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錐《管錐篇》看我對錢鐘書干了啥,？（下）

微信原創(chuàng) 2016-06-03 鈍生-愚鈍的老生 吾道書院

楊絳先生去世,，驟然引爆各路文豪、半文豪,、”只文無豪“和”無文只豪“人士們的文字爆發(fā)欲,。但事發(fā)突然，臨時起意,，這急切中壘起的文字,，雖似滔滔江水，但無論是聲情并茂型或深惡痛絕一類,，幾乎都統(tǒng)一躲著《管錐編》走,，不愿近前，最多是遙遙地膜拜,，或遠遠地比劃一下投槍的架勢,，這樣夸的也不真切，罵的也不觸及筋骨,。這引起了“稷下學(xué)宮”幾位群友的不滿,，便發(fā)指令：“來個講座，就談《管錐編》”,。

講座是不敢的,，但答應(yīng)聊個天，于是就有了下面在微信群里的“手談”,。

原文黏貼,，只改錯字，不增一句,，好歹是一份原汁原味的實況重播,。

已經(jīng)有（上）了,，現(xiàn)在是（下）

（5月30日 20:58）

今天有點麻煩了,，有些地方不是音頻還真不好弄。,。,。

各位好友,，各位老師：晚上好！說的這么正式好像真要做報告了(笑)

今天有點興奮,。,。。原因是“稷下學(xué)宮”群里來了新老兩位朋友,。

很高興,！但一高興心就有點靜不下來，再加剛才想試試聲音保存沒弄成,，這對今天的內(nèi)容來說很不利,，心里有就有點兒亂。

但是我們這個題目必須要把心靜心下來,，慢慢來,，才能把感覺到的東西說出來。

所以,，我現(xiàn)在一邊和大家說這閑話,，一邊也是為了平復(fù)一下心情。

不好意思,，因為我沒有稿紙和提綱,，全憑現(xiàn)場感覺把準(zhǔn)備的素材穿插起來，所以對環(huán)境特別敏感,。,。。

還希望在這個過程中漸入佳境產(chǎn)生一些靈感,。,。。

有稿紙就不同,，就像有了河岸,，無論如何，都能讓河水沿著河道流下去,。

我本來水就不多,，再漫無邊際地淌，很快就干涸了,。

好了,，昨天說到——“要看懂《管錐編》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只要具備三個條件,，就能通讀無礙,。那三個條件呢？說來也簡單——一“識文“,，二“斷字”,，三要“讀過書”,。至于具體要識何文？斷何字,？讀過哪類書,？”

具體來說——

識什么文？識“文言文“,，識“古文”,；

斷什么字？繁體字,。不,，正體字；

讀過什么書,？經(jīng)史子集,，多少要接觸過一些。

文言文現(xiàn)在學(xué)校里都教,，我看女兒小學(xué)六年級的課本里就有一些,，程度不能算是太淺；

經(jīng)史子集,，每樣都讀一點,，有人告訴哪些古書的分累編目方法，再學(xué)會“檢索查資料”的方法,，也不算太難,；

唯有繁體字，對現(xiàn)在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個問題,。因為沒有機會用?，F(xiàn)在出版業(yè)服務(wù)意識太強，幾乎所有經(jīng)典都有了簡體字版,。而我小時候沒有這個問題,。雖然學(xué)校不教，但幾乎所有小說都是繁體,，我們是沒有學(xué)就把繁體字認(rèn)得八九不離十了,。我女兒看到我一桌子的繁體書，帶著奇怪的表情問我,，你怎么能認(rèn)得這些字,？

我說你也可以認(rèn)啊，它難道比英語還難嗎,？

“比英語難”,，女兒很肯定地回答。

我們的中文教育，把中文弄成了外文,，這不知該從何說起啊。,。,。

在大陸，不識繁體字,，一切沒問題,。但要閱讀像《管錐編》這樣的書，問題就大了,。好在我們?nèi)?，幾乎所有人不僅能認(rèn)繁體字，而且好些人能手書繁體字,，這就沒有問題了,。

