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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巴人先祖的神話傳說雖然很多，但最生動具體的,，主 要是廩君的神話傳說,。 (一)廩君的淵源及其確立 廩君是巴人原始社會最早的部族首領(lǐng)。關(guān)于他的事跡傳說,，在《世本》,、《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水經(jīng)注》和《晉書．李特李流載記》等史籍中均有較詳細(xì)的記載,。其中《世本》是先秦的典籍,，最先記廩君的事跡： 廩君之先，故出巫誕,。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 樊氏,、暉氏、相氏,、鄭氏皆出于武落鐘離山,。其山有赤黑 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生于黑穴,。未有君長， 俱事鬼神。廩君名曰務(wù)相,，姓巴氏,，與樊氏、暉氏,、相氏,、 鄭氏凡五姓，俱出皆爭神,。乃共擲劍于石,，約能中者，奉以 為君,。巴氏子務(wù)相,，乃獨(dú)中之，眾皆嘆,。又令乘土船,，雕文 畫之，而浮水中,，約能浮者,，當(dāng)以為君。余姓悉沉,，惟務(wù)相 獨(dú)浮,。因共立之，是為廩君,。① 這段記載表明,，廩君巴人五姓是從巫山一帶遷徙到“武落鐘離山”的。據(jù)《太平寰宇記》卷一四七《長陽縣．下》云：“武落山一名難留山,，在縣西北七十八里,，本廩君所出也?！遍L陽縣在今湖北省清江流域,。漢代稱恨山縣，隋改為長楊縣,，唐又改為長陽縣,。清江原名夷水?！端?jīng)注．夷水》釋曰：“夷水,，即恨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見其澄清,，因名清江也?！庇终f：“夷水自沙渠縣(治今施恩)人……東經(jīng)難留城南,，城即(恨)山也。獨(dú)立峻絕,，西面七里余得石穴,，……昔巴蠻五姓，未有君長,，俱事鬼神,，乃共擲劍于石穴，約能中者,，奉以為君,。”董其祥先生認(rèn)為：“武落,，就是巫落,，就是巫的部落?！雹谝婕幼C明廩君巴人五姓是從巫■所在的巫山東遷至長陽的一個支系,。 由上可知，廩君源出巫誕(■)部族的一支,。故任乃強(qiáng)先生認(rèn)為“先有巫哉文化,，后才有巴文化和楚文化。巴族承巫載文化而興,，其時間晚于巫載約一千年,，比蜀文化的開展亦可早幾百年?！雹圻@是從文化學(xué)角度上論淵源,；但若從民族世系淵源上追溯，巴祖廩君的世系還有更遠(yuǎn)的淵源,?！渡胶＝?jīng)。海內(nèi)經(jīng)》載： 西南有巴國,。太嗥生成烏,，咸鳥出乘厘，乘厘生后照,， 后照是始為巴人。 宋人羅泌《路史．后記一》則又略有不同說法： ① 據(jù)《世本八種》秦嘉漠輯補(bǔ)本,。 ② 董其祥：《巴史新考》,，重慶出版社1983年版,，第25頁。 ③ 任乃強(qiáng)：《巫師,、方士與<山海經(jīng)〉》,，載《文史雜志》1985年創(chuàng)刊號。 伏羲生咸鳥,，咸鳥生乘厘,，是司水土，生后照,，后照生 顧相,，(降)處于巴。① 按：“太皡”亦作“太昊”,，伏羲亦作“宓犧”,、“庖犧”、“伏犧”,、“伏戲”,。《世本．帝系篇》(清張澍萃集補(bǔ)注本)云：“太昊伏羲氏”,。知太皡亦即伏羲,。孔安國,、皇甫謐的《帝王代紀(jì)》列伏羲為“三皇”之首,，謂：“《易》稱庖犧氏沒，神農(nóng)氏作,，是為炎帝”②,；司馬遷《史記。五帝本紀(jì)》謂“軒轅之時,，神農(nóng)氏世衰”,。司馬貞《史記索引》解釋：“世衰，謂神農(nóng)氏后代子孫道德衰薄,，非指炎帝之身,。”