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魏武揮鋤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曹操爭霸天下邁出了關(guān)鍵的兩步。第一步,，他把漢獻帝遷到許都(今河南許昌東),，取得了挾天子以令不臣無與倫比的政治優(yōu)勢。第二步,，與政治上的成功相對應(yīng)的是,，經(jīng)濟上他開始實行屯田。

自中平以來,，天下大亂,，各地的農(nóng)民沒人能夠安心地從事耕作生產(chǎn)。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諸侯們都為軍糧所困擾而無法制定長遠的規(guī)劃,。缺糧時就搶，有糧時也不知道珍惜,。結(jié)果必然是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shù),。袁紹的軍隊靠采桑椹充饑，袁術(shù)的人馬靠撿河蚌裹腹,。曹操征陶謙討呂布時都曾因為軍糧短缺而被迫撤兵,，和呂布對抗到關(guān)鍵時刻時甚至不得不裁軍，對此有切膚之痛,。因此,，當他征服兗州遷回天子，其他的方面暫時告一段落后,，就集中全力開始解決軍糧的問題,。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十二月，曹操誘降了青州的百萬黃巾,。建安元年春正月,，曹操又征服了依附于袁術(shù)的黃巾軍何儀等，繳獲了大量的生產(chǎn)工具和勞動人口,。這時曹操的部下棗祗提出了屯田的建議,。具體的說，曹操兩次俘獲的黃巾軍都是農(nóng)民起義軍,，種田耕地本來就是他們的本行,。如果把土地和鋤犁耕牛租給他們，他們是愿意墾荒的,。實事求是地講，起源于黃巾的青州兵戰(zhàn)斗力不敢恭維(注１),，干農(nóng)活卻是得心應(yīng)手,。曹操接納了這個建議，以“夫定國之術(shù),，在于強兵足食”為方針,，在許昌附近實行屯田。并任命棗祗任峻等人具體負責,，規(guī)定如果自己有生產(chǎn)工具的人,，收取收成的50%為地租；租用官府鋤犁耕牛的則收取60%,。租稅重了點,，但是不用服徭役。這在當時是相當優(yōu)惠的條件,，和其他諸侯根本沒有什么動作更是天壤之別,。這一政策立竿見影，招募到農(nóng)民在以許昌為中心的地區(qū)耕作,，得谷百萬斛,。曹操逐漸推廣了這一做法,，各個州郡都任命了田官，招募流民屯田,，后來更在司馬懿的建議下開始了軍屯,。就這樣，魏武在瀟灑揮鞭之前老實揮鋤,。正因屯田制之成功,，地方變成「農(nóng)官兵田，雞犬之聲,，阡陌相屬」的生產(chǎn)恢復(fù)欣欣向榮的景象,；正因采取屯田措施，使北方的社會轉(zhuǎn)向穩(wěn)定,，曹操也基本上擺脫了軍糧短缺帶來的困擾,，東征西討再無后顧之憂，「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兼滅群賊，克平天下」,。

雄心勃勃的曹操強大后,，槍口自然要對準其他的諸侯。那么這時天下形勢如何,？最引人注目的變化,，就是南方崛起了一股新興的勢力，他就是孫堅的長子小霸王孫策,。

孫堅死后,，他的家屬全都投靠了袁術(shù)。平心而論,，袁術(shù)對孫家相當不錯,。孫策年輕有為，袁術(shù)也相當賞識其為人,，頗有“生子當如孫伯符”之嘆,。然而，袁術(shù)雖然也讓孫策東征西討,，卻不愿意痛痛快快地歸還孫堅的舊部,，也沒有給孫策任何的實權(quán)。孫策屢立戰(zhàn)功卻沒有相應(yīng)的升遷,，當然日益失望,。丹楊人朱治是孫堅的舊吏，看到袁術(shù)胡作非為不是個東西,，就暗地里勸說孫策找機會離開,，取江東立足,。興平元年(公元194年)朝廷任命了劉繇為揚州刺史。然而,，州治壽春被袁術(shù)占據(jù),，劉繇哪敢去？就南渡長江到了曲阿,，受到了吳景(孫策的舅舅)孫賁(孫策的堂兄)等人的歡迎,。袁術(shù)暗中有反叛之意，到處扇風點火惹事生非,。袁術(shù)自稱徐州伯,，要打徐州，向廬江太守索要軍糧,。太守不給,，袁術(shù)大怒，興平元年十二月命令孫策出征,。廬江打下來了,，軍糧也搶到了，卻把那個正式的揚州刺史劉繇給打怕了,。袁孫兩家關(guān)系太近,，劉繇怕袁術(shù)早晚會打到自己頭上，就把吳景孫賁轟走,。這下子兩邊結(jié)了仇,，吳景孫賁在袁術(shù)的支持下和劉繇的部將樊能張英干了起來。

