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古城西護城河邊,我們小時候叫西門頭,。那時候的城關鎮(zhèn)是一座秀美的江南古鎮(zhèn),,河道曲曲環(huán)繞,沿狀元橋出西城門至將軍橋下,,便是生我養(yǎng)我的故居,,我親愛的老家。俯瞰西門頭,,瓦屋鱗次櫛比,,在高樓大廈的映襯下顯得格外低矮,如同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歲月雕琢得她布滿皺紋,,垂垂老去,暮色蒼涼,。我出生的那天大雪紛飛,,這在江南也算得稀罕的景致,每年冬天我都巴望著落雪,,凍得通紅的小手袖在袖管里,,縮著脖子,抬頭仰望著掛在屋檐下的冰掛,,仿佛是一串串的冰糖葫蘆,,冬天總是出奇的冷。我們家住的房子跟別人家不一樣,,是一溜排十間青磚水泥墻紅瓦房,,那個年代,木板瓦片房居多,,我們也算比較豪了,。房子是省水文地質(zhì)局用來做辦公室的,比一般的民居高出很多,,水泥地坪離地面一尺多高,,要墊塊厚石階才能下得來,。地質(zhì)隊離開舟山去杭城的時候給留守家屬住的。十間房子五戶人家,,一共十五個小孩,,平日里看不見爸爸,只有探親和過年才得以相聚,。一排屋子就成了一個大家庭,,媽媽們親如妯娌,孩子則都以兄弟姐妹相稱,,父親們探親回來均有東西捎帶,,因為地質(zhì)局野外津貼高,帶來省城吃的玩的都是這里不常見的,。每每那個時候,,我們就像梁上的燕子一樣,從這家飛到那家,,咧開了的嘴合也合不攏,。電線桿下是我們晚飯后乘涼,、圍著老崔伯講故事的地方,,在我們的死打爛纏下,戰(zhàn)爭篇,、鬼怪篇如連續(xù)劇一般上演,,我問他是什么原因參加解放軍呢?他的回答頗令小小的我失望,,'餓呀,,為了吃飯,如果當時國民黨來拉壯丁也會去的,。'就是現(xiàn)在淡黃色的墻,,種滿了花草的地兒。老家的原貌沒有留下,,現(xiàn)在已面目全非,,那排屋頭尾拆除改建成樓房,中間的住戶也都搭了小屋,,本來寬寬的弄堂變得很狹窄,。老弟去看鄰居阿仙阿姨,阿姨說你生出來的時候還是我抱著的,。近距離看藏在里面的老屋,,還能見到當年的豪樣,青磚紅瓦水泥墻。老弟陪老爸看望老同事老鄰居小沈叔叔,,可惜沒把麗華阿姨一起拍上來,,當年的麗華阿姨是我父母輩里的一朵牡丹花,在紅太陽紀念館當講解員,,人漂亮聲音又好聽,。那一帶角角落落都有我跟著小哥拿著手電筒??一起捉蟋蟀??的蹤跡,。屋后,,西安橋邊的那座廟,早先叫三官堂,,那時住著七十多歲的尼姑阿婆,,被強行還俗后,帶發(fā)修行,,靠侄兒供養(yǎng),,尼姑阿婆眼窩凹陷,頗有幾分威嚴,,小孩不敢親近。廟的那頭與馬路相連是西安橋,,印象深刻的一座石拱橋,,住在河埠頭的胖胖的何伯家是新聞中心,講廣播里的新聞大事,,還有李家長,,張家短的,王家來了誰誰誰的,。何伯在八仙桌旁坐著,,穿著直襟布衣褂子,搖著蒲扇喝著茶,,是宅心仁厚的老娘舅,,正確評判著是非糾紛。剪著齊耳短發(fā)的何大媽著翻領襯衫,,看上去就是大戶人家的女人,,清清爽爽白白凈凈,提著大茶壺去爐子上燒水,,總有人圍著那張八仙桌,,木門排上的時候,一天的橋頭報自然翻過,。第二次搬到弄堂中間地帶的獨棟二層小樓里,,那時候我已經(jīng)讀高中了。再后來我家又搬到商品房,始終沒有離開過西門頭,,因為我媽故土難離,,不舍鄰居。往陸軍游泳池方向是左手邊是金班和阿芳同學家,,右邊是董家大院,,里面有畫畫的董老師,還有我的包同學住那兒,。我家門口對面的弄堂那家高宅大院,院子聽說是前國民黨軍官宅第,,里邊住的在杭州工作,,深居簡出,宅門深閉,,偶爾縫年過節(jié)有氣質(zhì)高雅的姐姐進出,,大我們許多,只有仰視,。