個紀(jì)念碑,，寫著某年某月某日，紅軍北上抗日,，路過此處,。我大大地透了一日氣，坐在山頂上休息一回,?；仡^看看隊伍，沒過山的,，所余已經(jīng)無幾,。今天我們已有保證越過此山。我們完成了任務(wù),，把一個堅強的意志滿足灌輸?shù)秸麄€縱隊每個人心中,，饑餓、疲勞,、甚至傷病的痛苦都被這個意志所克服，老山界被我們這樣笨重的隊伍戰(zhàn)勝了,。 下山十五里,，亦是很傾斜的。我們一口氣跑下去,，跑得真快,。路上有幾處景致極好，濃密的樹林中間,，清泉涌出像銀子似的流下山去,，清可見底。如果在此筑合避暑,，是再好也沒有的了,。在每條溪流的旁邊，有很多戰(zhàn)士,，用臉盆,、飯盒子、口杯煮稀飯吃,。他們已經(jīng)很餓了,。我們雖然也是很餓，但仍一氣跑下山去,，一直到宿營地,。 老山界是我們長征中所過的第一座難走的山。這個山使部隊中開始發(fā)生了一種習(xí)氣,，那就是用臉盆,、飯盒子,、口杯煮飯煮東西吃。這種習(xí)氣直到很久以后才革除掉,。 但是比起雪山草地來,，老山界的困難就變得不在話下了。 瀏覽：27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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