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電影《黑處有什么》講述了發(fā)生在一個飛機廠家屬區(qū)內(nèi)的連環(huán)少女離奇奸殺案,，以及伴隨著這些案件的發(fā)生，少女曲靖的一段成長史,。張雪是曲靖的朋友,，也是人們心中因違反性別規(guī)范需要遭受懲罰的“壞女孩”。曲靖正是在對張雪的“追悼”中完成了自我的反思和探索,。

電影屏幕上的曲靖在聽到張雪被殺害且尸骨高度腐爛的時候,，我想她心里一定非常矛盾。作為張雪唯一的女性朋友,，她其實并不討厭張雪,，甚至某種程度上,，曲靖憧憬著張雪,。

電影《黑處有什么》海報 圖片均來源于豆瓣電影

張雪是絕然不同的一種女性，她年紀大幾歲,，穿非常女性化的衣服,，開風氣之先燙頭發(fā)，甚至已經(jīng)穿著內(nèi)衣,。張雪還看過西方名著小說,，向往著海南那個遙遠的地方，“總有一天要出去流浪”甚至不惜挑戰(zhàn)權(quán)威,。曲靖看著張雪的神采,，眼睛里流露出羨慕和景仰。張雪不像曲靖媽媽整天抱怨自己的男人但無能為力,，也不像老師那樣充滿了破綻又勉強維護自己權(quán)威,，張雪簡直是不該存在于這個世上的那種女人。

然而張雪也被周圍的人嫌棄甚至唾棄,。她沒有好好學習導致留級,，她衣著發(fā)型都是“壞女人”的樣子，她身邊總是流連著小混混甚至成年男人,，甚至于作為學生竟然敢和老師頂嘴,？！套用那句經(jīng)典臺詞，張雪明明白白就是那只“有縫的蛋”,。所以當她失蹤而又有女尸出現(xiàn)時,，不是她還會是誰呢？換言之,，她不遭受懲罰,，還有什么道理呢？,！

電影《黑處有什么》就為我們講述了一位14歲的少女——曲靖,，與同學、與家長以至與整個成長環(huán)境的對話,、質(zhì)疑與探索,，而伴隨其成長的又是幾起連環(huán)少女奸殺案，在這有些“黑暗”的成長環(huán)境中,，曲靖一步步向前摸索著,，在矛盾中成長著。

她很好奇父親的工作,，對這個充滿正義感的職業(yè)非常感興趣,，但是老曲作為一名法醫(yī)，在公安局里郁郁不得志,，迂腐小氣,，連菜市場的大媽、街邊下棋的老頭也看不起他,，一身無用武之地的落寞讓曲靖不斷失望,。她也有非常勇敢的一面，雖然總是被“女孩子該這樣嗎,？”打擊回去,。然而她的矛盾正是她在思索的證明：什么是女人,？什么造就了女人,？我是女人，意味著什么,？

印象最深是她鼓起勇氣買內(nèi)衣一段,，并且電影也有意把這一段拍到了她幫媽媽收月經(jīng)帶那段之后。曲靖嬉笑地拿回月經(jīng)帶之后被媽媽罵了一頓,，她莫名其妙中又隱隱體會到什么,。買內(nèi)衣卻讓她挫敗地體會到自己尚未被認可為女性的現(xiàn)實。當張雪作為女性被認可的時候,，而她曲靖為什么還沒有被認可呢,？如果是外在的東西，燙頭發(fā)涂指甲穿裙子，她曲靖都一一模仿了,，但是她究竟還缺了什么,？

此外，曲靖在跟父母的對話中那叛逆的狡黠也特別有意思,。比如在爸爸指責她坐車姿勢不對時,，她反駁道：“誰規(guī)定大姑娘不能叉著腿坐了（自行車）？”,；在爸爸說要遠離壞人的時候,，她反駁道：“壞人不是人嗎？”,；在爸爸跟她講所謂的大道理時,，她反駁：“你說的都對嗎？”,；甚至于在媽媽抱怨當初因為爸爸那會兒教她怎樣可以多吃半碗飯的時候反駁到，“就為這半碗飯,，你就嫁了個這人,？”。

周圍父母師長告訴她說女孩該做的,，她也嘗試了，然而還是不行,。男性的凝視也落到她的身上，然而是這樣一個軟弱無力的男孩子,，又或者是這樣一個軟弱無力的老人,，然而畢竟她作為女性被凝視著，但是作為一個女性被凝視,，還是作為一個性的客體被凝視呢,？

坐在錄像廳里，曲靖看著《蜜桃成熟時》,，她落淚了,。這眼淚一面追悼著張雪，另一面大概也追悼著跟隨著張雪一同被懲罰了的部分自我,。那個自我每次都會跳出來質(zhì)問：誰規(guī)定了女孩不能這樣,？

這眼淚大概也追悼著認為“性別不是問題”的那份相信吧？作為哥哥的妹妹，父親的寶貝,，曲靖體會到了家庭以“保護”為名的愛,，這樣的愛專供女性，通常限制比支持更多,，同時也削弱了女性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世界和能力。而在家庭之外,，甚至還有鄰里老師的眼神,，她們心里都有個“壞標準”，似乎總是測量著女孩距離這個壞標準有多近,？

而強奸殺人案的出現(xiàn)簡直是一個規(guī)訓的絕好時機,！那句老話一再被證明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作為一個女人,，你竟然要穿裙子燙頭發(fā)張開雙腿坐自行車,？強奸犯就在那邊等你。這讓我想起前段時間所看的《印度的女兒》,，強奸殺人犯只因為一個女孩兒晚上九點還在公交車上就認定自己有理由奸殺她,，因為除掉一個“壞女人”有助于糾正社會風氣？,！

當然這部片子也很小眾,，不會受人追捧甚至于對于很多人來講這部電影名都讓人覺得庸俗。而市場化的影院連排片都舍不得多排一期,，甚至于影院的宣傳也少得可憐,。而作為文青集中營的豆瓣，有不少看過這部影片的一眾朋友卻說看不懂,，是真看不懂嗎,？你們其實也許已經(jīng)看懂了只是你們不敢承認。

其實這個片子不是要講一起連環(huán)強奸殺人案,，她不是來顯示正義終將實現(xiàn),，我認為案件本身只是一個社會現(xiàn)實的極端象征。殺人犯的視線被安置在若干男性的身上,，加上經(jīng)?？梢誀I造的心理緊張氛圍，電影塑造了一個“對女性不友善”的社區(qū)／社會環(huán)境,。

電影想講的是一個14歲女孩兒如何被家庭學校社區(qū)社會規(guī)訓為一個“好女人”的故事,。雖然這個女孩兒曾經(jīng)有過對未知的好奇，對自身的探索,，對男女純潔友誼的相信,，然而這些不符合性別規(guī)范的特質(zhì)逐漸被磨掉了,，為了“安全地”活下去，她終于即將成為一個樂于安守光明之處,，樂于相夫教子,，樂于抱怨男人但自己無力邁步的“女人”。

然而希望猶存,，來自海南的明信片燃起了小小火光,，張雪出走之后竟然沒有被奸殺，無論遠方多么相同或是不同,，她至少證明了,，女性可以依靠自己活下來。

片尾,，曲靖在茂密的蘆葦蕩里奮力向前行走著,，正如她在未來成長之路上，將繼續(xù)矛盾與掙扎在性別規(guī)訓與自我覺醒之間,。

本文授權(quán)轉(zhuǎn)載自公共平臺 “尖椒部落”（id：jianjiaobuluo）,，作者：牛皮帆 ，30后,，致力于勞工工作的少數(shù)民族女性主義者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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