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先生歷險記》是已故語文教育家,、河北邢臺的特級教師張孝純先生為高考復(fù)習(xí)撰寫的,。這篇兩千來字的文言文，不僅是一篇生動引人的故事,，而且有一套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文言知識的復(fù)習(xí)和練習(xí)題,。它囊括了中學(xué)語文課本中幾乎全部的文言詞法、句法知識,，讀者如果仔細閱讀文章,，對掌握中學(xué)的文言知識,，會有很大幫助。

原文

烏有先生者,，中山布衣也,。年且七十，藝桑麻五谷以為生,，不欲與俗人齒,，毀譽不存乎心，人以達士目之,。海陽亡是公,，高士也，年七十有三矣,，惟讀書是務(wù),。朝廷數(shù)授以官，不拜,，曰：“邊鄙野人,，不足充小吏?！惫厣葡壬?，而相違期年未之見已，因親赴中山訪焉,。

二叟相見大說,。先生曰：“公自遐方來，仆無以為敬,，然敝廬頗畜薄釀,，每朔望輒自酌，今者故人來,，蓋共飲諸?”于是相與酣飲,，夜闌而興未盡也。翼日,，先生復(fù)要公飲,，把酒論古今治亂事，意快甚,，不覺以酩酊醉矣,。薄莫，先生酒解,，而公猶僵臥,，氣息惙然，呼之不醒，大驚,，延鄰醫(yī)脈之,。醫(yī)曰：“殆矣!微司命，孰能生之?愚無所用其技矣,?！毕壬矣嫴皇鶡o效,，益恐,，與老妻計曰：“故人過我而死焉，無乃不可乎!雅聞百里外山中有子虛長者,，世操醫(yī)術(shù),，人咸以今之倉、鵲稱之,。誠能速之來,，則庶幾白骨可肉矣。惟路險,，家無可遣者,，奈之何!”老妻曰：“雖然，終當有以活之,。妾謂坐視故人死,，是倍義爾，竅為君不取也,。夫敗義以負友,，君子之所恥。孰若冒死以救之?”先生然之,，曰：“卿言甚副吾意，茍能活之,，何愛此身?脫有禍,，固當不辭也?！彼鞂倮掀拮o公,，而躬自策驢夜馳之山中。

時六月晦,，手信而指弗見,，窺步難行，至中夜,，道未及半,。未幾，密云蔽空，雷電交加,。先生欲投村落辟焉,，叩門而人皆弗之內(nèi)，方躊躇間,，雨暴至,。徒憶及曩昔嘗過此，村外有一蘭若,，遂借電光覓得之,。入其門，登其陛,，見殿靡虛掩,，有小隙，將入,。倏然迅雷大作,，電光燁燁，洞燭殿堂,，則見一縊婦縣梁柱間,，被發(fā)詘頸，狀甚慘,。先生卒驚,，還走宇下，心猶悸焉,。俄見寺門大辟,，一女鬼躍擲而入，驚雷破壁,，電閃不絕,。先生自念：得無縊婦為之與?于電光下孰視之，則女鬼滿面血污,，抱一死嬰,，且顧且號，若有奇冤而無所者,。先生馮驢伏,，屏息不敢少動。已而,，驢驚鳴,，女鬼覺之，怒目先生,，欲進復(fù)卻者三,。先生膽素壯,，自思：人言遇鬼則死，死亦不過為鬼耳,，何懼為?遂執(zhí)策厲聲曰：“女鬼邪,，抑人邪?”女鬼凄然長嘯，森然欲搏之,。先生毛發(fā)上指,，急擊之以策，中鬼首,，立仆,。乃引驢奔寺外，疾馳而去,。

質(zhì)明始霽,，罷甚，然念及亡是公存亡莫卜,，欲蚤至山中,，不敢息。逾午,，始入山,，山口有茅店，詢之,，知長者居山之陰,，而連山縱橫，略無闕處,，遂以驢寄逆旅主人家而徒焉,。山行十里許，忽聞叢林中一聲呼哨,，斯須而強人列陳阻于前,，為首者龐然修偉，黑面多須,。從者無慮數(shù)十騎,，而步卒百余繼其后，皆披甲執(zhí)兵,。其一吼曰：“大王在,，胡不跪!”先生趨避不及,，遂就禽,。為首者下馬坐巨石上，兩展其足,，案劍目,，聲如乳虎,，曰：“汝來前!孤，山主也,。據(jù)山稱雄,，爾來十余載矣，官軍不敢犯孤境,。爾何物狂夫,，擅入吾寨，其欲血孤刀乎!”先生蛇行匍匐以進,，跽而泣曰：“請訴之,，愿大王垂聽。小人中山布衣也,，友人病危,，吾不忍坐視其死，入山詣子虛長者,，以延友人之命,，倉皇不能擇路，是以誤入大寨,，罪當死,。身死固不足惜，特以不得延醫(yī)活友為恨耳,，惟大王哀之,。”言已,，涕如雨下,。為首者曰，“然則,，君義士也,。”顧謂徒屬曰：“殺義士,，不祥莫大焉,。釋之，以成其志,，且勸好義者!”又謂先生曰：“吾等雖嘯聚山林,，非草寇之比，君勿懼,。子虛長者,，仁人也，居山之陰,，君須躋山之顛而北下,，始得至其家,。速詣之，以救乃友,；然長者每采藥于千山萬壑間,，吾輩亦鮮遇之，虞君不得見耳,?！毕壬侔葜轮x而后去。

進,，山益深,，失路。先生緣鳥道,，披荊棘,，援藤葛，履流石,，涉溪澗,；越絕壁，登之彌高,，行之彌遠,，力竭而未克上。忽見虎跡,，大如升,，少頃聞巨嘯，四山響震,，林泉戰(zhàn)栗,。聲裁止，而餓虎見于林莽間,，眈眈相向,。先生自為必死，嘆曰：“不意今乃捐軀此獸之口!”

