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文 子規(guī) 小程 蜀南麥子 靈風 田野 青青

成都自古文華風流,。司馬相如、揚雄,、王褒,、李白、薛濤,、蘇軾等蜀中文豪紛紛涌現(xiàn),，領一時之風騷。更有杜甫,、陸游,、范成大、王闿運等千里入蜀,，留下無數(shù)歌詠成都的詩詞歌賦,，流傳千古。自古詩人例到蜀,。成都這塊千古風流之地,，詩養(yǎng)人,，人養(yǎng)詩。

陸游 憶蜀西游日 岷峨勝事繁

憶蜀西游日,，岷峨勝事繁,。題詩古柏廟，載酒海棠園,。世故紛難料,，年光浩莫論。所欣身尚健,，短褐醉江村,。

——陸游（宋）《憶蜀》

賞析

陸游在四川經(jīng)歷曲折豐富，留下了豐富的詩文,，保存了有關成都的珍貴史料,。陸游旅居成都七年，在詩中展示了成都的旖旎風光：綠樹,，屋舍,，落花，馬蹄聲聲……這些繁華與美景,，讓陸游留戀不已,，“白首欲忘歸”，“未覺巴山異故鄉(xiāng)”,。離開成都后,，他對成都的山水原野、樓臺亭閣,、寺觀祠院,、諸家花園，一次次地在詩篇中思念,、回憶，《憶蜀》便是其中一篇——在“錦官城外柏森森”的武侯祠題詩,，“成都海棠十萬株,，繁華盛麗天下無”，和朋友們在海棠花下飲酒作樂,，那些在蜀地漫游的時光,，有多少的繁華片斷！但是人生時有聚散,，世事紛紜難料,，這一切都成了如煙往事，幸運的是年紀雖老,，而身體康健,，還能走到江邊的小村子去醉它一場,。放翁永遠是曠達的樂觀主義者。

陸游,，這個幾乎踏遍了蜀中大地的詩人,，八十多歲的人生，寫下近萬首詩歌,，你一定讀過他的《示兒》《釵頭鳳》和《卜算子·詠梅》,，這是他終其一生的隱痛，是國之殤,，也是愛之殤,。

1167年冬天，在家已經(jīng)閑居了三年,、45歲的陸游終于“得報差通判夔州（今重慶奉節(jié)）”,。雖然遠，但總算可以出山了,。在第二年的初夏,，陸游攜帶著妻兒十口，向遙遠的巴山蜀水而去,。此次遠行,，一共走了160天，途經(jīng)江蘇,、安徽,、江西、湖北,、湖南,，終于在十月二十七日抵達夔州，過程錄入了他的《入蜀記》,。

“九日,，早，謁后土祠……掛帆拋江行三十里,，泊塔子磯,，江濱大山也，自離鄂州,，至是始見山……求菊花于江上人家,，得數(shù)枝，芬馥可愛,。為之頹然徑醉,，夜雨極寒，始覆絮衾,?！蹦且惶?，是1170年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因為幾枝菊花,，陸游醉了。夜雨聲里醒來,，悄然寫下一首七絕：“照江丹葉一林霜,，折得黃花更斷腸。商略此時須痛飲,，細腰宮畔過重陽,。”唐婉已經(jīng)去世12年了,，這個時候,，有誰還會記得她呢?

陸游在蜀中的工作一直在頻繁調(diào)動，很少有他這樣的“哪里需要就去哪里的官兒”——奉調(diào)當時與金對峙的南鄭（今陜西漢中）前線,，任左承議郎,；任成都府安撫司參議官，其間曾權通判蜀州（今成都崇州）,；代理知嘉州（今四川樂山）,；代理知榮州（今自貢榮縣），回成都任職不久,，差知敘州（今四川宜賓）,，未就任。

