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自ins, 被美國人收養(yǎng)的中國棄嬰,，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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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fā)表的第853個作品

作者：夏 昀

被棄

我的出生,，帶給父母和整個家庭的決然不是歡喜,。我上面已經(jīng)有兩個姐姐，拉弟,，和引弟,。當我呱呱墜地，一聲纖弱的女嬰啼哭聲,，已經(jīng)讓奶奶臉色搵怒,，當著接生婆的面，就給我疲憊不堪的母親甩下了臉子：一窩的丫頭片子,，真不中用,！這是1994年，計劃生育正搞得如火如荼,。我生在一個小鎮(zhèn)上,，母親務農(nóng)，父親是一個挖煤工,。全家人毫不猶豫異口同聲地說道：把三丫送人,！

在我出生第二天，我遇到了我的養(yǎng)母,。她家居住在山疙梁上,，村里只有幾十戶人家。說也巧了,，那一天,，養(yǎng)母年邁的父親死了,，她回娘家奔喪，看熱鬧的人群里就有婆姨們傳口舌,，說誰家生了三個丫頭了,，要張羅的給人，準備生男娃,。你兩個小子,，何不抱養(yǎng)一個丫頭，好讓你老來有個依靠,？養(yǎng)母此時已經(jīng)是四十開外的年紀了,，養(yǎng)父種得幾畝薄田，也在私人煤窯里挖煤,。那幾年,，山西的煤礦工人還是能掙到一些錢的，到處是“黑煤窯”,，挖一天媒少說也能掙二三百塊,。養(yǎng)母的兩個兒子也都初中畢業(yè)，一個也去了黑煤窯挖煤,，一個參了軍,。我就這樣，成了小山村里一個人人皆知的抱養(yǎng)丫頭——小丫,。

他們都說我命賤,，好養(yǎng)活。我沒有母乳,，村里小賣鋪的劣質(zhì)奶粉喂大了我,。三歲了，剛學會走路,，人也長得黑瘦黑瘦的,。有一天，我的小表姐也就十來歲的樣子,，背著我在村里玩,。我們來到了窯壩上，也就是窯洞上面造型獨特的棱臺上,，表姐從背上往棱臺上放我的一瞬間,，我就像一只蝴蝶一樣飛到了足有四五米深的院子里，外婆和養(yǎng)母透過窗戶看到了我飛身一躍的情景,，急得從屋子里沖了出來,。外婆趕緊拿了一把笤帚，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念著什么魔法,，說是把我的魂給聚攏回來,。養(yǎng)母緊緊地抱著我，嚇得魂飛魄散,。我睜開眼睛,，沖著她咯咯地笑，隨即掙脫了養(yǎng)母的懷抱,，歡蹦亂跳地又和小表姐玩去了,。從此,，村里的人都說我命賤,，一傳十，十傳百,，我?guī)缀醭闪艘粋€傳奇人物,。后來，我的親生母親來要我回去,，說她終究沒生得出兒子,，二丫頭引弟在睡覺的時候，被煙悶死了,，幸好把大丫招弟搶救過來了,，但神志不清的樣子就像是瘋了一樣。人們便說,，幸好我被送人了,，要不我也說不定會死于非命。于是,，我養(yǎng)父母一口回絕了我親生母親,。

漸漸長大了一些，我不喜歡吃飯,，村里的三餐無非就是饅頭和面條,。我死活就是咽不下去。七八歲了,，還是瘦骨嶙峋的樣子,，養(yǎng)父特別寵我，經(jīng)常給我塊兒八毛的,，我就沖向村里的小賣鋪,，買一些干吃面，火腿腸,，旺旺雪餅什么的,。所以，直到今天,，我的身高也不足1米6,。

變故

童年時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我還是覺得很是快樂的。當城里孩子學各種藝術特長的時候,，我就和村里僅有的幾個伙伴玩土坷垃,。餓了，一片旺旺雪餅,，用沾滿泥巴的手,，吃得津津有味。我在村里上學了,，村里只有一二年級,，還是復式班。就一個女老師,，講的一口村里人的土話,，我一點也不喜歡她。所以,，我一下子也不愛學習,，養(yǎng)父養(yǎng)母都是地道的莊稼人，根本不認得幾個字,，他們從不檢查我的作業(yè),。所以我的成績一塌糊涂。