方瞑目俟死,，聞虎慘叫,，怪而視之，蓋一矢已貫其喉矣,。尋見一長者挾弓立崖上,，衣短褐，著草履,，不冠不襪,，須眉悉白，顏色如丹,，儼然類仙人,。先生趣而前，拜謁長者,，不敢慢,。長者詰曰：“若何為者也?奚自?何所之?”先生具白所以及所從來。長者笑曰：“子虛者,，吾之氏也,。寒舍在邇，不可不入,?！彼煲疗浼遥瑲㈦u為黍以食之,。先生請曰：“事迫矣!乞長者速往,，冀有萬一之望。不者,，時不逮矣,。”長者詢曰：“病者孰與君少長?”曰：“長仆四歲,?！庇謫柌睿唬骸拔阌箲n!旦日,，吾當與君具往,。”先生言路險,，恐遲滯時日,。長者曰：“后山有坦途，抵中山,，第半日耳,。”侵晨,，遂攜藥囊乘健驢與先生同行,。無何，至山口,，先生取己驢與長者并驅(qū)而循大道,。涂經(jīng)鄉(xiāng)所入蘭若，先生因述遇鬼事,，指示曰：“此寺,，吾之所遇鬼也。予當死之矣,?！遍L者笑曰：“嘻!先生不亦惑乎!鬼神者,，心之幻景耳，安能受人禍!足下知者,，曷為信此哉?”逢寺旁有田父五六人,，輟耕坐隴上。長者偕先生就而問焉,，并述向之所見,。田父掩口胡盧而笑，曰：“君誤矣!彼縊婦者,，吾村王氏妾也,，不為惡姑、嫡婦所容而自經(jīng)焉,。子所見女鬼者,，吾村李氏婦也。家素貧,，今歲饑,，賦斂又重，衣食不給,，夫新喪,，其子昨又夭矣。婦搶呼欲絕,，悲極而入邪魔,，夜半病作，發(fā)其子之墳取尸以歸,。自言其首為寺鬼所傷,。君無問，何由知其乃先生為也?”言已,，皆大笑,。

及反，亡是公猶未醒,。長者診之,，曰：“是非疾也，困于酒耳,。酒出中山,，一醉千日。若習(xí)飲之,，故無異,；此翁，他鄉(xiāng)客，安能勝此杯杓也?”取針刺血數(shù)處,，又然艾灸之,。須臾，公覺,，謝曰：“蒙長者生我,，再造之功也，惡能報?”長者曰：“公本無疾,，老朽何功之有?”先生以金帛奉長者，辭不受,，曰：“吾家世業(yè)醫(yī),，止?jié)阑钊硕我越鸩癁?余豈好貨賈哉?”遺藥數(shù)劑,，不索直而去,。亡是公復(fù)留兼旬而后別，惟不敢縱飲矣,。

注釋

烏有先生（虛擬人名,，烏有,，即“沒有”。本文中的“烏有先生”,、“亡是公”和“子虛長者”都是虛擬人名,，取其虛構(gòu)之義）者，中山布衣（平民,，普通百姓）也（“者……也”,，判斷句的標志，“者”表示提示性停頓,，“也”表示判斷,，二者均為助詞）。年且（副詞,，將近,，將要）七十，藝（種植）桑麻五谷以（“以”,，連詞,，表目的，可譯為“來”）為（謀求）生（生計）,，不欲與俗人（庸俗的人）齒（動詞,，并列），毀譽（毀謗和稱贊）不存（放，在）乎（介詞,，相當于“于”）心,，人以達士（通達事理的人）目（名詞作動詞，看待,，）之,。海陽（山南水北稱“陽”，山北水南稱“陰”,，這里“?！笔撬允恰氨泵妗钡囊馑迹┩鍪枪ㄌ摂M人名,，“亡”通“無”,；“是”，代詞,，這個）,，高士（品德高尚的人）也，年七十有（通“又”,，用在整數(shù)與零數(shù)之間,，可不譯）三矣（助詞，表已然,，可譯為“了”）,，惟讀書是務(wù)（用“惟……是……”將賓語前置以強調(diào)賓語，相當于“惟務(wù)讀書”,；務(wù),，動詞，致力于）,。朝廷數(shù)（副詞,，表頻率，譯為“屢次”“多次”）授以官（介賓短語后置和省略賓語句,，相當于“以官授之”）,，不拜（“拜”，官職任免升遷常用實詞,，通常指“授予[官職]”,，這里是“上任”），曰：“邊鄙（邊遠小邑鎮(zhèn),，彭端叔《為學(xué)》中“蜀之鄙有二僧”中的“鄙”與此同義）野人（與“朝”字相對,。“在朝”指在朝廷為官,；“野人”,，鄉(xiāng)間平民,，這里是謙稱自己），不足以（夠不上,，沒能力）充（擔(dān)任）小吏,。”公素（副詞,，一向,，向來）善（形容詞作動詞，“與……友善”“交好”）先生,，而相違（互相分別）期年（滿一年,，整整一年，“期”讀“jī”）未之見已（否定句代詞作賓語時前置,，“未之見”即“未見之”,； 已，通“矣”,，表已然的助詞,，可譯為“了”）,，因（連詞,，表因果，可譯為“因而”）親赴（前往,，趕到）中山訪焉（拜訪他,。“焉”在這里作代詞,，代烏有先生）,。

二叟（老頭子，這是對老年人的稱呼）相見大說（通“悅”,，高興）,。先生曰：“公自遐（遠）方來，仆（謙稱自己,，可譯為“我”）無以為敬（“無以”,，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沒有用來……的”,；“為敬”,，表達敬意），然（表轉(zhuǎn)折的連詞,，可是,，但是，然而）敝廬（我家,?！氨帧保碇t虛；“敝廬”相當于“寒舍”）頗（程度副詞,，略微）蓄（儲備）薄釀（即薄酒,，謙虛說法。淡酒）,，每（每當,，常）朔望（農(nóng)歷的初一和十五）則（就）自酌（獨自飲酒），今者（助詞,，放在時間詞后,，不譯）故人（老朋友）來，蓋（通“盍”,，何）不飲諸（兼詞,，兼代詞“之”和助詞“乎”，可譯為“它呢”）?”于是相與（一同,，一起）酣（暢快）飲,，夜闌（“闌”，將盡,，“夜闌”,，天快亮了）而（轉(zhuǎn)折連詞，可是）興未盡也,。翌日（第二天,。“翌年”則指第二年,，相當于文言中的“明年”）,，先生復(fù)（再次）要（通“邀”，邀請）公飲,，把酒（端著酒杯）論（評說）古今治亂（太平與混亂）事,，意快甚（痛快極了），不覺已酩酊（大醉貌）醉矣,。薄莫（傍晚,。“薄”,，動詞,，“迫近”之意；“莫”通“暮”,，晚上,。），先生酒釋（酒意消除）,，而（轉(zhuǎn)折連詞,，可是）公猶（還）僵臥,，氣息惙然（氣息微弱的樣子），呼之不醒,，大驚,，延（延請）鄰醫(yī)脈之（為他把脈診斷?！懊}”,，名詞作動詞，把脈,；“脈之”這是名詞的“為動用法”）,。醫(yī)曰：“殆矣（危險啦！“殆”,，危險）!微（無,，有假設(shè)意味，可譯為“如果沒有”）司命（古人稱冥間掌管人生死大權(quán)的神）,，孰能生之（使之生,，即救活他?！吧?，動詞的使動用法）?愚（謙稱，可譯為“我”）無所（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沒有……的[地方]”）用其（代詞,，代醫(yī)生自己）技（醫(yī)術(shù)）矣,?！毕壬遥ㄖ甘敬~中的“無指代詞”：作主語時，通常譯為“沒有誰”,；這里作定語,，譯為“沒有什么”）計（辦法）不施（用），迄（最終）無效,，益（越發(fā),，更加）恐。