在成都閑居期間,，陸游放歌縱酒,，自號“放翁”。報國之志未能實現(xiàn),，政治前景也不如意,，幸好有成都這個美麗溫婉閑適富足的地方，讓他的憤懣之情逐漸淡化,，也愛上這個花團錦簇的地方,。他的《成都行》，“倚錦瑟,，擊玉壺,，吳中狂士游成都,。成都海棠十萬株,，繁華盛麗天下無……”他的《梅花絕句》：“當年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路香不斷,青羊?qū)m到浣花溪,?！彼吞拼亩鸥纹湎嗨疲粯拥牧髟?，一樣的憂國,，一樣的郁結(jié)……陸游愛成都，他甚至想終老于此地,。

但是,，在又一個春日，陸游奉詔東歸,，從此離蜀沿江而下,。“有花即入門,，莫問主人誰(《游東郭趙氏園》)”,，這個在成都遍尋滿城花事的詩人，是否也會在船上,，看見岸上盛開了的一路芳華,？

崇州的罨畫池，曾經(jīng)是陸游昔年住過的地方,，我曾經(jīng)數(shù)次前往,，在此懷念放翁，他的《釵頭鳳》,，他的《示兒》,，他的《卜算子·詠梅》。這里多的是打太極,、跳舞健身的當?shù)鼐用?，游客雖然只是三三兩兩，卻是最認真的憑吊者,?！敖氖嗄陦簦M信人間有蜀州,。(《夏日湖上》) ”昔年的蜀州,，陸游難忘的蜀州，以另一種方式記住了一個凡俗而偉大的詩人,。

楊慎 君來桂湖上 湖水生清風

君來桂湖上,，湖水生清風。

清風如君懷,，灑然秋期同,。

君去桂湖上，湖水映明月,。

明月如君懷,，悵然何時輟,？

湖風向客清，湖月照人明,。

別離俱有意,，風月重含情。

含情重含情,，攀留桂枝樹,。

珍重一枝才，留連千里句,。

明年桂花開,，君在雨花臺。

隴禽傳語去,，江鯉寄書來,。

——楊慎（明）《桂湖曲送胡孝思》

賞析

這是明代四川大詩人、學者楊慎寫給胡孝思的詩,，是楊慎青年時的作品,。胡孝思是甘肅省秦安縣人，明正德三年進士,，由翰林檢討出任四川嘉定州判,，遷潼川知府。楊慎作這首詩時,，胡孝思由潼川（三臺）知府入調(diào),，經(jīng)新都至成都，沿江東下,，繼為南京二部郎中,。桂湖在新都城內(nèi)，即現(xiàn)在的桂湖公園,。楊慎的住宅與湖相鄰,，他沿堤遍植桂樹，故名桂湖,。詩歌開頭寫胡君到桂湖來,，湖水就拂來清風。胡君的人品就像秋風一樣高潔,，一塵不染,。胡君離開桂湖后，明月映照在湖上,，就像胡君清朗的胸懷,。湖水為客人而清，明月為客人而明，清風明月都滿含著別離的情意,。我是多么珍重胡君的才情，但愿我們能千里共賞明月,。明年桂花開的時候,，胡君已經(jīng)在雨花臺了，我們只好書信來往,，相通消息了,。

楊慎(1488年—1559年)四川新都人，出生于一個顯赫的家族,。據(jù)說,這一家五代就出了七位進士,、四位舉人,科第甲全川。他的父親楊廷和是當朝首輔大學士,爺爺楊春也官至湖廣提學僉事,。而他,從小聰穎,11歲能詩,12歲擬作《古戰(zhàn)場文》《過秦論》,人皆驚嘆不已,。入京作《黃葉》詩,為大家李東陽所贊賞。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24歲的他殿試第一,授翰林院修撰,。史書言其“稟性剛直,每事必直書”,因嘉靖三年(1524年)的“議大禮”事件,皇帝大怒,楊慎被謫戍云南永昌衛(wèi)（今云南保山縣）,，度過了動蕩而漂泊的一生。他于無奈之下,，潛心學問,，其學問博洽，著述繁富,，現(xiàn)存世100余種,。

陳寅恪評價楊慎說，“楊用修為人,才高學博,有明一代,罕有其匹,?！?

