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來，一天冷過一天,，就快數(shù)九了,。

前些日子，戶外活動,，經(jīng)過小區(qū)一個拐角,，一個向陽背風(fēng)僻靜的地方，那里有一個半圓形小花壇,，路牙石后,，人行道花磚上，貼近圍墻邊,，幾個上了年紀(jì)的老太太在閑坐?，F(xiàn)在說上了年紀(jì)的,，該是七老八十的這把年紀(jì)。此后多次經(jīng)過這里,，老太太更多了,。有帶個墊子坐在墻根的，有帶個馬扎來的,，有坐著輪椅來的還抱著個熱水杯子,，她們是來曬太陽的，暖烘烘的太陽底下,，老太太們很享受,，那神色甚是安詳，如入安養(yǎng)之國,、歡喜之園,。

已是晌午之后，太陽從西南角斜著照過來,。這真是鬧中取靜,、陽光充足的好地方。往東二三百米,，是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往西三四百米，是書聲朗朗,、歌聲飛揚的小學(xué)校和幼兒園,；北面么，是密集的樓房,。與我們在所有的城市見到的都一樣,，高聳的水泥大森林，連那高高的楊樹,，也要伸長了脖子,，一年里也見不到幾次陽光；不少人家,，窗戶里灑進陽光有點兒奢侈,。倘若站在樓宇間，你要做引體向上運動,，引頸仰望，或許能從樓的縫隙中看到一線藍天,，或白云,、或星星，運氣不好的話,，只能看到一片灰霧,。即便如此,，你還是要經(jīng)常出來仰望一下，據(jù)說這對治療要脊椎病或白內(nèi)障什么的有好處,。只有眼前這塊巴掌大的一角,，南面才起來一幢樓，西南角地塊還空著,，廢棄的工棚,、枯黃的雜草、零散的石塊,，甚是荒涼,，與周邊的景觀極不協(xié)調(diào)，那地方還能蓋四五幢樓呢,，聽說是要建商場綜合體什么的,，又聽說開發(fā)商沒錢了，拖著不建了,。老太太覺得,，什么都不建才好呢，這里有太陽,，僻靜,、暖和，沒個遮擋的,，這就夠了,。積點兒德，留著它吧,。

你不得不佩服老太太們獨到的眼光,。起初還是三個五個地零散來的，就坐在那兒愣神,、發(fā)呆,、瞇眼，或小睡一刻,，此后彼此多看幾眼,，偶爾搭腔，說幾句相互聽不清,、也聽不懂的話兒,，相視一笑，繼續(xù)各自曬太陽,；而后,，來的人日漸多了，有推著輪椅來的,，有拿著水壺打持久戰(zhàn)的,，有帶著小被子還有專人陪護的,，有身板結(jié)實的老漢，也有準(zhǔn)老太太級的大媽們趕來湊熱鬧,；又不知從何時起,，原先在附近公園散步，等著去小學(xué)校,、幼兒園接孫囡孫女的一桿眾人也擠進這里了,，她們?nèi)齼蓛傻模φ勚页＠锒?，打聽著娛樂八卦,，分享著育兒帶孫的辛苦和幸福，老太太們很是不快,，老太太角這不成了市井角了,？

這情景與過去農(nóng)村生活記憶高度重合。往昔,，冬天農(nóng)閑時,，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們，都這般地蜷曲在草垛前,、屋山墻下,，兩手縮在袖籠里曬太陽。那是因為屋子里陰冷,，冬天里陽光下外面比屋子里暖和,。不少地方現(xiàn)在也是如此，而且不僅是老人,，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歡曬太陽,，一邊曬太陽，一邊不停手里的針線活兒和零碎活兒,，這是古老,、最自然的生活方式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逐日而行，這樣一幅自然古樸的生活寫真,，打著時代烙印,，雖已漸漸遠去，卻也時常在記憶中浮現(xiàn),。

那一回看電視,，有一個鏡頭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一個超級大湖上,，成堆的甲魚往岸邊的幾塊突出的石頭上擠,，只為曬一會兒太陽。擠得你上我下,，幾上幾下,，相互傾軋，爬上去的,，曬得一會兒太陽,，得到了溫暖，吸收了能量,；擠下來的要在冰冷的湖水里繼續(xù)受凍,，所以要不停地把爬上去的給擠下來，這人與動物,，何其相似乃爾,！

倒是無意將湖中甲魚與老太太曬太陽類比。不過,，沖突還真就發(fā)生了,。那天有些冷，幾個大媽早早來到,，占據(jù)有利位置,。一位坐輪椅來的老太太來的稍晚，只好在遠一些的地方停下,，那里有風(fēng),。過了一會兒，推輪椅的護工不愿意了,，說俺家老奶奶八十幾歲的人了,，就這巴掌大地方，曬個太陽還有人爭,，這叫什么事兒,？那邊有人附和：就是的，你們年紀(jì)輕的不會再找個地方嗎,？這可是咱幾個老媽子的地方,。那廂邊有個女高音砸過來：這是誰家的地盤啊,？沒刻著誰家的名字啊,，咋來不得么！這一來二去,，你一言,，我一語，對嗆起來,，就成了兩個陣營,，老太太一邊,，大媽們一邊，嚷嚷一陣子,，老太太那邊,，主要是陪護人說話，老太太們不大言語,。忽聽得幼兒園那邊喇叭響起：“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嘿，留不下了,！到接孩子的時間啦,，孩子拴著眾人的心呢！呼啦一下子,，一群人作鳥獸散,。剩下幾個老太太，相互看看,，無語,。天色已晚，也該回去了,。

再后來呢,，這里復(fù)歸平靜，還是老太太們的地盤,。

本也喜歡曬太陽,，想去湊個熱鬧，這情景,，還是算了吧,。

（蘇生寫于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