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伐商之后即謀劃營建東都,此說見于《史記·周本紀(jì)》等文獻(xiàn)和何尊等金文材料,是可肯定的,。但目前學(xué)術(shù)界認(rèn)為成王和周召二公所卜選修建的洛邑就是武王所選定的東都,對此我們是不同意的,。成王所建洛邑,學(xué)者或謂成周,或謂王城,或謂二者皆有。實(shí)際上這兩處并無大的區(qū)別:一在鏶水東,一在鏶水西,且均在洛水下游的北岸,。然而《逸周書·度邑》中武王曾以“居易無固”否定了在伊水洛水北岸建都的可能性,。提出了“有夏之居”的設(shè)想,并且可能進(jìn)行了一定程度的營建。武王的東都選址在當(dāng)時是具有深刻的戰(zhàn)略意義的,。但由于武王克商后在位僅二年就死了① ,《逸周書·作雒》謂成王即位第二年便伐武庚,討東夷,不久即營建洛邑新都,。這是戰(zhàn)略形勢轉(zhuǎn)變后的重新選擇,與《度邑》之說明顯矛盾。然而后來文獻(xiàn)與傳注常把武王選都與成王建都混而為一,以至于有時曲解《度邑》之文,抹煞了武王與成王周公在不同時期不同條件下所選東都的區(qū)別,因而也就難以理解武王所選東都的戰(zhàn)略意義,。因此,周武王所選的東都地址是值得我們認(rèn)真考察,、探討的。 一,、從《逸周書·度邑》看武王東都選址地望 《度邑》為“《逸周書》中可信為周初文字者”之一②,。它保留了一些重要的歷史資料,如武王曾提議以“兄弟相后”的方式讓周公繼位,并選定“無遠(yuǎn)天室”的“有夏之居”作為東都。故此篇的史料價值是值得我們重視的,。 (一)“有夏之居”考 《逸周書·度邑》篇述武王和周公討論東都選址時說:“自洛延于伊,居陽無固,其有夏之居,。我南望過于三涂,我北望過于有岳,丕原頁瞻過于河,宛瞻于伊洛,無遠(yuǎn)天室?!鄙弦囊佬陆霭妗兑葜軙鴧R校集注》的文字及斷句③,。這一段的文字,句讀有幾處需要校正:(1)《周本紀(jì)》引上文“居陽無固”作“居易毋固” ,這里是分析戰(zhàn)略地勢的——詳下文的分析,《周本紀(jì)》是對的。莊述祖,、朱駿聲就曾依《周本紀(jì)》改“陽”為“易”④,。 (2)“其有夏之居” ,依《史記·周本紀(jì)》集解、《水經(jīng)·洛水注》引文及《漢書·地理志》顏?zhàn)⑤d臣瓚引《度邑》言“武王問太公曰`吾將因有夏之居也,南望過于三涂,北詹望于有河’” ,可知是對下文而言,斷句應(yīng)屬下,即此句下的句號應(yīng)改為冒號或逗號,。(3)“我北望過于有岳,丕原頁瞻過于河” ,王念孫依《史記·周本紀(jì)》引文改“丕”為“鄙” ,屬上句;改“原頁”為“顧” ,移“岳”前之“有”到“河”前⑤ ,是對的,。依校正后的文字應(yīng)讀為: 自洛延于伊,居·易無固,。·其·有·夏·之·居:我南望過于三涂,我北望過于岳·鄙,·顧瞻過于·有河,宛瞻于伊洛,無遠(yuǎn)天室,。 《度邑》中武王所選東都“有夏之居”在何地呢?概括地說有三種不同的說法,。 (1)“有夏之居”為斟尋阝說。此說司馬遷《周本紀(jì)》,、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及陳逢衡、朱左曾⑥等學(xué)者主之,。(2)為陽城說,。《漢書·地理志》顏?zhàn)⒁辑懼髦?現(xiàn)代許多學(xué)者從之并認(rèn)為陽城即今登封告成鎮(zhèn)一帶⑦,。 (3)為陽翟說,。此說徐廣、酈道元,、張大業(yè)等學(xué)者主之,。 從《度邑》之文內(nèi)證來看,“有夏之居”為斟尋阝說是不能成立的?!抖纫亍吩?“其有夏之居:我南望過于三涂,我北望過于岳鄙,顧瞻過于有河,宛瞻于伊洛,無遠(yuǎn)天室,。”從“北望過于岳鄙” ,可知武王的觀察地點(diǎn)在嵩岳之南,。具體地點(diǎn)在何地呢?我們認(rèn)為這是武王和周公談話時回憶當(dāng)初在汾阜觀察的印象,。《度邑》篇開頭便說:“維王克殷國,君諸侯,乃厥獻(xiàn)民征主九牧之師見王于殷郊,。王乃升汾之阜,以望商邑,。”這里“汾之阜”有三說,?!吨鼙炯o(jì)》正義謂“豳” (汾)在豳州三水縣西十里豳原,即今陜西旬邑之西;陳逢衡認(rèn)為汾之阜即山西汾水上之阜,并引施彥士之說,謂商邑即當(dāng)時山東蒲州府東北二十里榮河縣商祖乙所都之耿⑧ ;盧文?、潘振則認(rèn)為襄城有汾丘,《左傳》襄公十八年“楚子庚治兵于汾”即此地⑨ ,在今潁水之北,、河南許昌市之南,。我們認(rèn)為潁水之汾丘是對的,前兩說難以成立。以陜西之“豳”?望商邑,固不可能;以汾水之丘阜?望地在山西的商祖乙所都之耿,這一帶不是晚商時期的政治中心,不僅失去觀察?望的意義,而且亦不合《逸周書·度邑》篇描繪的地望,。因此《度邑》之“汾阜”只能是潁水北岸,、今許昌市之南的汾丘:《水經(jīng)·潁水注》 “潁水又東南,江陂水注之,水受大崇丘城南,故汾丘城也?!