《帝王代紀(jì)》說“三皇”之間各相隔五百余年,，則伏羲自黃帝相隔千余年,。按此推算，廩君的始祖后照和顧相乃是伏羲的第三代和第四代子孫,，與伏羲相差不過百年左右,，則巴人始祖豈不比黃帝還早出九百年?這當(dāng)然只是歷史傳說。若按神話中的伏羲,，則能緣天梯建木以登天,，是主管東方木德直至日出之地一萬二千里的東方天帝③,。 以上我們僅只詮釋了《世本》這段神話的開頭部分，即廩君巴族的淵源,；下面再說廩君的確立,。 在廩君未確立之前，這一支巴人共有五姓,，沒有君主,，互不統(tǒng)屬，所以“俱出皆爭神”,?！盃幧瘛保礌幗y(tǒng)治權(quán),、爭帝位,。《爾雅,。釋詁》釋“神”為“治也”,，即治理?！丢?dú)斷》訓(xùn)為“安仁立政曰神”,。故古人稱帝位為“神器”，如班彪《王命論》：“游說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帝王巡幸稱為“神御”,，如顏延之《車駕幸京口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湖作》詩：“神御出瑤軫,，無儀降藻舟?！?br> ① 據(jù)《四部備要》聚珍仿宋本,，中華書局校刊,。 ② 裴駟：《史記集解》引,。 ③ 參見《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淮南子》中《墜形訓(xùn)》及《時則訓(xùn)》,。 五姓共同約定了選舉君主的辦法,，能從遠(yuǎn)處擲劍中石上目標(biāo)者，能用土陶船浮于水中者,，通此兩關(guān)即奉為君主,。結(jié)果只有巴氏務(wù)相能中劍,、浮船，其余競爭者劍未中,，船都沉了。于是共立務(wù)相為君,，稱為廩君,。“廩君”的含義是什么?按《說文》釋“廩”字為“谷所振人也”,，即谷倉,。民以食為天，故“廩君”即能惠民糧食有余的君主,。又《廣雅．釋言》：“廩,，治也?！奔粗卫砻癖姷木?。兩艾或許兼而有之。但也有另兩種解釋,，一種認(rèn)為：“土家族稱‘虎’為‘李’,。‘李’在古代屬止韻,，陰聲,；‘廩’在古代屬侵韻，陽聲,。二者有陰陽對轉(zhuǎn)的關(guān)系,，所以‘李’、‘廩’均可指虎,，‘廩君’就是‘虎君’,。……此一‘廩’字就不能簡單地視為圖騰,，而應(yīng)視為‘兇悍勇武’的象征,。”①另一種解釋認(rèn)為：“廩”可能是“靈”的誤寫,，巴人無通俗的文字,，后人用漢字記巴人的事，常用音近之字代替,，廩,、靈音極近，故廩君就是靈君,。靈者,，巫也,；君者，酋長也,，合二而一,，即為靈君②。 這種競選君主的方法,，既民主公正,，又切合當(dāng)時生存、開拓的需要,。競賽在眾目睽睽的監(jiān)督之下,，無法攙雜任何絲毫的人情、印象因素,，完全憑兩項(xiàng)本領(lǐng),，是無法攙假作弊、蒙混過關(guān)的,，比現(xiàn)代競選的選票或評委打分還要民主公正得多,。又因?yàn)樵际献寤虿柯渲g為求生存常發(fā)生爭戰(zhàn)，沒有強(qiáng)悍的武功是無法勝任領(lǐng)袖的,，所以用擲劍來測試武功,；而生活在峽區(qū)清江流域的巴人，善水,、浮船是他們采鹽,、漁獵、貿(mào)易交換以及部落遷徙等的惟一的交通運(yùn)載方式,，所以善水,、造船、浮船的本領(lǐng)顯然十分重要,，部落君主于此項(xiàng)本領(lǐng)的高低,，實(shí)關(guān)系到整個部落經(jīng)濟(jì)生活、生存發(fā)展的命運(yùn),。從這種競選方法中透露出巴人自古就有豪放 ① 彭武一：《古代巴人廩君時期的社會和宗教》,，載《吉林大學(xué)學(xué)報(bào)》1982年第2期。 ② 參見管維良：《巴族史》天地出版社1996年2月版,，第35頁,。 