他家的圍墻也與別家不同,,陽光透過斑駁的圍墻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抬自來水從這條弄堂取道最近,洗衣則在護城河的河埠頭,,夏天來臨,,大家都在河里游泳???♀???洗澡,我這只旱鴨則抱著木桶,、籃球??下水漂著,。河堤邊的柳樹已經(jīng)老的灣進了水里,孩子們還要騎在上面戴上柳枝帽擎著荷葉蓋玩著戰(zhàn)斗游戲,。我們在上學路上畫著方格踢著著瓦片,,丟著沙包;小男生則滾著鐵環(huán),,打著玻璃球,,飛著三角,一路比賽著到學校,。將軍橋,我對這座橋已經(jīng)沒有印象了,任同學、徐同學、應同學、龐同學的家都打這兒進去,我們經(jīng)常穿梭在各家之間,,辦小小班,一起做作業(yè),。記得那里地勢較低,,強臺風來臨之際,會漫水過膝,,淌水過去也成小人們好玩的事體,。狀元橋肯定是那里出過狀元,或有及第狀元走過,;將軍橋不知道哪朝哪代出過將軍,,無考。某年這兒卻出了個安楞大無,,兇巴巴的杵在那里,,我們?nèi)ト∽x書的時候就怕怕了。拔光了頭發(fā)的美麗大無挑著擔子,,呼喚著有名有姓的小雞小鵝是我們最愛逗玩的主兒,,一遍遍地詢問,"這只小雞叫什么名字呀,?""叫阿菊",,總是不厭其煩。將軍橋邊上安了個公共自來水籠頭,,平時上鎖??,到早上九點,、下午三點左右,,有放水的阿姨賣水,一擔一角,。把我們養(yǎng)大的阿婆說城里人眼睛睜開要化錢,,連喝涼水也要用錢買。大墻門里有一個鄭同學,,不知是甲班還是初中同學忘了,,只記得她家有三姐妹。兒時高高的大墻門如今看來小了許多,,是我高了還是你矮了,?也許是我長大了,眼界高了,。大墻門里已經(jīng)開拆,,我立馬搶拍了一張照片,。煙灰色的門面是甲班阿芬的家,她爸是舟建公司的,,我用煤渣做的假山池漏水是她爸幫忙修補的,。剃滿月頭的理發(fā)店原是一家小店,,家里的醬油鹽糖,、老爸的大前門煙,四特酒,、五加皮,,乃至我的蛋黃餅,泡泡糖,、奶油面包都是經(jīng)那瘦瘦店家的手遞給我的,。過中高嶺就是我們的學校——城關三?。ㄔ瓉硎翘熘鹘烫茫?/h3>校名已不復存在,,現(xiàn)是退休教師的活動中心進門處的整衣鏡旁仔細照照,瞧瞧自己是否還有沒有兒時的模樣,。這排修整過的平房曾經(jīng)有五乙班同學朗朗的讀書聲,,操場上我們的歡聲笑語排山倒海,跳橡皮筋,、踢毽子的女生,,打籃球的男生??瞧那株繁茂的大樹,它的枝蔓可不就是我們嗎,?滿天下的桃李芬芳,。西門頭可謂人杰地靈,鄰居陳同學綽號叫陳景潤,,長大了真的成了科學家,,同學中還有顧才子,羅才子等等??三小門口的水井,,冬暖夏涼,冬天井口冒著煙,,夏天冰冰涼的,,可用井水泡西瓜,一直沿用至今,。大媽在打水洗衣,,一邊告訴我:你摸摸,這水火熱的,。學校對門是石頭同學家,他爺爺賣烏米飯三分一酒盞,,小手抓不過,,倒進口袋里,把口袋都給染黑了,。學校對面老公安后門口的店面上寫著'絕色'二字,感慨一下:我剛工作時,,來自定海鄉(xiāng)鎮(zhèn)的美女同事對我說,,你們定海城里人也不咋樣,沒好看,,還不如我們鄉(xiāng)下人,。我因為自己是丑小鴨,不敢爭辯,。如今回想起來,,我的鄰居姐妹同學,頗有幾分美貌,,不說絕色,,亦不負佳人。我們一排屋里的,,有本家姐姐,,名聲在外,陳同學的妹子阿莉,,長的像三打白骨精里的白骨精,,小伊比楊玉瑩更好看,大墻門里的五朵金花中的三姐,,長的如寶釵,,頗有楊玉環(huán)之風。同學中的龐美人,,任小妹,還有西大街的俞總,,皆不負美人之譽,。西門頭,以后高樓大廈會替代你,,百姓的住房條件會得到更多的改善,。雖說是半世紀后的回眸,,我還是講不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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