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是一個文化繁榮,，追求性情自由的朝代,。宋朝優(yōu)渥文士，他們在公務(wù)之余,，放松自我,，或作文，或作書,，好不自在,。北宋前期歐陽修為文壇盟主，那么,，書壇盟主這個位置交給誰了呢,？此人書法成就又在哪里？

一

蔡襄（1012——1067年）,，字君謨，自署莆陽,，興化仙游人(今屬福建),，人稱蔡端明， 一稱蔡忠惠,。北宋著名書法家,，宋四家之一，被推舉為書壇盟主,。

蔡襄出身貧寒,，十年寒窗,，獲取功名。歐陽修說：“公（蔡襄）年十八,，以農(nóng)家子舉進士,，為開封第一，名動京師,?！彪S后在政治上顯示出才干。1036年（景佑三年）,，范仲淹抨擊時政,，觸怒權(quán)貴，被貶饒州,。二十四歲的蔡襄不顧個人安危,，做《四賢一不肖詩》，竭力頌揚范仲淹等,，產(chǎn)生了良好的輿論效果,。1043年，蔡襄進入統(tǒng)治機構(gòu)核心,，被任知諫院,，兼修起居注,。 翌年出任福建路轉(zhuǎn)運使,，興修水利，免除苛雜,，政聲卓著,。1051年，(宋仁宗皇佑三年),，蔡襄被召回京師,，任修起居注，深得仁宗賞識,。不久,，任龍圖閣直學(xué)士，開封知府,。后知泉州,，移風易俗，深孚眾望,。修三百六十丈的萬安橋,，并親書《萬安橋記》。1060年,，四十八歲的蔡襄再次入京,。他被任命為翰林學(xué)土,、三司使，總理財政,。宋英宗時拜端明殿學(xué)士,。1067年卒于杭州。享年五十五歲,。

作為封建官僚,，蔡襄的政績雖不如歐陽修、范仲淹,，然而他心系百姓,，多有善舉，亦受到肯定,。

二

北宋初期的書壇,，像樣子的書法家并不多。一方面由于唐代書法法度森嚴,，大家輩出,，北宋一時難以出新；另一方面,，五代的綺靡書風不成氣候,，對北宋形不成良好的影響。北宋前期,，除了王著,、李建中、歐陽修,、蘇舜欽等寥寥幾人略有成績,，似乎不見規(guī)模。算來算去,，蔡襄是這個時期的一座高峰,。

北宋文壇盟主歐陽修的書法不錯，然而,，有趣的是,，歐陽修明確提出，蔡襄為書壇盟主,。六一公在《學(xué)書》一詩中寫道：“蘇子（蘇舜欽）歸黃泉,，筆法遂中絕。賴有蔡君謨,，名聲馳晚節(jié),。醉翁不量力，每欲追其轍,?！睔W陽修認為蘇子美去世后,，筆法中絕，自己書法不及蔡襄,，力推蔡襄主北宋書壇,。不僅如此，歐陽修還做起了廣告,，請蔡襄為自己的著作《金石錄》書寫序文,。《歐陽文忠公文集》卷一四八：“《集古錄序》鄙文無足采,，蔡君謨筆法精妙,，近時石刻罕有也?！?/p>

在歐陽修等人的極力推崇下,，蔡襄終于成為一代書壇領(lǐng)袖。蘇軾也說：“君謨（蔡襄字）書天資既高,，積學(xué)深至,，心手相應(yīng)，變態(tài)無窮,，遂為本朝第一,。”當然,，被推舉起來的蔡襄并非浪得虛名,。蔡襄在技巧上是精美絕倫的，北宋前期鮮有抗衡者,。他崇尚魏晉,，兼通唐楷。對鍾王的繼承,，他沒有偏離書法的正統(tǒng)軌道；對唐代諸位楷書大家的學(xué)習(xí),，他也是以是否合乎二王為準則,，認為歐、虞,、褚,、柳皆出于王氏父子。

歷史上,，事物的發(fā)展處于低谷,，每每以“尚古”為主流。蔡襄貫徹落實的,，還是魏晉的書法觀,。所以,，我們說，宋四家中,，蔡襄是最為忠誠的繼承者,，“君謨之書落筆嚴重，端勁高古,，如禮法之士,，盛服齋居，不敢少有舒肆之意,，見者自是起敬”,。薪火相傳。這位北宋前期的“火炬手”高擎晉唐,，熊熊的火焰終于照亮了有宋一代的書法世界,。

三

蔡襄最早的書法作品，有記載可查的是他二十三歲時聽寫的《無逸篇》,，最晚的一件作品是1066年（英宗治平三年）的《山堂詩帖》,。蔡襄既可大字碑刻，又能小字尺牘,。元陶宗儀《書史會要》：蔡襄“工字學(xué),，大字矩數(shù)尺，小字如毫發(fā),，筆力位置大者不失縝密,，小者不失寬綽，至于蝌蚪,、篆籀,，正隸、飛白,、行草,、章草，顛草靡不精妙,?！笨瑫妙佌媲渥疃啵饲f沉著,，一絲不茍,。代表作有《萬安橋記》、《錦晝堂記》,、《顏書告身跋》,、《謝賜御書表》等。

萬安橋也叫洛陽橋,，蔡襄知泉州時修建,，皇佑五年（1053年）四月動工，嘉佑四年十二月竣工,，歷時六年零八個月,。蔡襄親自撰文書寫《萬安橋記》。該碑凡153字,，字徑半尺,。字體雄偉，氣勢磅礴,，是蔡襄楷書大字的代表作,。朱熹贊曰“頌公之功兮萬安有碑?？ú輹?，獨步當世，文章青史,，見重列淡,。”明代王世貞云：“萬安天下第一橋,，君謨此書雄偉遒麗,，當與橋爭勝，結(jié)法全自顏平原來,，唯策法用虞永興耳,。”評價中肯,。