楊慎雖仕途坎坷，但他與妻子黃峨心心相印,，在桂湖留下一段千古佳話,。

32歲時,正德十四年(1519年),第一位妻子王安人去世之后,從京城辭職在家的他,幸運地娶到了一代才女遂寧人“尚書女知府妹”的黃峨,而黃峨,也終于幸福地嫁給了自己14歲時,就在京城傾慕而向往過的新都狀元郎楊慎。

那時候,他們新婚燕爾,琴瑟和諧,朝朝暮暮,。那時候,他們的居室,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榴閣,庭中植有一株榴樹,。他們還在房前屋后種滿了桂花。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就是仲夏了,只見石榴一樹繁花,艷麗無匹,正好映紅了她嬌羞的臉蛋,。于是,她為他寫下了第一首詩《庭榴》:“移來西域種多奇,檻外緋花掩映時,。不為深秋能結(jié)實,肯于夏半爛生姿。翻嫌桃李開何早,獨秉靈根放故遲,。朵朵如霞明照眼,晚涼相對更相宜,。”

秋天到了,夫妻倆親手植下的桂花已經(jīng)開了。他順手摘下一朵,別在小妻子的發(fā)髻上,隨口吟道:“寶樹林中碧玉涼,西風又送木樨黃,。開成金粟枝枝重,插上烏云朵朵香,。”這是一對多么幸福的神仙眷侶,、詩書佳偶,可以飲酒作詩,可以琴棋書畫,。

1524年,他被充軍云南。這一年,他37歲,而她27歲,。她執(zhí)意要伴他南行,誓與他共赴患難,。12月15日,船到湖北江陵,由此入滇,山川險惡。他不忍累及她瘦弱的身軀,要她逆水回川,。他寫詩給她說:“同泛洞庭波,獨上西陵渡,。孤棹溯寒流,天涯歲將暮。此際話離情,羈心忽自驚,。佳期在何許,別恨轉(zhuǎn)難平,。(《江陵別內(nèi)》)”而她,也寫詩贈他:“分手東墻,送君南浦。目斷行云,淚添細雨……(《斗鵪鶉》)”

從此以后,他們一生聚少離多,。他流放云南戍所,她操持新都家中,。他被終身流放,而她也永遠沒有等到他回家。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七月六日,72歲的楊慎卒于戍所,。那一天,她不顧年邁而跋山涉水,在瀘州迎到了終于歸來的他,。他在生前無法回來,死后終于以尸骨抵達。

十年后,隆慶三年(1569年),黃峨病故,和楊慎合葬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開,。他們都活了72歲,其墓碑刻“明修撰贈光祿寺少卿楊文憲公,、誥封宜人楊母黃宜人之墓”。

李調(diào)元 車馬如云有墮簪

清明郭外柳毿毿,，車馬如云有墮簪,。

莫向碧雞坊里去，游人多在百花潭,。

——李調(diào)元（清）《清明在成都作》

賞析

李調(diào)元寫有大量吟詠巴山蜀水人跡,、風物的詩作，他的不少詩作更是記錄成都民俗的瑰麗長卷,。他19歲時游歷錦官城之后,，寫有一組《成都雜詩》，詠嘆成都百花潭,、萬里橋,、金馬坊、相如宅,、揚雄墨池,、籌邊樓,、望江樓、碧雞坊等遺跡,。這首《清明在成都作》（據(jù)巴蜀書社《李調(diào)元詩注》）也不例外,。第一句就點明了成都人清明節(jié)的“插柳”風俗。毿毿,，音san,，指的是下垂之貌。清明時節(jié),，楊柳青青，讓人喜上眉梢,?！安辶本褪前颜巯碌牧Σ逵陂T邊，或系于門框,?！按沽鴼袣腥唬瑹煿獯淞?，明媚醒人眼,，大家小戶，前街后巷,，門間一望而知曰：今日是清明也,。”（《吳郡歲華紀麗》）這既表春天可以植柳綠化,，又有希望家庭,、社會和諧、諸事如意的隱喻,，所謂“柳戶清明”就是這個意思,。而三四句更清楚表明了成都人清明節(jié)踏青的盛況：摩肩接踵，“墮簪”,，指的是出游婦女擠落了頭上的簪飾,。薛濤晚年遷居于城西的碧雞坊，此巷名聲大噪,，地點就在漢代辭賦家揚雄住宅之側(cè),。可見當時碧雞坊人頭攢動的擁擠與熱鬧,，而更為開闊的百花潭,，才是體現(xiàn)踏青意義的所在。