先生與老妻計（商議）曰：“故人過（拜訪）我而死焉（兼詞,，相當于“于此”,，譯為“在這里”），無乃不可乎（“無乃……乎[邪,、耶,、與、歟]”,，固定結(jié)構(gòu),，表推測,，可譯為“恐怕[莫非]……吧”）!雅（平日，向來）聞百里外山中有子虛長者,，世操（從事）醫(yī)術(shù),，人咸（都）以今之扁鵲稱之。誠（如果）能速（請）之來,，則（連詞,，表假設(shè)關(guān)系，可譯為“那么”）庶幾（表推測）白骨可肉矣（起死回生的形象說法,?！叭狻泵~用作動詞，長肉）,。惟（副詞,，只是）路險，家無可遣者（“無……者”,，沒有……的人）,，奈之何!（“奈……何”，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拿……怎么辦”）”老妻曰：“雖然（固定結(jié)構(gòu),，表假設(shè)關(guān)系可譯為“即使這樣”），終（終究）當（一定）有以活之（“有以……”,，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有用來……的[辦法]”；“活之”,，使之活,，“活”是動詞的使動用法）。妾（婦女自稱）謂（認為）坐視（坐著看,，表示不采取辦法而等待觀望）故人死,，是（指示代詞，指代“坐視故人死”這件事）倍（通“背”,，違背）義爾（通“耳”,，相當于“而已”），竊（謙詞,，可譯為“個人”或“私下里”）為君不?。ㄕJ為您不應(yīng)該采取這種做法）也。夫（句首語氣詞,，又稱“發(fā)語詞”,，通常表示后面要進行議論；也可表后面將另提一事）敗義（損害道義）以（連詞,，表并列）負（辜負,，對不起）友,，君子之所恥（感到恥辱的事?！八奔觿釉~組成名詞性短語,，意為“……的事情”）。孰若（哪里比得上,，怎么比得上）冒死以（連詞,，表目的，可不譯）救之?”先生然之（覺得妻子的話正確,?！叭弧保稳菰~的意動用法,，認為對）,，曰：“卿（尊稱，可譯為“您”）言甚（程度副詞,，極,，很）副（相稱，符合）吾意,，茍（如果）能活之,，何愛（吝惜）此身？縱（即使）有禍（禍患,，災(zāi)禍）,，固（本來）當不辭（推辭）也?！彼鞂伲ㄍā皣凇?，吩咐）老妻護公，而躬自（親自）策（名詞作動詞,，用鞭子子抽打）驢夜（名詞作狀語,，在夜里,，連夜）馳之（動詞,，前往，趕往）山中,。

時（當時,，正值）六月晦（農(nóng)歷月末那一天），手信（通“伸”）而指弗見,，窺步（窺,，通“跬”。古時的半步,，現(xiàn)在的一步,；步,，古時的一步，現(xiàn)在的兩步）難行,，至中夜（半夜,，古時又稱“夜分”“子時”，相當于現(xiàn)在的頭天23:00到第二天1:00）,，道未及（不到）半,。未幾（時間詞，不久,，沒過多久）,，密云蔽（遮蔽）空，雷電（閃電）交加,。先生欲投村落（村莊）辟（通“避”,，躲避）焉（代詞，指雨）,，叩（敲）門而人皆弗之內(nèi)（否定句代詞賓語前置,，相當于“弗內(nèi)之”；“內(nèi)”通“納”）方（正在）躊躇（猶豫,，徘徊）間（時）,，雨暴（突然）至。旋（馬上）憶及曩昔（以前,，先前）嘗（曾經(jīng)）過此,，村外有一蘭若（梵語音譯詞，指寺廟）,，遂（連詞,，表承接，譯為“于是”）借電光覓得（找到）之（代詞,，代“蘭若”）,。入其（指示代詞，那,，“登其陛”中的“其”與此同）門,，登其陛（臺階），見殿扉（門扇）虛掩（半開）,，有小隙（縫隙）,，將（打算，將要）入,。倏然（突然）迅雷（指與閃電相隔時間極短的雷聲）大作（響起）,，電光燁燁（形容閃電閃耀的樣子，讀yè）,，洞燭（清清楚楚地照著,?！岸础保宄?，透徹,；“燭”，名詞用作動詞,，照）殿堂,，則（順承連詞，就）見一縊（上吊）婦縣（通“懸”,，掛）梁柱間,，被發(fā)詘頸（形容縊婦吊死時的樣子：“被”通“披”，披散著,；“詘”通“屈”,，指身體某些部位的彎曲，這里是頭被繩子吊來上仰而后頸縮短的樣子）,，狀（樣子）甚（程度副詞,，很，非常）慘,。先生卒（通“猝”,，猛然）驚，還（通“旋”,，轉(zhuǎn)身）走（古今異義詞,，指“跑”）宇（屋檐）下，心猶（還）悸（[心]跳）焉（助詞,，表陳述,，不譯）。俄（不一會兒）見寺門大辟（開）,，一女鬼躍擲（形容縱身而跳的樣子）而入,，驚雷破（使動用法，使……破,，打破）壁,，電閃不絕（斷）。先生自念（暗自忖思）：得無縊婦為之與（“得無……與”,，表推斷揣測的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恐怕是（莫非是、該不是）……吧”,，《聊齋志異'促織》有“得無教我獵蟲所耶”句：皆可作為旁例）?于電光下孰（通“熟”，仔細）視之,，則（就）女鬼滿面血污,，抱一死嬰,，且顧且號（“且……且……”，可譯為“一邊……一邊……”,；“顧”,，回頭看；有聲無淚稱為“號”）,，若有奇冤而（轉(zhuǎn)折連詞,，卻）無所訴者（“若……者”，可譯為“像……似的”,；“無所”,，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沒有……的地方”或者“沒有地方可……”,； “訴”,，控訴，申述）,。先生馮（通“憑”,，憑靠）驢伏（趴下），屏（壓抑,，控制）息（呼吸）不敢少（稍微）動,。已而（不久，不一會兒）,，驢驚鳴,，女鬼覺（察覺，發(fā)覺）之（代詞,，指烏有先生和驢）,，怒目（名作動，看著）先生,，欲進復(fù)（又）卻（后退）者三（ “三”通常是虛指多,，而非實數(shù)；如直譯,，可譯為“……的情況有多次”）,。先生膽素（向來）壯（大），自思：人言遇鬼則（就）死,，死亦（也）不過為鬼耳（ “而已”或“罷了”）,，何懼為（“何[以]……為”，表反問的固定結(jié)構(gòu),，可譯為“要……干什么那,？”或“哪里用得著……呢？”）?遂執(zhí)（持，拿）策（鞭子）厲聲（高聲）曰：“女鬼邪,，抑人邪?”（“女”通“汝”,，“你”；“邪”通“耶”,，疑問語氣助詞,。“……邪,，抑……邪”,，選擇問句的常見句式，譯為“是……呢,，還是……呢,？”）女鬼凄然（形容絕望而凄慘）長嘯（長聲吼叫），森然（陰森恐怖的樣子）欲搏（擊打）之,。先生毛發(fā)（頭發(fā)）上指（豎起）,，急擊之以策（介賓短語后置，相當于“以策擊之”）,，中（擊中）鬼首（頭）,，立仆（讀pū，向前倒下,；向后倒叫“偃”）,。乃（連詞，于是）引（拉）驢奔寺外,，疾（形容詞,，快）馳（本義為騎馬飛奔，這里指騎驢飛奔）而（連詞,，表修飾關(guān)系,，不譯）去（離去，跑開）,。