坦蕩、務(wù)實(shí)致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二)鹽陽智滅鹽水神女 《世本》載廩君事跡又云： 乃乘土船從夷水至鹽陽,。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 地廣大，魚鹽所出,，愿留共居,。”廩君不許,。鹽神暮輒來取 宿,，旦即化為飛蟲，與諸蟲群飛,。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積 十余日,。廩君不知東西所向，七日七夜,。使人操青縷以遺 鹽神,，曰：“纓此即相宜，與女俱生,，不宜將去,。”鹽神受而 纓之,。廩君即立陽石上,，應(yīng)青縷而射之，中鹽神,。鹽神死,， 天乃大開。① 《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晉書．李特李流載記》,、《太平廣記》卷四八一都有類似的大同小異的記載?！胞}陽”即鹽水北岸,，水之北稱陽。鹽水“源出于清江縣西部亭山”,，“夷陵郡巴山縣清江水,，一名夷水，一名鹽水,?！雹诠芫S良先生《巴族史》認(rèn)為上述說法只是大框框，鹽水的具體地址在今湖北“長陽縣西,，清江河畔的‘鹽地濕泉’,，又名‘鹽水’，‘鹽池河’、‘咸池河’等,，該水水溫常年四十二度,，含鹽比重高，古代一直產(chǎn)鹽,?！}水’東下接清江半峽，長十多里,，盛產(chǎn)淡水魚類,。……與‘此地廣大,，魚鹽所出’很是相符?，F(xiàn)恩施縣東四十里有鹽水故城，估計(jì)鹽陽就應(yīng)在這一帶,?！?br> 從社會發(fā)展史的角度看，這則神話故事披露出已進(jìn)入父系氏族公社制的廩君巴部族與尚處于母系氏族公社制的鹽水神女部落的一場戰(zhàn)爭,。鹽水神女勸廩君說：“此地廣大,，魚鹽所出，愿 ① 據(jù)《世本八種》秦嘉謨輯補(bǔ)本,。 ② 分別見《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注引《荊州記》和《通典》卷一八七,。 留共居”，但“廩君不許”,；《太平廣記》輯《錄異記》本記載為廩君曰：“我當(dāng)為君,，求廩地，不能止也,?！边@表明：母權(quán)制的神女想與父權(quán)制的廩君爭取平等的聯(lián)合，她們滿足這魚鹽之鄉(xiāng)的安定生活,；而廩君所率領(lǐng)的巴族卻要向外擴(kuò)張開拓“廩地”,，不愿滿足現(xiàn)狀，因此拒絕留下,，這就勢必發(fā)生矛盾沖突,。鹽水神女軟硬兼施，晚上則來與廩君同宿(《太平廣記》本明說“鹽神夜從廩君宿”),，從感情上籠絡(luò)挽留,；白天卻化為飛蟲，與諸蟲群飛(管維良《巴族史》認(rèn)為這是“聯(lián)合有關(guān)氏族與之決戰(zhàn)”),，“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積十余日”，則從武力上加以困阻,，目的仍是使廩君留下不走,。也許廩君開始并未動殺機(jī)消滅她們，只是想通行過路,；但因鹽神的困阻,，妨礙了他開拓進(jìn)取的宏圖，所以決計(jì)消滅她們,。但因天昏地暗,，七晝夜不辨東西方向，所以便用智取,，派人把“青縷”(一縷黑發(fā))送給鹽神,，告訴她：“你佩帶上這縷青絲，我就答應(yīng)留下來與你共同生活,，否則我們就將離去,。”鹽神誤以為這是真心之約,，便接受而佩帶身上。廩君卻站在岸石上,，對準(zhǔn)佩帶青絲者射箭,，所謂“擒賊先擒王”，一箭射死了鹽神,。諸蟲一見首領(lǐng)已死,，便“與俱飛者皆畢去”①，于是天空大大開朗明亮了,。 廩君開始并不想殺鹽神,，因?yàn)樗哪康倪€要繼續(xù)前行直到夷城(詳后)，并不想占領(lǐng)鹽神地盤,；如廩君開始想殺她,，那么晚上鹽神來與他同宿時動手豈不更方便么?