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云蕭

第十三章 逐虜江南

1

（旁白：岳飛南下廣德途中,，扈成口是心非,，半途脫離岳飛大部，轉(zhuǎn)往鎮(zhèn)江,，不久為戚方所殺,。廣德境內(nèi)，岳飛率部與金軍作戰(zhàn),，六戰(zhàn)六捷。岳飛軍隊紀律嚴明,，深受百姓愛戴,。金軍中的簽軍，稱岳飛軍為“岳爺爺軍”,，爭相前來歸附,。）

廣德軍鐘村，岳飛營帳,，王橫來報：“有一儒生,，不愿自報姓名,，惟是言道，愿見故人岳太尉,?！痹里w沉吟片刻，突然醒悟,，急忙出迎,，果見趙九齡昂然而立。岳飛搶先長揖：“與趙干辦別離四年,，端的想殺岳飛,！”趙九齡一邊還禮，一邊笑道：“我如今已非朝廷命官,，惟是一介布衣,，岳太尉不可再叫官稱?！痹里w拉住他的手,，同到室內(nèi)坐下，而后對王橫說：“傳語寨中諸將,，前來拜見故人,。”稍頃,，寇成,、王經(jīng)、郭青,、王敏求,、沈德等人次第到來，紛紛與趙九齡見禮,。

趙九齡說：“自建炎元年,，金虜四太子大兵攻破黎陽后，我幸得死里逃生,。轉(zhuǎn)念朝政昏暗,，事無可為，便徑自歸隱故土,。不期三年之內(nèi),，兵禍已綿延江南，真不知何方尚是樂土,?！庇邬i說：“我等聞得，張招撫尚是責授鳳州團練副使,，卻已自嶺南北上,，今在潭州居住,。我們到江南之后，曾去書信一封,；建康失陷之前,，已得張招撫回信?！苯又〕稣洳卦谛厍暗臅?，交給趙九齡。趙九齡展開信箋,，上面有四行字：“路遠勢迫,，神往形留。天涯涕淚,，空懷報國之銳志,；鴻雁傳書，如見折沖之壯心,。勉哉,！勉哉！”趙九齡嘆道：“正方委是奇男子,！”又問：“岳太尉駐兵廣德軍,，不知今后有甚計議？”岳飛說：“當前乏糧,，日后去向,，尚未定議?！?/span>

趙九齡說：“我歸隱家居三年,，不期常州知州周杞親自禮請，言道干戈紛擾,，愿聽我守土安民之計,。我迫不得已，勉強前去州城,，卻不愿再受官封,。今探得故人在此，特來相見,，以慰渴想,。”岳飛說：“趙丈學貫古今,，足智多謀，誠望不吝指教,?！壁w九齡說：“四太子大軍破臨安等地,，官家與行朝已航海避敵。然而虜人寒來暑往,，勢不得在江南久留,。依岳太尉軍力，若是進兵建康,，勢必得利,，且足阻截四太子大軍歸路。倘若任他竄逸沿江各處州縣,，荼毒更甚,。不如以建康府城為誘餌，以逸待勞,，乘機邀擊金虜,。”

岳飛說：“我軍莫須在廣德軍至溧水縣設伏,？”趙九齡說：“廣德軍不足以供糧,，岳太尉不如移兵常州宜興縣，縣中糧儲甚豐,，足供大兵食用,。宜興東臨太湖，西通溧陽,，岳太尉駐兵此地,，便是進可攻，退可守,?！痹里w問：“不知周知州是甚意思？”趙九齡取出一張地圖和一封邀請信,，交給岳飛：“周知州惟恐岳太尉大兵不早去,，故托我?guī)硪伺d地圖一張。此回還有錢知縣的修書,，恭請岳太尉駐兵宜興,，保境安民?！?/span>

岳飛等人看過書信,，趙九齡手指宜興地圖說：“宜興縣城西南七十里，有一張渚鎮(zhèn),，位于通往廣德軍的大道,，溧陽縣位于西北，廣德軍位于西南。岳太尉駐兵,，張渚鎮(zhèn)最是利便,。我已先去察看，然后自張渚鎮(zhèn)來此,?！?/span>

岳飛說：“既是趙丈躬親視察，我們豈得異議,？”趙九齡說：“當前宜興有四處賊盜,，須得岳太尉大兵前去剿滅。其一便是江,、淮宣撫司水軍統(tǒng)制郭吉,，他自江上之戰(zhàn)，不戰(zhàn)而遁,，卻盤踞宜興縣南四十里湖洑鎮(zhèn),，出沒太湖作過。另有林聚,、馬皋與張充在縣境南山扎寨,，離張渚鎮(zhèn)不遠。張充尤其兇暴,，號稱張威武,。當然，宜興的強盜馬皋,，并非一丈青的前夫馬皋,。”

岳飛環(huán)視眾將：“眾太尉有何計議,？”王經(jīng)說：“既是趙丈決計,，我們惟當稟命而行?！痹里w當即下令：“大軍擇吉日出兵宜興,，首先剿滅賊盜。傅太尉,、王太尉率第一將和第二將前往湖洑鎮(zhèn),，于干辦隨行，與郭吉投書勸降,，先禮后兵,。徐太尉率第三將，與劉太尉左軍同去茅山,，迎接家屬,，搬運輜重錢物去張渚鎮(zhèn),。王太尉、寇太尉各統(tǒng)第四將和第五將分別前往降服林聚,、馬皋兩部,。我則和郭太尉率第六將前往降服張充，王干辦隨行,。”

2

湖州長興縣至張充山寨的路上,，岳飛與郭青,、沈德、張峪,、王敏求帶領(lǐng)第六將官兵,，取小路行進。張充山寨位于常州西南與湖州交界的垂腳嶺,，岳飛沿路察看地勢,，對郭青說：“山寨小路，不宜強攻,，可以智取,。待我單身先入，攻其不備,，你統(tǒng)兵在后接應,。”郭青說：“岳統(tǒng)制身為一軍之主,，豈可輕入虎穴,？不如我單身前往，你統(tǒng)兵在后掩擊,?！痹里w說：“我必親身前往，你勿相爭,?！蓖趺羟笳f：“既如此，我當追隨岳統(tǒng)制,?！睆堄舱f：“岳統(tǒng)制豈可獨行？我亦當同往,?！?/span>

三人不騎馬，王敏求和張峪各帶一把手刀,，岳飛則背插神锏,，腰掛佩劍,。眾人攀山而上，將近寨門時大喊：“煩請報告張威武,，言道有北方故人求見,。”不多時,，二十名匪徒簇擁一個壯漢走出寨門,。岳飛挺身上前作揖：“張威武，你可識得故人,？”壯漢驚問：“你是何人,？”話音才落，岳飛已閃電般抽出神锏,，飛步上 往其頭部猛擊,。張充拔刀不及，只好躲避,。岳飛砸中他的肩頭,，再翻手一劍，砍下他的人頭,。

眾匪一陣驚慌,。王敏求和張峪俱已執(zhí)刀向前，與岳飛站成一線：“官府大軍已到,，投拜者不殺,！”此時，郭青,、沈德已率軍將山寨合圍,，鼓聲和喊聲四起。眾匪不敢抵抗,，紛紛棄械投降,。

張渚鎮(zhèn)，岳飛,、郭青和劉經(jīng),、徐慶、張憲兩路人馬幾乎同時抵達,，一并招致眾多百姓圍觀,。趙九齡迎住岳飛：“此鎮(zhèn)傍山臨溪，計有一千余戶人家,，可臨時在四周扎寨,。”岳飛說：“便依趙丈計議,?！睆埓竽晟锨皩υ里w說：“本鎮(zhèn)人戶多半姓張,，本人張大年，曾經(jīng)出任黃州通判,，如今閑居在家,。家宅庭院甚大，兩個兒子在外做官,，家口不多,。已騰出部分房屋，恭請岳統(tǒng)制前往居住,?！?/span>

岳飛說：“怎可打擾居士？”張大年說：“久望岳統(tǒng)制保境安民,，豈是打擾？”趙九齡說：“張居士盛情難卻,，岳統(tǒng)制不必拒絕,。”岳飛說：“除非張宅附近另有空屋,，可作統(tǒng)制司衙,，以免攪擾張宅寧靜?！睆埓竽暾f：“附近正有一間空屋,。”岳飛說：“如此甚好,?！?/span>

