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張之洞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以攝政王載灃為首的滿洲權(quán)貴，為此感到一陣安慰,。滿洲權(quán)貴對漢人一直心存猜忌,，特別是海外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大肆宣揚滿漢矛盾,，載灃對漢人更加不放心。張之洞作為前朝重臣,，載灃暫時不敢動,，但他畢竟是個漢人,，擔任封疆大吏的湖廣總督,，前后近二十年,。張之洞在兩湖地區(qū)勢力強大,，根深葉茂,，這些都讓滿洲權(quán)貴甚為擔心,。清廷只好以協(xié)辦大學士兼軍機大臣這樣的高官為交換,，使他離開武昌。清政府立即安插“自己人”瑞澄擔任新的湖廣總督,，張之洞一死,，載灃對兩湖地區(qū)更加放心了,。

　　瑞澄出生于1863年,，隸屬滿洲正黃旗,。他其實是個蒙古人,，先祖恩格德爾是蒙古內(nèi)喀爾喀部巴約特部達爾罕貝勒之子。恩格德爾很早就歸順了努爾哈赤,，清軍入關(guān)前就加入滿洲旗籍,。努爾哈赤把自己弟弟舒爾哈齊的女兒嫁給他,。瑞澄家族經(jīng)過歷代的考驗,，加之又有皇室的血統(tǒng),，滿洲權(quán)貴對瑞澄自然十分信任,。只是此時載灃肯定不知道恰恰是這個“自己人”，點燃了崩塌愛新覺羅江山炸彈的引線,，成為武昌起義成功的最大“功臣”。

　　1911年,，武漢民間傳唱一首這樣的歌謠：“湖北翻了天,，犯人全出監(jiān),，紅衣滿街走，長毛在眼前,?！币粓龇辞迤鹆x即將爆發(fā),?？墒墙裉?，我們回頭再審視武昌起義,，會發(fā)現(xiàn)這次起義成功的所有因素幾乎全不具備,。首先,，武昌起義的組織非常混亂,。武昌革命黨人其實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先山寨了一個中華同盟會華中總會,，同盟會東京總部從來就沒被承認過這個組織,。該會的領(lǐng)導人本來叫孫葆仁,，為了和孫中山攀上親戚，連名字也改了,。孫中山名叫孫文，號逸仙,。他就改名孫武,，號遙仙,，在外假冒孫中山的弟弟,。即使這樣一個山寨的武昌革命黨也不是個團結(jié)堅強的組織,，內(nèi)部派系林立,，主要有兩個山頭，一個是文學社,，另一個是共進會，雙方互相看不起,。

　　武昌起義選擇地點當時看來很有問題。武昌起義前,，孫中山革命黨人不看好武漢,，沒打算在此地發(fā)動起義,。在地利上，武漢被稱為“九省通衢”,，是南部中國的交通中心,。北京的軍隊幾天時間就可以到達武漢,。此外，武漢三鎮(zhèn),，中間由長江隔開武昌與漢口、漢陽,。因為有水路,，清政府即可以迅速運輸軍隊,，又可以指揮海軍直接攻擊,。更重要的是武昌是湖廣總督所在地,，清政府重兵聚集。革命黨發(fā)動起義,，即使成功，也易于遭致四面圍攻,，很難堅持下來,。然而縱然問題多多,，武昌起義卻奇跡般的成功了,，給清王朝致命一擊,。之所以能有這樣驚人意外的結(jié)果，就是因為在這個宏大歷史浪潮的時間節(jié)點,，清朝湖廣總督瑞澄做出了挽大廈于既倒的杰出貢獻。

　　貢獻之一,，名冊事件

　　1911年10月9日中午,，孫武在漢口俄租界裝配炸彈,，不慎爆炸,，孫武受傷,。俄國巡捕聞聲趕至,，把炸藥,、旗幟,、符號,、文告,、印信全部抄走,。俄國人很幫忙,，直接將這些資料全部交給了清政府。武昌起義前,，清廷的外務(wù)部、民政部的密電早已到達武昌,，武漢的英美兩國領(lǐng)事也將起義的消息秘密通知了瑞澄,。