養(yǎng)母五十歲的時候,，大哥尋了一個媳婦,。二哥也退伍了，在縣城里打工,。按說,，日子還勉強能過下去。可天有不測風云,，養(yǎng)父常年在井下挖煤,，他的嘴，在我記憶里就是歪的,，他嘴歪眼斜的樣子,，我一直以為他是和我做鬼臉，逗我開心呢,。但有一天,，他頭疼得厲害，去醫(yī)院一查,，是腦瘤,。在醫(yī)院住了沒幾天，人就去世了,。我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養(yǎng)母幾度暈厥過去,，家里少了頂梁柱，這日子可想而知有幾多艱難,。后來,，家里來了一個老頭，比養(yǎng)母大十幾歲,。這時,，村里把學校撤了，哥哥們都去城里住了,。沒幾天,，我和養(yǎng)母也隨著老頭搬到了縣城里，原來,，這老頭在縣城幼兒園看大門,，養(yǎng)母就尋了一份打掃街道的工作。我們租住在一間很陳舊的窯洞里,。這期間，我勉強初中畢業(yè),，以我的成績,，根本不可能考上高中，即使考上,，家里也沒有錢供我上學,。就這樣，十五歲的我去了小飯店給人家端盤子洗碗,，做了一名服務員,。

早婚

家里就一孔窯洞，炕上睡著養(yǎng)母和大伯,。我睡在炕上很不自在,，好在飯店里包吃住，我就住在了外面,。說良心話,，大伯和養(yǎng)母對我是很疼愛的，他們吃餃子,，會給我留一盤,，好不容易買半個西瓜，也喊我回家吃,。飯店有一個廚師,，名叫彭亮，二十歲的樣子,，炒的一手好菜,，常常給我炒一盤味道鮮美的過油肉,，背著老板娘偷偷給我吃。姑娘大了,，自然喜歡穿衣打扮,，小伙子長得很精干，個頭很高,。有一次,，他送給我一套“綠丹蘭”化妝品，還給我買了一件裙子,，那是一條我心心念念渴盼的連衣裙,，上面有很多的金屬亮片，我早就在商場看了又看,，終因瞠目的價格不舍得離去,。不知道，亮子哥怎么知道了我的小心事,，終究我不諳世事,，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禮物，我活了十六歲,，幾乎沒過過生日,。我感動地一下子撲進了亮子哥溫暖的懷里。就在我居住的簡易的木屋里,，我們偷食了禁果,。

不久，我懷孕了,！十六歲的小姑娘,，未婚先孕終究是不光彩的事，周圍的人們對我指指點點的,，養(yǎng)母勃然大怒,，兩個哥哥把亮子哥狠狠地揍了一頓，打得鼻子都流血了,。大伯還好,，一直安慰養(yǎng)母，不要把事情鬧大,，姑娘家,，名聲要緊。而養(yǎng)母執(zhí)意讓我打掉肚子里的孽種,，可我舍不得,，我喜歡亮子哥，他給了我無限的溫暖和關懷。我偏不打胎,，我執(zhí)意要嫁給亮子哥,！亮子哥家里真窮，他家也住在山里,，也只有三孔窯洞,，好在有三個姐姐，一個姐姐出了一萬,，總共給了我三萬塊,，我就和亮子哥草草結(jié)了婚，由于我不夠法定年齡,，我們只是擺了酒席,，沒有去領證。要知道,，當時,，在我們縣里，結(jié)婚的彩禮已經(jīng)漲到了十萬塊,。母親無奈地說,，小丫啊,！你是睜著眼往火坑里跳?。?/span>

出走

婚后,，才知道材米油鹽的瑣碎，才知道夫妻之愛,，絕不是幾句溫存的甜言蜜語,。我草草結(jié)婚，結(jié)婚三個月就生下兒子,，沒多久,，我又再度懷孕，兩次都是剖腹產(chǎn),，醫(yī)生說我不要命了,，剖腹產(chǎn)至少要間隔兩年的。然而,，我總是一次次從鬼門關逃了出來,，應了人們對我“賤命”的判語。生女兒的時候,，幾乎要了命,。辛虧早產(chǎn)，送醫(yī)院及時，才化險為夷,?？闪磷痈缦褡兞艘粋€人似的，打工是三天打魚,，兩天賽網(wǎng),，那里也干不長，人懶得要命,，還嫌活累,，掙錢少。漸漸地迷上賭博熏酒,，我們開始吵架,，甚至還動了手。孩子餓得哇哇直哭,，電視上三鹿奶粉“三聚氰胺”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我乘機把還未下架的奶粉買回來給女兒吃，只是因為便宜,。這時的亮子哥已經(jīng)對我沒有半點關愛了,，更別說對孩子。也難怪,，只有二十二歲的亮子哥,，他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呢，他家好不容易生下三個丫頭最后生下他這個寶貝兒子,，家里慣得不像樣子,，我和亮子哥爭吵，婆婆總是用惡狠狠的眼睛死死宛著我,。