蹦敲?《度邑》所說南望三涂10,、北望岳鄙、顧瞻河水,、宛瞻伊洛的觀察地點(diǎn)應(yīng)在汾丘,即《潁水注》所說的“大崇丘”,。觀察地點(diǎn)在汾丘,則說明《度邑》中武王所選“有夏之居”在嵩山之南,、潁水一帶,此可絕對地排除“有夏之居”為斟尋阝說。剩下可供討論的就是地處潁川的陽城和陽翟了,。 禹都之地,文獻(xiàn)所見有五處:陽翟(今禹縣),、陽城(今河南登封)、平陽(今臨汾),、安邑(今夏縣),、晉陽(今太原)?!稘h書·地理志》潁川郡陽翟縣自注,、《續(xù)漢書·郡國志》豫州潁川郡陽翟條及《水經(jīng)·潁水注》等均謂禹都陽翟;而《史記·封禪書》正義引《世本》提到的禹都有四個:陽城、平陽,、安邑,、晉陽。這后三者有的學(xué)者表示懷疑11 ,這種懷疑是有道理的,。《度邑》中“有夏之居” ,酈道元《潁水注》以為是“陽翟故城” ,“夏禹始封于此,為夏國”,?!抖纫亍菲坝邢闹印彼枋龅赝卺陨街?這便把地處晉南晉中的平陽、安邑,、晉陽三說排除在外了,。也只有陽城陽翟可供討論了。 《漢書·地理志上》,、《水經(jīng)·潁水注》,、《元和郡縣圖志》卷三《河南道·河南府》等地理學(xué)專著均謂夏初禹都為陽翟,而《世本》、古本《竹書紀(jì)年》則謂“禹都陽城”12,。但這二者也可能為一地,清人洪頤煊認(rèn)為陽城與陽翟相近,“或當(dāng)日禹所都陽城本在陽翟”13,。我們認(rèn)為此說是對的。古漢語山南謂“陽” ,而陽城與陽翟均在嵩山之南,均可以陽城稱之,。按《讀史方輿紀(jì)要》卷四八及乾隆年間《登封縣志》謂潁川陽城周代稱潁邑,戰(zhàn)國初年屬鄭國始稱陽城,。這說明“陽城”本不為河南登封之古名。 本世紀(jì)70年代在河南告成鎮(zhèn)一帶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國時古陽城遺址14 ,隨即則有一些學(xué)者認(rèn)為禹都陽城可為定說,。然而登封王城崗小城堡規(guī)模之小,時代之早,使人很難相信它就是禹所都之陽城15,。而陽翟作為禹啟時代所都之地則有更多的證據(jù)?!端?jīng)·潁水注》謂潁水之上,距陽翟不遠(yuǎn)有“夏亭城”;有“啟筮亭” ,此即啟“享大神于大陵之上”的“鈞臺”,。鈞臺是夏啟祀天享神及政治盟享之地:《左傳》昭公四年:“夏啟有鈞臺之享” ,杜注謂河南陽翟縣南有鈞臺。夏后禹有夏之國正在這陽翟一帶,《潁水注》云: 潁水自?東,逕陽翟故城北,夏禹始封于此,為夏國,。故武王至周曰:“吾其有夏之居乎?”遂營洛(“櫟”字聲訛,詳下)邑,。徐廣曰:河南陽城陽翟,則夏地也,。把這些說法和《逸周書·度邑》篇相比較,則可知周武王所選“有夏之居”確在陽翟。清人張大業(yè)說得好,“《度邑》之言居陽翟因有夏之居” ,于“無可辨證之中,天然有一確證;無可考核之中,豁然而成精核”16,。張氏用“確證”“精核”等詞極力肯定《度邑》“有夏之居”即陽翟,是可信的,。目前在禹縣吳灣發(fā)現(xiàn)有“大范圍夏文化(引者按:即二里頭文化)遺址”17 ,亦可證明這一點(diǎn)。 (二)“天下之中”考 新出土不久的何尊銘文18曰: 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則廷告于天,曰: “余其宅茲中或(國),自之鱚( )民,?!薄爸袊奔刺煜轮械膰肌:巫疸懳恼f明武王克商之后,準(zhǔn)備居住于天下之中的都城,自這里治理天下之民,。這正好印證了《逸周書·度邑》篇的說法,說明武王準(zhǔn)備營建東都的戰(zhàn)略決策,。 《尚書·召誥》: “王來紹上帝,自服于土中”; 《逸周書·作雒》: “周公敬念于后曰:`予畏周室克追,俾中天下?!皩⒅抡?乃作大邑成周于土中”;《史記·周本紀(jì)》: “成王在豐,使召公復(fù)營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 …曰: `此天下之中,四方八貢,道里均’”?!巴林小?、“中天下” ,“天下之中”與何尊銘文中的“中國”的大意是相同的,但它們之間的意思是否完全相同呢?筆者認(rèn)為不能完全等同。目前大多數(shù)學(xué)者據(jù)何尊銘文以為洛邑就是武王所選,“宅茲中國”就是“作大邑于土中” ,我們認(rèn)為這是不恰當(dāng)?shù)摹?/p> 誠然,從字面意思看,它們是毫無區(qū)別的,。但從廣義狹義角度看,它們的區(qū)別甚大,。狹義指點(diǎn),廣義指面。同樣是“天下之中” ,狹義指的是一個絕對的中心:點(diǎn),。如《周禮·地官·大司徒》所說建王都以圭表求地中之法就是這樣: 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 …·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fēng)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百物阜安,·乃·建·王·國·焉,… … 以圭表八尺正日影,求地中,離開其地,則所得數(shù)據(jù)不合,所以這是一種天文意義上的絕對的“天下之中”,。