質(zhì)明（天剛亮）始霽（雨[雪]后天氣放晴）,，罷甚（“罷”通“疲”）,，然念及（考慮到）亡是公存亡莫卜（生死不明,。卜，知道）,，欲蚤（通“早”）至山中,，不敢息。逾午（過了午時,。古時用十二地支紀時,，把一天分為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相當于現(xiàn)在的兩個小時；又將一個時辰分為“上時刻”和“下時刻”,，均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一個“小時”,。午時,，相當于現(xiàn)在的11：00—13：00[指地方時間]）,，始（才）入山，山口有茅店,，詢之（詢,，咨詢，打聽,；“之”,，代詞，代子虛長者的情況,，從后文看是打聽住地）,，知長者居山之陰（山北水南稱“陰”，這里是山,，當指北面）,，而連山縱衡（多貌），略無（毫無,，全無）闕（通“缺”）處,，遂（連詞,，于是）以（介詞,，把）驢寄（寄存）逆旅（旅店）主人家而徒焉（徒步行走。焉,，陳述語氣助詞,，可不譯）。山行（沿著山路走）十里許（用在數(shù)量詞后表約數(shù),，可譯為“左右”,。），忽聞叢林中一聲呼哨,，斯須（時間詞,，很快，即刻）而（順承連詞,，就）強人（指強盜）列陳（擺開陣勢?！瓣悺蓖ā瓣嚒保┳瑁ㄗ钃酰┯谇?，為首者龐然（形容高大的樣子）修偉（高大健壯,；修，長）,，黑面多須。從（跟隨在后）者無慮（表估計,，譯為“大約”“總共”）數(shù)（幾）十騎（念jì。一人一馬叫“騎”）,，而步卒（步行的士兵）百余繼其后,，皆（都）被（通“披”，穿著）甲（鎧甲,。戴在頭上的叫“盔”）執(zhí)兵（武器,，兵器）。其（其中）一吼曰：“大王在,，胡（疑問副詞，問原因,，譯為“為什么”）不跪!”先生趨避不及,，遂（副詞，最終）就禽（被捉住了,?！扒荨蓖ā扒堋保カ@）,。為首者下馬坐巨石上,，兩（展（伸直）其足，案（通“按”）劍瞋目,，聲如乳虎(小老虎,，一說育子的母虎)，曰：“汝來前!孤（帝王自稱,，這里是山大王自稱）,，山主也。據(jù)（占據(jù)）山稱雄,，爾來（從那以來,。爾，指示代詞,，譯為“這”或“那”）十余載（年）矣,，官軍不敢犯孤境(侵犯我的地盤),。爾（第二人稱代詞，你）何物狂夫（相當于“何狂物夫”,，全句大致可譯為“你是哪來的狂妄之徒,？”“物”與“夫”同義，都是“人”的意思,，如“待人接物”,、“恃才傲物”中的“物”即此義），擅入吾寨,，其(表反問,，可譯為“難道”)欲血（名詞的使動用法：使……染上血）孤刀乎!”

