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明帝世第一大冤獄

        漢明帝永平八年十月，發(fā)生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一向信神拜佛,、很是超脫的楚王劉英,，突然帶著大量黃白絲帛拜見相國并說：“我身處藩國,，感受皇恩，平日里一定有許多不周之處,，現(xiàn)在向朝廷奉獻(xiàn)這些禮物,，借以贖罪?！毕鄧行柢E,，便奏明皇帝。漢明帝下詔說：“楚王英深通道教之精微,，崇尚佛學(xué)之寬仁,，還齋戒三月，對佛起誓,，可謂超凡脫俗,，有什么嫌疑罪過！將贖罪的財(cái)物退還,，讓楚王去宴請那些佛門弟子吧,。”

        過了幾年,，到了永平十三年十月,，楚王劉英竟與方士合謀，制作了一個金龜,，一只玉鶴,，在上面刻上自己應(yīng)瑞該做皇帝的讖文。不久,，有人舉報(bào),，說劉英與漁陽人王平、顏忠合謀,，制作讖緯圖文,，企圖謀反。經(jīng)審理,，有司奏劉英大逆不道,，應(yīng)該處死。漢明帝念及兄弟情深,，下詔赦免劉英死罪,，廢黜王位，遷徙到丹陽涇縣,，以周圍五百戶作為他的湯沐邑,。這樣的處置雖然夠?qū)挻螅踅K究不能接受，他被迫到遷徙地去,，行至丹陽就自殺了,。楚王死后，事情并沒有就此了結(jié),，反而如烈焰般愈燒愈烈,。《資治通鑒》說：“是時,，窮治楚獄,，遂致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州郡豪杰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數(shù),，而系獄者尚數(shù)千人,。”（譯文：這時,，有司還在徹底追究被楚王案牽連的人,，以致一年又一年。供詞互相牽連,，從京城洛陽的親屬,、諸侯到州郡的豪杰、審案的官吏,，受牽連而被處死,、被流放的有上千人，被關(guān)押在獄的還有幾千人,。）

        楚王英曾有一個收錄天下名士的名冊,，案發(fā)后，這名冊落到漢明帝手中,。當(dāng)時,，吳郡太守尹興的名字赫然在列，于是,，詔命尹興及其屬吏共五百多人到廷尉獄受審,。這些屬吏經(jīng)受不住嚴(yán)刑拷打，不是屈打成招就是死在獄中,，只有門下掾陸續(xù)等少數(shù)幾人在嚴(yán)刑之下,，即使皮開肉綻、肌膚糜爛也沒有更改初供，承認(rèn)有罪,。陸續(xù)的母親從吳郡趕到洛陽,，不能與兒相見，就做了兒子平日愛吃的食物,，托審案官帶到獄中,。陸續(xù)在遭受嚴(yán)刑拷打時尚能保持鎮(zhèn)定，可是面對美食卻泣不成聲,。審案官問他為什么會這樣,，陸續(xù)說：“不能與母親相見，所以悲痛,?！睂彴腹僬f：“你怎么知道母親來了？”陸續(xù)說：“我母親切的肉一定是小方塊,，切的蔥一定是一寸長,，看到這肉菜就知道是母親來了?！睂彴腹賹⑦@事奏報(bào)漢明帝,，明帝為之動容，下詔赦免了尹興案的幸存者,。

         幫助楚王制作圖讖的漁陽人王平,、顏忠，在招供中牽連到了隧鄉(xiāng)侯耿建,、郎陵侯臧信,、護(hù)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但是在審訊時,，他們都說并不認(rèn)識王平、顏忠,。負(fù)責(zé)審案的侍御使寒朗要王平,、顏忠描述上述四侯的外貌特征，他們說不出,。寒朗明白了其中有冤誣,，就上奏章給皇上?；实壅僖娝?，他面奏說：“耿建等并沒有參與逆謀，是王平,、顏忠的誣陷,。我懷疑牽連入此案的人有許多與此相類。”明帝說：“假如是這樣,，那么王平,、顏忠為什么要牽連無辜呢？”寒朗說：“王平,、顏忠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企圖通過招供出很多人達(dá)到坦白從寬的目的?！泵鞯壅f：“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及早奏明？”寒朗說：“我擔(dān)心會有另外的人再揭發(fā)出耿建等人的問題,，因此拿不定主意,。”明帝發(fā)怒說：“審案官吏首鼠兩端,，拉下去捶殺,！”左右正要將寒朗拉下去，寒朗高聲說：“請讓我說一句話再死,！”明帝說：“你與誰一起寫的奏章？”寒朗說：“我一個人寫的奏章,?！泵鞯壅f：“為什么不與三府商議后再寫？”寒朗說：“我知道此奏章一上會有滅族的風(fēng)險(xiǎn),，不想連累別人,！”明帝說：“怎么知道會滅族？”寒朗說：“臣審理此案快一年,，不能將那些謀逆者斬盡殺絕,，卻為罪人鳴冤叫屈，所以知道要滅族,。我在臨死前之所以還要講這番話,，是真心希望陛下能夠醒悟。我常常聽到那些審案的官吏們背后議論說,，對這些謀逆犯,，皇上最痛恨，不管案情如何,，與其無罪開釋不如陷成死罪,，這樣才沒有后患。所以他們就嚴(yán)刑逼供,，屈打成招,，一個牽連出十個，十個牽連出一百個。還有,，那些公卿們朝會時陛下向他們詢問審案得失,，他們總是跪在地上磕頭說，謀逆罪本來是要滅族的,，而陛下您卻只誅殺其本人,，這真是太寬大仁慈了，天下幸甚,！可是,，他們一回到自己家里，無不仰望著屋脊長嘆,，明知冤屈遍地,，卻不敢直言切諫！臣今日就將這些真相奏明皇上,，死而無憾,！”聽了寒朗的這番話,明帝有所感悟，便當(dāng)廷釋放了寒朗,。過了兩天,，他親自到洛陽詔獄視察，下令釋放了一千多人,。

       任城縣令袁安升任楚郡太守,，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過問因楚王案受牽連的冤獄,，將那些沒有確鑿罪證的人通通釋放,。郡里的府丞,、掾史等都跪在地上,，磕頭力爭說：“您萬萬不可這樣做！法律有明文規(guī)定,，包庇反叛者與反叛者同罪,。”袁安果斷說：“如果違背了法律,，太守甘受處罰,，不會牽連你們！”于是,，袁安將楚郡的冤情詳細(xì)上奏并列出了自己的平冤計(jì)劃,，明帝立即批準(zhǔn)了袁安的計(jì)劃。因此而被釋放出獄的有四百多家,。

讀史至此,，感觸頗深,。

       在封建專制政體下，只要執(zhí)政者有一舉措,，發(fā)一運(yùn)動,，無論多么荒謬絕倫，為了趨利避害,、爭功邀寵,，大小官吏們無不左得出奇，不惜虛構(gòu)大獄,、草菅人命,。

     在封建專制政體下，當(dāng)政者極易受蒙蔽,，真相極易被掩蓋,。因?yàn)槿藗內(nèi)绻麤]有足夠的勇氣，誰也不肯說真話,。只有《皇帝的新裝》中的小孩才敢說皇帝什么衣服也沒穿,，光屁股游行。

         在封建專制政體下,，天下人的禍福命運(yùn),，全在于君主們是否明智覺悟。倘若君主們始終都不覺悟,，那么人們就只能在暗無天日的統(tǒng)治下受煎熬,。倘若實(shí)在熬不下去，那就只有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