　　瑞澄立即下令武昌城城門緊閉,，大肆搜捕革命黨。革命黨人決定當晚12點提前起義,。然而在當晚12時以前，軍警突然襲擊起義軍總指揮部,，起義的領(lǐng)導機構(gòu)被連鍋端掉,，清政府幾乎穩(wěn)操勝券。10月9日夜,，第一次大搜捕結(jié)束后,，如何查清那些散布在軍中的眾多起義軍余黨,，成了一個緊要的問題。瑞澄馬上做個一個重要的決定,，懸賞告密，結(jié)果真有人上交一本武漢革命黨人的名冊,。這個名冊卻成為瑞澄頭疼的問題。瑞澄的手下形成了兩派截然相反的意見,，一派以師爺張梅生為代表,，他們認為應該第一時間調(diào)集軍隊,，按照名單,，將相關(guān)人等斬草除根,；另一派，以漢陽知府陳樹屏為代表,，他們認為這是某個別有用心的人,，在金錢的誘惑下,，陰暗的心中,，偽造了這份名冊,，目的只是為了多拿賞金,。名冊涉及太多無辜的軍中官兵,，如果真一網(wǎng)打盡,，后果不堪設(shè)想,，甚至會造成兵變,。他建議瑞澄應該向曹操學習,，曹操在與袁紹的官渡之戰(zhàn)中，將獲得暗通袁紹的人員名單公開焚毀,，以安定人心,。

　　有時,，選擇是非常艱難的。瑞澄也拿不準名單真實性有多少,。如果聽從師爺張梅生的意見全部殺光,，這些人是革命黨還好，如果不是呢,？當時湖北新軍的軍官不少是外國留學回來的官二代、富二代,。即使普通士兵也和過去的士兵不同,，很多是新式學堂畢業(yè)的新式學生。清末新式學堂的學生,，家里非富即貴。這些新軍官兵與兩湖,、甚至北京的上層人物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假如把他們處死了,，以后自己還在官場怎么混,？還有如果追捕太多,，激起兵變,，這可是重大的責任事故,，自己的仕途也到頭了，也許生命也到頭了,。可按照陳樹屏意見辦,，名單萬一是真的呢？曹操是最高領(lǐng)導人沒人敢追究他的相關(guān)責任,，自己可是領(lǐng)導下面的小兵張嘎,，私自燒了革命黨人的名單，朝廷會怎么想,？輕則是延誤平叛時機,，重則是吃里扒外,，暗通革命黨,，那也是殺頭的重罪,。

　　瑞澄經(jīng)過深思后,，選擇了最糟糕的的第三條路，具體措施如下：一是將最初抓獲的32個人中,，殺了3個比較確定的革命黨人；二是向北京報功,，表明在自己正確的領(lǐng)導下，一舉粉碎了亂臣賊子的造反行為,。同時又列出在平叛過程中，一長串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有功人員名單，希望朝廷嘉獎,；三是瑞澄下令只給滿洲旗兵配發(fā)彈藥，而漢人新軍卻不給,。然后呢,？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瑞澄選擇了沉默——這是致命的沉默,。

　　清政府大規(guī)模搜捕湖北新軍中的革命黨,，將3個革命黨人斬首示眾。如此環(huán)境下,，武昌城一時間謠言四起，人們到處癲狂般傳播這樣一個謠言：“瑞澄已經(jīng)掌握了一份真假難辨的革命黨人名冊,。政府準備有計劃、有組織,，有預謀的進行抓捕活動，抓到了就直接砍頭,。”因為新軍中革命黨人眾多,，與他們有聯(lián)系的人成幾何倍數(shù)增長,。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名單上，于是人心浮動,。瑞澄只給旗兵彈藥，提防漢人新軍,，又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這個謠言。死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等死。謠言造成眾多湖北新軍中的漢人,，人人自危。一些剛烈的新軍在一些革命黨的誘導下,，很快統(tǒng)一了思想，與其死于旗人手,，毋寧舉義而死,。名冊的謠言成為武昌起義最好的革命動員,，而瑞澄的沉默恰好給了革命動員的時間,，于是革命黨振臂一呼，萬眾齊發(fā),。曹汝霖回憶這段歷史曾說：“武昌起義,，由于新派主謀,，初僅兩營起事,，余皆觀望不動,。后鄂督瑞澄搜得叛軍名冊,，牽涉新軍士官很多,，士官恐株連,，遂先發(fā)響應,。假使瑞澄處以鎮(zhèn)定,，將名冊銷毀,，即可使反側(cè)者安心,，徐圖處置,，何至釀成大禍,?！?/p>

