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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忠貞的典范 ◆ ◆ ◆ 文 |石祿生 中華五千年，華夏文化一脈相承,，厚積薄發(fā),，最終形成了以儒家文化為中心的東方哲學(xué)體系。至明末清初,，中華儒文化的積累已然抵達(dá)了歷史的高峰,，儒家知識沉淀閃耀著智慧的光華。 也就是從這一時期起,，廣大讀書人的家庭乃至士大夫階層的宅第,，興起了儒家文化字板刻制之風(fēng)：即以長方形或正方形的木板為載體，在其上刻制儒家經(jīng)典語錄或記述儒家圣賢格言,，用于家中擺設(shè),，以自勉或激勵家人遵守儒家為人之道。 這些字板文化，可謂字字珠璣,，無不是儒家智慧的結(jié)晶,。對于今人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啟示意義。
福建品藏文化公司收藏 福建品藏文化公司現(xiàn)藏有一套制于清代的儒家文化八屏字板。撫去灰塵，頗為驚艷,。該套字板記述了宋明清三個時代一些理學(xué)名家或儒風(fēng)大家的哲理思想,，每一屏單獨記載一個人物,，總計八屏八個人物。 因此，該套字板每一屏都是獨立成篇的啟示格言，屏塊之間可忽略次序,。筆者試著分別予以解讀。
公元1058年,，一位名叫韓琦的北宋政治明星被正式任命為宰相,。他后來成為了一代名相，此處暫且按下不表,。 韓琦畫像 眼下新任內(nèi)閣大臣,，韓琦倒是很想好好燒一把旺火。但此前多年的軍旅生涯,，使韓琦對朝廷內(nèi)務(wù)多少有些生疏,，他閉門思索：“眼下朝廷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
這個問題稍加思考,，韓琦很容易就得出了結(jié)論：皇位繼承人的問題亟待落實,。 宋仁宗畫像 截止目前，宋仁宗當(dāng)了近四十年的皇帝,，身體狀態(tài)每況愈下,，隨時有可能翹辮子，即駕崩,。此時不確立皇位繼承人，更待何時,？
本來建議皇帝立太子,，屬于內(nèi)閣一般性事務(wù)，沒什么可忌諱的,。無奈宋仁宗這個皇帝命苦,，先后生過三個兒子，都早早地夭折了,，身邊再無親生兒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宋仁宗心里已經(jīng)夠苦的了，還要催促他立皇太子,，豈不是打他的臉,？ 新《包青天》劇照 所以，一般大臣根本就不敢提這事,，弄不好要掉腦袋的,。早前的時候，忠心耿耿的黑面“包公”即包拯,，向宋仁宗提出過立皇嗣的問題,，皇帝本人沒做表態(tài)，搞得包拯后來也不敢再提了,。至于其他泛泛之眾的大臣們,，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愛咋咋地，明哲保身要緊,?！?/span>
韓琦想到這里，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但是他所嚇的,，并不是怕提出這個問題有可能觸犯龍顏，而是另一層“危險”：“萬一皇上突然駕崩,，而皇位繼承人又不明確,，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就憑這一點,，韓琦是了不起的,，他預(yù)見了大宋江山的危局，并決心以死相諫,，徹底扼殺覆國的隱患,。 《蘇東坡》劇照 于是韓琦趕去覲見宋仁宗并大膽諫言：“皇上，生老病死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我也不知道哪天我就嗝屁了,。” 宋仁宗當(dāng)然聽得出來,，韓琦表明上是拿他自己的生死說事兒,，其實是在暗示皇帝的生死也是不可預(yù)料的。宋仁宗哼了哼,，沒搭理他,。
韓琦又進(jìn)一步說：“臣死前有一夙愿：希望看到皇上確立皇嗣子。請皇上為大宋江山著想,，盡早立太子,?！?/span> 韓琦這番話可謂一語雙關(guān)：所謂“死前”，表面上是呼應(yīng)前面說的不知道哪天他韓琦就過逝了,；潛在的含義是,，他就算觸怒皇帝被殺頭，也要催促宋仁宗趕快立太子,。
