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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粹藝術(shù)讀本 ——《書法》（連載19） 倪文東著 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 2008年9月出版
米芾刷字沉著痛快
1. 米芾的書法風(fēng)格及作品 米芾(1051—1107年),，字元章，號襄陽漫士,、海岳外史等,。世居太原，遷襄陽(今湖北襄樊),，后定居潤州(今江蘇鎮(zhèn)江),。宋徽宗召為書畫博士，官禮部員外郎,，世稱“米南宮”或“米襄陽”,。又因舉止顛狂，人稱“米顛”,。米芾精于書畫,，其山水不求工細，多用水墨點染。其子米友仁,，能承家學(xué),，自謂“戲墨”，史稱“米家云山”,。米芾尤以書法著稱,，蘇黃之后獨領(lǐng)風(fēng)騷，為宋四大家之一,?！端问贰贩Q：“芾為文奇險，不蹈襲前人軌轍,。特妙于翰墨,，沈著飛翥，得王獻之筆意,。畫山水人物,，自成一家，尤工臨移,，至亂真不可辨,。精于鑒裁，遇古器物書畫則極力求取,，必得乃已,。”米芾行為顛狂,，拜石為師,，投江求帖，對書畫藝術(shù)有一種特殊的愛好,，如癡如醉,，如顛如狂，所以在書畫藝術(shù)上亦取得了較高的成就,。米芾家藏古帖甚富,，尤以晉帖為多，又偏愛之,，故自名其居為“寶晉齋”,。米芾的臨摹功夫在書畫史上堪稱一絕，以至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這說明米芾在繼承傳統(tǒng)書畫上下過苦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據(jù)考證,，許多晉唐名帖都出自米芾之手,，形神兼?zhèn)洌┟钗┬?，令人嘆絕,。如此高超的臨摹功夫，來之于米芾對先賢書畫作品用筆,、用墨,、結(jié)構(gòu)、章法的深刻理解和領(lǐng)悟,，從而奠定了其深厚的書畫功底,，為后來的突發(fā)創(chuàng)造奠定了基礎(chǔ)。 米芾亦出自蘇門,，居黃庭堅之后,，但其書風(fēng)卻與蘇黃不同，他取蘇黃之長,，卻又自出新意,，越唐取晉，尤得力于王獻之,。米芾極尚魏晉,，取其平淡古雅，自然天成,。談及書法,，米芾曾說,，蘇軾畫字,，黃庭堅描字，自己則刷字,。一個“刷”字,，道出了其書藝特點。米芾運筆如飛,，快而能收,；結(jié)體飄逸，不重法度,，特具氣勢,。宋人行書以勢取勝，多用虛鋒,，飛白多而墨趣濃,，米芾最突出。他取蘇軾的翻筆作書,，取黃庭堅之縱勢,，天真自然,，獨具韻味。他曾在《論書帖》中說：”學(xué)書貴弄翰,，謂把筆輕,，自然手心虛，振迅天真,，出于意外,，所以古人各各不同?！边@正是其書法實踐的真實寫照,。 米芾精于臨摹，勤于臨池,，是書法史上多產(chǎn)的書法家之一,。傳世的作品有《苕溪詩》，《蜀素帖》(臺北故宮藏),，《虹縣詩帖》(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多景樓詩》(上海博物館藏)，《論草書帖》(臺北故宮藏),，《淡墨秋山詩帖》(北京故宮藏),，《砂步二帖》(北京故宮藏)，《張季明帖》(現(xiàn)流失日本),，《晉紙?zhí)?