廣義的“天下之中”指的是一個相對的中心:面。如《周本紀(jì)》中周公謂洛邑曰: “此天下之中,四方八貢,道里均,?!边@里的地中是與四方道里比較而言所形成的地理方位上的“天下之中” ,是一個相對的中心。 《周禮·大司徒》所說建王都用圭表“正日景(影)以求地中”之法,吸引了漢以來不少學(xué)者去考察這一絕對的“地中”在何地,。馬融以為在洛陽,鄭眾鄭玄皆以為在潁川陽城,且曾目驗(yàn)晷影19,。其后學(xué)者說法雖多但不出這二說。大致經(jīng)史考據(jù)家多從馬融洛陽之說,天文輿地家多從二鄭陽城之說20,。今天看來,應(yīng)是經(jīng)史考據(jù)家錯,而天文輿地家對,。因?yàn)樘煳妮浀丶沂遣活櫝烧f而據(jù)數(shù)據(jù)推算或?qū)崪y,而經(jīng)史考據(jù)家則是遷就成說而不顧《周禮·大司徒》所提供的數(shù)據(jù)。呂思勉先生對天文輿地家的說法做了肯定: “司農(nóng)父子,皆明`三統(tǒng)歷’ ,所舉當(dāng)系歷家舊說” ,“此可見陽城附近,確為歷代帝都所在”21,。賈公彥也曾對兩家進(jìn)行過評價,說: “鄭司農(nóng)云潁川陽城地為然者,潁川郡陽城縣是周公度景之處,古跡猶存,故云地為然也,。… …洛都雖不在地之正中——潁川地中,仍在畿內(nèi)?!?2賈氏一方面肯定了鄭氏說地中為潁川陽城之說,另一方面用廣狹之分,認(rèn)為洛陽雖非地之正中,但洛邑“仍在畿內(nèi)” ,是廣義的“天下之中”,。 但是,潁川陽城并不是一個很理想的天文意義的“天下之中”點(diǎn),所謂陽城一帶有周公度影之處也是《水經(jīng)·潁水注》所記的傳說,我們認(rèn)為,利用《周禮·大司徒》所提供的夏至日用八尺圭表所測日影一尺五寸的數(shù)據(jù),利用最簡易的測緯度之法——相似直角三角形的原理,則可判定周代的“地中”所在。 隨日而變的變量太陽赤緯,其變化規(guī)律比較復(fù)雜,但在一年夏至,、冬至,、春分、秋分這四天是固定的,。夏至前后幾天的赤緯是23°27′,求這時地理緯度H的公式是:H=90°+23°27′-h,。其中h是其地太陽的高度角,在正午時h可用“ tgh=竿長/影長”的公式求得。而《周禮·大司徒》所說八尺圭表“日至之景尺有五寸”提供了上述所要求的所有數(shù)據(jù),。把這些數(shù)據(jù)代入上述公式,則tgh=8÷ 1.5≈ 5.333,得h=79°23′,再置入求地理緯度的公式中,則H=90°+ 23°27′-79°23′=34°04′,。那么,我們用現(xiàn)代科學(xué)方法推算出《周禮·大司徒》 “建王都”所要求的“地中”緯度約為34°04′。按今測洛陽,、王城,、陽城、陽翟的地理緯度分別約為34°40′, 34°43′, 34°25′, 34°10′,。這些數(shù)據(jù)中只有陽翟的地理緯度與上所計“地中”的地理緯度34°04′最近,陽城已差20分以上,洛陽,、王城則差30分以上。依此可證酈道元等人所說《度邑》篇所云“有夏之居”在陽翟的說法是對的,武王為初建王都所選的“地中”應(yīng)在陽翟,。 戰(zhàn)國陽翟,春秋為“櫟” ,有鈞臺,。譚其驤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第1冊“春秋鄭宋衛(wèi)”圖中鈞臺標(biāo)在櫟南,緯度約在34°05′。與上面所計“地中”緯度34°04′幾乎一致,。我們以為武王所見“宅茲中國”的“有夏之居”正在這一帶?!蹲髠鳌氛压哪暝? “夏啟有鈞臺之享,。”“鈞臺”為夏代祀天享神卜筮盟諸侯的重要場所,也是最早的觀天臺,?!端?jīng)·潁水注》謂鈞臺又名“啟筮亭”;《太平御覽》卷八二引《歸藏》有啟享神上鈞臺與“作?臺”之說?!?臺”即“鈞臺” ,“?”蓋即今文《堯典》 “?璣玉衡”之類,。鈞臺或?臺應(yīng)為觀測天象臺。童書業(yè)先生就曾指出“鈞臺”即“天臺”,、“鈞天之臺” ,并以為《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楚辭·天問》、古本《紀(jì)年》所說啟上賓于天,竊九辯九歌以下等神話與此有關(guān)23 ,是可信的,?!秴问洗呵铩び惺加[》與《淮南子·天文訓(xùn)》均有“中央曰鈞天,其星角亢氐”之文,高注《有始覽》:“鈞,平也。為四方主,故曰鈞天。角亢氐,… …韓鄭分野,?!扁x臺就是地處中央的“鈞天”之臺,它為“四方主” ,故可祀天享神。鈞臺春秋屬鄭,戰(zhàn)國屬韓,與分野說也正好一致,。依此看,鈞臺就是一個最早的祀天測影觀天象的天文臺,。