宋仁宗被韓琦將了一軍,，一時之間無言以對：“這…要不再緩緩吧?！背⑸舷碌娜硕贾?，宋仁宗不甘心，他還想多多臨幸后宮佳麗,，爭取再度懷上自己的龍種,，生下來立為太子。
韓琦當(dāng)然知道宋仁宗的心思,，但人近老年,，再度“播種”，基本上是靠天吃飯,，成功率是很低的,。 更何況就算宋仁宗有這個“實力”，時間也不等人啊,。于是韓琦又給宋仁宗出了個折中的主意：“皇上不是有一個繼子嗎,？可先立他為太子。如果哪天后宮哪位娘娘真的懷了孕,，生下了龍子,，則可廢除舊太子，新立龍子為新太子,。如此可進(jìn)可退,，豈不是雙保險？”
聽得此言,，宋仁宗眼前一亮,，猛拍大腿：“對呀，此法甚妙,。朕以前怎么就沒想到呢,？”
韓琦所說的皇繼子，名叫趙宗實,，是宋仁宗的一個堂兄的兒子。早年由于宋仁宗接連夭折了三個兒子,，所以在趙宗實幼年的時候,，就把他接到皇宮來，認(rèn)他為繼子，賜名趙曙,，并交給曹皇后撫養(yǎng),。
宋仁宗對趙曙當(dāng)然是有感情的，但畢竟不是親生的兒子,，所以他實在不甘心把皇位傳到繼子的身上,。趙曙長大后當(dāng)然也知道這層微妙的關(guān)系，所以為了避嫌,，他屢屢請求離開皇宮,，回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身邊去。
趙曙確實有好幾次離開了皇宮,，或在外任職,，或回到父親身邊。就在韓琦建議立趙曙為皇子的節(jié)骨眼兒,，后者正在家鄉(xiāng)為逝去的親生父親守喪,。出于對孝節(jié)倫理的尊重，皇室也不好硬召他回來,。反正宋仁宗自己對立太子之事,，也還持有拖延的心理，那就干脆再等等吧,。
但韓琦的建議主張從此就在宋仁宗心里扎下了根,。后來，眼看后宮沒有哪位佳人能懷上龍種,，自己的身體也快不行了,，于是宋仁宗就聽從韓琦等人的主張把趙曙召回來，正式立他為太子,。
趙曙何等聰明,，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先是百般推辭,，實在推辭不過,，就發(fā)表聲明說：“太子的名號，我暫時先代認(rèn)了,。哪天皇上有了皇嗣,，我第一時間就請辭太子回歸家鄉(xiāng)?！边@番話說到宋仁宗的心坎里去了,。
韓琦怕夜長夢多，再生變卦,，趕緊催促宋仁宗答應(yīng)了趙曙的“請求”,，一舉確立后者為太子,。韓琦出于對大宋江山盡忠的考量，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這事沒跑了,，趙曙必定就是下一個皇帝,。”
皇位繼承人的確立問題,，看似波瀾不驚,，稀松平常，但放眼江山社稷的高度,，實為關(guān)系到國家存亡的危急大事,。韓琦能夠置個人安危于不顧，敦促宋仁宗最終確立趙曙為太子,，無愧為忠貞之良相,。
后來韓琦說過這樣一番話：“臨大節(jié)處危疑，茍利國家事知無不為,，若湍水之赴深壑無所畏避,，人臣盡力事君忠貞不二?！?/strong> 意思是說,，在關(guān)乎國家存亡的大局面前，即便個人不受信任或有危險,，只要有利于國家的事,，就要去做，就像湍急的河水奔赴兇險的溝壑,，無所畏懼,，絕不回避；為人臣子,，當(dāng)如此忠貞不二,，盡力而為。
韓琦廟 這番話反映了韓琦的忠貞觀：盡忠皇帝或國家,，只說對的,，不說好聽的。也就是說,，真正的忠誠,，絕不是在言辭上迎合或取悅君主，而是要從家國層面出發(fā),，有利于江山社稷,。韓琦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福建品藏文化公司現(xiàn)藏的清制“儒家文化”八屏字板,，其中就記載了韓琦說的這段話,。這也說明一件事：直至清代，韓琦的忠貞哲學(xué),，在讀書人眼里仍是價值千金的儒風(fēng)大家之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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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3年,，當(dāng)了四十一年皇帝的宋仁宗終于敵不過病魔的糾纏,，駕崩了。他至死也沒能再讓后宮哪位娘娘懷上龍種,，注定只能斷了后,。正如宰相韓琦預(yù)料的那樣，宋仁宗的繼子趙曙被擁立為新君,，這就是宋英宗,。