李調(diào)元還在《正月十四至成都是夜觀燈》一詩里,，展示了成都清明荷燈的盛況：

試燈節(jié)屆漸聞聲,，次第鰲山壓錦城,。

十字樓頭星共燦，萬家門口月初明,。

管弦奏處鶯吭滑,，簾箔鉤時翠黛橫。

老病連年游興淺,，銜杯誰與話衷情,？

“鰲山”是宋元時成都民俗，即元宵佳節(jié)來臨,，人們用彩燈堆疊成的山,，像傳說中的巨鰲形狀。此首詩歌十分形象地從色彩,、聲音等各方面描繪了天上,、人間的燈市美景，以及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讀來真切自然,，頗為感人。

李調(diào)元另外在《元宵》一詩中,，還描繪了成都水上荷花燈會的恬靜之美：“元宵爭看采蓮船,，寶蓋香車拾翠鈿。風雨夜深人盡散,，孤燈猶喚賣糖圓,。”

清代末年至民國時期,，成都正月有元宵燈會,、清明有荷花燈會、九月又有菊花燈會,，尤以元宵燈會最為隆重,。周詢在《芙蓉話舊錄》里就進一步描述了燈會的繁盛：“春燈彩勝，同時齊出,，魚龍漫衍,，到處游行。繁盛街道,，大都有牌坊燈,，細木作架，髹以金漆,；上段冪以細紗,，繪說部雜劇，中置燈燭,，間三四十步,，即安放一架,。尤以東大街者為最精致，燈上繪三國演義全部,，人物栩栩如生,。”成都燈會舉辦的日期后來變化不一,，有時是在夏歷除夕,，有時是在正月初五，有時是在正月初九,，但是一般以元宵之夜為最盛則是多年的定式,。地點遍布大街小巷，但中心則是依據(jù)商業(yè)活動繁華地段而設置,，例如清代晚期是以東大街為中心,，民國時期是以商業(yè)場和鹽市口一帶為中心。燈節(jié)雖然是以觀賞過街燈,、牌坊街等燈彩為主,，但是也有煙火,、龍燈,、獅燈、高蹺,、采蓮船,、猜燈謎等內(nèi)容。

李調(diào)元是清代乾嘉時的蜀中天縱之才,，是繼楊慎之后四川出現(xiàn)的又一位百科全書式的大學者,。為清代戲曲理論家、詩人,、藏書家,。李調(diào)元生于四川羅江（今屬安縣寶林鎮(zhèn)），字美堂,，號雨村,，別署童山蠢翁。他5歲入塾,，7歲能詩,，號稱神童。入仕宦海,，曾任廣東學政,、直隸通永道職等。他澹泊官場,，留心學問,，苦心輯錄40函的《函?！罚⒅小锻皆娂贰锻轿募贰队甏逶娫挕返葧?，給后人留下了一筆璀璨的文化遺產(chǎn),。父親李化楠是乾隆年間進士，官至保安同知（官名）,，其詩作《萬善堂詩》清婉雍容,，名震一時。李調(diào)元與張問陶（張船山）,、眉山的彭端淑合稱清代“四川三大才子”,。張問陶成就最大，袁枚稱其為“清代蜀中詩人之冠”,，彭端淑次之,，李調(diào)元第三。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李調(diào)元萬卷樓珍貴藏書,，于嘉慶初年盡焚于匪患，這是巴蜀文化史上一重大損失,。嘉慶五年（1800年）,，當李調(diào)元全家避亂成都時，萬卷樓“忽被土賊所焚”,。李調(diào)元歸來后,，但見平地瓦礫飛灰。他當時悲痛欲絕,，“收灰燼瘞之”，并吟詩紀實：“不使墳埋骨,，偏教冢藏書,。焚如秦政虐，莊似陸渾居。人火同宣謝,，藜燃異石渠。不如竟燒我，留我待何如,？云絳樓成灰,，天紅瓦剩坯,；半生經(jīng)手寫,，一旦遂成灰,。獺祭從何檢,，尤杠漫逞才,。讀書無種子，一任化飛埃,?！保ㄍ嗡哪辍读_江縣志》卷三十五《外紀》）