先生蛇行匍匐以進（像蛇一樣在地上爬著前進,?！吧摺保~作狀語：“像蛇一樣”）,，跽（指“長跪”,，跪著時臀部離開腳后跟）而泣曰：“請（敬辭，用在說話人自己動作之前,，可譯為“請讓我”“請允許我”之類）訴（申訴,，說明）之（代詞，代指誤闖山寨的前因后果）,，愿（希望）大王垂（表敬副詞,，用在聽話人動作前面，表示對方高高在上）聽,。小人中山布衣也,，友人病危，吾不忍坐視其死,，入山詣（拜訪）子虛長者,，以延（延續(xù)，延長）友人之命,，倉皇（慌忙）不能擇路,，是以（表因果關(guān)系的常用固定結(jié)構(gòu)，“以是”的倒裝,，相當于“以是”“以故”“是故”“故”的意義）誤入大寨,，罪當（該當）死。身（自己）死固（副詞,，原本）不足惜（不值得吝惜）,，特以不得延醫(yī)活友為恨耳（“特……耳”，固定結(jié)構(gòu),， “只是……罷了”,，“特”還可換為“但”,、“徒”、“直”,、“唯”,、“第[弟]”等詞，意義不變,?；睿瑒釉~的使動用法,，“使……活”,；“ 恨”，古今異義詞,，遺憾,。），惟（句首語氣助詞,，含有“希望”的意味）大王哀之（可憐我,，憐憫我?！鞍А保罕瘧?，同情；“之”：活用為第一人稱代詞,，譯為“我”）,。”言已（止,，完）,，涕（眼淚）如雨下。為首者曰：“然則（既然如此,，那么……）,，君（尊稱，您義士也,?！鳖櫍ɑ仡^）謂（對……說）徒屬（古無表示復(fù)數(shù)的詞，常用“屬”,、“類”,、“輩”、“儕”[讀chái],、“倫”,、“流”、“曹”,、“等”等詞來表示,，大致相當于“們”,，準確講應(yīng)該是“這些人”）曰：“殺義士，不祥（吉祥,，吉利）莫（指示代詞中的無指代詞,，可譯作“沒有什么[事]”）大焉（比這更大?！把伞?，兼詞，兼介詞“于”[此處表比較,，譯作“比”]和代詞“此”）,。釋（放）之，以成（成全,，使完成）其志（他的心愿）,，且（表遞進的連詞，并且）勸（勉勵,，激勵）好義者!”又謂先生曰：“吾等雖（連詞,，雖然）嘯聚（召集，聚集）山林,，非草寇（一般強盜）之比（同類），君勿（否定副詞,，別,，不要）懼。子虛長者,，仁（仁慈）人也,，居山之陰，君須躋（登,，讀jī）山之顛（通“巔”,，山頂）而（連詞，表順承）北下,，始（才）得（能夠）至其家,。速（趕快）詣之（去找他），以（連詞,，以便）救乃（第二人稱代詞譯為“你的”）友,；然長者每（副詞，常常）采藥于千山萬壑間,，吾輩亦鮮（少,，讀xiǎn）遇之，虞（擔(dān)心）君不得見耳,?！毕壬侔?拜兩拜,，古人的一種禮節(jié))致謝（表示謝意）而后去。

進（往前走）,，山益（越發(fā),，更加）深，失（迷失）路,。先生緣鳥道（順著高峻無路處往上爬,；緣，沿,；“鳥道”,，喻指高山無人行走只有 鳥能飛過之處），披（分開,，拔開）荊棘,，援（攀）藤葛，履（名詞用作動詞,，踩）流石,，涉（趟水過河）溪澗；越（翻越）絕壁（陡峭的山壁）,，登之彌高,，行之彌遠（“彌[愈、越]……彌[愈,、越]……”連鎖關(guān)系的固定結(jié)構(gòu),，現(xiàn)在通常只說“越……越……”），力竭（用盡）而未克（能夠）上,。忽見虎跡（足跡,，腳印）,，大如升（古代容量單位,，十斗為一升），少頃（時間詞,，不一會兒）聞巨嘯（吼叫聲）,，四山響（古今異義詞，名詞,，譯為“回聲”）震,，林泉戰(zhàn)栗（通“栗”，顫抖,，）,。聲裁（通“才”，剛剛?！洞倏棥分杏小笆植门e,，則又超忽而躍”之句）止，而餒（饑餓）虎見（通“現(xiàn)”,，出現(xiàn)）于林莽（樹林和草叢）間,，眈眈（貪婪而兇狠地看著的樣子）相向（對著他?！跋唷北臼歉痹~,，這里偏指一方，有代詞意味,，可譯為“他”,，代烏有先生）。先生自分（料想）必死,，嘆曰：“不意 “意”,，料想）今乃（竟然）捐（棄，丟棄,。與現(xiàn)在的“捐獻”不同）軀（軀殼,，身體）此獸之口!”

方瞑（閉）目俟（等）死，聞虎慘叫,，怪（形容詞的意動用法,，“以……為怪”）而視之，蓋（句首語氣助詞,，原來）一矢（箭）已貫（射穿）其喉矣,。尋（不一會兒）見一長者挾弓立崖上，衣（名作動,，穿）短褐，著草履,，不冠（名作動,，戴帽子）不襪（名作動，穿襪子）,，須眉悉（全都）白,，顏色（古今異義，臉色）如丹（名詞,，朱砂）,，儼然（很像的樣子）類（類似，像）仙人,。先生趣（通“趨”,，小跑）而前（名詞作動詞，走上前去）,，拜謁（yè,，參見）長者,，不敢慢（怠慢）。長者詰（問）曰：“若（你）何為者（干什么的,，“為何者”的倒裝,，問句中代詞做賓語需要倒裝）也?奚自（疑問句代詞賓語前置，相當于“自奚”,，譯為“來自何處”）?何所之（賓語前置,，相當于“之何所”，譯為“到哪里去”）?”先生具（詳細地,，一五一十地）白（告知,，陳述）所以（固定結(jié)構(gòu)，譯為“……的原因”）及所從來（固定結(jié)構(gòu)“所+介詞+動詞”,，可譯為“從哪里來的”）,。長者笑曰：“子虛者，吾之氏（本義為“姓”,，這里指“名”）也,。寒舍在邇（本義是形容詞“近”，這里作名詞,，“近處”）,，不可不入?！彼煲◣ьI(lǐng)）至其家,，殺雞為黍以食（作動詞，“給……吃”,；讀sì）之,。先生請（請求）曰：“事迫（緊迫，急迫）矣!乞（求）長者速（趕快）往,，冀（希望）有萬一（萬分之一）之望（希望）,。不者（如果不快去?！安弧蓖ā胺瘛保?，時不逮（來不及。）矣,?！遍L者詢（詢問，打聽）曰：“病者孰與（表比較的固定結(jié)構(gòu),，譯為“與……相比,，哪個……”）君少長?”曰：“長仆四歲（倒裝兼省略介詞句，相當于“于仆長四歲”，于,，介詞,，譯為“比”）。 ”又問病狀（狀況,，情形,，情況），曰：“毋庸（不用）憂!旦日（明天）,，吾當（一定）與君具（通“俱”,，副詞，一同,，一起）往,。”先生言路險,，恐遲滯（延遲,，耽誤）時日。長者曰：“后山有坦途,，抵（到達）中山,，第半日耳（“第……耳”，固定結(jié)構(gòu),，譯為“只不過……罷了”,。第，副詞,，在文言中與“徒”,、“但”、“僅”,、“直”,、“唯”同義；有時“第”也寫作“弟”）,?！鼻殖浚璩浚鞌y藥囊乘（騎,。讀chéng）健驢與先生同行。無何（時間詞,，不久,，至山口，先生取己驢與長者并（一齊）驅(qū)而循大道（沿著大路策驢飛奔）,。