這一年，宋英宗三十一歲,，按道理獨立處理朝政已經(jīng)完全沒有問題了,，但他畢竟不是先皇宋仁宗的親生兒子，原皇室親友團(tuán)實在舍不得把大宋江山一下子全給了他,；而且還要考慮到滿朝上下的接受度,；加之宋英宗本人也是身體不大好，小病不斷,，所以經(jīng)綜合考慮,，宋英宗即位后，由他的養(yǎng)母也就是曹太后垂簾聽政,。
這就很值得玩味了：宋英宗當(dāng)皇帝時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卻還要受太后垂簾聽政的挾制。這種情況,，放眼漫長的中華封建帝制歷史,，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
宋仁宗皇后像 對宋英宗來說,，受到曹太后的掣肘,，其內(nèi)心的不爽肯定是有的；但對曹太后來說,，她也有不爽,，她代表的是先帝宋仁宗家族的利益，他宋英宗也不是先帝的親生骨肉,，憑什么坐享江山,？所以說，雙方各有不爽,，再加上兩邊的宦官不斷地挑事,，兩宮關(guān)系就有了罅隙,。
身為宰相，韓琦又一次嚇出了一身冷汗：“皇室內(nèi)部不團(tuán)結(jié),，兩宮勾心斗角,，用不了多久，大宋江山就會坍塌,?！币溃煜掠卸嗌賱萘蕶?quán)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天下就會大亂。
面對曹太后和宋英宗的內(nèi)斗局面,，一般大臣的權(quán)衡邏輯是,，表面上哪一方都不得罪，但暗地里都會根據(jù)自己的判斷,，選擇投靠有勢的或比較有可能勝出的那一方,。
但韓琦不一樣，他從沒想過投靠哪一方,。他心里的唯一所想是：“為江山社稷著想,，一定要促成兩宮團(tuán)結(jié)?！贝俸?，是韓琦的基本邏輯。
歐陽修畫像 當(dāng)時,，朝中另一位宰相級的人物,，也就是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文學(xué)家歐陽修，跟韓琦是同樣的思路,。于是,，他倆決定聯(lián)手，向曹太后和宋英宗闡述勸和之道,。
實事求是地說,，在派系斗爭中，對局外人來說,，最安全的做法是不摻和,，兩邊都不得罪，只是旁觀,，此為上策,；選擇投靠一方次之，雖然有很大風(fēng)險，但至少有一半機會上位,，此為中策,；而在雙方之間勸和，也就是說在哪一頭都說對方的好話,，這是最冒險的,，很容易被雙方拋棄，實為下策,。
所以說,，勸和兩宮，跟當(dāng)初向沒有子嗣的宋仁宗建議立皇位繼承人是一樣的,，屬于政治大忌，這種局面恰如韓琦說過的“臨大節(jié)處危疑”,、“若湍水之赴深壑”那樣,，充滿了兇險。
但韓琦是不在乎的：“所謂忠貞,，不就是情況危急的時候要勇于擔(dān)當(dāng)嗎,？”說的也是，在大好局面下空喊忠誠,，誰不會,？ 忠貞的品質(zhì)，是要靠逆境來考驗的,。決心已定,，韓琦和歐陽修一起闖入皇宮，分別找曹太后和宋英宗做思想工作,。
面對曹太后,，韓琦和歐陽修是這么說的：“當(dāng)今皇上雖不是你親生的，但是您一手撫養(yǎng)大的,，所以全天下都夸贊您的賢德和仁慈,。 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難道臨老了,，您愿意被天下人議論原來你跟其他繼母沒什么兩樣嗎,？”這番話說得曹太后驚出一身冷汗：說的是啊，哀家的一世賢淑之名,，差點被自己毀于一旦,。
韓琦和歐陽修又跑去找宋英宗說：“自古以來，賢明的君主數(shù)不勝數(shù),，多您一個不多,。像您這種以繼子身份登基的情況，唯有孝心才能讓陛下名垂青史,?！彼斡⒆诓桓吲d：“我原本倒是想孝敬太后,，但她現(xiàn)在也沒把我當(dāng)兒子看，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啊……”
論做思想工作,，韓琦的確是一流的輔導(dǎo)員,，他說：“古今往來，孝子多了去了,。但歷史上為什么唯有舜被稱頌為大孝子呢,？
一是他孝順的也是繼母，不是生身母親,；二是他的繼母對他很不好,；三是舜后來也成了帝王，但不改孝順之志,。 這三點,，跟陛下您的情況是一模一樣的啊。這是天注定的,，陛下也將以孝子身份載入史冊,。”題外話：宋英宗后來在歷史上確實以孝子形象聞名,。