臺北故宮藏)等,。尤以小字行書《蜀素帖》和大字行書《虹縣詩帖》為突出代表?！妒袼靥酚置稊M古詩帖》,，因書寫在蜀中四川所產(chǎn)的有烏絲欄的絹素上，故名《蜀素帖》,。此帖為米氏的經(jīng)意之作,，多用渴筆，筆法清健端莊,，運筆瀟灑自如,，落筆處絕無垂珠滴露，結(jié)字欹側(cè),，以險取勝,。《虹縣詩帖》為米芾晚年之大字力作,，下筆明快利落,，雄健遒勁，渾然一體,，妙趣天成,。此行書大字,，剛勁強健，具奔騰之勢,，多有飛白,，筋雄骨毅，變化無窮,。結(jié)體自由,，傾側(cè)中含穩(wěn)重，端莊中寓婀那,，為米芾“刷”字的代表作品,。 米芾像 米芾小時候跟村里一位私塾先生學(xué)寫字，學(xué)了三年,，也沒多少長進,，反被私塾先生指著腦袋責(zé)斥道：“笨小子，你不如回家放牛去吧,！”無奈之下,，米芾只好停學(xué)回家。 但米芾很不甘心,，因為他太喜歡書法了,。一天，村里來了一個趕考路過的秀才,。米芾聽說這個秀才字寫得很好,，就跑去求教。秀才見米芾十分誠懇好學(xué),，便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秀才看了米芾以前寫的字，眉頭皺了皺,，說道：“想跟我學(xué)字可以,，但必須用我的紙才行,?！泵总栏械绞植唤猓珵榱烁悴艑W(xué)書法,，也就爽快地答應(yīng)了,。秀才又說：“我的紙要五兩紋銀一張?！币宦牬搜?，米芾嚇得目瞪口呆，心想：哪有這么貴的紙啊?這不是成心難為我嗎?想到這兒,，他猶豫起來,?！安毁I我的紙，學(xué)書法就算了吧!”一聽秀才說算了,，米芾急了,，忙說：“別急，我拿錢去,?！泵总兰也⒉辉趺锤辉＃挠绣X買這么貴的紙呢?但為了讓孩子學(xué)字,，母親只好把自己的首飾當了五兩紋銀,，讓米芾拿去買紙。 米芾用五兩紋銀從秀才手里買了一張紙,，但左看右看,，下不了筆。仔細再看,，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張平常的紙罷了,，但就是不敢下筆寫，因為這張紙來之不易,。不敢在紙上寫,，又要練字，米芾就不自覺地用筆在空中畫,。他認真地琢磨字帖上的字,，把每個字的筆法、結(jié)構(gòu)都牢牢記在心里,。秀才從外邊進來,，見米芾一上午一個字都沒寫，只坐在那里,，握著筆,，望著字帖出神，就問道：“怎么不寫呢?”米芾喃喃地說：“紙?zhí)F了,，寫壞了多可惜,。”秀才大笑,，用扇子指著紙說：“你琢磨了大半天,，寫一個字讓我看看!”在老師的再三要求下，米芾才寫了一個“永”字,。寫完后,，連米芾自己都感到奇怪了，因為他寫的“永”字,，既和字帖上的很像,，又好像不一樣,，端正、秀麗,、大方,。秀才樂了，米芾更是十分高興,。 秀才問米芾：“你說,，為什么現(xiàn)在能寫得這么好?”米芾回答道：“過去雖然練字，但都沒有用心寫,，草草了事,。這次因為紙?zhí)F，不敢輕易下筆,，先把字在心里琢磨透了,，再下筆，就寫好了,?！薄皩?”秀才摸著米芾的頭說：“學(xué)字不只是用筆，更重要的是用心,。不但要觀其形,，更要悟其神。只有心領(lǐng)神會,，才能心到筆到,，把字寫好?！?/p> 幾天過去了,，秀才要進京趕考，米芾依依不舍地送別老師,。