二叟同行,，途經(jīng)鄉(xiāng)（通“向”，先前，從前）所入蘭若,，先生因述遇鬼事,，指示（古今同形異義詞。指著[寺廟]給[他]看）曰：“此寺,，吾之所遇鬼（遇見鬼的地方）也,。予當死之矣?！遍L者笑曰：“嘻（嘆詞,，表示驚奇）!先生不亦惑乎（“不亦……乎”，固定結(jié)構(gòu),，譯為“不也太……嗎”,；“惑” 糊涂）!鬼神者，心之幻景（通“影”）耳（ “而已”或“罷了”）,，安(怎么)能受（通“授”,，給，施加）人禍!足下（尊稱,，您）知（通“智”）者,，曷為（介詞賓語前置，相當于“為曷”,，譯為“為什么”）信此哉（表疑問的助詞,，譯為“呢”）?”適(恰好)寺旁有田父（念fǔ，古時對老年男子的稱呼,；“田父”,，農(nóng)夫）五六人，輟（停止）耕坐隴（通“壟”,，田?。┥稀ｉL者偕（作動詞,，可譯為“陪同”）先生就（靠近）而問焉,，并述向（先前）之所見。田父掩口胡盧（形容笑聲）而笑,，曰：“君誤矣!彼縊婦者,，吾村王氏妾(小妾，側(cè)庶,，俗稱“小老婆”)也,，不為惡姑（對丈夫的媽媽的稱呼，俗稱“婆婆”）,、嫡婦（正妻,，與“庶”[俗稱“偏房”]相對）所容而自經(jīng)（上吊自殺,。“經(jīng)”,，動詞,，上吊）焉(兼詞，譯為“在那里”),。子(尊稱,，您)所見女鬼者，吾村李氏婦也(“者……也……”,，判斷句的標志),。家素(向來)貧，今歲饑(荒年歉收),，賦斂(賦稅)又重,，衣食不給（讀jǐ，足夠,，豐足）,，夫（丈夫）新（新近，剛剛）喪（死）,，其子昨又夭（夭折,，短命而死）矣。婦搶呼（頭撞地口呼天,，形容悲痛欲絕的樣子,。“搶”念qiāng）欲絕,，悲極(到極點)而入邪魔,，夜半病作，發(fā)（打開,，挖開）其子之墳取尸以（連詞,，表順承，可不譯）歸,。自言其首為寺鬼所傷（“為……所”,，表被動）。君無問,，何由（介詞賓語前置,，相當于“由何”，譯為“從哪里”“憑什么”,、“怎么”）知其（代詞,，代“李氏婦為寺鬼所傷”這件事）乃（副詞，用在判斷句謂語前以加強語氣）先生為（作名詞,，做的（事）,，干的）也?！毖砸眩ㄕf完）,，皆大笑。

及反（通“返”）,，亡是公猶（副詞,，還）未醒。長者診之（為動用法,，譯為“為他診斷〔病情〕”）,，曰：“是非疾也（否定性判斷句?！笆恰?，指示代詞，譯為“這”,；“非”副詞,，表否定；疾,，文言中指小病,，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疾”表重病不同[注意：“病”在文言中表示“重病”]），困于酒（被動句,，即“為酒所困”）耳（表限止的語氣助詞,，譯為“[只不過]……罷了”）。酒出中山,，一醉千日,。若習(xí)（習(xí)慣，經(jīng)常）飲之,，故無異（異常）,；此翁，他鄉(xiāng)客,，安能勝此杯杓也?”（“安能……”,，表反問，譯為“怎么能夠……呢,？”,；“勝”， 禁得起,；“杯杓”,，酒杯和杓子。借指飲酒）取針刺血（古代的一種治病方法,，用針或其他尖銳硬物刺破皮膚,，使血流出來,，從而在這種刺痛中刺激神經(jīng)，引起身體的應(yīng)急反應(yīng),，從而達到治病的目的）數(shù)處,，又然艾炙之（“然”通“燃”，動詞的使動用法,，“燃艾”,，即“使艾燃”；也可譯為“點燃”,?！鞍保环N草藥,，通常于端午節(jié)時采摘來插在門上,，等它枯干后團成米團狀等用。治病時將它點燃,，呈陰火狀態(tài),，靠近病者相關(guān)穴位炙烤以刺激相關(guān)神經(jīng)，從而達到治病的目的,，這種方法叫“灸”）,。須臾（很快，片刻）,，公覺（古今異義詞,，意思是“醒”），謝（感謝）曰：“蒙（承蒙）長者生我（“生”,，使動用法,；“生我”即“使我生”，意即“救活我”）,，再造之功（“再造”,，即“再生”；“功”,，功德,，恩德）也，惡（疑問副詞,，怎么,；讀wū）能報?”長者曰：“公本（本來）無疾，老朽（老年人謙稱自己）何功之有（賓語前置句,，“有何功”的倒裝,；“之”，助詞,，賓語前置的標志,，不譯）?”先生以金帛奉（送）長者,，辭（推辭，拒絕）不受,，曰：“吾家世業(yè)醫(yī)（以醫(yī)療為職業(yè),；“業(yè)”，名詞的意動用法,，譯為“以……為職業(yè)”），止?jié)阑钊硕?，何以金帛為（“何以……為”,，固定結(jié)構(gòu)，“要……做什么呢”或“哪里用得著……呢”）?余（第一人稱代詞,，我）豈（表反問的語氣副詞,，難道）好貨（愛財，貪財）賈（gǚ,，商人）哉（表反問的語氣助詞,，可譯為“嗎”）?”遺（留下，念yí,；也可講成“贈送”,，念wèi）藥數(shù)劑（量詞，相當于現(xiàn)在的“付”）,，不索（要,，索取）直（通“值”,，這里指藥錢）而（表順承關(guān)系的連詞,，可譯為“就”）去（離開）。亡是公復(fù)（副詞,，又,，再）留兼旬（時間詞：一“旬”是10天，“兼”即“倍”,，所以,，“兼旬”指20天）而后別，惟（副詞,，只不過）不敢縱（放縱,，不加控制）飲矣。