它的地理緯度與《周禮·大司徒》所提供的“建王都”之“地中”緯度一致,絕不是偶然的。西周金文何尊銘文說武王“廷告于天” ,打算“宅茲中國” ,應(yīng)在陽翟鈞臺一帶,。 (三)春秋之“櫟”訛而為“洛” (雒)說 文獻(xiàn)中有周武王伐紂后營洛邑并遷九鼎于洛邑之說,。《史記·周本紀(jì)》謂武王克商后,“營周居于雒邑而后去”;此說亦見《匈奴列傳》,?!蹲髠鳌坊腹?“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此說亦見《漢書·王吉貢禹傳》?!妒酚洝⒕词鍖O通列傳》正義引《括地志》載《帝王紀(jì)》之語云: “武王伐紂,營洛邑而定鼎焉,。”上述文中“雒邑”即“洛邑”的異文,。那么,武王是否營建了洛邑?這是學(xué)術(shù)界有爭議的一個問題,。如果說武王沒有營建洛邑,為什么這么多的文獻(xiàn)說武王營建了洛邑并定鼎于此?如果說武王營建了洛邑,那么,《尚書·召誥》謂召公至洛“卜宅”、《洛誥》謂周公至洛師占卜河朔黎水,、澗水東,、鏶水西、鏶水東等地而選定洛邑又有什么必要? 我們認(rèn)為《史記》 《左傳》等文所說武王營建并遷鼎的“雒” (洛)應(yīng)是“櫟”字的聲近而訛,。從上述《逸周書·度邑》等文看,武王所選的“有夏之居”為陽翟,陽翟春秋時代稱“櫟” ,屬鄭,常見于《春秋》,、《左傳》?!赌绿熳觽鳌肪砦逯^穆王“西虞曰櫟丘” ,注:“櫟,今河南陽翟縣”,。陽翟西周時作“歷” ,西周金文禹鼎銘文稱“歷”為“南國”24 ,《國語·鄭語》中鄭武公所取新鄭十邑中有“歷” , 《逸周書·世俘》記武王克商后所伐有“?”國,即“歷”國25??芍髦芊Q“歷” ,春秋稱“櫟” ,戰(zhàn)國時稱“陽翟” ,均為一語之音變,。《水經(jīng)·潁水注》云: “ 《春秋經(jīng)》書:秋,鄭伯突入于櫟,?!?…服虔曰:檀伯,鄭守,櫟大夫。櫟,鄭之大都,。宋忠曰:今陽翟也,周末韓景侯自新鄭徙都之,。王隱曰:翟,本櫟也,故潁川郡治也?!?/p> 我們認(rèn)為把周武王所選并初步營建的陽翟訛而為“洛”大概在春秋稱“櫟”之時,。櫟,、洛聲部均為來母,韻部也較近,“洛”上古韻部為鐸部,“櫟”為藥部,均為入聲,為旁轉(zhuǎn)關(guān)系。故以“樂”為聲符的字常與以“洛”為聲符的字通用,?!盾髯印ね醢浴?“扌樂然扶持心國” ,楊絫注: “扌樂,讀為落,石貌也?!蓖跸戎t集解引盧文?謂“扌樂然”與《老子·德經(jīng)》“落落如石”其意正合;《詩經(jīng)·斯干》鄭箋:“歌《斯干》之詩以落之” ,《釋文》謂落“或作樂”,。正因?yàn)閺摹皹贰钡靡襞c從“洛”得音的字可通用,那么,“櫟”字聲訛而為“洛”(雒)就不奇怪了。這一訛變的痕跡我們從《水經(jīng)·潁水注》中還可看出: “ (潁水)逕陽翟故城北,夏禹始封于此,為夏國,。故武王至周曰:吾其有夏之居乎?遂營洛邑,。徐廣曰:河南陽城陽翟,則夏地也?!边@一段文字前后均說的是夏禹始封夏國陽翟,也就是武王所選的“有夏之居” ,中間突插一句“遂營洛邑” ,使人感到莫名其妙,。但如果說此“洛”是因與“櫟”字音同而寫了一個通假字,這里的矛盾就解決了:武王選定了“有夏之居” ,初步營建櫟邑并把九鼎遷于此地。這樣也就解決了后來周召二公卜選并營建洛邑以及成王遷九鼎于郟襷26與武王營“雒”遷鼎的矛盾,。 二,、“居易毋固”說與武、成兩代東都選址不同的原因 (一)“居易毋固”說與武王對伊洛北岸選都的否定 《周本紀(jì)》引《逸周書·度邑》云:“自洛延于伊,居易毋固,?!苯癖尽抖纫亍菲鳌熬雨?易)無固”?!?” ,注疏者或謂“水相入曰” ,或謂“水北曰”27,。筆者認(rèn)為“ ”訓(xùn)“水北”是對的28?!熬右孜愎獭睆牡乩硇蝿萆戏治隽嗽谝谅宥卑稜I建東都的一利一弊: “居易”是指地勢平坦,四方納貢道里均,容易生活居處;“毋固”是說沒有險要的山川地勢作為屏障,。《周本紀(jì)》索隱釋“居易毋固”說,“言自洛及伊,其地平易無險固”;莊述祖亦云:“易,平也,。無固,無四塞之固,。”29解釋伊洛一帶“居易毋固”最清楚的莫過于漢初劉敬勸漢高祖放棄洛邑為漢都時所指出的: 成王即位,… …乃營成周洛邑,以此為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wù)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后世驕奢以虐民也。 (《史記·劉敬列傳》 ) “有德則易以王”就是“居易”的注腳,因這里地勢平坦,四方朝貢道里均;“無德則易以亡”則為“毋固”的注腳,因這里無險要的高山峻嶺作屏障,易于敗亡,。周武王以戰(zhàn)略家的眼光,毅然放棄了洛水北岸一帶到伊水北岸一帶的東都選址,。 武王放棄了伊洛北岸的選址,但為什么成王時代周召二公卻正好又在這一帶卜選并營建了洛邑呢?我們認(rèn)為這正是武王成王兩代戰(zhàn)略形勢迥然不同的反映。 武王時代雖克商取得了天下,但天下形勢極不穩(wěn)定,?!