臨別時,，秀才送給米芾一個小包，說道：“不枉師生一場,，我送你一樣?xùn)|西,。但你一定要在我走后再打開?！泵总滥克屠蠋熯h去,，直到看不見老師的背影才轉(zhuǎn)身回家,?；氐郊液螅蜷_小包一看,，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原來這包里正是他買紙的五兩紋銀,。米芾后來一直把這個小包放在案頭，時刻銘記著這位用心良苦教他學(xué)習(xí)書法的秀才,。 米芾《苕溪詩卷》（局部） 米芾家里收藏了很多古代法帖,，這給他學(xué)習(xí)書法帶來了很大方便。他利用所有空閑時間臨摹古人的書法真跡,，臨帖本領(lǐng)越來越高,。曾有人認為善于臨摹的書法家，自古以來,，米芾首屈一指,。 相傳，米芾臨寫的一本王獻之的法帖,，后來輾轉(zhuǎn)傳到沈括手中,。沈括也是一個書畫迷，他得到這本法帖后,，以為是王獻之的真跡,，便如獲至寶，珍藏了起來,。有一次,，米芾和沈括、林希,、章惇,、張洵等人在鎮(zhèn)江甘露寺凈名齋聚會時，大家都拿出自己珍藏的書畫來賞玩,。這時沈括拿出了米芾臨摹的王獻之的法帖,，大家驚喜不已，都以為真是王獻之的書法真跡,。不想米芾卻說：“這是我臨寫的,，你們都上當了?！鄙蚶ㄉ鷼獾卣f：“我已經(jīng)收藏很久了,，怎么會是你臨的呢?”米芾笑著說：“哪個作者能不認識自己寫的作品？不信的話,，我可以再給你臨寫一遍,，一字不差，一筆不差,?！闭f得沈括沉默不語，他知道米芾的臨摹水平是驚人的。 米芾《蜀素帖》（局部） 4. 恍然大悟 米芾學(xué)習(xí)書法有超人的本領(lǐng),，他一生酷愛臨摹前人優(yōu)秀的書法作品,，經(jīng)常向別人借晉唐以來名家的書法真跡，專心臨摹,。臨寫完了,，把原本和臨本一起送給原主看。結(jié)果,，原主往往把臨本誤當真跡收回,。時人都認為米芾臨摹古人書法已達到了維妙維肖、以假亂真的程度,。但他的朋友錢穆父和別人的看法不一樣,，錢穆父對米芾說：“人們都夸獎你臨摹古人書法真跡很逼真，我卻不愿贊同,。我認為如果你寫的字太像古人,，沒有一筆是你自己的，這樣練下去,，你只會永遠拜倒在古人腳下,，不會有更大的成就。希望你今后下筆時,，多注意自己的個性,，不要處處承襲古人?！甭犃隋X穆父的話,，米芾恍然大悟。從此他反復(fù)思索,，刻苦練習(xí),，追求神似，探索自己的書法道路,，逐漸脫離了古人的束縛而自成一家,。 米芾《珊湖帖頁》 米芾由于書法有名而被封為“書學(xué)博士”，經(jīng)常和別人一起談?wù)摃?。他評價歷代書法家及其作品時,，往往能抓住要點，使人心悅誠服,。宋高宗趙構(gòu)在位時,，非常喜好書法。他為了大力提倡書法,，不但成立了皇家書院,，還設(shè)立了書法官職，征召天下精通書法的人入宮，專門從事書法活動,，米芾就是其中之一,。高宗經(jīng)常問米芾一些書法方面的問題,。 有一次,，當宋高宗問到當朝的幾位書法家時，米芾評價說：“蔡京的字還可以,，但沒有完全掌握筆法；蔡襄用筆過于緊,，寫得字放不開,；沈遼寫的字太呆板，像算盤珠子一樣,；黃庭堅的字全是描出來的,；蘇東坡的字又像是畫出來的?！泵总赖囊庖婋m然過于偏激,，卻很有道理，因為他善于分析,，抓住了各位書法家的風(fēng)格特點,。當宋高宗問到米芾怎樣看待他自己的書法時，米芾則爽快地答道：“臣的字全是用筆刷出來的!”