統(tǒng)制司，深夜時分,，張憲對岳飛說：“岳五哥須去見姚太孺人請安,，軍務由我措置?！痹里w說：“不可,，張威武的部眾俱是亡命、樂縱,、嗜好作亂之徒,，不得已而服從，我須將他們分編到各將各部各隊,。何況目前春寒尚重,，士卒露宿，我亦不得獨安,?！?/span>

天色將明,，徐慶來到統(tǒng)制司，見岳飛坐在案前淺寐,，不禁自語：“岳五哥昨夜不回家中,，是何原故？”岳飛已自醒來,，笑道：“深更半夜,，怎好進張宅打擾？”稍頃,，王經(jīng),、寇成來見。王經(jīng)說：“已順利降服林聚,、馬皋兩股盜匪,，匪兵亦已拆散分編?！痹里w說：“倘若林聚,、馬皋兩人暫時不宜信用，可安排他們當高級軍士,?！笨艹烧f：“便依此議?！?/span>

張宅,，岳家臨時住處，岳飛從李娃懷中抱過小女兒安娘,，激動無語,。姚氏說：“五郎，自你離茅山之后,，全家安妥,。新婦誕育，幸得二妮與六新婦精心服侍,。你尤須謝過他們,。”岳飛向岳鈴,、吳惠娘長揖：“謝過二姐與弟婦,！”岳鈴說：“五郎不須謝我！”吳惠娘卻笑道：“奴家立得大功,，伯伯莫須上奏朝廷,，亦封奴家一個孺人？”眾人大笑,。

晚飯開始,，鞏三妹端來兩個陶碗,，里面各盛一塊油煎麥面餅和一大片羊肉，單單放在姚氏和岳飛面前,。岳飛說：“麥餅,、羊肉在江南來之不易，須與你們共食,?！币κ险f：“此是三妹的一片孝心，她積攢得百文銅錢,，上市買得些少麥面與羊肉,，言道須犒勞阿爹?！痹里w說：“三妹孝心,，我已十分感動。然我怎生獨自吃得,？”姚氏說：“你是軍中之主,，老身是一家之主，你不吃,，我又怎生吃得？”眾人都催促道：“快吃,，快吃,！”

岳飛無奈，只得把煎餅和羊肉吃完,。姚氏笑笑,，便用刀把自己的一份切成三塊，分給岳云,、岳雷和鞏三妹,。岳飛驚道：“這如何使得！”姚氏說：“老身是一家之主,，如何使不得,？孫兒們不吃，我今夜便不須進餐,?！北娙藷o奈,，只好吃下。

李娃臥房，小安娘已經(jīng)入睡，李娃還在一盞油燈下教三個孩子讀書,。岳飛雖是躡手躡腳進屋，三個孩子還是撲向岳飛。岳飛緊緊摟住他們,，但大家都相互比劃,，示意不能驚醒小安娘。岳飛對鞏三妹說：“我虧負三妹甚多,！”鞏三妹用手帕給岳飛拭淚：“阿爹辛勞報國，為三妹親父報仇，我受恩至深，豈有虧負！”李娃說：“我們便似親生父母子女,，何須言此,？”

全屋人吹燈上床，李娃偎依在岳飛懷抱,。岳飛說：“昨日軍務繁冗,，半夜不敢歸家,，惟恐驚動家人,，便在統(tǒng)制司小寐,?！崩钔拚f：“實不相瞞,，奴家卻是思念鵬舉,，一夜未曾合眼。”

3

湖洑鎮(zhèn)，郭吉山寨，于鵬帶兩名親兵前來,。郭吉與龐榮出迎，于鵬拱手說：“兵家之事,，勢合則雄,。岳統(tǒng)制因周知州、錢知縣相邀,，即日便到宜興駐軍,，欲與郭統(tǒng)制、龐統(tǒng)領(lǐng)合兵,，共圖興復大計,，特命下官前來投書?！惫f：“久仰,，久仰，敢請于干辦入寨敘話,?！庇邬i有意問道：“龐統(tǒng)領(lǐng)原屬岳統(tǒng)制后軍，如何亦在這里,？”龐榮說：“自從扈統(tǒng)制被戚方所殺,，我便率殘部投奔到郭寨主門下?！?/span>

三人入寨坐下,，郭吉、龐榮讀過岳飛書信,，郭吉說：“岳太尉英武，我最是敬服,，敢不從命,！馬家渡之戰(zhàn)，我不能臨陣殺敵,，自知有背軍之罪,，不知岳統(tǒng)制可得寬饒？”于鵬說：“軍律不嚴，最是今日大患,。如若郭統(tǒng)制決意將功補過,，日后臨陣，勇往直前,，岳統(tǒng)制自當明奏朝廷,。”龐榮說：“當初茅山分兵,，悔不聽于干辦的勸諭,，以至扈統(tǒng)制遇害。今日敢不歸順岳太尉,！”郭吉說：“且請于干辦回報,，我們明日便統(tǒng)兵前去張渚鎮(zhèn)?！?/span>

湖洑鎮(zhèn)十六里外,，傅慶、王貴率隊開進,。于鵬馳馬來報：“郭吉已答應歸順,。”傅慶大喜：“既是如此,，我軍不如在此歇泊,，等候郭吉、龐榮歸附,?！蓖踬F說：“不可。我知得郭吉為人狡黠,，恐有意外之變,。不如乘機進兵?！备祽c說：“便依此議,。”

全軍繼續(xù)行進,，將近湖洑鎮(zhèn),，一名軍士來報：“龐統(tǒng)領(lǐng)托我轉(zhuǎn)告，郭吉陽奉陰違,，已率部往太湖方向逃遁,。”傅慶說：“果然不出王統(tǒng)制所料,！待我率馬軍急追,，你統(tǒng)步軍在后,。”王貴對舒繼明,、張應說：“舒副將可與傅統(tǒng)制同行,，張副將率第一將步軍與我同行?！?/span>

郭吉逃軍分水陸兩路,，船只滿載糧食和錢物，卻被追兵包抄攔截,。郭吉驚慌失措,，急對龐榮說：“請龐統(tǒng)領(lǐng)統(tǒng)兵迎敵,，待我上船，率水軍登岸助戰(zhàn),?！饼嫎s手指郭吉背后說：“郭統(tǒng)制小心！”郭吉剛一回頭,，龐榮即揮劍劈下他的頭顱,，大聲喊道：“我已決計投歸岳統(tǒng)制，有不服者,，都與剿殺,！”郭吉軍士紛紛下跪：“愿隨龐統(tǒng)制投歸！”

統(tǒng)制司,，岳飛召集眾將計議,。岳飛說：“今順利平定宜興四股盜匪，部隊已擴充至一萬八千人,。我欲為劉統(tǒng)制增撥兵力,，擴充到二千人；同時增設第八將,，任命龐榮為正將,，張應任副將。眾太尉意下如何,？”眾將齊道：“我等并無異議,。”于鵬說：“我軍紀律嚴明,，對民間秋毫無犯,。宜興百姓交相稱譽，很多外地人亦到此避難,?！痹里w說：“內(nèi)亂外禍交迫歲月，兵,、匪往往并無二致,。我軍幸得宜興百姓接納，當更加申嚴軍紀,，嚴禁騷擾地方,。”

王橫來報：“門外有一畫工求見,?！痹里w對眾將說：“計議已畢，眾太尉可自散去,?！庇謱ν鯔M說：“畫工必自民間，或是有甚教我,?？煺堖M來?！币恍┤松⑷ィ恍┤擞幸舛毫?。

稍頃，王橫帶畫工入堂,，岳飛請他坐下：“不知待詔見我,，是甚意思,？”畫工笑道：“百姓傳言,，岳太尉儼如天神，求我為他們畫一幅丹青,?！痹里w苦笑：“待詔今日見得，我岳飛貌不驚人,，豈敢以天神自命,？惟恨不能有天神之術(shù)，驅(qū)逐虜人,，保天下百姓平安,。”畫工說：“不然,，岳太尉雖非貌若潘安,，卻有雄赳赳丈夫剛氣,。我今日須為你作畫，以免百姓誤傳,，言道岳太尉有三頭六臂,。”