萬卷樓被焚后,，李調(diào)元“意忽忽不樂”,，終在嘉慶七年（1802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黯然離開了人世,。

王闿運 錦城煙景靜濛濛

一錦城煙景靜濛濛，二月寒深花市東,。

惟有戟門堪跂馬,，旗竿吹雨識春風,。

二三邊無事鼓聲和,，五丈高牙樹駊騀,。

不待晴光薰翠羽,，柳旗陰處飐春多,。

——王闿運（清）《旗竿二首》

賞析

王闿運在贈詩之前的“題記”里,，特意寫道：“四川提督久闕實任，牙門荒蕪,。唐澤坡新建旗竿,，因題為賀,，作絕句二首云?！?/p>

在第一首詩里,，王闿運描繪了初春時節(jié)的成都景象，特意提到了花市,，因為提督衙門的位置在青羊?qū)m之東,，故曰“花市東”,。成都的花會起源于唐宋,，于每年農(nóng)歷二月十五在青羊?qū)m舉行,，為市民百姓游樂賞春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場所,。跂為形聲字， “足”指“行走”,，“支”意為“道路分岔”?！白恪迸c“支”聯(lián)合起來表示“走岔路”,。他用“跂馬”一典,，應該是來自唐代嚴武《巴嶺答杜二見憶》,，原句為:“臥向巴山落月時,，兩鄉(xiāng)千里夢相思,。可但步兵偏愛酒,，也知光祿最能詩,。江頭赤葉楓愁客，籬外黃花菊對誰,。跂馬望君非一度，冷猿秋雁不勝悲?！边@進一步暗示了四川提督一職“久闕實任”的官場情況,，最后一句甚妙，一語雙關地暗示了唐友耕獲得這一職位,，乃是春風與春雨般的實至名歸,。

第二首詩里同樣提到了春天與戰(zhàn)馬，“駊騀”指戰(zhàn)馬起伏奔騰,、縱恣奔突之狀,。“飐春”一詞里,，飐即是風吹物使其顫動,，進一步暗示了唐提督的命運，已然時來運轉(zhuǎn)了,。這一類祝賀酬酢之作,，王闿運寫得很多，但頗為難得的是,，這類應酬之作也是出手不凡,，并且蘊含深意。

據(jù)考,，朝廷對唐友耕的四川提督任命是在1881年（光緒七年）初春下達的,，唐友耕立即在提督府門前立起了壯碩的旗桿，可以想見他是何等“春風得意馬蹄疾”,。而在《湘綺樓詩集》里,，這兩首詩有了標題，叫《旗竿二首》,。當年二月廿日的日記里王闿運補記道：“昨見提督立旗竿,，挽架甚盛，作絕句二首”,。詩里均以馬為喻,，暗示唐友耕腳下所指示的方向有多個，也就是將面臨多個岔道,。這分明是一種警策,，只是不知道唐友耕能否在春風得意之際，明白腳下蟄伏的危機,。

1878年11月9日（農(nóng)歷,，以下相同）一代大儒王闿運由長沙出發(fā)至12月27日抵成都，此為第一次入蜀,，耗時一個半月之多,，此后數(shù)次進出成都,。王闿運入主成都尊經(jīng)書院、開啟蜀學新風,，這已是學界耳熟能詳之事,。他自詡詩歌第一，在四川的所到之處,，他留下了眾多詩文,、楹聯(lián)。我仔細查閱了《湘綺樓詩文集》,，發(fā)現(xiàn)王闿運不但游歷了樂山,、峨眉、五通,、夾江,、眉州、宜賓等地,，西蜀壩子周邊的青城山,、都江堰、華陽縣,、天彭闋,、彭縣丹景山牡丹、新都的桂湖,、寶光寺,、金堂沱江風光他均一一涉獵，留下了不少名篇佳作,。至于成都范圍內(nèi)的名勝古跡,，諸如洗馬池、歡喜院,、少城,、浣花溪、錦官驛等等,，自然更不會錯過,。