文言文更不用擔(dān)心，錢鐘書的古文寫的比大多數(shù)古人還要雅馴,，不像有些人,，寫得詰屈聱牙，比如韓愈韓昌黎,。

有了這三條,，再加上沉下心，要讀《管錐編》并不會像某些人說的那么難,。更不是那個老俠說的“壓根就不想讓你懂”,。他自己不懂，還把責(zé)任推到作者身上,。

現(xiàn)在,，大家跟我一起，把心靜下來,，我準(zhǔn)備上三張您之前已經(jīng)上過的圖——

您手機屏幕太小的話看起來會很累,。。,。

現(xiàn)在在我講她之前您可以只看她的頭一句：“坎坎伐檀兮,。。,?！?/p>

為什么選這篇《伐檀》而不選第一篇呢？

《管錐篇》第一篇是“論易之三名”,，我們跳過,。。,。

因為這篇《伐檀》非常典型,，能夠反映出錢學(xué)的特征——?。　毙☆}目“,，余英時謂之“小真理”,，我稱為“原子課題”。

選它的第二個原因——熟,！讀《詩經(jīng)》除了第一篇“呦呦鹿鳴”之外,，一般都會讀到這篇。我們初高中時正逢文革時期,，那是不讀書舍命玩耍的大好時光,，但不知怎么回事，我居然記得在課堂里學(xué)到過這篇“坎坎伐檀兮,。,。?！?/p>

好了,，我們已經(jīng)知道《管錐編》是錢先生的讀書札記，看到第一句帶雙引號的就知道他在“讀《詩經(jīng)》

里的一句,，

里的一個詞,。

哪個詞？像聲詞,！

剛才說了,，錢先生的題目必須小?！对娊?jīng)》太大,，詩經(jīng)里的一篇詩文太大，一篇詩文里的一句句子還是太大,，非要到一句句子里的一個詞才夠“小”,。而且這個詞還不是“實詞”，甚至不是古文里頗有講究的“虛詞”——既然很講究就有許多人講過,，再講還有啥好講,？

他挑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詞——像聲詞來講。

問題是像聲詞有啥好講,？不是更沒有啥講頭了嘛,？

這就是錢鍾書，在人覺得最沒有啥好講的地方講出了精彩紛呈,，就像高空中的一根鋼絲,，我們看不到鋼絲，但看到演員在上面優(yōu)雅從容。,。,。

現(xiàn)在想象一下你是錢鍾書，或站或倚或躺,，捧讀著這本《詩經(jīng)》,。。,。

注意,，您想象的時候千萬別以為您是一個人獨自在看,。不是,，邊上有個人在，在伴讀,。

誰呢,？

以錢先生這么大的大家，伴讀的人不能次了,，必須旗鼓相當(dāng)——

有請南朝劉勰劉大人,。。,。

劉大人讀《詩經(jīng)》,，被錢先生問到了這一句“坎坎伐檀兮。,。,。”,，先生作何解呀,？

注意《詩經(jīng)》有許多版本，大體上分“今文版”和“古文版”,。今文是秦焚書之后儒生用隸書憑記憶記下來的版本,，里面還分魯、齊,、韓版,。古文版是后來從孔府夾壁中挖出來的“原版”，用小篆記錄,。古文版出來后,，今文版就慢慢絕跡了。錢,、劉他們讀的是古文版,。

我們知道《詩經(jīng)》以前不叫《詩經(jīng)》，孔夫子整理她時就叫《詩》，后來因為她的重要性就取得了《經(jīng)》的地位,。有“經(jīng)”就有解釋她的“傳',。詩經(jīng)中最有權(quán)威的傳是由漢代毛亨、毛萇做的,。他們?yōu)樵娊?jīng)做的傳就叫《毛傳》,。

所以你看第一頁的第二句的開頭《傳》就指的是《毛傳》。1976年錢先生讀的《毛傳》和南朝的劉勰讀的是同一個版本,。很有幸,，我們現(xiàn)在能讀到的《詩經(jīng)》也是《毛傳》

（群友，浙江博物館資深解說人李濤先生補充：孔壁藏書好像是今古文尚書吧,，古文尚書雖然號稱是孔子家出,，但現(xiàn)在基本認(rèn)為是遺散后偽作。詩經(jīng)也確實有很多版本,，西漢初年,，傳授《詩經(jīng)》還有四家。一是魯國人申公,，一是齊國人轅固,，一是燕國人韓嬰。但是這三家著作除《韓詩外傳》,，都已不存?，F(xiàn)在基本都是毛詩版本，不過之后歷代注解還有很多,，也有很多小學(xué)和考證問題,。我答復(fù)：@李濤?容后討論）