岳飛推辭道：“我整日訓兵習武,，只為與四太子決一死戰(zhàn),，豈有閑暇陪你作畫？”畫工說：“宜興人紛紛言道,，‘父母生我也,，易；公之保我也,，難！’他們已立岳太尉的生祠,，亟待岳太尉的畫像張掛。今日你辭得我,，卻辭不得他人日日前來,。”

于鵬勸道：“待詔是美意,，百姓是心意,，岳統(tǒng)制豈得辜負,？”畫工說：“岳太尉只須送我一個時辰！”諸將齊道：“既是如此,，岳統(tǒng)制不須辭避,。”岳飛說：“也罷,?！彪S即全身披掛甲胄，右手拄定天威神锏,，任由畫工描摹,。

畫工潛心作畫，一個時辰之后擱筆：“好了,！”眾將爭相觀摹,，紛紛稱贊：“形神皆備，如同再造一個岳統(tǒng)制,！”岳飛看過,，對畫工長揖：“多謝待詔,，我亦喜歡此畫?！碑嫻ふf：“容我回家臨摹之后,，再將此畫贈送岳太尉。我敢預言，此畫將被輾轉(zhuǎn)臨摹,，一些畫工將因此發(fā)家,。宜興百姓將爭相購買，家家供奉,?！?/span>

4

（旁白：建炎三年九月，宋高宗得到“金人舟師將由海道窺江浙”的諜報,，趕緊渡過錢塘江,，躲到越州。馬家渡大戰(zhàn)之時,，攻打江西一路的金軍渡過長江,，點領(lǐng)江州，深入江西,、兩湖,，差點捉住隆佑太后。兀術(shù)占領(lǐng)建康后,，又經(jīng)溧水,、安吉、湖州,，直取杭州,。）

浙江御船，呂頤浩單獨面對宋高宗,。呂頤浩說：“當前尚無虜人軍情,，御舟雖大，陛下起居服食,，百官朝覲,，亦有諸多不便。行宮與御舟近在咫尺,，陛下不如暫回行宮,。”宋高宗說：“不可,，朕只覺御舟安便,。既是軍興時節(jié),，凡百禮儀，亦須稍事茍簡,，比不得承平時節(jié),。”

呂頤浩不敢勉強,，正待告退,，宋高宗又說：“呂卿，臨安雖有重江之險,，亦不可保行朝必無疏虞,。朕昨夜取地圖觀覽，不如前去越州,?！眳晤U浩問：“不知陛下欲于何日移駐？”宋高宗說：“朕已取日歷驗看,，十五日便是吉日,。”呂頤浩說：“臣謹依圣旨,?！?/span>

越州州衙，宋高宗正與呂頤浩議事,，馮益來報：“杜充差人稟告,，言道金軍進犯采石渡和慈湖寨，俱已被他部署兵力殺退,，且予敵人以重創(chuàng),。”宋高宗大喜：“杜充煞是不負朕的委寄,，破敵成功,，朕今冬可以無憂?？烧僭~臣為朕草詔,，具道朕回鑾浙西親自迎敵之意?！眳晤U浩說：“臣一直建請陛下回鑾臨安,，今日幸得允準?！?/span>

錢清堰,，一行船隊夜泊。御船上，宋高宗與呂頤浩正飲酒談笑,，馮益又報：“官軍馬家渡大敗,，杜充已棄建康，投拜金人,?！彼胃咦诰票K咣當?shù)兀幌伦用嫒缢阑?，良久才說：“朕悔不聽朱勝非之言,，輕信杜充，如今國家既失大江天險,，朕須前去明州避敵,。”

呂頤浩說：“虜人專以馬兵取勝,。虜人渡得大江與浙江，必定分遣輕騎追襲,。如今鑾輿一行,，皇族、百司,、官吏,、兵衛(wèi)的家小甚眾，倘若陸行山險之路,，糧運不濟,，必至生變。陛下若乘海舟避敵,，虜騎必不能襲我,。依江浙地勢，虜人亦不得久留,，待虜人退去,，陛下可復還兩浙。彼入我出,，彼出我入,，亦是兵家一計?！?/span>

宋高宗說：“海道雖有風濤之險,，然而不去海道，亦別無良策,。卿可速與排辦海船,，朕亦將命范宗尹為參知政事，趙鼎為御史中丞，兼命張俊軍馬留駐越州,，任浙東制置使,。”

明州城東渡門,，宋高宗騎馬離開行宮,，登上一艘大樓船。身后,，眾宰執(zhí)也依次上船,。當夜，宋高宗正坐,，十多名臣僚山呼：“皇上萬歲萬萬歲,！”船外雨聲潺潺，宋高宗鼻子一酸,，差點墮下淚來,。范宗尹說：“陛下有此大船，虜人縱有百萬馬軍,，亦必不能追襲,。”宋高宗轉(zhuǎn)而笑道：“惟因果斷,，乃成大事,。朕決計遣散低級官員，戡平衛(wèi)士之變,，與眾卿登海舟,，此便是當斷則斷，大宋社稷可保無虞,?！?/span>

次日晨，宋高宗剛起床,，張去為入寢閣奏稟：“張俊率御前右軍到江岸,，言道臨安已經(jīng)失陷，他有緊切事宜,，恭請面對,。”宋高宗說：“形勢危急,，他必是求海舟與朕同行,，然而海舟已無多余，又如何載得他一萬二千人馬,？”即刻寫下一份手詔,，交付張去為說：“你可宣諭張俊，命他留明州抗擊虜人，若是捍敵成功,，朕不吝重賞,。一并傳宣呂相公，下令船隊急速啟碇,，不得有頃刻住滯,。”

大浹江入?？?，宋高宗船隊下碇。十多名官員登上御船,，呂頤浩口奏：“聞得有虜人使者前來行朝,，臣愚以為，虜騎追逼至此,，尚有何說,，不如將他們逐回?！彼胃咦诩钡溃骸安豢?，既是事急勢迫，尤須開一線通路,。”

范宗尹說：“臣愚以為,，虜使若是來此,，知得朝廷動靜，氣焰必定愈益囂張,?！彼胃咦诒愀目谡f：“卿可急速前去明州，禮待虜使,，惟求保全社稷,，朕不憚納貢稱臣?！眳晤U浩說：“虜人既已渡江,，必定索取江南土地。倘若依允江南土地,，陛下又何以立國,？”宋高宗一時張口結(jié)舌，良久才對范宗尹說：“卿可與趙鼎同去,，先行緩兵之計,。若得遷延時日，亦是大功?！?/span>

范宗尹和趙鼎才離開御船,，宋高宗立即下令：“不須等待回報，立即揚帆出海,，直往舟山群島,。”

定?？h衙,，兀術(shù)召集斜卯阿里、烏延蒲盧渾,、完顏當海,、烏古論少主、韓常和王伯龍等六名萬夫長及鄭億年會商,。兀術(shù)說：“康王一時未得擒獲,，大金人馬后方，又被岳飛等軍襲擾,，故須暫回北方避暑,，待明年再行用兵。然而粘罕曾經(jīng)言道,，若是回師,，亦須在江南留得一個大寨。誰愿留守建康,？”

六名萬夫長相顧無言,，當海說：“可叫大撻不野留守建康?！必Ｐg(shù)說：“然而大撻不野遠在臨安城,，并未參加附議?！逼渌迦诵Φ溃骸按髶椴灰叭毕?，正好由他擔當?！必Ｐg(shù)說：“既如此,，便叫大撻不野留守。大金人馬即日先回臨安,，然后沿來路去建康,。”

韓常說：“如今戰(zhàn)馬不多,，自廣德軍到建康,，山路崎嶇,，此回擄獲財寶甚巨，切恐難以陸行,。自臨安到鎮(zhèn)江有運河,，若得舟船裝載財寶，水陸并行,，方得有濟,。”兀術(shù)說：“我亦知得,，廣德軍一帶山路艱險,，恐遭宋軍襲擊。自從大撻不野南逃,，我大軍已與建康府的張真奴,、蕭斡里失去聯(lián)系。今日決不可沿來路回歸,?！?/span>