　　貢獻之二,，臨陣指揮,。

　　名冊事件后,，瑞澄在犯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第一,，楚望臺軍械庫的失誤。瑞澄獲悉革命黨要在武昌發(fā)動起義后,，本來想把看守楚望臺軍械庫的漢人士兵全部撤換,，改為旗兵守護,。當時為其下屬的黎元洪立即堅決反對,，認為如果他這么安排,，會加劇新軍中漢人士兵的離心,，導致滿漢士兵間的矛盾進一步加深,，不理于安定團結(jié)的政治局面,。瑞澄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再次讓他收回了這一命令,。清政府對新軍武器監(jiān)管非常嚴格,，武昌起義當晚，熊秉坤領(lǐng)導工程第八營的士兵發(fā)動起義,，一共沒幾把槍，子彈更少,。測繪學堂的起義者都是赤手空拳沖向楚望臺軍械庫,。楚望臺監(jiān)守官李克果給看守的漢人士兵分發(fā)子彈準備抵抗起義者,，沒想到士兵們得子彈后,，立即反水,，響應革命黨的起義,。李克果大驚,，越墻逃走,。由此起義士兵如虎添翼,，獲得了大批起義需要的軍火。

　　第二,，臨陣脫逃,。武昌起義爆發(fā)當晚,，真正參加起義的革命黨人并不多。甚至到武昌起義成功后,，革命官兵總共才四千多人,，而當時僅武昌新軍就有一萬五千人之多,。起義中大多數(shù)新軍持觀望態(tài)度,，起義成功后，很多新軍自行散去,。如果瑞澄能夠穩(wěn)定軍心、沉著應戰(zhàn),，難說結(jié)局怎樣。那時革命黨不但數(shù)量不多,，連統(tǒng)一的領(lǐng)導人都沒有，臨時讓革命決心并不堅定的連長吳兆麟擔任革命軍臨時總指揮,。可瑞澄又一次犯錯了,。

　　起義發(fā)生后，總督府里的官員又分成兩派意見,，一派仍是是師爺張梅生，認為瑞澄應該堅守陣地,，進行抵抗。瑞澄雖然心里害怕,，但是清朝政府規(guī)定，守土官有守土之責,，失去土地就要開刀問斬,。此時,，救星般的和稀泥派出現(xiàn)了，楚豫輪的管帶陳德龍認為,，現(xiàn)在局勢險象環(huán)生，勝負難料,。繼續(xù)呆在督署內(nèi)，或有可能四面被圍,，甚至性命難保。而楚豫輪就停在離督署不遠的江面上,，大帥到了楚豫輪上照樣可以指揮，犯不著在這里等死,。再者在武漢中間的江面上，不算離開自己守衛(wèi)的轄區(qū),。更有利的是,，在輪船上如果平叛勝利了，也可以以功臣自居,。失敗了，也容易逃命?，F(xiàn)在就差最后一根壓斷瑞澄的稻草了。這根稻草是瑞澄的小老婆廖克玉,。廖克玉是個大美女，16歲的少女嫁給了46歲的瑞澄,。雖然廖克玉不是正室，但在正室空缺的情況下,，成為瑞澄家實際的女主人，瑞澄對她十分疼愛。武昌起義當夜,，瑞澄在是走是留的猶豫時刻，廖克玉發(fā)話了：“師爺是個書呆子,，只知道盡忠報國，不知道隨機應變,。乘現(xiàn)在還能走，趕快逃出去,，到了兵輪上,，不是照樣可以指揮嗎？在這里,，這么多的家眷，你怎樣指揮打仗呢,？即使你不怕，我們這些人也怕??！”