好了插了這么一段?；氐藉X先生對劉老先生的問題,。。,。

劉勰成竹在胸,，拿出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看家秘籍——《文心雕龍》，翻到“物色”這篇,，里面記錄著老先生在《詩經(jīng)》里又找到的六個例子——見上圖（1）中我用紅筆標(biāo)出的數(shù)字：1灼灼,。。,。2依依,。。,。3昊昊,。,。。4瀌瀌,。,。。5喈喈,。,。。6喓喓,。,。。

錢一看到,，掉書袋,？這可是我的強項，立馬補充道：”不止這些,，還有其他,，比如（他若）”,，也隨手從詩經(jīng)里又找了五個例子——見我用綠筆在圖（1）中標(biāo)出的數(shù)字：1令令,。。,。2檻檻,。。,。3丁丁,。。,。4呦呦,。。,。5蕭蕭,。。,。

然后指著劉先生《文心雕龍》里的“屬采附聲”說：您（和我）剛才舉的這些例子有問題啊,，好像把兩種像聲詞混在一起嘍。,。,。

“劉氏混同而言”，原因是什么,？“思之未慎”,！

劉勰是誰,？這可是行內(nèi)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笕宋铩?/p>

錢先生話說的很重！

是這樣,，錢先生這樣自負(fù)的人,，要找伴讀的人不能找第二流的，要論戰(zhàn)對手必須是頂尖的,。就像剛才提到的第一篇《論易之三名》,，挑戰(zhàn)的居然是黑格爾。,。,。

那么錢認(rèn)為劉把哪兩種像聲詞混在一起了呢？

說來也簡單,，一種像聲詞就是簡單的用詞來模仿各種東西發(fā)出的聲音,。比如“坎坎伐檀兮”的“坎坎”，就是伐木砍樹發(fā)出的聲音,。這叫“屬采附聲”,；

另一種則不單純，不是簡單的聲音,，而是用描寫聲音的詞來描寫“狀態(tài)”,，比如“依依、灼灼”,，這叫“巧言切狀”,。

劉老夫子您把這看上去形態(tài)相同的詞放在一起討論，“混同而論,，思之未慎爾”,。

說到這里我要說一點我的看法——

（現(xiàn)在是23：29 ，夜深了,，這么晚,，點個卯：“還有人在嗎？”

沒人應(yīng),。還好,，這樣我先休息一下，今天好歹的弄完,。,。。突然號朋友們都出來了,。大驚：@緩步徐行靜不嘩?@孫白丁?@踏浪歌行?休息吧,，明天看我交的作業(yè)，放心,，絕不偷懶,！不睡,？哪有什么問題可以先提出來，我后面盡量補進去,。

答前面李先生：剛才濤兄提出來的問題我知道,，古文尚書的真?zhèn)螞]有定論，而且多半判定為偽書,。但孔壁出來的不只是《尚書》還有其他許多經(jīng)書,，被稱為“古文經(jīng)書”，其中有《詩經(jīng)》,。其他經(jīng)書有沒有假我不知道,，但毛傳就是在古文詩經(jīng)上做的，這個應(yīng)該無疑,。而且由于古文詩經(jīng)的出現(xiàn),，其他幾家的今文詩經(jīng)隨之退出歷史舞臺，就根據(jù)這一點,，我覺得毛傳的古文詩經(jīng)是靠得住的,。不過我自己沒有考證過，依據(jù)的材料也都是二手,、三手,、甚至四五手的。所以我的判斷只是在這些材料上依據(jù)自己能理解的邏輯加以判斷,，真正還要聽專門人員的權(quán)威論述,。

@踏浪歌行?錯別字就多包涵了,。我必須今晚完工,，否則又會爛尾）

繼續(xù)，說到這里我要說一點我的看法——要我看,，這里錢先生對劉老前輩有點吹毛求疵雞蛋里面挑骨頭了,。

劉老先生沒問題啊，你看他寫的很清楚——灼灼狀,。,。。之鮮,；依依盡,。。,。之貌,；昊昊為。,。,。之容,；瀌瀌擬。,。,。之狀——這些迭聲詞全都對應(yīng)的是“狀態(tài)”，沒有說和聲音有關(guān)系??；