這番話說得宋英宗心花怒放的,，他全然相信了：虞舜經(jīng)歷的情況，在他身上重演,，必是天意,。宋英宗當(dāng)下滿口答應(yīng)：“行行行，往后朕一定順著太后,?！?/span>
在韓琦、歐陽修的努力斡旋下,，曹太后和宋英宗都各退了三步,，分別愿以慈愛和孝順的姿態(tài)來對待對方，人心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一來二去,，兩宮和睦有加。
一年之后,，又在韓琦的勸說下,，曹太后心甘情愿地撤簾還政了，大宋皇室終于回歸正常的執(zhí)政軌道,。
實事求是地說,，宋英宗這人跟他的干爹宋仁宗一樣，也是命不太好。宋仁宗的命不好,，在于沒有子嗣,；宋英宗的命不好，卻是身體素質(zhì)太差,，短命,。不過好在宋英宗有子，總算后繼有人了,。
1066年,，宰相韓琦眼看宋英宗病來如山倒，一日不如一日,，便建議立宋英宗的兒子趙頊為太子,，以作為皇位繼承人。宋英宗聽從了韓琦的建議,，早早確立了太子人選,。
宋神宗趙頊 韓琦先后勸說宋仁宗、宋英宗確立了皇位繼承人,，他作為內(nèi)閣重臣輔助皇室設(shè)立了兩朝太子人選，目的都只有一個：為確保北宋江山的社稷穩(wěn)定,。 韓琦的忠貞模式,，確實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北宋朝廷所需要的,。 話說宋英宗體弱多病,，縱然再有鴻鵠之志，也難有大的作為,。在這種情況下,，韓琦將盡忠模式切換到力保政局穩(wěn)定和皇權(quán)交接有序上來，也算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在宋英宗的任期內(nèi),，做過的一件具有重大歷史影響力的事情是：以欽命形式詔令司馬光設(shè)局專修《資治通鑒》。當(dāng)然,，這是題外話,。
1067年，做了五年皇帝的宋英宗駕鶴西去,，皇太子趙頊繼位,，這就是宋神宗。在北宋歷史上,，宋神宗是一位較有作為的皇帝,，在此不贅述。
在此筆者想強調(diào)的是，結(jié)合前朝宋仁宗和宋英宗時期的皇權(quán)繼承危機來看,，后來宋神宗之所以登上皇位,，跟韓琦是有很大關(guān)系的。沒有韓琦的力諫,，或許不會有宋英宗,，當(dāng)然也就不會有宋神宗。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韓琦的忠貞行為，深刻影響了北宋皇家歷史的走向,。
在韓琦早年的軍政生涯中,，他曾以軍事才華名震朝野。
在北宋與西夏的軍事斗爭過程中,，韓琦不僅力排眾議推薦重用了屢受打壓的范仲淹,，而且他跟范仲淹一起締造了北宋軍隊的邊塞威名，有歌謠云：“軍中有一韓,，西夏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夏聞之驚破膽,?！?/strong>當(dāng)然了，韓琦之所以名垂青史,，更大程度上是基于他后來成為了一代名相,。
回首自己的戎馬生涯和政治高位，韓琦后來曾這樣總結(jié)道：“琦平生仗孤忠以進(jìn),，每遇大事即以死自處,，幸而不死，皆偶成,；實天扶持,，非琦所能也?！?/strong>
韓琦生平事跡 意思是說：我韓某人平生孤膽忠心,，每遇到國家存亡之際，都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冒死盡忠,；有幸不死，那是偶然,。所以說,，走到今天,，不是我韓某人有什么大能耐，實在是老天幫忙罷了,。
韓琦的這番總結(jié)語,，雖然有謙虛的成分，但也道出了他的忠貞哲學(xué),，那就是越是在國家危急關(guān)頭,，越要冒死奮進(jìn)。 這種態(tài)度,，跟銘刻于清制“儒家文化”八屏字板中的韓琦語錄是一致的：“臨大節(jié)處危疑,，茍利國家事知無不為，若湍水之赴深壑無所畏避,，人臣盡力事君忠貞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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