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在渾然不覺中一路狂奔【斑斕·2016】

蜀地漁人 2016-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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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真好，日子稀松平常,，但站在一個盡頭往回看,，恍惚又活了一遍。溫暖的,，煎熬的,，糾結(jié)的，明亮的,，窒息的,，麻木的，歡樂的,，溫柔的,。

2016新年伊始，我對副處長馬圓圓說,，今年不要像去年那么疲于奔命了,，我們是規(guī)劃處，自己得先規(guī)劃好,，多做點兒有意義,、看得見的事，別總被繁雜瑣事拖累,。

然后,，就迎來史上最跌宕起伏，也最疲于奔命的一年。

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會議,，上百個報告,、方案、講話就不說了,，回顧一年出差行程：深圳,、重慶、珠海,、廣州,、廈門、蘇州,、張家港,、貴陽、遵義,、成都,、樂山、南京,、西寧,、濟南、石家莊,、保定,、天津、三亞,、?？凇⒑贾?、常州,、嘉興、上海,、昆明,、玉溪、長春,、呼和浩特,、鄂爾多斯、舟曲……數(shù)百家法院跑下來,，僅此一項,，就疲于奔命。

疲于奔命的,，不止是工作,。少年時，喜歡黃舒駿唱《馬不停蹄的憂傷》，長大才知道,，原來這才是人生,。

可能很多朋友都有類似感觸：而立之年剛過,，就被生活裹挾,，過去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命題，統(tǒng)統(tǒng)不由分說降臨,。開始還不服氣,，以為可以僥幸過關(guān)，又或逐一破解,、扭轉(zhuǎn)乾坤,，直到宿命一一兵臨城下，只能匆匆言和,、束手就擒,。

是啊，雖說 “匆匆與生活講和,，豈非負了少年”,，可我們多數(shù)已不是少年。茍延殘喘下來的一點點少年心,、少女心,、玻璃心，面對柴米油鹽,、工作壓力,、父母傷病、子女學(xué)業(yè),，早已被蠶食殆盡,。

2016年，遇到的第一個困境,，就是身體亮了紅燈,。體檢結(jié)果出來，幾個指標不理想,，從此得過管住嘴,、邁開腿、勤吃藥的“藥匣子”生活,。好在年底復(fù)查,，一切趨于正常，但著實受了驚嚇,，也再不敢大意,。

我的藥盒

然后，就因公號討論司改問題，卷入一些是非,，所幸大家都基于公心,，未再有波瀾。也曾猶豫從此不談司改,，重拾讀書觀影舊業(yè),，但每次瀏覽后臺留言，看到大家的委屈,、迷惘乃至憤怒,，就覺得不能只做“樹洞”，還是該替大家說說話,，或者解讀一下政策,。

私下與隔壁公司的小伙伴聊天，有人會說“要在我們公司,，你早就被弄死了”,，也有人會說“為什么我們公司沒有你這樣的人出來解讀幾句”，每當此時,，我都會默默感謝本公司領(lǐng)導(dǎo)的寬宏大量,，能容忍我偶爾的不務(wù)正業(yè)和“說三道四”。

還是有開心的事,。

第一件,，與家人有關(guān)。

五年前,，爺爺80歲那年,，和爸爸跑到北京來住了一陣。一是為了看看我的新居,，二是逛逛久違的帝都,。

每到一處，他都感慨,，我上次來不是這樣的,。問他上次是哪年，他說1954年,，大家都笑著不說話,。

臨別時，爺爺說,，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來北京了,，透著不舍和悲涼。

我們嘴上說著怎么會,，但也明白確有可能,。

爺爺回去之后兩年,，奶奶去世了。他很傷心,，身體也不太好,，很久才恢復(fù)過來。今年夏天,，爸爸和我商量,，說不如再帶爺爺來次北京。秋天落葉金黃時,，85歲的爺爺又來了,。帶他去了植物園,、潭柘寺,、國家博物館，重新走了東交民巷,。老人家開心得像個孩子,。

我想，面對無盡歲月和無常人生,，只要有心,，就能確保以后沒缺憾、不后悔吧,。

我和爺爺

第二件,，與授課有關(guān)。

在清華法學(xué)院開設(shè)“中國的司法制度和司法改革”課程,，已是第二年,。今年更忙，出差更多,，第二次開課時很猶豫,，擔(dān)心出差缺課，更擔(dān)心沒空備課,，堅持不下一學(xué)期,。

但想想那些優(yōu)秀的學(xué)生們，以及各地趕來聽課的法官,、律師和研究生,，咬咬牙，還是扛下來了,。經(jīng)常是在飛機上備課,、做課件，下了飛機就往學(xué)校趕,，拖著箱子進教室,?！具@里預(yù)告一下，2017年春季學(xué)期,，我仍會于單周周六下午在明理樓開課（代碼：80662042）,，希望能堅持下來?！?/p>

和清華的學(xué)生們

除了清華的課程,，今年還分別向香港學(xué)生訪問團、海外香港留學(xué)生夏令營,、日本律師訪問團介紹了中國的司法改革情況,，6月還赴貝爾格萊德參加了中東歐最高法院院長會議。事實證明,，真誠的交流和溝通,，完全可以打破誤解和隔閡。我很樂意做這樣的橋梁架設(shè)者,。

在大法庭給香港學(xué)生講課

在貝爾格萊德

第三件,，就是翻譯了。

翻譯于我,，如同老友,。無論遇到多糟心的問題，沉浸譯事,，就能緩解,。有人說，人工智能遲早會淘汰傳統(tǒng)譯者,。作為一名人工智能研究的癡迷者,，我相信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在正式被“淘汰”前,，我仍甘愿享受搬運文字的“匠人”之樂,。

關(guān)于新書?！妒瓭h》的劇本已經(jīng)譯出,，節(jié)后將由譯林出版社出版。至于其他譯著,，恐怕還要等很長一段時間,。

人生進行到一定階段，會不由自主盤點夢想和得失,，然而,，夢想會改變，得失也都相對,。例如,，讀書時,，一心想到投行工作，畢業(yè)后卻做了4年警察,，最后變成一名法官,。馮唐說18歲給我一個姑娘，國家倒是在21歲時發(fā)給我一把槍,。做防暴警察那年,，精神上備受煎熬，時刻想著逃離,?？扇舾赡旰蠡厥祝松斋@卻是最大,。此外,，少年失戀、考研失利,、三項教育,、云南鍛煉,，以及之后經(jīng)歷的種種,，當時難熬，如今來看,，全是機緣,。

所以，日子每天看似平淡無奇波瀾不驚機械行進,，可回頭想想,，一年前的你在擔(dān)憂哪些問題，在意什么人,，是個怎樣的人,，再看看現(xiàn)在的你在面對什么問題，對那個人什么態(tài)度,，成為什么樣的人,，才會猛然發(fā)現(xiàn)，命運竟是一直在一路狂奔,。而我們就在這渾然不覺和一路狂奔的過程中,，進入現(xiàn)在，成為自己,。

中午又和同事喝了一場酒,，席間，我又對圓圓說,，明年,，我們要好好規(guī)劃規(guī)劃,，不要再這么疲于奔命。

接納無常,，才能面對復(fù)雜,，保持歡喜。至于宿命如何,，去他媽的,。

祝各位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