妒酚洝し舛U書》謂武王克殷后,“天下未寧” ,《魯周公世家》亦說“天下未集”?!兑葜軙ざ纫亍菲鑫渫蹩松毯髴n患時局,夜不成寐: “嗚呼!于憂茲難,近飽于恤,辰是不室,。我來所定天保,何寢能欲?”后一句丁宗洛《管箋》訂正為“我所未定天保,何寢能欲”;朱右曾釋“飽于恤”說“言憂甚多也”30。《尚書·大誥》也說:“寧(文)王遺我大寶龜,… …即命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笨梢娫谖涓肮懿谭磁阎皶r局就很不穩(wěn)定。這是因?yàn)橐笕嘶玖α吭谀烈爸畱?zhàn)中未受大挫,紂子武庚仍盤踞在原居之地,特別是東夷一帶商的與國徐奄蒲姑勢力也十分強(qiáng)大,。伊洛流域地勢平坦,卻無險阻可為屏障,殷人渡河即達(dá),東夷溯河濟(jì)則至,。這是他放棄人伊洛北岸作為東都的原因。 而武王所選擇的陽翟一帶四周正好有高山峻嶺大河作為屏障,。陽翟一帶北有嵩山,、黃河,西北有伊洛,南有三涂(見《度邑》篇);西南“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 ,方城與走勢沿淮水而東下的桐柏山、大別山連綿達(dá)六七百里,通南北道者唯義陽三關(guān)31 ,易守難攻,?!蹲髠鳌氛压哪暝?“四岳、三涂,、陽城,、大室、荊山,、中南,九州之險也,。”三涂,、陽城,、太室嵩山、漢水下游在今湖北南漳西的荊山以及四岳之一的南岳衡山(今安徽霍山縣32 ),均為陽翟四周或遠(yuǎn)或近的天然屏障,這正是周武王選陽翟為東都的原因,。 (二)成王東征后戰(zhàn)略方針大調(diào)整與選建洛邑 成王周公伐武庚討管蔡及東平徐奄蒲姑叛亂后,于是封太公于蒲姑故居稱齊,封伯禽于商奄故地稱魯,封康叔于殷墟稱衛(wèi),封召公于薊稱燕,。這時黃河中下游流域已基本平定了,為了控制東南方,成王與周召二公又謀建東都。由于這時戰(zhàn)略形勢與武王時代完全不同了,成王周公用分封子弟的辦法直接控制著黃河中下游流域,。相比而言,淮水江漢流域的蠻夷反而成了不穩(wěn)定因素,這在西周中后期的《詩經(jīng)》,、金文中有明顯的反映。形勢易變,戰(zhàn)略方針也緊跟著有了調(diào)整,成王周公放棄了武王時所選建的東都陽翟,召公周公在大致范圍已決定的洛水北岸黎水,、澗水,、鏶水左右卜選東都洛邑。這時他們選擇洛邑完全是著眼“居易”而不再對地勢的“毋固”多加考慮了:《呂氏春秋·長利》引南宮括之語解釋了這種情況: 君獨(dú)不聞成王之定成周之說乎?其辭曰:惟余一人營居于成周,惟余一人有善,易得而見也;有不善,易得而誅也,。 此說亦見《說苑·至公》,。這就是《史記·劉敬列傳》中所謂營洛邑,“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 ,“不欲依阻險” ,而“欲令周務(wù)以德致人”。劉敬還以周代盛衰時期的不同情況指出洛邑建都的優(yōu)缺點(diǎn),“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xiāng)(向)風(fēng),慕義懷德,附離而并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戰(zhàn)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賓服,效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為兩,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德薄也,而形勢弱也”。劉敬這里說的還是《度邑》篇所謂伊洛一帶“居易毋固”的進(jìn)一步發(fā)揮,。至于劉敬和前面南宮括等人說選洛邑打算以德致民則是后人的附會,但他們說洛邑在和平環(huán)境下容易治理,而在衰落亂離時期難以防守,確是居洛邑的一優(yōu)一劣,。武王在克商后因“天下未寧”而放棄了伊洛一帶的選都,成王平定了東方而選擇了洛邑,正是在不同情況下所作的不同的戰(zhàn)略抉擇,均是合乎時勢的,。 三、武王所選東都及其封建諸侯所形成的拱衛(wèi)之勢 武王克商后“疆理南國”在嵩南及其周圍一帶,其征戰(zhàn)時間長達(dá)兩個月之久,。接著武王又在嵩山周圍特別是嵩南大封諸侯,。武王時封建子弟貴戚的地點(diǎn)大多是環(huán)繞著東都陽翟的選址而層層展開。所分封的諸侯與東都選址恰好形成拱衛(wèi)與輻輳之勢,這種現(xiàn)象正好說明了武王在東方所選擇的政治中心是陽翟,。 (一)武王克商后“疆理南國”及其目的 《禮記·樂記》載孔子答賓牟賈曰:“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fù)綴以崇,。” 