有論者提出：“鹽神夜晚即來與廩君交歡”，“必然喬妝打扮而來,，故廩君并不知‘來取宿’者即鹽神,。”②這種推測并不合文本原意,，因?yàn)辂}神“旦即化為飛蟲”,，與眾多飛蟲并無區(qū)別，廩君當(dāng)然無法辨別哪一只飛蟲是鹽神,，所以送“青縷”讓其佩帶,，就是為了辨別佩帶青縷的飛蟲即是鹽神。再說，鹽神的目的是為了以繾綣之情來挽留廩君,，豈有 ① 見《太平廣記》輯《錄異記》,。 ② 李誠：《巴蜀神話傳說芻論》，電子科大出版社1996年版,，第250頁,。 “喬妝打扮”的必要呢? 這則神話還有兩處細(xì)節(jié)值得玩味：一是“青縷”亦即青絲(黑發(fā))，廩君送給鹽神讓她佩帶,，自然表示愛情的信物,，但也可能還有原始模擬巫術(shù)的暗示。文化人類學(xué)的研究表明：原始人相信“同類相生”原則,，認(rèn)為人與人,、人與物之間存在著某種神秘交感的作用由此產(chǎn)生模擬巫術(shù)。用人的兩性交合來促進(jìn)植物五谷的豐盛繁殖,；或用物的異性結(jié)合來暗示人的陰陽交感,；或人與物之間的結(jié)合來隱喻這種交感。①廩君送鹽神青縷并讓她佩帶,，表示“纓此即相宜,，與女(汝)俱生”，就是這種物與人的神秘交感作用,。這與我國古代神話中姜■踩了巨人腳印,、簡狄吞了燕卵而皆懷孕，同樣是物與人的陰陽交感,，都是源于模擬巫術(shù)的不同應(yīng)用,。其二是“陽石”，廩君站在陽石上射殺鹽神,，象征陽戰(zhàn)勝陰,、父權(quán)戰(zhàn)勝母權(quán)的寓意。古人認(rèn)為萬物皆分陰陽,，石頭也不例外,。如《水經(jīng)注》卷三七就載有“陰陽石”，說“陰石常濕,，陽石常燥”,。“旱則鞭陰石,，應(yīng)時雨,；多雨則鞭陽石，俄而天晴,?！闭驹陉柺匣蛟S就能增強(qiáng)雄悍的陽剛靈氣吧,。 (三)夷城筑邑建巴國 《晉書·李特載記》云： 廩君復(fù)乘土船下及夷城。夷城石岸曲,，泉水亦曲,，廩 君望如穴狀，嘆曰：“我新從穴中出,，今又入此,，奈何!”岸 即為崩，廣三丈余,，而階陛相乘,。廩君登之，岸上有平石,。 方一丈,，長五尺。廩君休其上,，投策計(jì)算,，皆著石焉。因立 城其旁而居之,。其后種類遂繁,。 《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記此事稍異：“廩君于是君乎夷 ①參見[英]弗雷澤：《金枝》(中譯本)。 城,，四姓皆臣之,。”明言初具君,、臣等級制度,，又筑了城邑,，巴部族從此便具有巴國的雛形了,。 夷城在何處?管維良先生《巴族史》認(rèn)為在今“恩施一帶，當(dāng)?shù)厮诫U(xiǎn),，易守難攻,，宜于設(shè)為政治中心，故廩君在此筑城為都,，因夷水而名夷城,，建立起部落聯(lián)盟似的國家——巴國?！?br> 廩君見夷城石岸“如穴狀”,，為何要感嘆呢?因?yàn)榍耙妒辣尽氛f巴氏等五姓“皆出于武落鐘離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生于黑穴,。”可見廩君的部落本是洞穴而居,，為了開拓疆土,，效仿文明部落筑城而居，他才率部西遷,，經(jīng)鹽陽而至夷城來的,。原指望找到一處依山傍水的平地可以筑城，但現(xiàn)在卻是“石岸曲,，泉水亦曲”,、“望如穴狀”，所以感嘆：“我剛率部從洞穴走出來,，浮航到此,，而今還是再住山洞，這可怎么辦?” 大概是廩君的喟嘆感動了天地神靈,，也是巴族天命當(dāng)興,，話音剛落，石岸便崩裂變?yōu)槠降?，“廣三丈余”,，同時在他的腳下倏地產(chǎn)生出由二變四、四變十六……成倍增加的無數(shù)級臺階,，一直通向高岸平地(“階陛相乘”,，但《太平廣記》載此句為“而階階相承”，則謂生出的階梯級級連接),?！巴恫哂?jì)算”，投擲蓍草占卜而計(jì)算吉兇,。如《楚辭·卜居》：“詹尹乃釋策而謝曰：‘……龜策誠不能知此事,。”’