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群生動的人,，被包圍得更加具體（組詩）

《深夜的火車》

背對在場的曠野，那真實的

鐵皮之屋,。讓一群生動的人

被包圍得更加具體

這未免太過緊張

不過是,，抽出光亮自覺供出的一份

有名有姓的地址

——遠方緊握的手將松開

手指的指向，希望

有一種落地的聲音戛然而止

暗夜褪色,。這樣的褪色

它先于我們抵達的秋天,，被種植在

另一座鐵皮之屋

“終得以放眼遠眺神明的寧靜”

猶如草莓。舔過呼嘯

之后,，家住的地方,，暴露在表面

《消  融》

草簾子先于雪落之前

打開，平鋪，把暖棚捂得嚴嚴實實,。

塑料布下面

——父親暗下去了

——母親暗下去了

——我,，暗下去了

是與雪有約嗎？

“緩慢地,，在完全的靜止中”

鋼筋彎成的弧,，穹頂垂懸

吃力地喘息。排斥或擠壓

棚外喘息的雪

我們繼續(xù)我們的活計：

竹桿繼續(xù)插入黃瓜秧的根旁

父親繼續(xù)綁扎骨架的交叉部位

我漠視了雪

雪鉆進來,，順著母親引領(lǐng)秧禾的方向攀援

“……沿著自己走下去”

——細鐵絲瞬時銹蝕,。

《我梳理》

由一只鐵絲耙子來回移動

沿著母親指定的位置：蔥畦

我梳理

那些積攢了一冬的貓鼠糞便

只有摻雜柴屑草沫才能摟出來

而坷垃石子煤渣，會卡在耙子縫隙

我必須用手去摳,。一畦蔥

恢復(fù)本身的蔥綠

需耙子的齒痕輕重緩急都拿捏準確

駛向更深的綠,。

一些偶爾殘缺的空白如微弱的傷

尚未結(jié)疤。需輕輕地撓

是抽絲般片斷的復(fù)原

我梳理

《冬  天》

門四敞八開,，連窗戶紙也不糊

夜長,，天短

賣秫秸的人，起早了

一路裸露,。

一列從廣州開來的火車

搓著手,，揣進吉林的二道橋隧道

襖袖里很暖和

鐵軌旁的集鎮(zhèn)聽不見喧鬧

柴草市捂著厚厚的耳套

日頭三桿子高時

那人把秫秸戳靠向陽的墻根

打盹

——黑帽黑衣，黑棉褲黑棉鞋

“嘴唇是紅的,，一如一片被焚的田野”

《風中失眠》

長風吹至傍晚

就會短下來,。短下來的空當

母親端一簸箕玉米走到石碾旁

村口極安靜

我聽見輕微的落雨般的聲音時

母親已簸完糠皮

糙細不一的面粉

一瓢瓢舀進兩把篩籮中

一遍糙，一遍細

母親一邊晃動

一邊拍打籮幫

“長風吹走糠秕,，善良的羔羊

在短調(diào)中安睡?！?/p>

我惦記著偷偷藏起的幾個窩頭

窩頭的窟眼兒

一次次出聲

《下午的繩子》

籬笆院內(nèi),，母親不厭其煩地

把一些因迷途而脫落、剝離的藤蔓菜蔬

用布條

一一綁在架桿上

一切一開始就持力,，繃直

條理分明的事物

似乎

進入下午便懈怠下來

一輛即將夜行的貨車嘎然停在門前

跳下來兩個人

沿車箱周圍轉(zhuǎn)悠

每一條剎車的繩子

都緊了緊

現(xiàn)在,，我要借助繩子挪動自己

登車的剎那

母親很費力地低頭

把本不松垮的腿帶子，下意識地解開,，又重新纏繞

《蹲下來》

蔡嬸家的雞不下蛋了

伏天就到了,。

歇伏一直都是

村莊的姿態(tài)

姿態(tài)，就是蹲下來

蹲下來的人們

拎著大蒲扇,，可以,，什么都不做

吃完頭伏的餃子

蹲河邊，蹲坑沿

看草木祈秋,，魚游淺底

蹲三伏的菜地

順手,，捻死幾只小蟲子

而蔡叔

更喜歡蹲在樹蔭下

看一群螞蟻倒騰著樹蔭

他驚訝于這群螞蟻

也蹲下來

哦，一種好心情的長途販運

果實盛大

理應(yīng)，扎堆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