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地處黃河以南，是華夏文明發(fā)源地,，被稱為“中原”,。因為糧食產(chǎn)量大， 在古代,，河南是兵家必爭之地,，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說。因此,，

河南男人貴重——不貴重誰種地?。?/span>

河南女人勤勞賢惠——男人都種地去了,，家里一攤子事兒,，都是女人的。

 這是一個80后河南農(nóng)村妞兒的江湖,。

河南習慣稱未婚女孩兒“妞兒”,，未婚男孩叫“娃兒”，這稱呼可以一直從出生喊到他們結(jié)婚,。

女孩結(jié)婚之后統(tǒng)稱為“姑娘”,。比如我媽姓剛，現(xiàn)在63歲了,，老家人還習慣喊她“剛姑娘”,。

——很多外地人聽不明白，都60多了還姑娘姑娘也不嫌寒磣,？這跟年齡沒關系,，就跟土生土長的河南人把晚飯叫“喝湯”一樣，其實并不是真的晚飯只喝湯。

80年代,，河南妞兒出生了,。

如果她有一個哥哥，她的人生可能會好點——計劃生育嚴,，家里又有男孩兒,，她爹媽就不想再生了。

不幸她是老大,，她必須得再有一個弟弟,，是的，必須,。

在男人特別貴重的河南,，沒有男人，等于地里的活兒沒人干,，等于莊稼收成會比別人差一半,，等于沒錢，等于被人看不起,，等于家業(yè)沒人繼承……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是一件關乎祖宗顏面的事兒，萬萬大意不得,。

河南妞兒有了第一個妹子“招弟”,，接著又有了第二個妹子“引弟”，搞不好還有第三個妹子“領弟”……還好,，引弟引來了一個弟弟,，領弟就沒出生。爹媽笑得跟老榆樹開了花似的,，對她說,，妞兒，你以后就是大姐了,，領好你弟啊,。

父母忙著掙錢，河南妞兒成了弟弟的姐娘,。去哪兒都背著他,，抱著他。如果有人在村口喊一聲,；“查計劃生育的來了,！”她還得帶著弟弟妹妹朝地里跑，有時候躲到油菜地里,，有時候躲玉米地里,。別家娃兒都靜悄悄的，偏她弟不干，躲進去就哇哇大哭,。她捂著他嘴,，他吧唧就咬她一口。這樣一來,，就被管計劃生育的人聽到了,，被抓了兩回，一回被抬走了家里的大衣柜,，一回被拉走了家里的豬,。

該到上學的年齡了，她能全天上學的時候不多,，她最怕她媽喊：“大妞兒,，今兒別上學了，在家領你弟,?！睘榱瞬槐凰龐尨?jīng)常天還沒亮就爬起來上學,，拿一個饅頭,，中午也不回去。這么干了兩回,，鄰居跟她說：“你爹在外面打工,，你去上學你媽晌午飯都吃不上！”

從那以后,，她就沒偷跑了，她回回都等到她媽起床,，問她,，大妞兒，你今兒咋不上學呢,，她再去上學,。

大妞兒終于和她弟一起慢慢長大。

她不像南方姑娘纖弱,，也不像北方姑娘那么高大,。

她結(jié)實，骨架微大,，身材不胖不瘦,。

她說話聲音很大，不扭捏,。

她長得大方端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跟北京人形容北京：“北京的天，春天是春天,，秋天是秋天,，四季分明?！毕矚g看的人都說,，這種長相“有中原氣息?！敝性瓪庀⑹巧稏|西,？大妞兒想半天也想不出來。

弟弟能上學來,，不需要她領了,，家里用錢的地方卻多了。她跟著村里人出去打工,，臨走時她媽交代她：“出門打工第一個重要任務,，談個朋友回來?！毕肓讼?，又說：“你從小吃飯筷子就拿得近，不會遠嫁,?！?/span>

臨走，她媽又追到村口叮囑：“談朋友不能瞎胡談,，談近點兒的啊,。”她心想,，都說三回了,，我不帶個男人回來，我媽不會急死吧,。

她先去了廣州,，一個老鄉(xiāng)介紹她去粘鞋底兒。

那是個小家庭作坊,，一共不到20個工人,，粘一個鞋底只有幾毛錢。她其實對這里的生活還挺滿意的,，不像種莊稼,，日頭底下干一夏天也沒多少收成，她想一直干下去,?？墒怯幸淮?，鞋廠老板的侄兒丟了東西，非指著她說是她偷的,，還想動手動腳,。里面7個河南人一看老鄉(xiāng)受了欺負，脫了鞋子當武器就沖了上去,，推推搡搡把老板侄兒擠到角落里,，披頭蓋臉就是一陣亂打，老板侄兒不知道臉上挨了多少鞋底兒,。

打了群架就干不下去了,，大家也不發(fā)愁，因為河南人干活快,，女人能頂男人用,，還是很好找工的。

收獲最大的是大妞兒,，她認識了幫她忙的保安大哥,，很符合她媽的要求，離家近,，人仗義,，白白胖胖的，家還在鎮(zhèn)上,。兩人越走越近,，不多久就回老家結(jié)了婚。

河南妞兒的二妹招弟托了姐姐的福,，上學沒耽擱,，一路讀到二本，畢業(yè)之后去武漢工作,，又找了個湖北人結(jié)婚,。

有一回，招弟給河南妞兒講了個故事,。

說一個南方朋友問招弟：“你知道你們河南女人為啥沒人疼嗎？” 她說：“不知道,！” 他說：“不會撒嬌,，不會嗲！ 女人比男人還能干,。我們南方小女人喝了點酒,，嬌滴滴，梨花帶雨,。 再看看你們河南女人,，沒喝酒她是河南的,，喝完酒整個河南都是她的?！?/span>