鄭億年說：“四太子雖欲北歸，卻不可不出榜帖,，曉諭南人與康王,，宣稱搜山檢海已畢，備述秋冬尚須用兵,，教他們休得執(zhí)迷不悟,。下官不才，愿攜四太子鈞旨南下,，傳語康王,。”兀術(shù)說：“倘若灰溜溜撤兵,，于我亦不是滋味,?！焉綑z?！囊馑忌鹾茫惚銥槲覍懓裉?。然而康王處不須傳語,，傳語亦是無用。你與李鄴等人既已投拜大金,，自須引領(lǐng)你們北上,，大金當有你們的榮華富貴?！?/span>

鄭億年只得陪笑：“四太子的恩德,，下官沒齒不忘,。”韓常說：“投拜煞好,，如濟南知府劉豫,、御史中丞秦檜，便在撻懶監(jiān)軍麾下效力,，甚得歡心,。”鄭億年說：“更說與四太子,，秦檜便是自家親戚,。”兀術(shù)喜道：“我曾宴請秦檜,，如今秦檜便在江北,，你們可同心在大金任官?！?/span>

明州城,，金軍全城縱火，還留下十多名無法行走的女真?zhèn)麊T,。臨安城,，大火焚燒三天三夜。平江府城,，大火連燒五天,，煙焰綿亙百里。

5

張渚鎮(zhèn)統(tǒng)制司,，岳飛正與眾將會商,，王橫來報：“今有趙秀才前來?！痹里w與眾將出迎,，趙九齡說：“我們原計議在廣德軍一帶邀擊虜人歸師，不料虜人竟沿運河北上,。今日之計,，莫如先據(jù)守州城。而本州島奔牛鎮(zhèn)與鎮(zhèn)江府呂城鎮(zhèn)一帶,，倘若開閘泄水,，使運河干涸，虜人舟船便須膠滯河中,，不得運行,。”岳飛說：“明日便發(fā)兵,，與趙丈同去常州城,。劉太尉率本軍留守張渚鎮(zhèn),，其余八將人馬全體出動?！?/span>

宜興縣城南門,，岳飛、傅慶率第一將騎兵抵達,，趙九齡同行,。知縣錢諶親自出城迎接：“下官請岳統(tǒng)制全軍將士在此用午膳，然后進發(fā)州城,?！痹里w望一望日頭：“時辰遠未及正午，周知州必是望眼欲穿,，我們已自帶干糧,，須及時行軍，早入州城,?！币焕赳銇韴螅骸爸苤菀炎员遍T入縣城?！壁w九齡頗為不悅：“周知州何以如此畏怯,？援軍未至，便棄城先遁,！”岳飛說：“事已至此,，不如前往縣衙議事?！?/span>

宜興縣衙,，岳飛、錢諶等人與周杞施禮坐下,。趙九齡責備道：“周知州不守城池,，卻是棄城而遁，是甚道理,？”周杞臉頰微微一紅：“虜人荼毒生靈,，極是兇殘，探報已自平江發(fā)兵,，進逼本州島無錫縣,。下官左思右想,，惟恐岳統(tǒng)制赴援不及,，不如先率州城民戶保聚宜興?！壁w九齡問：“運河可曾開閘泄水,？”周杞說：“倉猝之際,，未曾開閘，亦未曾告知鎮(zhèn)江府放水,?！壁w九齡嘆道：“大宋的官人，平時高官厚祿,，養(yǎng)尊處優(yōu),，到危難時節(jié)，便個個自保不及,，又如何中興,？”

周杞尷尬之至，岳飛見狀,，立即發(fā)令：“傅統(tǒng)制,，你立率馬軍先去奔牛鎮(zhèn)，開閘放水,?！备祽c答道：“遵命！”隨即命令舒繼明：“舒正將且率本將步兵隨岳統(tǒng)制進發(fā),?！备祽c走后，岳飛說：“虜人進逼無錫縣,，已距州城不遠,，我們亦須率領(lǐng)軍馬，急速前往邀擊,！”

常州州衙,，烏古論對眾將說：“幸得鄭億年提醒，我軍搶先占領(lǐng)奔牛鎮(zhèn),，免得開閘放水,。今日急行軍至此，可令全軍飽餐一頓,，喘息一夜,，明日再行搶奪與焚殺?！北妼R道：“甚好,！”

烏古論正吃晚飯，親兵來報：“南朝四路大軍已自城南,、城東入城,！”烏古論大驚：“可有出城去路？”親兵說：“南軍從東,、南方向進攻,，卻似有意讓開城西道路,。”烏古論說：“管他有意無意,，全軍立即隨我,，由城西朝京門殺出！”

金軍潰退,，岳飛等人進入州衙,。王貴說：“天明前收兵，金虜已悉數(shù)逐出州城,，全城免遭破壞,。”姚政說：“共計俘虜金軍一百余人,，其中女真人十一名,，包括萬夫長烏古論少主,?！庇邬i說：“此乃宋金開戰(zhàn)以來，首次俘獲金軍萬夫長,?！痹里w說：“于干辦可通知宜興縣城的周知州，回城主持州務,。我則率部往奔牛鎮(zhèn)一帶與與傅統(tǒng)制的騎兵會合,，而后向丹陽進兵?！?/span>

丹陽城外,，運河西南岸，岳飛進軍途中,，探事人來報：“金軍萬夫長大撻不野和裴滿術(shù)列速正率部沿河岸撤退,。”岳飛下令：“八將軍馬立即展開隊形,，向大撻不野的后軍實施側(cè)擊,！”

宋軍全速進擊，金軍來不及組織抵抗,，立時被殺得七零八落,，很多人被擠入河里淹死。大撻不野率親騎狂奔,，前隊的裴滿術(shù)列速也不回兵救援,，只率本軍人馬向丹陽縣城奔逃。

岳飛率部向丹陽縣城挺進，探事人來報：“金人大軍已經(jīng)撤離,，只留下王伯龍部屬、千夫長李渭所部,，正欲從事破壞,。”岳飛下令：“姚太尉,、龐太尉速帶第七將和第八將從南門突入,，郭太尉、沈太尉速帶第六將于北門攔擊,?！北妼R道：“遵命！”

丹陽縣衙,，岳飛對眾將說：“今雖收復縣城,，活捉李渭，只是小勝,。聞得浙西制置使,、御前左軍都統(tǒng)制韓節(jié)使大軍已進屯鎮(zhèn)江府焦山，決意以水師阻截虜人歸路,，此是剿滅虜人四太子軍的兵機,。常言道，困獸猶斗,。四太子大兵麇集,，欲得破敵，尚須用計,?！睆垜椪f：“既是韓節(jié)使軍阻截虜人歸路，我軍不如暫駐丹陽,，養(yǎng)精蓄銳,，待虜人兵疲意沮，乘敵之隙,，然后用兵,。”眾將齊道：“此議甚好,?！?/span>

王橫來報：“劉統(tǒng)制遞來一份緊急公文?！痹里w閱畢,，對眾將說：“劉統(tǒng)制言道，戚方匪軍從鎮(zhèn)江府金壇縣一帶轉(zhuǎn)掠建康府溧陽縣，游兵已侵入宜興地界,；他兵力不多,，難以抵御，要求我回師保護宜興與張渚鎮(zhèn),?！饼嫎s說：“戚方極是兇殘，自家統(tǒng)制扈成便是被他屠害,。岳統(tǒng)制務須回軍,，以免張渚鎮(zhèn)老小橫遭荼毒?！蓖踅?jīng)說：“聞得戚方收得四處散兵游勇,，兵力厚重。不如乘勢掃滅戚方,，收編得大部人馬,，再與虜人交鋒?！痹里w說：“丹陽縣正當運河要沖,，不可不駐守，以防虜人回犯,?？捎赏跆尽⑿焯九c寇太尉率三將人馬堅守縣城,，我則率五將人馬回兵宜興,。”

張渚鎮(zhèn)統(tǒng)制司,，劉經(jīng)說：“戚方匪軍尚未進入宜興,。”岳飛責備道：“你因何虛報軍情,？”劉經(jīng)說：“我在此堅守根本,，而軍力僅有二千，倘若戚方來犯,，又怎生支捂,？老小受難，我又怎生面對眾太尉,？”

岳飛厲聲道：“我命你堅守根本,，天不能移，地不能動,。你現(xiàn)今并沒得到我的命令,，卻擅自動搖軍情,，此是目無軍紀！”劉經(jīng)囁嚅道：“我為此事,，亦曾與李十姐面議,，她教我速請岳統(tǒng)制回師?！痹里w怒容滿面：“渾家一個婦人,，豈得干預軍事？此后便是天崩地陷,，亦不得與婦人計議軍事,！”