譯文

烏有先生是中山一個普通百姓,。他年齡將近七十歲,，以種植桑麻五谷來維持生活，不愿和庸俗的人為伍,，別人對他的毀謗與贊美全都不放在心上,，人們都把他看作通達事理的人,。海陽亡是公，是一個道德高尚的人,，年紀已經(jīng)七十三歲了,，致力于讀書做學(xué)問。朝廷多次拿官職授予他,，他都不上任,，他說：“我只是邊遠小邑鎮(zhèn)一個鄉(xiāng)村平民，不能夠勝任一個跑腿的小吏,，（還能做什么官呢,？）無是公向來與先生友善，卻互相分別整整一年沒有見到他了,，因而親自趕到中山來拜訪他,。

兩個老頭相見后非常高興。烏有先生說：“你打老遠的地方來（看我）,，我沒有什么可用來表達敬意的,，可是寒舍略微儲備了些薄酒，每當初一十五（我）總是獨自一人喝,，現(xiàn)在老朋友光臨,，為什么不把它拿出來一起喝呢?”于是一起暢快地喝起來，夜色將盡還沒有盡興,。

第二天,，烏有先生再次邀請無是公喝酒，端著酒杯,，評說從古至今天下太平與混亂的事情,，心里痛快極了，不知不覺已經(jīng)酩酊大醉了,。傍晚,，烏先生酒意已消，可是亡是公還倒臥在地,，氣息微弱,，叫他他都不醒，（烏有先生）非常驚慌,，請來鄰近的醫(yī)生為他把脈診斷,。醫(yī)生說：“危險啦！如果沒有司命之神,，誰能救活他?我已無處施展自己的醫(yī)術(shù)了,。”烏有先生沒有什么辦法不用，最終還是沒有任何效果,，（先生因此）越發(fā)害怕,，與老伴商議道：“老朋友前來拜訪我而死在這里，恐怕不行吧,？（我）常常聽說百里外的山中有（一位）子虛長者,，輩輩代代從事醫(yī)生這一職業(yè)，人們都拿“現(xiàn)在的太倉公和扁鵲”稱贊他,。如果真能請他來治,，那就一定能起死回生了。只是道路艱險,，家中又沒有可以派遣的人,，拿這件事怎么辦呢？”妻子說：“雖然這樣,，我們終究一定有法救活他。我認為,，坐視老朋友死（而不想辦法）,，這是違背道義的行為，我個人認為您不應(yīng)該采取這種做法,。既損害道義又對不起朋友,，這是君子感到恥辱的事。哪里比得上拼死去救他好呢,？”烏有先生覺得妻子的話很正確,，（他對妻子）說： “您的話很符合我的想法，如果能救活他,，我為什么吝惜自己這把老骨頭?即使有什么災(zāi)禍,，那本來就是我義不容辭的?！庇谑欠愿览习榭醋o亡是公,，自己親自策驢連夜飛快地趕往山中。

當時正值六月末,，伸手不見指頭,，每前行一步兩步都很困難。到了半夜,，還沒有走到一半的路程,。沒過多久，烏云蔽空,，雷電交加,。先生想到村莊投宿避雨，敲門時別人都不讓他進去。（正在他）猶豫徘徊時,，突然下起雨來了,。先生即刻想到先前曾經(jīng)來過這里，村外有一座寺廟,，于是借著閃電光找到了那座寺廟,。先生進了門，登上臺階,，看見殿門虛掩著,，有一小小的縫隙，正準備進去,。突然迅雷大作,，電光閃閃，清清楚楚地照著殿堂,，（先生這）才看見一個上吊的婦女懸掛在房梁和柱頭上,，披頭散發(fā)，屈著頸子,，情形很慘,。先生猛然一驚，轉(zhuǎn)身跑到屋檐下,，心還在怦怦直跳,。不一會兒，看見廟門大開,，一個女鬼縱身跳了進來,，令人驚駭?shù)睦茁暫孟褚蚱茐Ρ冢W電接連不斷地閃著,。先生暗自忖思道：莫非是那個吊死的婦人（的魂）變成的鬼吧?在閃電光下仔細看她,，只（見）那女鬼滿面血污，抱著一個死去的嬰兒,，一邊回頭看,，一邊號哭著，像有奇冤無處申訴似的,。烏有先生憑靠著驢子趴下,，屏住呼吸，不敢稍微動一下,。不一會兒,，驢子驚叫起來，女鬼察覺了,，怒視著先生,，好多次欲進又退。先生膽子一向很大，心想：人們都說一旦遇到鬼就必死無疑,，死也就不過變成鬼罷了,，哪用害怕（她）呢?于是手握鞭子，高聲問道：“你是鬼呢,，還是人呢,？”女鬼絕望而凄慘地長聲吼叫，陰森恐怖地想要擊打先生,。先生嚇得頭發(fā)向上直豎,，急忙用鞭子去擊打她，（正好）擊中了鬼的頭部,，（女鬼）立即倒在地上,。（先生）于是牽著驢子奔出廟，飛身騎上驢子逃走了,。

直到天亮后,，天氣才開始放晴。（先生）疲倦極了,，但考慮到亡是公生死不明,，想盡早地趕到山中，不敢停下來休息一下,。過了午時，才開始進山,，山口有一家茅店,，（先生上前）打聽子虛長者的住處，知道長者住在山的北面,，可是,，群山連綿，縱橫在前,，幾乎沒有空缺的地方,，于是把驢子寄放在店主家里，徒步而往前走,。沿著山路走了十里左右,，忽然聽到叢林中傳來一聲呼哨，很快就看見一伙強盜擺開陣勢阻擋在他前面,，領(lǐng)頭的人又高又大,，面色黝黑胡須濃密。跟隨在后面的大約有幾十個騎兵,，一百多個步行的士兵緊隨他們身后,。（他