高宗聽了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連聲說：“妙!妙!妙!” 米芾《方圓庵記》（局部） 米芾身兼數(shù)癖，石癖,、潔癖,、畫癖，最突出的要算書法癖了,。米芾一見前代書法家的妙品,，便欣喜若狂，愛不釋手,，非想辦法弄到手不可,。有時為了得到一本法帖竟費盡心思，使出絕招,，不達目的不罷休,。 相傳米芾在真州時，有一次在船上拜訪蔡攸,。蔡攸知道米芾喜愛書法,，便將自己珍藏的王羲之的《王略帖》拿出來讓他觀賞。米芾一見，眉飛色舞,，立刻請求蔡攸把此帖送給他,。蔡攸不肯，米芾又要用別的畫來交換,，蔡攸還是舍不得,。這時，只見米芾把法帖迅速卷好向懷里一塞,，就往船邊走去,，并告訴蔡攸；“我一生收藏了那么多法帖,，還沒見過這么好的,。你要是不給，我就跳江去死,！”蔡攸真以為米芾要跳江,，嚇得連忙去拉米芾，說道：“莫跳莫跳,，我給你就是了,。”見蔡攸答應(yīng)了,，米芾連忙回頭稱謝,。 米芾《淡墨秋山詩帖頁》 書法用腕有枕腕、提腕,、懸腕等,，其中懸腕是最理想的用腕方法。懸腕作字,，手腕運轉(zhuǎn)自如,，妙趣橫生，會收到筆到力到的效果,。但懸腕時,，毫無依靠，因此要熟練掌握是不容易的,，必須經(jīng)過苦練才行,。 米芾寫字很重視懸腕。陳伯修父子曾向米芾請教筆法,，米芾說：“寫字一定要懸腕,，如果手腕提不起來，擱在紙上,，就會使筆端只有指力,，而沒有臂力了,。” 陳伯修又問：“寫小字可以懸腕嗎?”米芾笑著讓書僮拿出文房四寶,，然后懸腕用小楷寫了《進黼扆贊表》,，筆畫端正嚴謹，字小得象蒼蠅頭,，但位置格局,，完全和大字一樣。陳伯修父子看了十分佩服,，不住地點頭嘆賞,。于是又向米芾請教怎樣才能練好懸腕,。米芾回答說：“沒有別的,，從現(xiàn)在起，每當寫字時,，每個字都懸腕,，久而久之，自然就練成了,?！?/p> 米芾《長至帖頁》 8.知識點：米芾——側(cè)鋒取險的典范 米芾是繼二王（王羲之和王獻之）之后的行書大家之一，其行書取法二王,，更得力于王獻之,，筆鋒外拓，多用側(cè)鋒,，其險處更險,，枯處更枯，善用飛白,，筆勢跳宕,，節(jié)奏鮮明，把蘇軾,、黃庭堅所開創(chuàng)的“行書寫意”的時代書風(fēng)推向了高潮,，成為古代行書集大成的代表人物。 米芾的書法以行草著稱,，除了取蘇黃之長外,，上溯晉唐，以晉人風(fēng)韻為根基,，又參以六朝書法,，收筆出鉤，尤得力于六朝碑版,，厚重沉著,。對米芾的書法歷代有較高的評價,，蘇東坡評其“超逸入神”。又云：“風(fēng)檣陣馬,，沉著痛快,，當與鐘王并行，非但不愧而已”,?？滴踉u曰：“豪邁自喜，縱橫在手,，肥瘦巧拙,，變動不拘，出神入化,，莫可端倪,。”王文治詩云：“天姿凌轢未須夸,，集古終能自立家,。‘一掃二王’非妄語,，只應(yīng)釀蜜不留花,。”米芾確是一位集古出新的行草大家,，其行書縱橫跌宕,，瀟灑俊美，以側(cè)險取勝,，只重氣勢韻味,，不計工拙得失，飄然欲仙,，放浪形骸之外,，發(fā)揮了晉人那種無拘無束、瀟灑自然的風(fēng)度,，讓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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