岳家廳堂,，岳飛拜見姚氏,，張憲緊隨其后。姚氏說：“你便是走遍天下,，亦難尋覓如此賢新婦,。你若對新婦稍有不敬，老身斷乎饒恕不得,！”張憲忙說：“下官亦是勸解岳統(tǒng)制,，不得偏聽偏信劉統(tǒng)制的一面之詞?！?/span>

李娃卻說：“此亦是奴家不是,，聽得劉統(tǒng)制言語，心中不免焦急……”姚氏卻截斷她的話頭：“此系劉統(tǒng)制虛張軍情,，五郎切不可責怪賢新婦,！若要責怪，便責怪你媽媽,！”岳飛連忙下跪：“孩兒豈敢,！”李娃也急忙下跪：“此委是新婦罪過，豈敢教阿姑代為受過,！”

姚氏連忙將李娃扶起，再轉(zhuǎn)望岳云與鞏三妹,。二人會意,，連忙將岳飛扶起,。

6

統(tǒng)制司，錢諶送來一份省札，對岳飛等人宣讀：“撤銷江,、淮宣撫使司,，岳飛由宣撫司右軍統(tǒng)制改任御營司統(tǒng)制，傅慶,、王貴,、張憲,、徐慶和劉經(jīng)五人改任統(tǒng)領(lǐng)，岳飛一軍隸屬新任兩浙西路,、江南東路制置使張俊。岳飛移軍廣德軍一帶,，接應和會合北上的張俊大軍，共同進軍建康府,。”

錢諶說：“岳統(tǒng)制位居偏裨,，卻能直截接受朝廷命令，實令全軍振奮,?！痹里w說：“韓節(jié)使軍正在鎮(zhèn)江的大江江面與金軍相持,，難道我等便不當配合與增援,？”張憲說：“愚意以為，王統(tǒng)領(lǐng)等軍屯丹陽縣城,，雖未與虜人交鋒，亦得與韓節(jié)使軍互為犄角,，緩急足以防拓,，以防虜人回犯，不可撤戍,。”

岳飛說：“聞得建康虜人,，陸增城壘,，水造戰(zhàn)船，又有江北撻懶郎君發(fā)兵增援,，欲以建康為大寨,，于江南避暑，以備今秋大舉,，包藏不淺,。不復建康,，大宋何以立國,？然當前事勢,，當以掃滅四太子大軍為重,，以復建康為輕，而收復建康,，亦是斷四太子歸路。我們既得朝旨,，不可不去廣德軍，迎候張制置大兵,，而王統(tǒng)領(lǐng)等軍馬亦不可撤退?！?/span>

廣德軍,，岳飛和張憲、傅慶率第一將一千余騎,，出城巡視,。眾人沿通往安吉縣的官道,，來到縣城東南的山地,，突見遠山之間有一座寺院。岳飛說：“我們不如去梵宮稍事憩息,，拜謁金仙?！备祽c說：“我亦是口渴,，正可乞一杯茶水?！?/span>

來到山下,，岳飛吩咐軍兵駐馬休息，只帶張憲等人及王橫等二十名親兵步行登山,。寺院不大,，在茂林修竹的環(huán)抱之中，極是清幽,。岳飛一行由敞開的山門進 入，住持僧澤一出迎,。岳飛說：“在下岳飛,，特來拜謁,。”澤一合十道：“久聞岳太尉以救苦救難為己任,，施恩造福一方，今日光臨,，實使敝寺生輝?！痹里w說： “慚愧！下官雖有區(qū)區(qū)之志,，卻未得拯救國禍民殃于萬一，煞是羞愧,！”

澤一說：“貧僧與岳太尉是故人，可還記得,？”岳飛凝視片刻，大喜：“原是澤一法師,，我得瀝泉神槍,，還當感謝大師,?！睗梢徽f：“貧僧自十二歲皈依佛門,，然而塵世劫難，佛門亦不清凈,。難得岳太尉有菩薩心腸,，嚴明軍紀，厚待百姓,，教我如何不欽仰,？岳太尉與敝寺有善緣，敢請在寺壁留墨,，以示永懷,?！痹里w推辭說：“下官一介粗陋武夫，豈不愧對天下墨客騷人,？”澤一說：“不然，依貧僧眼力,，岳太尉日后必是中興名將,，功在麟閣,，名標青史,。而且更遠將來,，貧僧因與岳太尉結(jié)緣，必得佛法大成,。故盼岳太尉賜墨，萬勿推辭,！”

張憲說：“長老之言,，必有深意,。岳統(tǒng)制不可辜負！”岳飛略作思忖,，提筆在壁上題記：“余駐大兵宜興，緣干王事過此,，陪僧僚謁金仙，徘徊暫憩,，遂擁鐵騎千余長驅(qū)而往。然俟立奇功,，殄丑虜，復三關(guān),，迎二圣,，使宋朝再振,，中國安強，他時過此,，得勒金石，不勝快哉,！建炎四年四月十二日,，河朔岳飛題?！?/span>

澤一嘆道：“料凡夫俗子,，絕無此等氣象。岳太尉功在當代,，志在千秋,，紅塵如何識得？”張憲問：“長老所言‘志在千秋’,，卻是何意？”澤一說：“我僅重復慧海禪師的言語而已,。千年之后，你自明白,。”張憲說：“人生苦短,，如何待得千年？”澤一說：“生生輪回不休,，既已千萬年，豈不再千萬,？”

岳飛營寨,，于鵬進來說：“前日奉岳統(tǒng)制之命,，南下聯(lián)絡張節(jié)使大軍,。誰知他惟是虛張聲勢,，敷衍朝廷,，制造借口,，徘徊臨安，遷延畏避,，不愿北上會合。末將眼見得催發(fā)其軍無望,，遂決計回歸,。”岳飛嘆道：“我們在廣德軍引頸而待,，卻是貽誤軍機,，如今惟有急速進兵建康,！”

張憲說：“兀術(shù)大軍已移至黃天蕩一帶和韓節(jié)使軍相持,，句容阿里侃留哥所部已被擊潰,。自移剌古郎君一軍由江北移屯建康府城,，城中的番軍計有五名千夫長,，約四千人馬,。然而近日,，大撻不野孛堇已自統(tǒng)兵前去，與移剌古共同駐守,。虜人于城南雨花臺和城東北鐘山兩處扎立硬寨,，移剌古出屯雨花臺,，大撻不野屯軍鐘 山。四太子大軍號稱十萬，麇集城北江岸,，雖是損折甚多，其實尚有四萬余人,；然因韓節(jié)使水軍阻截,，不得渡江,，士氣萎靡不振,?！?/span>

徐慶說：“既是四太子逃遁建康府，則收復建康與掃滅四太子大軍，自是一體,。依據(jù)事勢,，莫須先破雨花臺敵寨，以為根本之地,，然后漸次北進,，與韓節(jié)使并力，共同剿除四太子大兵,。”眾將齊道：“此議甚當,?！?/span>

岳飛卻說：“除張渚鎮(zhèn)駐守軍兵外,，自家人馬不足一萬七千人,，不及虜人半數(shù),。韓節(jié)使軍惟是水戰(zhàn),，我們則須以孤軍與強敵陸戰(zhàn)。聞得雨花臺虜寨守御甚堅,，若是強攻，必定損折軍力,，尚須用計,。不如先在此休兵一二日，尋覓戰(zhàn)機,，乘敵之隙，然后用兵,?！?/span>

探事人來報：“金軍預備另開新河，并且火攻韓節(jié)使軍,。”岳飛下令：“于干辦急馳鎮(zhèn)江府,，通報韓節(jié)使。姚統(tǒng)領(lǐng)第七將和龐統(tǒng)領(lǐng)第八將堅守句容縣城,，務須死守，萬不可有失,！其余六將，隨我進兵建康府城南,?！?/span>

清水亭,，府城南三十里處，傅慶,、舒繼明率第一將前鋒與金軍斡準斜哥所部遭遇。傅慶發(fā)現(xiàn)敵情,，持鐵錐槍率先馳馬突擊，接連刺死四名敵騎,。舒繼明緊隨其后，掄動斬馬刀,，連劈三名敵人。宋兵個個大聲喊殺,，奮勇爭先,。金軍抵擋不住,，斡準斜哥搶先飛騎逃跑,。