興平二年冬,，孫策看到舅舅堂哥打了一年還不能取勝,，就找到袁術(shù)自告奮勇地要去幫忙。這是人之常情,，袁術(shù)不好拒絕，也知道孫策對自己已經(jīng)心懷不滿,。他又看到劉繇王朗還很強大,，估計孫策未必能贏，就答應(yīng)了,，卻只給他一千兵馬,。你不給，我不會另想辦法嗎,？孫策一路招兵買馬,，半路上就有了五六千士兵。至交好友周瑜聽說孫策來了,，帶著兵馬糧草來相助,。孫策大喜過望：“有了公瑾還有什么可擔心的,！”立刻把樊能張英等人打跑。這僅僅是孫策小試牛刀,。于是孫策渡江,，所向披靡。百姓官吏聽說來了個百戰(zhàn)百勝的孫郎,，以為又是個魔王,，三魂失二七魄剩一，到處逃亡躲避,。然而孫策軍紀嚴明,，秋毫無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大家轉(zhuǎn)而高興起來,，奔走相告并自愿拿出美酒佳肴勞軍。孫策風流瀟灑,，言語自若,，性格開朗，善于用人,。見到他的人都被其個人魅力所折服,，心甘情愿為之赴湯蹈火。這樣,，孫策威震江東,。

孫策走了，袁術(shù)就去攻打徐州的劉備,，想過一過名副其實的徐州伯的癮,。劉備于是命令張飛守下邳，自己親自應(yīng)戰(zhàn),。雙方打了一個多月,，不分勝負。然而,，這時后方的張飛卻干了件蠢事,。下邳的曹豹是原來陶謙的部將，因為和張飛不和被三將軍給殺了(與演義不同,，張飛殺曹豹在先丟城池在后),。這下子，后方亂了起來(和曹操同出一轍,，失敗源于內(nèi)亂),。袁術(shù)一看，有這樣的好機會，就勾結(jié)呂布去端劉備的老巢,，來個釜底抽薪并答應(yīng)提供軍糧,。呂布投靠劉備后，吃多少塹都不長一智,，仍然擺著溫侯的架子言語無理,，劉備對他是嘴巴上尊敬心眼里厭惡，讓他在小沛駐扎?，F(xiàn)在一看有這樣的好機會,，哪肯放過，當時就引兵東下,，打敗張飛占領(lǐng)下邳,，連劉備的家眷都俘虜了。劉備聽說,，回兵想復(fù)奪徐州,，結(jié)果走到下邳城下部隊就散了架。勉強收攏殘兵敗將又回過頭來打袁術(shù),，哪里還打得贏,。劉備走投無路彈盡糧絕，靠著徐州富戶糜竺的救濟勉強度日,。沒辦法,，忍氣吞聲地向呂布投降。呂布也正生袁術(shù)的氣：袁術(shù)許諾的軍糧,，原來是張空頭支票,！于是呂溫侯劉皇叔和解，只不過主仆倒轉(zhuǎn),，呂布成了徐州牧劉備屈尊小沛,。為了拉攏劉備，呂布給了他一個豫州刺史的虛銜,。

這個時候漢獻帝一行正從李催郭汜手下逃命,。袁術(shù)一看天子如此狼狽，就異想天開要稱帝,。先從孫堅的遺孀手中榨出玉璽(注２),，再召集群臣商議。沒想到,，手下人反對,。孫策聽說后,，也寫信規(guī)勸,。袁術(shù)本來認為自己兵精糧足，孫策又是自己一手提拔出來的，必定會來拍自己的馬屁,。如今看到孫策的信,，又氣又惱，一下子就病倒了,，卻聽不進孫策的逆耳忠言,。從此兩人決裂。