接下來才是——喈喈逐。,。,。之聲；喓喓學(xué),。,。。之韻,。

《文心雕龍》把后面的“象物之聲”與前面的“狀物之辭”分的很清楚,。劉只是放在上下文一起說了，但并沒有“混同”,。

而且,，從文筆來看，每物各有舉措,，各有其狀,，別具辭色，活色生香,，絕不雷同,，讀起來朗朗上口，端得是大家手筆,。

話說好文章必是能善用動詞者,，此為并不多見的強文、范文啊,。

說劉“混同”是沒有理由的,，但對像聲詞，劉只提到了一類詞——純粹模擬聲音,、沒有其他含義的像聲詞,。

沒有提到既模擬聲音，又含有“意義”的詞,。沒有提到,，更不要說“論述”了。

原來錢鍾書的真正著力點在這里,。他要填補空白,，言前人（劉勰）之未言,。

來看他的立論——“達意正亦擬聲，聲意相宣,，斯始難能見巧”,。

這里包含著一個西方的固有概念——the sound as echo to the sense，直譯可譯為“這聲音就好像是意義的回響”,，錢翻譯成“聲意相宣”,。

有批評錢的人說錢喜歡賣弄外語能力，一會兒德語,，一會兒法語,。。,。但我不這樣認(rèn)為,。

錢先生是真正打通中西方文化的人，他擅長的是中西方文化的比較,，《管錐編》就是他干這個活計的工作間,。作為一位非常熟悉中西方文化典籍的人，你不知道是中國的材料引起了他的思考,，還是西方的文獻促動了他的靈感,。至少，他告訴我們,，他要論述的課題,，這個問題并不孤立，中國有西方也有,，或倒過來也成立,。他發(fā)現(xiàn)了中西方文化中，起碼在這一點上,，他要論述的這一點上,，具有“相通”之處。

所以,，他的英文引文 ，絕不是可有可無的賣弄,。

我們再看一次他的立論——“達意正亦擬聲,，聲意相宣，斯始難能見巧”,。這意思就是：“能表達意義的擬聲,，聲音和意義能互動提升，很難,，但正是因為難才能顯示文章作者的巧妙,、巧思”,。

老夫償言：“無難點，不亮點”,，此之謂也,。

接下來錢先生的論述方法——引例引典以證己言，絕不空放高論,。您也可以看他是“述而不作”,，也可以戲言是“借他人杯酒，澆自家心中之塊壘”,。其實我們都知道,，只要引”述“的對頭，創(chuàng)”作“的業(yè)績就自然會包含在里頭,。

另外我們還要注意：他論述的是“有”“聲意相宣”——像聲詞兼具表意,，表意詞兼具擬聲——這種情況。這是劉老先生沒有注意沒有歸納總結(jié)過的情況,；

而不是“無”——中國傳統(tǒng)詩文里“沒有”這種“聲意相宣”的情況,。

在邏輯上，要證明“有”是比較容易做到的,，你自己要找到“一個”例子就可以了,。

要證明“無”，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要窮舉“所有”典籍,，這怎么可能？,！

所以錢先生選擇的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回到前面的第一張圖去，倒數(shù)第三行,，《高僧傳》,，后面我用紅筆標(biāo)注了“例1”。在這個例子里,，他說用少數(shù)民族羯族的語言描述轉(zhuǎn)鈴的聲音：“替戾岡,、劬禿當(dāng)”，不光是像聲,，另外是有意思表達出來的——“因聲達意”,。但用漢語表達，就“有聲無意”了,，所以需要澄師傅把這個意思翻譯出來告訴大眾,；

第二個例子也是一個和尚，想要他的徒弟幫他溫酒，就邊打鈴,，邊模仿鈴聲作號語道：“蕩蕩朗朗鐺鐺”,。你問他你號（嚎）的啥？他說：這鈴語“蕩郎鐺子”,，就是“去燙壺酒待我”,。