　　終于,，瑞澄決定盡快逃命,。外邊槍炮齊鳴，出逃中人們十分慌亂,，大門也不敢走。陳德龍?zhí)嶙h可在后花園墻上打個狗洞出去,，嚇破膽的瑞澄立即同意，帶領(lǐng)家人迅速逃走。由于地方最高領(lǐng)導瑞澄的親身示范,，大多數(shù)本來忠于清廷，準備抵抗的軍人,，也紛紛作鳥獸散。其實,，直到瑞澄到達碼頭上船時，起義軍才第一次進攻總督府,，在大多數(shù)士兵逃跑的情況下,，起義軍仍進攻了多次，第二天清晨才攻下總督府,。

　　貢獻之三，一潰千里,。

　　瑞澄是坐鎮(zhèn)湖廣地區(qū)的最高長官,，根據(jù)清朝的法律,，疆臣失守省城,，必須要殉職,，否則必遭政府誅殺。清朝的御史們紛紛強烈要求攝政王載灃,，立即緝拿。然而,，瑞澄上面有人,，他的親姐夫是皇族里的實權(quán)人物載澤,。通過姐夫的出面力保，攝政王載灃從輕發(fā)落,，瑞澄雖然被革職，仍令他掌握總督職權(quán),，希望他戴罪圖功,。此時,，革命軍僅攻克武漢三鎮(zhèn)之中的武昌,，還有漢口,、漢陽在清軍手中,。瑞澄作為湖廣總督，有權(quán)立即調(diào)動湖南,、湖北兩地的清軍，聯(lián)系武昌城內(nèi)的殘存力量,，迅速進行反攻，形式興許還能控制,。但是瑞澄已經(jīng)嚇破膽，根本不組織抵抗,，乘兵艦由漢口逃至蕪湖、九江,。 10月29日，瑞澄逃至上海，向清廷奏報稱,，“因兵艦煤盡而至九江，因九江兵變而至上海,。”清清政府此時才下令上海當局進行捉拿,，瑞澄又跑到了日本，逃避了懲罰,。

　　有清一代,，以封疆之重而潰逃千里，瑞澄為第一人,，且沒受到清廷相應的懲罰。對此,，滿清遺老認為正是載灃對瑞澄處理的不當,，造成此后一系列惡果，“徇一己之私心,，廢祖宗之成法，與自棄其國何異,。” 瑞澄給清王朝各個地方官率先奔逃提供了很壞的先例,，武昌之后各省相繼起義,，清廷官員很少盡力抵抗。近三百年的大清帝國短短一月間,，半壁江山盡屬革命黨,?！肚迨犯濉吠葱募彩椎幕貞涍@段歷史：“武昌變作,，始僅工程營數(shù)十人，他軍無應者,。瑞澄遂逃兵艦,，省垣無主。于是各營皆起,，擁立都督黎元洪，稱軍政府,，獨立。各省督撫遂先后皆不顧,，走者走，變者變,，大勢乃不可問矣。嗚呼,！如瑞澄者,，謚以罪首,，尚何辭哉？”民國人評論瑞澄：“滿大臣不忠于國,，末有如瑞澄之甚者也?！?/p>

　　辛亥革命后,，幾乎所有人對瑞澄都沒有好感,。滿清遺老遺少對他痛恨之極,，清亡后沒有一個人待見他。而傾向革命的人,，反而嘲笑他，說他是個沒用的高干子弟,。然而，瑞澄最后的命運還算不錯,，形式穩(wěn)定后，悄然返回中國,，這位大清王朝關(guān)鍵的掘墓人于1915年病逝，得以善終,。

　　參考文獻：

　　【1】 《宣統(tǒng)政紀》,，中華書局，2012年,。

　　【2】 張鳴：《辛亥：搖晃的中國》,，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

　　【3】《清史稿》,，中華書局，1978年,。

　　【4】（民國）老吏：《奴才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