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外面抽完煙，把煙蒂丟進雪地里,，它試圖燃燒那些雪,，卻反過來被融化的雪熄滅。”“我們?nèi)缤幻稛煹?，被丟進時代的雪地里,。”by 顧拜妮

向往天堂,，都是因為過不好此刻 

文／顧拜妮

“the moment”是現(xiàn)代性意識的核心,，它既可以理解為一個時代，也可以理解成我們正在生活的此時此刻,。很多短篇小說都發(fā)生在此時此刻,，也圍繞著此時此刻在敘述?！短焯媒o你們,，我只要現(xiàn)在》（《花城》2017年第1期）也是這樣一個小說，時間不長,，可能只有一個下午,，由于不具有特殊性，于是像是任何一個下午,，或者任何人的下午,。為了使這種時間的共鳴更加強烈,，我有意在回避特殊性，這篇小說是我對現(xiàn)代性小說的一小部分理解與探索,。

我希望自己首先是一個真正的現(xiàn)代人,，也希望看到更多的現(xiàn)代人，但生活在現(xiàn)代并非就是現(xiàn)代人,，它是一種現(xiàn)代意識的覺醒和確認,。“此時此刻”也非短視,，它是長遠目光在具體歷史中的優(yōu)化,，連接過去和未來。乍一看,，《天堂給你們,，我只要現(xiàn)在》講了一個狗血偷腥的故事，但它只是個外殼,。小說中的“我”可能已經(jīng)產(chǎn)生現(xiàn)代人的自我意識,，但依舊不成熟，甚至偏激,，而劉寧代表了一種未啟蒙的人,。

“我”一直試圖引導劉寧，使她看清生活的面目,，“我”不忍心看到她在這種痛苦與不公平的處境中渾然不知,。“我”可能看起來多管閑事和自以為是,，但這個人物以犧牲自我為代價,，“我”并不想傷害她，只是想提醒她,。從劉寧的角度來說,，也許她知道自己的情況，只是沒有勇氣承認和做出改變,，也不知道如何改變,。當劉寧的反應(yīng)發(fā)生變化時，“我”還是為某種理虧感到不安,，這里出現(xiàn)了道德的搖擺和心理上的糾結(jié),，但并沒有使“我”放棄叫醒一個人的初衷,。

劉寧問“我”是否相信地獄的存在,，“我”沒有給出正面回答，只是說“反正去不了天堂”,。小說從這兩句對話開始,，提示會有一場來自不同立場的較量,。有可能是提問者對自己此刻生活的懷疑，也可能劉寧暗示自己已經(jīng)知道“我”和她老公的貓膩,。這里我突然想到一句話,，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興許是這個社會真實的寫照,。

馬歇爾伯曼在《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中說道：“成為現(xiàn)代的人,，就是將個人和社會的生活體驗為一個大漩渦，在不斷的崩解和重生,、麻煩和痛苦,、模棱兩可和矛盾之中找到自己的世界和自我。成為一個現(xiàn)代主義者,，就是讓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在這個大漩渦中賓至如歸,，跟上它的節(jié)奏，在它的潮流內(nèi)尋求它那猛烈而危險的大潮所允許的實在,、美,、自由和正義?！?/p>

向往天堂,，往往是因為過不好此刻，向地獄敞開懷抱,，可能是對人間的一種調(diào)侃和報復(fù)?，F(xiàn)代人喪失了他們的天堂，大家都學聰明,，不再輕易相信什么,，卻變得更加迷茫。沒見過誰因為活得快樂去死的,，一出門撿了五百塊錢,，突然不想活了，這個不符合邏輯,，但撿錢和快樂也不能劃等號,。

小說里有一個思辨，也是經(jīng)常會想的問題,，一個陷入泥沼的人,，如果你沒有能力救他上來，也不確定他是否有自救的能力時,，告訴他真相,，還是選擇緘默，任其沉淪？雖然我在小說里說,，萬物皆可墮落,，卻仍在尋找答案。站在長遠的角度,，總要有一些人是清醒的,，畢竟歷史的車輪始終是向前的?？赡苓@些人會率先爬出泥沼,，也說不準后腳又掉進其他坑里，無論哪種情況,，都將是孤獨的,。

康德把啟蒙理解為一種思維方式，這種方式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性的精神,?！斑^好此刻”的核心也許是指如何在沒有他人指導的情況下運用我們的理智，并擁有決心和勇氣,，這些需要勇敢的拓路者,，敢為天下先。別人可以不理解我在做什么,，但我必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小說快要結(jié)尾時，我說：“我絕望過,，可這已不再重要,，身體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tài)脹開，劇烈而又生動,，甩脫我的意識,，踩著世上已有的三觀，開辟出新大道,?！碑敗皠幉辉傧褚粭l狗，她正在朝著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而揚帆遠航”時,，或許劉寧已經(jīng)主動或者被動地接受了這種啟蒙,。

有一天我在外面抽完煙，把煙蒂丟進雪地里,，它試圖燃燒那些雪,，卻反過來被融化的雪熄滅。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關(guān)于現(xiàn)代性的隱我們?nèi)缤幻稛煹?，被丟進時代的雪地里,。喻，比起向往天堂，我更愿意生活在此刻,，未必能夠減輕痛苦與焦慮，甚至無法改變被熄滅的命運,，但我選擇面對,。

這是我的人生態(tài)度，也是小說的態(tài)度,。

顧拜妮

山西人,，生于1994年秋天。十四歲開始發(fā)表小說,，寫作九年,，作品見于《收獲》《山花》《長江文藝》《西湖》《鯉》等雜志，中篇小說《我不是張小軍》發(fā)表于《山西文學》2017年第1期頭條,，小說《清明,，清明》被《長江文藝好小說》選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