《晝錦堂記》是蔡襄大字楷書的另一杰作,。歐陽修撰文，記述三朝宰相韓琦的事跡,。 《晝錦堂記》凡十八行,，行三十九字。蔡襄為表敬重,，反復(fù)揣摩,，不厭其煩，將每個字都書寫數(shù)十遍,，精益求精，擇優(yōu)而用,，因此《晝錦堂記》又名“百衲碑”,。蔡襄用筆遒勁，字體莊重,。

至和二年（1055年）蔡襄任開封知府時所書《顏書告身跋》,，面目和顏真卿《告身帖》類似,，二三十字已見顏體風貌。

所以宋徽宗云：“襄書包藏法度,，停蓄鋒銳,，宋之魯公也?！?/strong>

清代李瑞清評：“君謨書無一筆不從魯公出,，無一筆似魯公?！?/strong>

蔡襄楷書其實還學(xué)過歐陽詢、虞世南,、徐浩,。他的《謝賜御書表》可見蹤影。此表是答謝仁宗皇帝賜御書的筆札,。既是答謝,，一方面懷揣著對皇帝的端恭之心，一方面流露出人生顯達的榮耀,，行筆沉穩(wěn),，氣息安閑。元代趙孟頫評：“此卷法度嚴密,，無一豪放縱意,，于此可見古人用筆不茍也?！?/p>

其實最受好評的是蔡襄的行書,。元代陶宗儀說他“尤長于行，在前輩中,，自有一種風味,，筆甚勁而姿媚有余，自珍其書,，以謂有翔龍舞鳳之勢,，識者不以為過，而復(fù)推為宋朝第一也,?！彼纤菸簳x，頗有韻致,。作品有《自書詩稿》,、《澄心堂紙?zhí)贰ⅰ睹苫萏贰ⅰ妒顭崽?、《謝郎帖》等,。

四十歲時寫的《自書詩稿》,，是一幅長卷,，用筆較為尖細柔弱，未臻佳境,?？陕愿Q得虞世南神韻一二。五十一歲時所書的行楷書札《澄心堂紙?zhí)芬呀?jīng)成熟,。一副貴婦模樣,，雍容華貴，圓潤豐腴,，乃晚年崇尚端重書風的代表之作,。而僅有二十四字的《蒙惠帖》可算得上蔡襄行書中的上乘。運筆自如,，流暢圓潤,，結(jié)體縝密，沉穩(wěn)大方,。取法《蘭亭序》,，又參以顏魯公敦厚沉穩(wěn)的成分，豐富了宋代行書尺牘書法的藝術(shù)內(nèi)涵,。另外,，如《虹縣帖》的婉媚飄逸，《暑熱帖》的溫潤淳雅,，皆可觀,。

蔡襄的草書被稱為散草（或曰“飛草”）。特點是以散筆作草書,，善用飛白,，有章草味道。對于這種書體,，或許是因為獨創(chuàng)性強的緣故,，蔡襄自視甚高：“每落筆為飛草書，但覺煙云龍蛇,隨手運轉(zhuǎn),，奔騰上下,，殊可駭也。靜而觀之,，神情欣欣,，可喜耳！” 元代鄭杓和劉有定也稱“極其精妙,，有風云變化之勢”,。 該書體的代表作為《陶生帖》。不過,，這種書寫終未成為主流,。

四

聲望頗高的蔡襄,，并不輕易作書,。所作以尺牘居多，人們得蔡襄書法如獲至寶,，包括當時的一般士大夫,，無不以得君謨書作為榮。位高權(quán)重的韓琦稱蔡襄書法“深造鐘王奧妙墟”,。

然而,，對于蔡襄的評價，其實不全是贊賞和肯定,。黃庭堅說：“君謨書如蔡琰《胡笳十八拍》,，雖清壯頓挫，時有閨房態(tài)度,?！?嫌棄蔡襄的媚妍嬌柔。米芾也表達了相同的看法：“蔡襄書如少年女子,，體態(tài)嬌嬈,，多飾名花?！辈滔鍖W(xué)顏而失之渾穆博大,，學(xué)王又未能成自家面目，看來后來者并不完全買賬,。時過境遷,，對于已經(jīng)開創(chuàng)北宋“尚意”書風的這些大師們，站在時代的制高點上,，話雖難聽,，但也中肯。

能進行恰如其分評價的,，應(yīng)是宋高宗趙構(gòu),。他說蔡襄等人“體制方入格律，欲度驊騮,，終以骎骎不為絕賞,。”也就是說，用高標衡量,，蔡襄書法只是達到要求而已,，離“驊騮”（赤色的駿馬）般的水準還有距離。

對此,，筆者認為：可以精神解領(lǐng),，莫以言語求覓。領(lǐng)袖群倫的蔡襄,，尊崇二王,，兼及李唐；端莊高古,、容德兼?zhèn)?；固本培元，身體力行,， 對宋代尚意書風的開啟意義重大,。盟主的意義并不在于他個人成就的登峰造極，而在于他為這個群體樹立了正確的導(dǎo)向,，就像一位游泳教練未必是弄潮好手,，但他手下的選手可以刷新紀錄、摘金奪銀,。這些還不夠嗎,？

孟云飛：文化學(xué)者、書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