前面一個例子是聲音里面有意思，但被漢語的音譯抹殺了,；第二個例子就是聲音里面有明確的意思了,。

“蕩郎鐺子——去燙壺酒待我”，我讀到這里笑了,。在書上畫了一個笑臉,。

這里錢引了兩部佛學(xué)著作。我們就知道,，前面講他通”西學(xué)“,，這個西方不僅指歐洲，還指印度的西方佛學(xué),。

算前面兩個,，他一連引述了七個例子，我都用“例1～例7”分別標(biāo)注,，每個例子側(cè)重點都不同,，其中例7中有分別含a~d四種情況。

說到這里,，您可能誤會他是在寫什么實證論文,，尤其是不細(xì)細(xì)讀他的原文的話。

不是這樣的,。不能用嚴(yán)謹(jǐn)?shù)恼f明文或論文的眼光去看這些例子,。他是文學(xué)作品。的確是有對像聲詞作聲,、意關(guān)系的考校,，但在這個考校的過程中是透出了他的機敏觀察，包括投入了他的趣味性在里面的,。這要細(xì)讀原文才能體會,。

比如例4，有詩云：“遙聽風(fēng)鈴語,，興亡話六朝”,。這里用的是作詩的常用手法，“比賦興”中的“興”,，借小小的風(fēng)鈴，說大大的歷史興亡,。,。,。

但是，問題來了——

這天皇帝老兒在雨中較起真來了：“不是風(fēng)鈴能語嗎,，她說的是什么呀,？”

”鈴語“，誰懂,？瞎蒙就難逃欺君之罪,。

旁邊的高級跟班還算機敏，立刻來組象聲詞,，白描：“好像是'三郎郎當(dāng)'吧”,。好險，這掉腦袋的陷阱總算被他跳過去了,。

用現(xiàn)在的話：”不能裝,，一裝就會出危險“。

但你看,，前面一直在論說聲音如何有意義,，可當(dāng)中他有插入這么一段——別人正逸興勃發(fā)，在風(fēng)鈴之聲中聽出六朝興亡的大義,、大關(guān)節(jié),，結(jié)果突然被皇帝的問話打回原形。這個反差,，其中人物的神態(tài),、心情，雖然沒有半點著墨,，卻是躍然紙上,。又引我一笑。

別人說鈴聲有意義,，而且“有詩為證”,，本來這是支持他的立論的論據(jù)，結(jié)果錢先生用后半部分作否定,，看似自我駁斥自相矛盾,。其實他在例子的開頭就概括為”非只言意而不傳聲“。

包括后面所舉例子中的”擬聲達意“,、”聲中兼意“,、”仿禽之聲以命名“。,。,。這些不僅是他機敏、趣味、博雅的反映,，也是他視野開闊,、思慮周詳，滴水不漏的功力體現(xiàn),。

至此,，他就把由”坎坎伐檀兮“所引出來的像聲詞的活干完了。干得如何咱不能評價,，但干的前無古人那是確鑿的,。在這過程中，劉勰同志還冤枉受了他一胳肢,。

文章最后一小段是解釋水的“漣”和“淪”的,。又是一個“小問題”。由開頭第一句的后面部份引出,。細(xì)讀,，也同樣會趣味盎然，就略過不討論了,。

說到這里,，您可能還是會覺得迷惑：“這有意思嗎？有用嗎,？這和茴香豆的茴有四種寫法不是一樣嗎,？”

有這樣的想法太正常了，因此就知道我在開頭（上）用《圍城》,，引錢鍾書的種種風(fēng)言趣語來感受他讓人親近的一面是有多么的重要,。

來讓我們暫時忘掉《管》再回顧一下錢筆下的另一面———

“無機體進而為動植物；從固定的植物里變出文靜,、糾纏住不放的女人,；從活潑的動物里變出變出粗野、敢冒險的男人,；男人女人創(chuàng)化出小人,；小孩子推演出洋娃娃。所以,，至高無上的上帝該是進化最后的產(chǎn)物”,。。,?！八援?dāng)天演的力量，經(jīng)過數(shù)不清的年頭,，創(chuàng)化出一位上帝時,，人類已在這個世界里絕跡了,。”

——摘自《人鬼獸·上帝的夢》

錢氏獨創(chuàng)的”進化論“,，在那里面,，男人,、女人,、孩子是怎么被“創(chuàng)化”出來的？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是,，在他靜悄悄的敘述里,，最后被創(chuàng)化出的竟然是上帝！上帝不是“造物主”創(chuàng)造了世界的一切,，怎么在他這里“被創(chuàng)化”了出來,？而且，上帝和人是“不共戴天”的,，一個出現(xiàn),，另一個就絕跡了。