《大武》之舞共有六成,一二兩成模擬表演了武王北征并在牧野舉行的滅商大戰(zhàn),三四兩成表演了武王率軍南下及其“疆理南方之國”33的史實(shí),。此說正好與周初很可靠的文獻(xiàn)資料《逸周書·世俘》篇所記述的武王伐紂后南下征伐南國的史實(shí)相輔相成,。 《逸周書·世俘》篇記述武王克商后,命太公望、呂他等所征伐方國有越戲方,、陳,、衛(wèi)、磨(?),、宣方,、蜀、霍侯,、艾侯,、佚侯、厲等,。依譚其驤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第1冊的“西周時期中心區(qū)域圖”中,上述方國大部分分布在近于嵩山的東南方一帶,。?即歷,亦即戰(zhàn)國時的陽翟?!霸綉蚍健痹卺陨綎|北,洧水上游,蓋即《水經(jīng)·洧水注》所說綏水“出方山綏溪,即《山海經(jīng)》所謂`浮戲之山’也”,。“陳”在今淮陽,本紂之友邦,后封周之貴戚胡公太姬為國,?!稘}水注》:“沙水… …又東南逕陳城北,故陳國也?!薄皡枴睉?yīng)即陳國之東,、今河南鹿邑與安徽亳縣之間的厲國?!笆瘛痹诮窈幽嫌砜h東北,。總之這些大部分方國都距嵩山不遠(yuǎn)的東部或南部,對商都來說,這些均為南國,。故《禮記·樂記》所說武王南下而“疆理南方之國” ,正在這一帶?!稑酚洝匪^“六成·復(fù)·綴·以·崇” ,“崇”是“嵩”的異體字(《國語·周語下》“其在有虞,有崇伯” ),大概武王是以嵩山為戰(zhàn)斗指揮中心,與嵩山周圍的征伐部隊綴結(jié)為一個征伐網(wǎng)絡(luò),。 這次武王由北向南的征伐,從《世俘》篇所述征討方國多達(dá)“九十九國” ,時間長達(dá)二月之久,從二月甲子克商后到四月庚戌才歸還宗周,。牧野大戰(zhàn)僅用一天便結(jié)束了戰(zhàn)斗,而征討疆理南國卻用了兩月之久,其目的是十分清楚的,武王花這么大的氣力掃除這一帶的敵對勢力,正是為他在嵩山之南、潁水之上建立東都而做的準(zhǔn)備工作,。 (二)武王時代“封建親戚”的地望及其走勢 周武王時期是否分封過同姓諸侯?學(xué)術(shù)界有截然相反的兩種說法,。我們認(rèn)為武王時確實(shí)分封了同姓諸侯,此僅以武王同母弟康叔初受封于潁水上流的康國,而后在討伐武庚管蔡之后改封在衛(wèi)則可證明?!妒酚洝ばl(wèi)世家》索隱引宋忠曰: “康叔從康徙封衛(wèi),衛(wèi)即殷虛定昌之地,。” 《周易·晉卦》有“康侯”;康叔鼎銘有“康侯豐(封)”作冊*鼎,、康侯刀,、康侯斤、康侯矛等銅器銘文均稱“康侯”;特別是沫司徒簋銘曰: “王來伐商邑,誕令康侯鄙于衛(wèi)”34,??凳宸庑l(wèi)是在成王周公伐武庚之后,而封康國一定是在武王疆理南國之后。因此我們認(rèn)為周武王“封建親戚”是不能否定的,。 傅斯年曾作《大東小東說》 ,認(rèn)為魯燕齊初封在成周東南,后乃東遷35,。此說雖未為學(xué)術(shù)界普遍接受,但我們認(rèn)為還是可信的。下試就我們所見的資料再作些補(bǔ)證,。 (1)魯初封在河南魯山新證,。《水經(jīng)·汝水注》謂汝水上游有“魯公水口” ,“魯公陂” ,“周公渡”等,均是魯公初封汝水上游魯山一帶的活動痕跡,?!蹲髠鳌冯[公八年載鄭莊公派大夫至魯請求以?地?fù)Q魯許田,《公羊傳》謂許田即“魯朝宿之邑” ,譚戒甫謂其地望“也在今日魯山縣的東北”36 ; 《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記齊宣公四十四年“伐魯、葛及安陵” ,正義引《括地志》謂“故魯城在許昌縣南四十里,本魯朝宿邑”,??芍S田本即魯之故地,蓋有周公宗廟,鄭以?邑?fù)Q許田并求祀周公?!对娊?jīng)·宮》“居常與許,復(fù)周公之宇” ,也說明“許”是周公故土,。而此“許”在更早的時代曾為楚國之故土: 《左傳》昭公十二年楚莊王曾說: “·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币苍S曾為楚先公昆吾所居,故亦可稱“楚”,。此“楚”是周公在成王即位初因受毀謗而所奔之“楚”37。周公奔楚的楚在何地學(xué)者說法不一,有的甚至懷疑這一傳說,。以楚莊王所說看,周公所奔之楚就是魯國始封魯山至許昌一帶,。而且《左傳》昭公七年曰:“ (魯)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薄白妗笔枪懦鲂星白婕?。魯襄公第一次去楚國時,是夢見周公祭神并引導(dǎo)的。這說明魯國傳說中認(rèn)為周公確實(shí)去過楚國,。但周公所奔楚不是一些學(xué)者說的長江流域的楚國,而是楚先祖舊地許昌一帶,魯山至許昌為伯禽初封之地,周公避謠“奔楚”正在這一帶,。這一史實(shí)可確證周公長子伯禽初封在河南魯山一帶,。 (2)燕國初封在郾城召陵一帶新證。傅氏以為燕國之“燕” ,金文中皆作郾,其地在今河南郾城召陵一帶,。證據(jù)似嫌不足,然不無道理,。