岳飛大軍趕至,，傅慶向岳飛報告：“末將等斬得虜人耳戴金銀環(huán)者一百七十五級,，擒女真,、漢兒、渤海軍四十五人,，獲甲胄、兵器數(shù)千件,。千夫長斡準斜哥單騎逃竄?！痹里w說：“我軍初戰(zhàn)句容縣,，二戰(zhàn)清水亭,，均獲勝捷。待翦除得四太子大兵,，一并慶功。現(xiàn)全軍西行十二里,，駐扎牛頭山?！?/span>

牛頭山上，岳飛正與眾將計議,，探事人來報：“韓節(jié)使全軍巡江,，于干辦通報不得。兀術(shù)軍另掘河道,，徑入大江。韓節(jié)使軍追趕,，被火箭擊敗?！?/span>

岳飛說：“韓節(jié)使軍戰(zhàn)敗，如今我們惟有以少擊眾,，以孤軍抗強敵。然而不殺敗四太子,，不復建康，又何以立國,？虜人不占天時,，又失地利,，如若臨陣敢戰(zhàn),，巧于用兵，亦必能破敵,。屆時,，我必報與朝廷,，與全軍將士論功行賞?！北妼R道：“遵命！”

7

建康城西,，白鷺洲江邊,，兀術(shù)召集萬夫長訓話：“蒙上蒼與江神護佑,，苦戰(zhàn)四十余日，終于殺敗韓世忠水軍,，得以在江上往還。然而岳飛一軍新破句容縣,，又猖獗于清水亭，此人甚是善戰(zhàn)，不得小覷,。你們之中，何人愿統(tǒng)兵前去,？不殺敗岳飛，我縱回得江北,，又怎生安心,？”

半晌，卻無一人應答,。兀術(shù)怒沖沖下令：“當海,、術(shù)列速,、王廿六可與大撻不野合兵，前去城南,，與岳飛挑戰(zhàn)。阿里,、蒲盧渾與韓十八且留此處，將財寶濟渡江北,。我阿爹在世時，兒郎們惟是向前廝殺,，如今卻多畏避不前,。此回猛安孛堇斡準斜哥臨陣先遁,，若不懲罰，今后又怎生用兵,？當海等人前去，可先將斜哥洼勃辣駭,，當眾號令，激勵眾兒郎,，然后用心廝殺，務必取勝,！”

城南雨花臺大寨，當海厲聲責備斡準斜哥：“你身為猛安孛堇,，何敢臨敵先逃？”斜哥連行女真跪禮,，不斷哀求：“我當死罪！惟求當海孛堇恕我一死,，我愿身為前驅(qū)，將功折罪,?！碑敽Ｍg(shù)列速一眼，術(shù)列速說：“不可違犯四太子軍令,！”當海喊道：“洼勃辣駭,！”一名軍士舉大棒上前，向斜哥頭部猛擊,，斜哥當即在慘叫聲中斃命,。

移剌古說：“今岳飛屯兵牛頭山，當如何措置,？”當海眉頭一皺：“山上惟利步戰(zhàn),，不利馬戰(zhàn)，不如請王孛堇先率漢兒步兵前去挑戰(zhàn)。若將南虜誘至山下,，我們當以精騎拐子馬圍掩,。”王伯龍只得說：“待休兵一日,，明日我便攻打牛頭山，然而眾孛堇亦須及時增援,?！毙g(shù)列速說：“會得！”

當晚,，金軍大吃大喝,，然后休息,，一謀克騎兵在雨花臺東部來回巡邏,。稍頃,，前面過來一隊騎士,，俱穿黑衣,、披鐵甲，和金軍服色一致,。雙方接近后,，孫顯用女真語喊話,，金軍一名百夫長驅(qū)馬上前,。孫顯掄動鐵戟刀飛馬直前,，將百夫長刺于馬下。后繼騎兵大舉殺來,，一謀克金軍大多被殺,。

孫顯趁勢殺入雨花臺敵寨,，騷擾一陣,，又馬上退兵。金軍驚醒后,，在黑夜不辨敵情,，竟自相攻擊,，騷動一整夜,，死傷數(shù)百人,。

牛頭山下，王伯龍率軍列陣,。金軍攀山而上，卻被宋軍用矢石殺退,。當海說：“宋軍并不追擊,，看來誘敵下山的計劃無法實施,?！蓖醪堈f：“不如收兵回寨,?！碑敽Ｕf：“為防宋軍劫寨,，寨內(nèi)可多點火把，寨外可增添巡邏兵,，全體軍士必須披甲淺寐，還得分批輪流起身警戒,?！?/span>

黎明時分，當海召集萬夫長計議。王伯龍說：“我軍忙亂一整夜,，卻無一個宋兵蹤影?！碑敽Ｕf：“莫非岳飛又有詭計,？”韓常進來說：“我奉四太子之命,，率兵前來增援?！碑敽Ｕf：“你是萬夫長中最有智計的一個,，不知有何對策？”韓常問：“可知牛頭山高多少,，周長多少？”移剌古說：“此山高一百四十丈,，周長四十七里?！表n常嘆道：“四太子之意,，本欲將岳飛全軍合圍于牛頭山,，然而四十七里之廣,，卻是圍不得,?！?/span>

探事人來報：“牛頭山上馳下二十騎,，說要與我軍斗將,。”當海說：“我們且出去一觀,?！币恍腥顺鰩?，但見對方為首三將,，皆持長柄鐵綽刀,。移剌古對張真奴說：“你可出陣,。若能殺得南將，亦可滅得岳飛全軍士氣,?！睆堈媾掷茄腊麸w騎上前,，宋方董榮出馬。兩人格斗片刻,，董榮大喝一聲,，將張真奴的頭顱劈下。蕭斡里也執(zhí)雙刀飛馬直前,，宋方張峪迎戰(zhàn),，也只兩個回合，蕭斡里也又被刺于馬下,。術(shù)列速喊道：“千夫長奧屯琶八出戰(zhàn),！”奧屯琶八持劍上陣,，與牛顯鏖斗多時，感覺力不能支,，撥馬便逃,。牛顯彎弓搭箭，一箭將其射落,。

金將大受刺激，當海率騎兵向宋軍猛撲,，董榮等二十騎卻及時收兵上山,。金軍步兵攀登攻山，卻仍被矢石殺退,，死傷無數(shù)。大撻不野說：“且待我率軍繞出山后,，攻其不備,?！表n常苦笑：“岳飛在山上,，大金軍馬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眼底，又豈得攻其不備,？”遷延到傍晚，金軍退回雨花臺,。

金軍大帳,，韓常對眾人說：“牛頭山天險，不得強攻,。南虜知大金軍馬不慣夜戰(zhàn),，我們不如乘夜繞出山后,，攻敵不備,。”當海和術(shù)列速拍手道：“此計甚好,！”大撻不野說：“連日士馬疲憊，不如今夜暫休,，明日發(fā)些少兵馬佯攻,，待明夜飽餐之后，再行大舉,。”

正商議間,，軍士來報：“各處巡綽軍馬俱遭南虜偷襲?！表n常問：“詳情如何,？”軍士說：“攻擊者一律身穿黑衣，不入寨門,，專襲我軍巡邏部隊,?！碑敽Ｕf：“可令各塞發(fā)兵增援?！蓖醪堈f：“如此擾攘,，又當一夜不得安歇?！?/span>

雨夜，韓常對眾將說：“今夜急雨,，正是兵機,，我們須連夜用兵?！碑敽Ｕf：“我與術(shù)列速、移剌古守寨,，你與王孛堇,、大撻不野率軍前去,。待得天明，我們必當增援,?！?/span>

韓常,、王伯龍與大撻不野三軍冒雨向牛頭山后麓進發(fā)。金軍到達后山,，正值深夜,，驟雨初歇,。韓常喜道：“雨后更是兵機，今夜必可攻岳飛不備,?！苯疖姶箨牭巧?，然而山路濕滑，暗夜無光,，不少兵士在爬山時摔死。