大妞兒想了想,，還真是。

她平時不喝酒,，但是鄰里請客吃飯,，喜歡喊她作陪——據(jù)說外出打過工的女人會來事。河南人喝酒都講究個“感情深,，一口燜”,，有一回喝得有點大，大妞兒瞬間覺得自己成了縣長,，于是站在椅子上說：“為了咱全縣60萬人,，干了！”后來被她的保安大哥給扛了回去,，才算完事,。

 她跟保安大哥已經(jīng)成親兩年了，有個女兒,。

保安大哥還做著“中國的吉普賽人”,，一年四季總有大半年不在家，今天在這個省打工,，明年到那個省打工,。大妞兒帶著女兒在家里，忙完地里活兒忙家里活兒,，種完莊稼養(yǎng)雞鴨,。她覺得沒啥對不起她保安大哥的，除了沒生兒子,。

兒子是河南人整體的執(zhí)念,。

鎮(zhèn)上有個男人考上了名牌大學，畢業(yè)以后在大城市找了一個鐵飯碗,，第一胎生的女兒,。大學生老婆是公務員，怎么都不敢再生,，任憑大學生下跪也不答應,。大學生的媽媽和姑姑說大學生：“你接的啥女的？這叫女人嗎,？把女人的本份都忘記了,！”他們就偷偷地在農(nóng)村給大學生物色了一個女人，帶到他所在的城市,，據(jù)說要等女人懷孕了,，檢查出來是個兒子,，再跟公務員原配離婚，跟這個女人結(jié)婚,。

知情的人都表示理解,，說：“沒個娃兒，這輩子都沒奔頭了,?！?/span>

——但是真像大學生做到這一步的，還是很少（這么多年我就聽到這一例）,。腳踩兩只船會被鄰居的唾沫星子淹死,。更多就是嘆口氣：“這輩子命不好有啥辦法?！?/span>

左鄰右舍遇到河南妞兒,，總會充滿祝福和期待：“下一胎一定是個娃兒?！贝箧簡柋０泊蟾纾骸澳阆胍獌鹤訂?？”保安表哥說：“啥年代了，有就有,，沒有拉倒,。”

招弟大學畢業(yè)留到了城里,，找了一個同樣從農(nóng)村考出來的大學生,。這種考出去的大學生，有一句話叫“雞窩里飛出了金鳳凰”,，特別金貴,。因此公公婆婆在兩人結(jié)婚以后就時不時到招弟家住。

妹夫去掃個地,，他媽說：“這事哪個男人干啊,。”

妹夫去廚房洗個碗,，他媽說：“這事哪個男人干啊,。”

招弟氣不過搶白一句：“以前女人還都靠著男人養(yǎng)呢,?！?/span>

結(jié)果她婆婆說：“現(xiàn)在哪個女人不上班啊,？能這么說話嗎,？”

招弟氣得回頭哭了半天,。

大妞兒沒遇到過這事,。

保安丈夫是老大,，結(jié)婚以后就跟父母分家了。她生女兒的時候,，婆婆前后張羅,，出主意說：“先不上戶口，等生了娃兒再上,?！背藢λ畠翰荒敲唇鹳F，別的都沒啥,。

一直等到兩年以后小叔子大學畢業(yè),，婆婆才慌了。

小叔子在北京上的大學,，帶回來一個女朋友,。婆婆對未來兒媳婦很熱情，吃飯后依照河南的規(guī)矩給女孩兒包了個大紅包,，大妞兒在場,，湊了個趣：“早點結(jié)婚，生個大胖小子,?！迸簺]接腔，小叔子不緊不慢地說：“嫂子,，俺倆都考慮好啦,，不打算要孩子?！逼牌女敃r臉就綠了,。

小叔子走了以后，婆婆打電話追過去,，問是不是那個小妖精的主意,，是的話，趁早撂開,。小叔子說：“媽,，俺們要結(jié)婚總得先有個房子吧。就北京這價,，你能給我湊幾百萬不,？”婆婆差點隔著電話一巴掌呼過去，說：“人家那打工的不都租個房子結(jié)婚生娃,？”小叔子干脆把電話掛了,，以后不接他媽電話了。

去了北京的人都說,，小叔子他媳婦過得可滋潤了,，白天小叔子先送她上班,，再自己去上班，家里家外的活兒全都是小叔子做,，走路還給媳婦提包,。婆婆哭著給保安大哥打電話：“咱家老二指望不上了，這都不是個男人了,。媽要是抱不上孫子,，連死都沒臉死啊，見不了祖宗啊,?！贝箧哼@才知道，婆婆一直沒催著,，是把希望寄托在小叔子身上,。

大妞兒想，女人的命真不同啊,。

今年,，二胎放開了，大妞也懷上了,。醫(yī)院里熟人說,，是個大胖小子。婆婆和保安大哥都很高興,，保安大哥沒出去打工了,，在家伺候娘仨。 

大妞兒挺著個大肚子,，在門樓底下?lián)衩藁?，一邊放棉花殼子，一邊放花朵,。不一會兒,，一邊就成了一座棉花小山，白花花地把她圍在中間,。她想自己這一生,，為了父親，為了弟弟,，為了丈夫……又想起婆婆,，將來自己，會不會又得為了孫子,？哪里像弟媳婦,，為了自己，活那么火辣辣的。

正想著,，就看到保安大哥拉著一車棉花回來,，全身的肌肉跟小雞仔似的，大妞兒臉紅了,，心想，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