白川靜據(jù)殷墟卜辭的地名,以為“召應(yīng)在河南郾城縣三十五里處的南召縣,即春秋時的召陵”38 ;據(jù)《詩經(jīng)》和金文,周初召公主要活動在東南江漢流域,杜正勝認(rèn)為如果小臣鼎“召公墾*39?”中召公所墾殖的?系河南郾城,以鎮(zhèn)戍東南方比齊魯一帶(梁山七器出土地),更有可能40。我們認(rèn)為出土的金文可證召公初封在南而不在北,。大保簋名云:“王伐錄子圣,厥反,王降征命于大保,。大保克敬亡遣,。王泳大保,錫休余(徐)土,用茲彝對命,。”41 “錄子圣”或以為是武庚祿父,是不對的,。祿父是字,而錄子圣之“錄”是族名或方國名,。郭沫若認(rèn)為“錄”應(yīng)讀為“六” ,地望在今安徽六安縣42 ,大致是對的?!坝嗤痢?,即徐土,。我們以為這是周王以徐土對召公的擴(kuò)封,實(shí)際上召公始封郾城本亦為徐土。李修松《徐夷遷徙考》認(rèn)為郾城得名于古郾子國,《讀史方輿紀(jì)要》卷四七:“古郾子國,漢置郾縣,?!闭J(rèn)為“郾”當(dāng)?shù)妹诟尢兆宓馁刃?3。召公始封在徐夷郾城,征伐錄子圣后,又把錄子一帶的徐土錫召公作為擴(kuò)封,《詩·大雅·召竁》 “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 ,大保簋銘蓋可為“日辟國百里”的證據(jù)之一,。如果召公始封不在郾城召陵一帶,錫封徐土則匪夷所思了,。《詩經(jīng)》十五國風(fēng)之一的“召南”大概也是因召公始封之地在南方而命名的,?!罢倌稀敝嘏f說不一。然而《召南·江有汜》提及江水,《召南·甘棠》提到召公而據(jù)《詩序》說是召公巡行并行教于南國之詩,。出土的太保玉戈銘文正好證明了這一點(diǎn):“六月丙寅,王在豐,令太保省南國,帥漢,遂殷南,令厲侯辟,用(騶)走百人,。”厲即今湖北隨縣以北的厲國44,。這可證明《詩序》所說“《甘棠》 ,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國” ,“《行露》 ,召伯聽訟也”之說是可信的,說明召公確曾巡行南國,經(jīng)營漢陽,并開辟了江漢流域的疆土,二百年后周宣王以“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 (《大雅·江漢》 )勉勵召公之后召伯虎“徹”江漢疆土之功,可證召公的確對江漢流域進(jìn)行了開發(fā)。召公墾殖郾地,、受封徐土,、經(jīng)營南國、開辟江漢疆土,均為燕初封郾城召陵一帶的佐證,。 至于齊太公初封是否在南陽一帶,目前證據(jù)不足,待考,。但周初武王時代分封的幾個重要侯國都在嵩山之南一帶,以禹縣的陽翟(歷、櫟)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戰(zhàn)略性的拱衛(wèi)輻輳圈。在這個拱衛(wèi)輻輳圈中,東南有召公始封于召陵郾城一帶的郾國,西南有伯禽始封于河南魯山一帶的魯國,并有武王之子應(yīng)侯之國,北邊有康叔初封于潁水北岸距今禹縣不遠(yuǎn)的康國,東邊的地處今鄢陵與許昌市之間的甥舅之國許國,。這些方國都環(huán)繞著東都陽翟而形成輻輳之勢,。對上面所說康、應(yīng)的地望應(yīng)略加說明,。 1.康叔封的康國在何處呢? 《水經(jīng)·潁水注》謂“潁水又東出陽關(guān),歷康城南” ,《路史·國名紀(jì)》卷五:“康,《姓書》:`康叔故都在潁川’?!眲⑵痤挠谙壬鶕?jù)顧祖禹,、江永等人的說法,推定康在今河南禹縣、臨汝之間45,。不少文獻(xiàn)都說康叔之康為“畿內(nèi)國名”46 ,我們認(rèn)為“畿”在文獻(xiàn)中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廣義則“邦畿方千國”;狹義則指近于王都的郊牧之內(nèi): 《說文》 “畿”字下言“地以遠(yuǎn)近言之,則言畿也” ,《周禮·大司馬》注“故書畿為近” ,《詩·谷風(fēng)》傳“畿,門內(nèi)也”,。以康國的地望看,“畿內(nèi)國名”康(今禹縣臨汝間)確是近于武王選都陽翟(今禹縣)的一個封國。2.應(yīng)國為周武王之子應(yīng)叔所封國,。據(jù)《漢書·地理志》潁川郡父城縣條,、《水經(jīng)·蟨水注》及《路史·國名紀(jì)戊》、《國名紀(jì)己》等文獻(xiàn)記載,應(yīng)侯封地在今河南平頂山市一帶,。80年代初在平頂山市蟨陽鎮(zhèn)出了鄧公嫁女到應(yīng)國所作的媵簋47 ,這就從考古學(xué)上證實(shí)了西周應(yīng)國的地理位置,。據(jù)西周金文,應(yīng)侯初與管叔、蔡叔,、霍叔一樣作為“應(yīng)監(jiān)”居于應(yīng)地, 1958年在江西余干縣出土的應(yīng)監(jiān)簋與應(yīng)監(jiān)鼎銘文均稱“應(yīng)監(jiān)”48,。