偉大的上帝,，竟然被他就這么輕輕地消解了,。。,。

看到這里,，我就愣了半天，似想非想了半天,。他的語言邏輯很清楚,，但你沒法判斷他說的是對是錯，甚至沒法判斷他的準(zhǔn)確意思,。但你又分明咀嚼到了不少意思,。。,。是的,，這不是論文，不告訴我們是非對錯,，這是文學(xué),，或者是介于論文和文學(xué)之間的東西，混合起來,，觸動你的內(nèi)心,，讓你思考，讓你發(fā)呆,，間或讓你會心一笑,，甚至顛倒你的固有的常識,，但絕不會顛倒你的人生。是的,，”不會顛倒“,，就像他的”諷刺“，有時很尖銳很尖刻,。但他只是”諷刺“,，他從沒想過要”毀滅“。只要你打開錢鍾書的書,，允許他駕馭著他的文字團隊,，在你的閱讀領(lǐng)域興風(fēng)作浪，逼著你和他一起搖曳多姿,。搖曳多姿,，但不顛倒，不毀滅,，這是來自他心底的善意——和魯迅不同,。

介于文學(xué)和科學(xué)之間，這是不是和《管》的風(fēng)格一致,？

再引幾條純文學(xué)的——

“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打貓要看主婦面了”,；

“想把心里一團蓬勃的憤怒,，像梳理亂發(fā)似的平順下去”

“桌上抓得千瘡百孔的稿子，字句流離散失得像大轟炸后的市民”

,。,。。,。,。。

細(xì)細(xì)體味,，是妙語連連吧,？

好，休息過了可以回到《管錐篇》

其實這本書壓根就不是寫給大眾看的讀物,。也就是說他不是拿來讓我們非專業(yè)人士“用”的,。就好像我們普通人掌握四則運算就足以應(yīng)付生活中的絕大多數(shù)問題，我們不會去問量子力學(xué)中”波函數(shù)“有什么用,，廣義相對論里的”黎曼幾何“有什么用是一個道理,。

因為說到茴香豆，正好可以拿他和魯迅做個比較,。

這又是一個極大的課題,，無法展開,。簡單從三個方面比：1）學(xué)術(shù)；2）文學(xué),；3）家庭背景,。

太晚了，留待以后吧,。,。。

我們這個聊天是從楊絳先生起頭的,，還是用楊先生的話來結(jié)尾吧：《管錐篇》是他（錢鍾書）的讀書心得,，供會心的讀者閱讀欣賞。他偶爾聽到入耳的稱許,，會驚喜又驚奇。

為什么會“驚奇”,？因為他知道讀的人不多,，讀懂的人更少，那讀出他的妙處的人豈不是要讓人驚奇以為異象了嗎,。

不知道我,，有沒有走入這個異象，有沒有帶您走入這個異象,。,。。

謝謝你們這么長時間的陪伴

為了表示感謝,，我這里還準(zhǔn)備了一個“尾聲”,。。,。

針對那么多人對錢先生的道德?lián)榉?，我想借用現(xiàn)在非常流行的一個句式來為先生做個答——

“現(xiàn)在有些國內(nèi)的義氣分子，不讀書吃飽了沒事干,，在那批錢,。錢鍾書，一不出賣朋友,，二不出賣靈魂,，三不干涉你的民主愛國大業(yè)，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在那個人鬼顛倒的歲月,，錢有“三不干”，那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無多,，他給我們留下了這些——

這還只是一部分,，其中四卷本的《管錐篇》第一篇”自序“完成在1972年。那一年,，是什么年月,？是掃除傳統(tǒng)掃除四舊掃除絕大多數(shù)文化的時候，他,，居然向這個世界悄悄遞出了四大本的文言文巨著,。這到底是文化的“反動”，還是文化的“抵抗”,？建議今天批判錢鐘書“潔身自好”的道德學(xué)家們再好好掂量掂量,。

錯別字太多，各位包涵,！

現(xiàn)在是凌晨4:07,。。,。

非常意外,，群里有兄弟悄悄陪我到現(xiàn)在，還幫忙檢索出《文心雕龍-物色篇原文,，并立時發(fā)表了相當(dāng)精到的批評,，有這樣的群友：三生有幸！

（重發(fā)紀(jì)錄,，按實況文字內(nèi)容有穿插,，稍感凌亂，沒事,，我是故意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