看看距離牛頭山雙峰不遠,，山巔突然發(fā)出一陣驚心動魄的鼓聲,，頓時火把齊明,，照耀如同白晝。宋軍用強弓硬弩攢射,，又投下許多大石，金軍紛紛滾落山下,。

原先埋伏的王貴第二將,、徐慶第三將、寇成第五將和郭青第六將,，也向山下的韓常等軍發(fā)起奇襲。金軍死傷無數(shù),，韓常,、王伯龍和大撻不野率領(lǐng)殘兵敗將，在天明時狼狽逃回雨花臺,。

城西白鷺洲,，大撻不野對兀術(shù)行女真跪禮：“四太子倘欲堅守建康,，以便今秋大舉，須是親統(tǒng)大兵留守,。若教我統(tǒng)孤軍把截，不如將我洼勃辣駭,，以免死于岳飛之手,！”言畢，放聲大哭,。

兀術(shù)怒目圓睜：“你且回雨花臺大寨,，與眾孛堇,、郎君堅守數(shù)日，不須出戰(zhàn),。待我親自入城理會后，再與你們共同撤回江北,?！贝髶椴灰斑B連叩頭：“感荷四太子,！建康正需好生‘理會’。依我大金慣例,，但凡能占領(lǐng)之地,，自然保存人口和財產(chǎn),；但凡不能占領(lǐng)之地，必須徹底毀滅,?！?/span>

8

牛頭山大帳,，岳飛對眾將說：“當前金兵惟是堅守，并不挑戰(zhàn),，眾太尉有何計議,？”徐慶說：“據(jù)俘虜所供,，四太子在城西沿江白鷺洲,，親自押送船隊過江。守寨虜人屢戰(zhàn)屢敗,，已無斗志,。兵力貴合不貴分，可召句容縣姚正將與龐正將前來,，共同破敵?！睆垜椪f：“虜人大寨，須用火攻,，虜人攻城,，長于用炮,。此回我軍亦須用炮?！?/span>

于鵬趕來報告：“我去得鎮(zhèn)江，面見韓節(jié)使,，他卻言道，本軍新敗,，死傷甚眾，眼前不得前來會師?！痹里w說：“此亦在意料之中,。王師雖是屢挫虜人，然而以少擊眾,，尤須用計,，不可強攻,。軍馬損折過多，最是大忌,。王正將即往句容縣，把姚正將,、龐正將兩軍抽調(diào)至此。全軍立馬趕造炮具,，準備攻打雨花臺與建康城?！?/span>

雨花臺,，在金軍弓箭射程之外,，宋軍四十具炮拋射一百二十個火藥球，以及大量石塊,。金寨四處起火，金軍亂作一團,。宋軍鼓聲大作,，第二到第六將官兵從南方攻入敵寨,。韓常等人最初還督軍頑抗，不料當海率先帶合扎親騎逃遁,，金人全軍潰敗。當海出寨北逃,，正遇早已埋伏的第一將,、第七將和第八將官兵截擊。一支弩箭從當海后背貫穿前胸,，致其當即斃命。稍頃,，宋軍占領(lǐng)敵寨,，韓常等人率殘兵敗逃入城,。

建康城西南，新城行宮,，兀術(shù)召見韓常、王伯龍,、大撻不野,、術(shù)列速、移剌古及蒲盧渾等人,。眾人一齊行女真跪禮，然后跪在兀術(shù)面前大哭,。兀術(shù)長時間沉默，心頭暗自嘆息：“阿爹滅遼時,，未曾戰(zhàn)死一個忒母孛堇。自破宋以來,，惟是蒙適郎君于四年前被岳飛軍所殺,。此回渡江,，前后竟亡失四個忒母孛堇,，又須放棄建康,，教我如何見得粘罕？”

兀術(shù)親自把眾人扶起：“此回不得怪罪你們,。王廿六與大撻不野可先率軍濟渡大江，韓十八、術(shù)列速與移剌古且暫留城中,，助蒲盧渾一軍洗蕩全城，待明日與你們共同渡江,?！蓖醪埮c大撻不野相視一笑,，如釋重負。兀術(shù)又對蒲盧渾說：“大金軍馬既去,，便不得將城中百姓與財寶留于康王?？蓪讯〕潋?qū)口，其余悉與斬首,，房屋待天晴后盡數(shù)焚燒,?！?/span>

稍后，城內(nèi)火光四起,，一批批壯丁和官吏被押出城外，到處是遭受屠殺與奸淫的慘叫,。

雨花臺岡阜上，張憲說：“統(tǒng)計戰(zhàn)果,，搜索二千多具敵尸，有一名萬夫長,、八名千夫長和四十名百夫長,、五十夫長被斬,。”岳飛俯瞰建康城,，但見城中濃煙滾滾,，不覺心如刀絞。徐慶說：“難道我們便在此坐視虜人行兇,、百姓受禍不成？”眾將齊道：“我們愿與金虜決一死戰(zhàn),！”

岳飛噙淚道：“我與你們豈有二心,？然而自清水亭之戰(zhàn)以來,，大約只是斬首虜軍四、五千人,，尚須以少勝眾，而全軍將士連日櫛風沐雨,，豈可不稍事休整？全軍且飽餐休息一陣,，待躲過正午最熱陽光,，再行出擊?！?/span>

下午，天氣稍涼,，岳飛下令：“張?zhí)韭实谖逯恋诎藢允赜昊ㄅ_寨，繼續(xù)休息,。我率第一將至第四將去城下挑戰(zhàn)。王太尉的第二將和徐太尉的第三將打頭陣,，傅太尉的第一將和王太尉的第四將作預備,?！?/span>

新城南城頭,，兀術(shù)帶眾將觀察。他對術(shù)列速與移剌古說：“城下正是用馬軍馳突的所在,，你們可于各部選拔四千精騎,，須殺他個片甲不留，亦使大金軍馬不枉自到江南一回,！”

二人整軍出城，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宋軍發(fā)起沖鋒。金軍以一千騎正面沖擊,，又各以一千五百騎向左、右翼包抄側(cè)擊,。

王貴、徐慶親自在軍陣左翼和右翼指揮,，孫顯、董榮則居中指揮,。三路金軍同時發(fā)起沖擊，宋軍左,、右翼集中使用床子弩和神臂弓攢射,，四十具撒星炮也向敵騎拋射散石,。但軍陣正面的弓箭甚少,，射擊的威力不足，金騎很快沖到陣前,。眾將士便手持盾牌，以斬馬刀,、麻扎刀猛劈敵人馬腿,。雙方激烈拼殺一陣，金軍在陣前遺棄五百多具尸體,，退回城下,。

城頭，兀術(shù)大怒：“既是占得天時,、地利,，豈得容我精騎戰(zhàn)?。　碑敿聪鲁?，親率合扎猛安一千騎參戰(zhàn),。金軍發(fā)起第二次沖鋒，兀術(shù)正面進攻,，移剌古、術(shù)列速仍攻左,、右側(cè)翼,。術(shù)列速在沖鋒時，被一支弩箭貫穿當胸,，慘叫一聲斃命,。

金軍傷亡慘重，卻終突入宋方軍陣,，王貴,、徐慶指揮步兵死戰(zhàn)。岳飛下令：“傅太尉率騎兵側(cè)擊敵騎,，王,、舒、李,、牛四太尉隨我率兵步支援第二將和第三將,！”眾將齊道：“遵命！”宋軍預備隊齊出,，雙方激戰(zhàn)一陣,，金軍遺棄一千八百多具尸體，三路相繼敗退,。

兀術(shù)逃回城中，急令韓常和蒲盧渾說：“你們可待城中洗蕩完畢,，于明日撤兵前往靖安鎮(zhèn),，濟渡江北?！庇H兵來報：“晚飯已經(jīng)準備停當?！必Ｐg(shù)說：“我亦等不得吃飯,，須與移剌古帶領(lǐng)軍馬，押送最后一百名驅(qū)口與一大批物資,，立即從北門撤退,！”