看到呂布強大,，袁術(shù)這時有點害怕,，就想來個秦晉之好。呂布看看袁術(shù)也還不太弱,，也就同意把女兒嫁到袁家當媳婦,。袁術(shù)穩(wěn)住呂布后又派兵攻打劉備(看來劉皇叔在袁術(shù)眼里遠不如呂溫侯)，沒想到呂布這個親家胳膊肘向外拐,，跑來救劉備,，還來了個轅門射戟，讓兩邊都心服口服地撤了兵,。不過,，呂布救劉備不是為了劉備，是擔心袁術(shù)強大后危及自己,?？吹絼湔斜I馬，又擔心起來,，就干脆把劉備打跑,。劉備逃到了曹操手下。為了對付呂布,，曹操給了個豫州牧的頭銜加以拉攏(州牧的地位高于刺史),，并撥給一定的兵馬糧食，讓他收集殘部,。

關(guān)中實在被打得太慘了,，張濟找不到軍糧就帶著一幫饑餓的家伙當起了蝗蟲，又干起了在董卓手下干過的勾當,。然而,，這次運氣太差了，在攻打荊州時被冷箭射死了,。于是在賈詡的勸說下,，他的侄子張繡就帶著人馬投靠了劉表。建安二年（公元197年）正月,，曹操征討張繡,，張繡又何必為劉表賣命？就投降了曹操?？墒?，看到曹操和叔叔張濟的遺孀不干不凈，又看到曹操在拉攏自己的部下(個人認為,，這是張繡反叛的關(guān)鍵因素),，當時惱羞成怒，反叛襲擊曹操的人馬,，連曹操長子曹昂愛將典韋都死在了亂軍中,。曹操本人中箭，逃了條命而已,。不過,，曹操擊敗了張繡的追兵，總算穩(wěn)住了陣腳,。

那個袁紹看到曹操如此狼狽,，又來趁火打劫，信中對曹操指手畫腳一通,。曹操大怒,，再也無法保持平時處事泰然的風度。大家都以為他一定是傷感于剛剛敗給張繡,，長子愛將之死,，只有荀彧知道曹操決不會因為往事如此生氣，肯定是有了別的煩惱,，就和郭嘉一起去問曹操,。曹操把袁紹的信往桌子上一摔：這家伙如此胡言亂語，誰受的了,？要不是我們還不是對手,，非得給他點顏色看看！郭嘉荀彧一看,，就勸說曹操：想當年漢高祖劉邦的實力遠遠不如楚霸王項羽,，然而項羽終究兵敗身死。如今在各個方面您都比袁紹強,，早晚他不是我們的對手,。說完，就從不同方面一一說明,，提出了(曹操)十勝(袁紹)十敗,。三國演義對此一段原文照搬。最后,，兩個人都勸說曹操,，應(yīng)該趁著袁紹出擊公孫瓚的機會,，先剪除呂布解除后顧之憂，否則無法和袁紹對抗,。曹操采納了兩人的建議后，先派鐘繇(與王羲之齊名的書法家,，鐘會的父親)安撫關(guān)中韓遂馬騰等諸侯,，又派孔融去封袁紹為大將軍(曹操退任司空)。穩(wěn)住這些人后,，就開始了剪除呂布袁術(shù)等人的部署,。

史書上有關(guān)青州兵的正式記載，相當?shù)牟还獠?。興平元年,，曹操回師爭奪兗州，結(jié)果呂布“先以騎犯青州兵,，青州兵奔”,，一觸即潰，曹操本人幾乎被俘,；建安二年曹操被張繡打敗后,，青州兵趁兵荒馬亂時到處劫掠，被于禁痛斥鎮(zhèn)壓,；曹操去世后,，青州兵也帶頭鬧散伙；而曹操軍中的唯一一次劫持人質(zhì)事件,，恰恰發(fā)生在帶領(lǐng)青州兵的夏侯惇身上,。曹操手下的大將也沒有出身于青州兵的。曹操的主力,，還是當時的部曲兵,，而后來為了保持充沛的兵員，則實行了世兵制,?？傊嘀荼鴮τ诓懿俨⒉皇悄敲粗匾?。

注２　有關(guān)玉璽的歸屬,，史書的記載矛盾不清。陳壽三國志原文(不含各家注解)和資治通鑒中都不曾記載孫堅得到玉璽,，但卻又都記載了袁術(shù)從孫家得到玉璽,。史書中似乎也沒有東漢朝廷丟失玉璽的紀錄。其實,，玉璽本身沒有價值,。與其說有了玉璽可以號令天下,，還不如說能夠號令天下才配擁有玉璽。這樣的矛盾,，不必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