們）全都穿著鎧甲，手拿武器。其中一人大聲吼道：“我們大王在此,，為什么不下跪!”烏有先生想快步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最終束手就擒。領(lǐng)頭的人跳下馬來,，坐在大石上面,，直伸兩腳，手握劍柄,，直瞪著他,，聲音像小老虎一樣吼道：“你給我過來!我是這山寨的主人，從我占山稱雄以來已經(jīng)十多年了,，連官軍都不敢侵犯我的地盤,，你是哪來的狂妄之徒，竟然膽敢擅自闖進我的山寨,，難道想讓我的刀染上鮮血嗎!”先生像蛇一樣在地上爬著前進,，然后長跪著哭訴道：請允許我說明事情的原委，希望大王垂聽,。小人是中山一個普通百姓,，友人生病，危在旦夕,，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所以才進山去請子虛長者，以便延續(xù)朋友的生命,，慌忙中走錯了路,，因此誤入貴寨，罪該萬死,。我自己死去原本不值得吝惜,，只不過以不能請醫(yī)生去救活我的朋友為遺憾罷了，希望大王可憐我,?！痹拕傉f完，淚如雨下,。領(lǐng)頭人說道：“照這么說來,，您倒是一個講義氣的人?！保ㄈ缓螅┗仡^對他的部下說：“殺死一個俠義之士,，沒有什么比這更不吉祥了。放了他,，以便讓他實現(xiàn)自己的心愿,，并且,，這樣也可勉勵所有愛好正義的人!”接著又對烏有先生說：“我們這些人雖然嘯聚山林，但決不是普通強盜一類的,，您不要怕,。子虛長者，是一個宅心仁厚的人,，住在山北,，您必須登上山頂然后從北坡往下走，才能夠到他家,。趕快去找他以便救你的朋友,；可是子虛長者常常到千山萬壑間去采藥，連我們這些人都很少遇見他,，可能您也不能見到他哦,。”烏有先生拜了兩拜表示謝意,，然后便離開了,。

（烏有先生繼續(xù)）往前走，山越來越深,，最后迷了路,。先生順著高峻無路處往上爬，拔開荊棘,，攀著藤葛,，踩著流石，趟過溪澗,；翻過峭壁,，越登越高，越走越遠,，人已精疲力竭卻仍然沒能登上山頂。忽然看見了老虎的腳印,，像升子那么大,；不一會兒，只聽見一聲巨大的虎嘯聲,，四面山谷回聲震蕩,，樹林山泉都戰(zhàn)栗起來。聲音剛剛停止,，一只餓虎出現(xiàn)在樹林草叢間,，貪婪兇狠地瞪著他。先生暗想這次必死無疑了,，（于是）長嘆道：“沒想到今天竟然死在這野獸的嘴里!”先生正閉著眼睛等死,，（卻）聽到老虎慘叫,，他對此感到非常奇怪，便睜開眼睛看,，原來,，一只箭已經(jīng)射穿了老虎的喉嚨了。不一會兒,，看見一個老人手拿箭弓站在崖上,，上穿短衣，下著草鞋,，沒戴帽子,，沒穿襪子，胡須眉毛全都白了,，臉色像朱砂一樣紅潤,，很像一個仙人。先生急忙跑上前去,，拜見老人,，不敢怠慢。老者問道：“你是干什么的?來自何處?將去哪里?”先生把事情的原委和自己是從哪里來等情況一一告訴了長者,。老人笑著說：“我就是子虛長者,。寒舍就在附近，你一定要到寒舍坐坐,?！庇谑潜銕ьI(lǐng)先生到他家中去，殺雞煮飯來給他吃,。先生請求道：“事情太緊迫了!求長者趕快前去,，希望有那么一點點（救我朋友）的可能。如果不快去,，時間就來不及了,。”長者問道：“病人與你相比,，哪個更大?”先生答道：“（他）比我大四歲,。”長者又問了病情,，然后說：“不用擔(dān)憂!明天一早我一定與您一同前往,。”先生說道路艱險,，怕因留宿延誤了時機,。長者說：“后山有一條平坦的路，到達中山,，只不過半天時間而已,?！钡诙炝璩浚L者便帶著裝藥的口袋騎著健壯的驢子,，與先生一起出發(fā),。不久，他們便來到了山口,，先生取出自己寄放的驢子,，與長者一齊沿著大路策驢飛奔，途中經(jīng)過先前進過的寺廟,，先生于是說到自己遇鬼的事情,，指著寺廟給長者看，向他說：“此座寺廟,，就是我遇見鬼的地方,。我當時還（認為）一定會死在這里哩?！遍L者笑著說：“咦!先生不也是太糊涂了嗎!鬼神只不過是心中（妄想變現(xiàn)出來）的虛幻的影子罷了,，怎么可能加禍于人呢!你是一個有智慧的人，為什么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呢?”恰好遇到寺廟旁邊有五六個農(nóng)夫,，他們停下耕種,，坐在田埂上休息。長者陪同先生走上前去向他們打聽這件事,，并講述了前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農(nóng)夫掩著嘴，呵呵地笑,，說：“你搞錯了!那個吊死的婦人,，是我們村上王某人的小妾，不能被兇惡的婆婆和丈夫的正妻所容,，因而在廟里上吊自殺了,。您看見的那個“女鬼”，是我村李某的妻子,。家一向貧困,，今年又歉收，賦稅又重,，沒吃沒穿的，丈夫剛剛死了,，她兒子昨天又短命死了,。她呼天搶地，悲痛欲絕,，由于悲傷過度,，著了邪魔,，半夜三更狂病發(fā)作,，挖開她兒子的墳把兒子的尸體抱回家,。她自己說自己的頭被廟里的鬼打傷了。您如果不來問這件事,，怎么會知道事情原來是先生干的,?！闭f完，大家都大笑不止,。

等到（烏有先生）返回中山,，亡是公還沒有醒轉(zhuǎn)來。子虛長者為他診斷后說：“這不是病,，只是被酒醉倒了,。（這種）酒產(chǎn)于中山，喝醉一回千日不醒,。你經(jīng)常喝這種酒,，所以沒有什么異常反應(yīng)；這個老頭是外地人,，怎么能夠受得了這種酒呢,？”于是，取出針來,，這幾個地方刺血治療,，又點燃艾草炙烤穴位。片刻之間,，亡是公蘇醒過來,，他感謝道：“承蒙長者救活我，您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這大恩大德,，我怎么能夠報答得了?”長者說：“您老本來沒病，老朽有什么功德可言?”烏有先生拿錢奉送長者,，（長者）一再推辭,，不肯接受，他曰：“我家輩輩代代以醫(yī)病為職業(yè),，只不過想濟世救人而已,，還要金錢做什么呢?我難道是一個貪愛錢財?shù)纳倘藛?”最后送了幾付藥給他們，沒要藥錢就離開了,。亡是公又留宿了二十來天,，然后才與烏有先生辭別而去，只是從此后再也不敢不加節(jié)制地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