9

雨花臺,，岳飛與眾將一邊吃晚飯，一邊計議軍事,。岳飛說：“建康城墻高峻,，急切難攻，若是強攻,，勢必損兵折將,。然而城中百姓又必是望眼欲穿，急盼官兵解救,。激戰(zhàn)之后,，虜人已是破膽。今夜若能乘機巧攻入城,，方是上策,。”張憲說：“兵法貴乎聲東擊西,，王統(tǒng)領(lǐng)等軍既已在城西南擺布軍馬,，明示攻城之勢，我們?nèi)舻米猿菛|攻入,，亦是一說,。”霍堅自告奮勇道：“我愿去城東探伺,?！痹里w說：“待深夜我們同去探伺?！?/span>

岳飛在前半夜發(fā)兵,，親率王敏求,、于鵬,、霍堅、沈德,、牛顯,、張峪六將，帶一百騎兵和一百步兵為前鋒,，傅慶,、張憲率五將人馬后續(xù)跟上,，同向城東挺進。天上繁星密布,，與殘月交相輝映,。城里火光沖天，到處是呼號呻吟,。城外萬籟俱寂,，岳飛率部緩慢行進，不時潛行城邊偵察,。守城金軍以謀克或蒲輦為單位，手執(zhí)火把,，在城頭來回巡邏。

宋軍來到秦淮河入城的上水門一帶,，發(fā)現(xiàn)有一處城墻,，因連日雨水而崩坍,，填塞了一段護城河,，形成一個可以突入的缺口。沈德對岳飛說：“我當先入探伺,?！痹里w說：“此處未有虜人巡綽,，其中必有埋伏,。”霍堅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愿與沈副將同行,?！痹里w說：“虜人的埋伏,，必不出陷阱與弓弩，待我們潛行觀測,。”隨即揮手示意,，于鵬率一百騎兵退到遠處待命,。岳飛與其他五將、一百步兵逼近城垣偵察。突然,，岳飛心生一計,，當即帶眾人退回,，待得傅慶、張憲大隊人馬到來,，岳飛對眾將比劃一番,。

霍堅,、沈德、牛顯,、張峪四將率一百步兵,，各持大盾和手刀向城垣潛行，沿缺口一面向上爬,，一面用手刀不斷戳地,，果然發(fā)現(xiàn)十八個陷阱。他們用手刀挑去阱蓋,，而后與十多名宋軍首先登上缺口。一時之間,，金軍伏兵弓弩齊發(fā),。霍堅等人一面用大盾抵擋亂箭,，一面向城上和城下沖殺。金軍蜂擁而上,，企圖封堵突破口。雙方短兵相接,，岳飛、張憲手執(zhí)鐵锏,，寇成手執(zhí)寶劍,，也飛奔通過缺口,。第五將步兵依次突入,，其他各將步兵也源源擁入，與金軍進行巷戰(zhàn),。

王敏求奉命馳報王貴：“岳統(tǒng)制等已突擊入城！”王貴長劍一指：“進攻,！”宋軍先向城上拋射炮石,，接著用云梯等器具殺上城頭，攻破南城,。兩路軍隊在城里分進合擊,，向各個大街小巷迅猛穿插。韓常,、蒲盧渾再無斗志,，急率殘兵從北門逃竄,。

建康城內(nèi)，一半街巷還在繼續(xù)燃燒,，另一半街巷卻已化成灰燼,，四處焦味彌漫，尸身橫陳,，鮮血淋漓,。還有不少幸存者號泣呻吟，頻頻向官兵呼救,。

岳飛與一隊軍兵來到一條小巷,，只聽得路邊被烈焰包圍的一間小屋里，發(fā)出女子和兒童的慘叫,。岳飛搶先用神锏撞開房門,，突入小屋，挾持一個婦人和一個男孩,，逃出已經(jīng)成為火炬的屋子,。岳飛等三人身上都已著火，其他軍兵一擁而上,，幫助撲滅,。

岳飛顧不得幾處燒傷，立即下令：“官兵前隊追擊,，后隊撲火救人,！”婦人帶男孩跪在岳飛面前：“奴與兒子叩謝太尉救命大恩！敢問太尉尊姓大名,？”岳飛慌忙將他們扶起,，只是沉痛言道：“我貽誤兵機，未能救取全城百姓,，委實愧對你們,！”言畢，立即帶領(lǐng)軍兵走開,。婦人急步上前,，攔住一名兵士哀求：“敢請告訴太尉的尊姓大名！奴家便是來世做牛做馬,，亦須圖報,。”兵士只得說：“他便是統(tǒng)兵的岳統(tǒng)制,，英勇善戰(zhàn),，卻天生一副菩薩心腸！”

婦人帶男孩雙膝跪地,，朝岳飛的背影叩頭三次,。婦人說：“高祚,，必當終生銘記岳統(tǒng)制大恩，他日圖報,！”高祚說：“媽媽放心,，孩兒記得?！?/span>

建康府衙,，一片廢墟之上，一百多名金兵俘虜被帶到岳飛面前,，其中有六十多名耳帶金銀環(huán)的女真人。張憲說：“建康府城平時約有坊郭戶十七萬,，金虜占領(lǐng)后,，只剩下約十萬，其中五萬人先后被驅(qū)擄到江北,，四萬人被殺,，只約一萬人幸存。一夜以來,，所拾全尸和殘毀的肢骨,，共計八萬余件！”

眾將怒視女真人,，眼中無不噴射出怒火,。郭青按劍說：“且先斬殺全體帶耳環(huán)的虜人，與朝廷報功,，方得稍雪我等心頭之恨,！”岳飛強行抑制滿腔悲憤，沉靜言道：“我們是仁義之師,，不得胡做,！自須殲滅魁首，寬貸脅從,?？上葘⑴嫒说膬擅俜蜷L另行關(guān)押?！?/span>

王橫帶走百夫長，岳飛對其余女真人說：“天地之間,，人是萬物之靈。你們此回下江南,，屠殺得多少男女老少,？我與眾將士痛徹心骨，恨不能將你們斬殺,，以雪深仇大恨,。然而念你們亦是父母生養(yǎng)，不忍下手,。人生世間，貴于將心比心,，若是大宋軍馬前往白山黑水，亦將你們的父母妻子屠戮,，焚掠你們的居室，你們又當如何,？我日后須放你們回歸,，但你們亦須體念大宋仁義,，切不可再助金國郎君作惡?！迸嫒税l(fā)出一陣歡呼，一齊用漢禮下跪：“叩謝岳爺爺不斬之恩,！”

眾俘被帶走，岳飛對眾人說：“將士連日鏖戰(zhàn),，俱已相當疲勞，許多人還帶傷痛,。然而哀痛之軍,，又豈可放棄最后殺敵良機？故須整飭軍馬,，緊急追奔靖安鎮(zhèn)與龍安津,！”眾人齊呼：“痛殲殘敵，哀兵必勝,，我等豈辭勞苦,！”岳飛下令：“一面吃干糧,，一面急速前進！”

天色微熹,，蒲盧渾、韓常帶敗兵逃到靖安鎮(zhèn)上,。兀術(shù)急道：“你二人指揮最后撤退,，我須率合扎親兵飛馳龍安津！”船到江心,，兀術(shù)回望南岸,，不由長嘆：“悔不該孟浪出兵江南，以致今日大??！一個岳飛，便使我來了便難去得,，去了便難來得,！”

龍安津江邊,，岳飛率兵抵達,。韓常,、蒲盧渾剛登上一艘渡船,，準備離岸，岸上還留下六百多名金兵,，以及數(shù)以萬計的鎧甲,、兵器、旗鼓,、輜重及牛、驢,、豬等牲畜,。岸上金兵驚呼：“南人殺來！”蒲盧渾立即下令：“開船,！”岸上金兵爭相擁上渡船,，另一批人則跳到水里，爭相扳住船舷,。蒲盧渾揮劍亂砍,，船舷邊斷手無數(shù)。其他渡船紛紛仿效,，一時之間,，無數(shù)斷手金兵在水里發(fā)出慘叫,，鮮血染紅一片江水。

一些渡船尚未離岸,，宋軍將士奮身躍上敵船，把殘敵擊溺在江中,。其余三百多人,，全部成為俘虜。

岳飛立馬橫槍,，眺望滔滔長江,，不由自語：“此回一不得全殲四太子大軍，二不得及時救取建康百姓,，煞是憾惜,！悠悠蒼天，亦不知何日,，得以長驅(qū)中原,，稍快平生之志？”張憲立馬一旁,，接口道：“蒼天有眼,，必是憐惜受難百姓，護佑我等洗雪奇恥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