結(jié)果那些蓍草都標(biāo)著在石上,，看來呈吉祥卦象,。于是便在此壘土石為城，確立君臣制度,，這已初具等級制度,，即意味著奴隸制的巴國已萌芽了。 第一任廩君什么時候死的呢?按《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記載務(wù)相比劍,、浮船取勝,，被奉為廩君，率部西遷至鹽陽射殺鹽神,，再“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接著才說：“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睂だ[文意，這第一任廩君是一直到“君乎夷城”之后才死的,。但是《長陽縣志》載其縣“白虎隴”說：“在長陽縣西漁峽口東村,，與村左青龍寺相對，維石巖巖,，虎視眈眈,，舊志謂廩君化白虎處指此，故漁峽口東村稱為白虎隴,?！薄短藉居钣洝肪硪凰钠摺堕L陽 縣》下：“武落山一名難留山，在縣西北七十八里,，本廩君所出也,。”按《長陽縣志》所記,，則第一任廩君未出武落鐘離山就死了,。管維良先生亦依縣志認(rèn)為：“第一代廩君早已逝于武落鐘離山一帶，在那里留下了廩君化白虎的遺跡,，在夷城建國的廩君已是以后的廩君,，其時間大約在商代中期?！雹?br> 我們認(rèn)為：《長陽縣志》乃明清時據(jù)地名傳說而記,，遠(yuǎn)不如《世本》、《后漢書》,、《太平廣記》引《錄異記》時間更早,、記載更為可靠，而且首任廩君的確立就因?yàn)閯χ惺?、土船能浮,，按常理必?dāng)上任后充分發(fā)揮他這兩方面本領(lǐng)對外開拓進(jìn)取才合乎情理,，以上三書也是這樣記敘的,；特別在夷城岸邊感嘆“我新從穴中出”一句，也與前文立為廩君后“乃乘土船從夷水至鹽陽”相呼應(yīng),。凡此皆說明首任廩君應(yīng)死于“君乎夷城”之后更為合理,。至于縣志所記白虎隴這類地名，往往是后人因紀(jì)念古人某種事跡而附會出來的,，這種現(xiàn)象在方志中比比皆是,。 (四)魂化自虎的巴祖圖騰 前引《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記廩君死后的情況說： 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祀 焉,。 又《長陽縣志》亦載： 廩君之生也，生于赤穴,，死也化為白虎,，跡涉怪誕，異 入異事,，理有固然,。廩君望巖而嘆，山崖為崩,，其有功于夷 水,，必多生；而廩君之死,，神化白虎,，有隴宜也。 白虎隴,，縣西二百三十里,，昔廩君死，精魂化為白虎,， ①管維良：《巴族史》,，天地出版社1996年2月版，第39頁,。 故巴人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祀。 這就是巴人最早的圖騰崇拜——白虎,。圖騰(totem),，出自北美印第安部落聯(lián)盟之一的亞爾京干人，意思是“他的親族”,。約與母系氏族公社同時發(fā)生,。圖騰崇拜相信人和某種動物、植物乃至自然現(xiàn)象以及無生物之間,，存在著親屬或其他特殊的密切關(guān)系,，此物即成為該氏族的圖騰——保護(hù)者和象征。動植物圖騰則禁殺禁食,，且舉行崇拜祭祀儀式,，畫有圖騰的旗幟或徽號。我國古代神話或歷史的記載中也殘存著不少圖騰崇拜的痕跡：如黃帝號有熊氏①,，熊可能就是黃帝集團(tuán)的圖騰,；“黃帝與炎帝戰(zhàn)于阪泉之野,，帥熊、羆,、狼,、豹、豸區(qū),、虎為前驅(qū),，(以)雎、■,、鷹,、鳶為旗幟”②，這些鳥,、獸都是黃帝部落聯(lián)盟屬下的各個氏族集團(tuán)的圖騰,；“太嗥庖犧氏(伏羲)風(fēng)姓，蛇身人首,，有圣德”③,，則蛇就是伏羲氏族的圖騰；“太原人祭蚩尤不用牛頭”④,，則牛就是蚩尤氏族的圖騰……等等,。 