大家都說我心靈手巧,，別看我年紀小，平時也不怎么啃聲,?？晌易龅囊皇趾门t。十字繡風靡的時候,，我還繡過長達幾米的“清明上河圖”呢,！我也想過一個好日子，也不想過這種捉襟見肘的苦日子,，我思前想后,，終于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中，我把鍋臺上的碗拿起來向亮子砸去,，亮子隨手就給了我狠狠的一記耳光,，我什么都沒說,，什么也沒拿，只身一人跑了出去,。我欲哭無淚,，然而，我的家在哪里,？我執(zhí)意走的路,，應了養(yǎng)母的那句話：那是一個火坑啊,！我無顏去見我的養(yǎng)母,，我只能茫無目的地走在夜色里，任憑兩行淚泛濫成河,。

再婚

我狠心地撇下我一雙可愛的兒女,，去問我遠方的表哥要了一百塊錢，只身來到了省城太原,，我應聘到一家大型酒店做了服務員,。

我重新買了手機，換了號碼,。亮子去大伯家找我,，養(yǎng)母氣得火冒三丈，你問我要人,，我還問你要人呢,！兩個哥哥知道后，急得四處尋找,，再一次把亮子打得幾乎皮開肉綻,。而我，再沒有半點的留戀,，只是夜里會因為思念一雙可愛的兒女,，常常會哭醒。

在打工期間,，我再一次戀愛，別看我個子矮,，喜歡我的男孩都是1米8的帥小伙,，他是餐飲部的領班，江暉,。我們成天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我覺得我開始變了一個人,，漸漸忘卻了過去的憂傷,，走出了噩夢般的陰影。這個大小伙，還比我小一歲呢,，是河南農(nóng)村人,，父母離異，父親離家出走,，多年沒有音訊,。他從小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奶奶六十多歲,，還不算太老,，家里有一棟二層簡易小樓。我們處了一段時間,，覺得他還比較勤快,，人也實在，我就打電話給養(yǎng)母,，說我要戶口本,，準備正式結(jié)婚了。為此,，我還專門回了一趟老家,，我把手機里的二層小樓的照片給養(yǎng)母看，養(yǎng)母看得淚流滿面,，小丫啊,，你咋就嫁那么老遠啊,？你讓媽怎么想你?。看蟛哺粞蹨I,，終究是不舍,。

結(jié)婚后，我悄悄取了節(jié)育環(huán),，關于前面的那場事實婚姻,，我只字未提。江暉,，我想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提起我的傷疤罷了。很快,，我又懷孕了,，其實我只有23歲，23歲,，對于很多女生,，還沒有走出大學校門,，然而，我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就在我即將分娩的時候,，恰巧趕上情人節(jié)，這個大雪紛飛的浪漫日子,，我接到了養(yǎng)母聲淚俱下的電話“你大伯不慎摔倒,，腦溢血去世了?！蔽翌D時淚如泉涌,，我早就知道，養(yǎng)母再一次要淪為寡婦,，畢竟大伯大了養(yǎng)母十幾歲,，也八十歲的人了?？纱蟛?，對我還是特別有情義的，對我養(yǎng)母也關愛有加,。我決定回老家奔喪,。江暉和我一同前往。

從老家一回來,，我就覺得我要生了,，江暉把我送到了醫(yī)院，我們手里只有區(qū)區(qū)幾百塊,。正在為難的時候,，江暉另嫁的母親來了，悄悄塞給我6000塊,。江暉的叔叔比較有錢,，也很仁義，知道我們手頭拮據(jù),，慷慨地拿出了1萬元,。我再次剖腹產(chǎn)產(chǎn)下一男嬰，我把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在電話里放給養(yǎng)母聽,，我的淚就像斷了線一樣,，我可憐的養(yǎng)母，六十多歲了,，還在打掃街道，去年,，她腳腕子骨折,，至今還沒好利索,，打發(fā)了大伯，她又一瘸一拐地拖著長長的掃帚,，每天在蒙蒙夜色里掃啊掃……

責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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