后來大概在成王時期封為侯國,《詩經(jīng)·大雅·下武》云“應(yīng)侯順德” ,西周銅器有應(yīng)公觶、應(yīng)公壺,、應(yīng)公簋,、應(yīng)公方鼎等等,均為西周初期之器49 ,說明應(yīng)叔后來已封為侯公。 如果以陽翟為中心再往外擴(kuò)大一些,還可看到更大一些的拱衛(wèi)輻輳圈,。北有封于今河南鄭州市一帶的管叔(《逸周書·文政》,、《大匡》 ),西有受封在今汝水上游臨汝之西的霍國,東南有蔡叔封在今上蔡一帶的蔡國。另外還有一些貴戚甥舅之國也封于這個拱衛(wèi)圈上作為藩衛(wèi)侯國:東南有封于今南陽市一帶的呂(甫)國(《尚書·呂刑》 ),東邊有封于今河南淮陽一帶的貴戚陳國,。這些周初的重要侯伯之國,都圍繞著陽翟(歷,、櫟)而形成了有機(jī)的拱衛(wèi)之勢,這些重要方國的位置分布,可作為陽翟為武王所選東都地址的有力佐證。 ① 《史記·封禪書》,?!?/p> ② 《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1冊,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98頁?!,、邰堍茛蔻啖?7 29 30 黃懷信等: 《逸周書匯校集注》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512— 513頁?!?/p> ⑦ 參見安金槐《豫西夏代文化初探》 ,《中國歷史博物館館刊》 1979年第1期;吳汝祚《夏文化初論》 ,《中國史研究》 1979年第2期;傅振倫《文獻(xiàn)上的夏都所在》 ,《史學(xué)月刊》 1984年第1期;等,。 10 今楊伯峻,、徐提歸納《左傳》 “三涂”說法有三種: (1)河南嵩山西南伊河北岸三涂山; (2)孔穎達(dá)疏引服虔說則謂太行,、轅,、崤澠三處險道; (3)或又以為伊闕、大谷,、轅三道,見《春秋左傳詞典》 ,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6頁,。另外,據(jù)杜預(yù)注《左傳》定公四年謂漢東隘道有三涂:大隧、直轅,、冥?,。據(jù)《逸周書·度邑》篇中“三涂”的地望,前三說均不合。筆者以為后者杜說蓋即《度邑》所言“三涂”,?!?/p> 11 楊國勇: 《夏族淵源地域考》 ,《夏史論叢》 ,齊魯書社1985年版?!?/p> 12 古本《竹書紀(jì)年》 ,見《漢書·地理志》注述臣瓚引及《續(xù)漢書·郡國志》注引,。 13 洪頤煊: 《禹都陽城考》 ,《筠軒文鈔》卷一,?!?/p> 14 《河南登封陽城遺址的調(diào)查與鑄造遺址的試掘》 ,《文物》 1977年第12期?!?/p> 15 楊寶成: 《登封王城崗與“禹都陽城”》 ,《文物》 1984年第2期;董琦:《王城崗城堡遺址分析》 ,《文物》 1984年第11期;許順湛: 《登封王城崗小城堡質(zhì)疑》 ,《中州學(xué)刊》 1984年第4期;等等,。 16 張大業(yè): 《逸周書管箋序》 ,見丁宗洛《逸周書管箋》 ,光緒八年東路廳署刻本,?!?/p> 17 鄒衡: 《夏商周考古學(xué)論文集》 ,文物出版社1980年版,第224頁?!?/p> 18 《何尊銘文初釋》 ,《文物》 1976年第1期,。 19 20 孫詒讓: 《周禮正義》第3冊,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715— 721頁,?!?/p> 21 呂思勉: 《呂思勉讀史札記》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101頁?!?/p> 22 《周禮·地官·大司徒》賈疏,。 23 童書業(yè): 《春秋左傳研究》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2,、 295頁,。 24 禹鼎銘謂噩侯廣伐南國東國,“至于歷內(nèi)”,。見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 ,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486—487頁,。 25 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1冊,圖17— 18“西周時期中心區(qū)域圖” ,地圖出版社1985年版。 【參考文獻(xiàn)】王暉:《周武王東都選址考辨》,,《中國史研究》,,1998年0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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