巴人以白虎為圖騰，一是與所處峽谷的崇山峻嶺,、虎豹猛獸成群有關(guān),，這是出于對猛虎的恐懼敬畏，企求借用這種原始宗教的神靈保護(hù)自己氏族,；二是基于對領(lǐng)袖廩君神勇威武功績的崇拜禮贊,，因?yàn)椤盎⒄撸栁?，百獸之長也,。能執(zhí)縛挫銳，噬食鬼魅”⑤,。廩君既能劍中石穴,，制船浮江，箭殺鹽神,，筑城立國,，其對氏族的功勛和威望猶如百獸之王，自然當(dāng)之無愧,；三是白虎又是虎中稀見之虎,，《山海經(jīng)》中描述了很多奇禽怪獸,，而言及白虎者卻寥寥 ①裴駟：《史記集解．五帝本紀(jì)》,。 ②《列子·黃帝篇》,。 ③司馬貞補(bǔ)：《史記．三皇本紀(jì)》。 ④《述異記》卷上,。 ⑤應(yīng)邵：《風(fēng)俗通義》,。 無幾；僅見于《西山經(jīng)》中的“盂山”,、“鳥鼠同穴山”和《大荒西經(jīng)》中“昆侖之丘有神人而虎身”等幾處,。“物以稀為貴”,，以白虎為廩君化身,、靈魂偶像，正表明他的出類拔萃不同凡響之處,。 白虎圖騰的影響也很深遠(yuǎn),。一是《華陽國志·巴志》記載： 秦昭襄王時，白虎為害,，自黔,、蜀、巴,、漢患之,。秦王乃 重募國中有能煞虎者邑萬家。金帛稱之,。于是邑朐忍(按 即今云陽縣)廖仲藥,、何射虎、秦精等乃作白竹弩于高樓 上射虎,，中頭三節(jié),。白虎常從群虎，嗔恚,，盡搏殺群虎,，大 吼而死。 秦王嘉之曰：“虎歷四郡,，害千二百人,。一朝患除，功莫大焉,?！贝耸略凇逗鬂h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中亦有記載，稍異者是射殺白虎的是“巴郡閬中夷人”,。一只白虎竟能縱橫馳騁四郡,，眾人莫能制之，害千多人，受傷后又能先搏殺同類然后死,，不愿成為俘虜,，這在現(xiàn)實(shí)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從神話的角度看,，它更像是象征篤信廩君靈魂的巴人在滅國之后對秦國統(tǒng)治的英勇反抗,。《成都記序》就指出：“(秦)昭襄王時,，又有白虎為患,，益(或“蓋”字之誤)廩君之魂也?！薄短藉居钣洝肪砥咚挠浭裰杏小鞍谆⑸健?，“下有白虎潭”，是“廖仲藥,、秦精等射中之”處,。明曹學(xué)儉《蜀中名勝記》卷十二引《神異記》云：“犍為有一白虎，出則黑虎隨之,，不傷人物,。”這不更像廩君和其他四姓(皆生黑穴)的化身嗎! 二是西漢宣帝神爵元年(公元61年)也捕殺過一只白虎,，地址恰與廩君五姓部落相符,。《漢書·郊祀志下》載：“南郡獲白虎,，獻(xiàn)其皮牙,，上(按指宣帝)為立祠?！?br> 三是巴蜀,、鄂西、湘西歷代出土文物多有虎圖騰印記,，“巴人 一直保持著對白虎圖騰的信仰,，在他們的兵器上鑄以虎紋,，在樂器■于上安以虎鈕，銅鉦上刻上虎紋?！雹僦麣v史學(xué)家徐中舒先牛說：“出土■于以虎鈕■于為最多,，其出土地即為巴族分布之處,?！雹?br> 四是長期沿襲對白虎稟君的祭祀。前引《后漢書》明言：“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祀焉,?！庇没钊藶榧漓氲臓奚砻髌湓嫉囊靶U和殘忍，固不足為訓(xùn),。近年出土的戰(zhàn)國銅壺上即鑄有活人跪于祭臺,、武士張弓欲射之的圖像。這種“人祭”習(xí)俗后來在文明進(jìn)代中逐漸被巫師破頭皮,、滴血為祭的象征方式所取代,。 ①管維良：《巴族史》天地出版社1996年2月版,，第35頁,。 ②徐中舒：《四川涪陵小田溪出土的虎鈕■于》，載《文物》1974年第5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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