王闿運是一代詩文大家，民國初年汪國垣作《光宣詩壇總錄》,，列他為詩壇頭領,，冠于一代詩人之首。通觀他在四川題材的詩作,，他無愧于這一稱號,。

當時，經(jīng)駱秉章特許,，以云南提督身份而在“成都視事”的唐友耕,，對大儒報以超高規(guī)格禮遇,，酒足飯飽之余，甚至特意請戲班子到家“唱家班”,，供王闿運欣賞,。長久施善,，自有報答,。自此以后，他們之間的往來逐漸增多,，后來幾乎達到隔一兩天必有一晤的程度,。王闿運辦事路過文廟后街的“唐府”，也要進去稍坐片刻,，歇息一番,，喝幾盞茶再走，顯然已是十分寫意的地步了,。稍后,，唐友耕正式升任四川提督，開始入主提督衙門,，應唐友耕之請,，王闿運為他作了這首詩。

位于市中心的提督街原先分為東街,、中街,、西街三段。橫跨親仁里,、鼓樓南街,、三桂前街、溝頭巷,、太平街西起順城街,，東至暑襪街。提督街因清代四川提督署衙門設立于此而得名,，民國時期密布著百貨店,、糖果店、餐飲飯店,、舊貨鋪,、照相館、影劇院,、理發(fā)廳,、茶鋪、浴室,、藥店大大小小近300家,，舊時一些成都人,，把提督街誤讀為“剃頭街”。提督署荒廢后,，在民國后為紀念孫中山先生又改稱“中山公園”,，1950年擴建為“成都市勞動人民文化宮”。

薛濤 無盡芳菲看花歸

今朝縱目玩芳菲,，夾纈籠裙繡地衣,。

滿袖滿頭兼手把，教人識是看花歸,。

——薛濤(唐)《春郊游眺寄孫處士二首》之一

賞析

薛濤63歲的人生,，與當時文壇的風云人物元稹、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祜等人都有唱酬交往，說不盡的文采風流,，王建就有一首《寄蜀中薛濤校書》稱道她：“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里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薛濤生活特別富有情趣,，她自制桃紅色的小彩箋,，用以寫詩，后人仿制,，稱為“薛濤箋”,，流行一時。她住在浣花溪邊,，可以想象,，她的小院子種著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拾掇得很有情致,。這首《春郊游眺寄孫處士》流露的也正是這種文人雅士的調(diào)調(diào)——在一個春光駘蕩的日子里,，穿著藍色印花布的裙子去郊游，縱目遠眺,，只見姹紫嫣紅,，春色無邊，路邊的野花,，隨手采擷,，回家時頭上袖子上手上,，都是春天的痕跡，讓人一眼就知道這是看花回來了,。

薛濤這種情趣,，成就了女詩人獨特的軟實力。而這樣從骨子里熱愛生活,，則是千年以降,，蜀地女子一以貫之的詩意精神，也是成都這個以休閑聞名的城市的顯著標識,。直到今天,，年復一年,，每到花信萌動的周末黃昏,，東南西北八方出城的大道上，永遠解不開的擁堵,，那望不到頭的車流,，那些執(zhí)著踏青的成都人，誰人不是看花歸呢,？

說起唐代的成都,，無論如何，繞不開“薛濤”這個名字,。這個備受爭議的風塵女子,，她的聰慧如林黛玉，她的愛情似張愛玲,，她的春望像杜麗娘,。這個住在浣花溪邊的女子，注定要把自己的名字寫進《全唐詩》,。

外地人但凡到了成都,，一定會記得去看看諸葛亮的武侯祠、杜甫的草堂,，似乎,，還會想起去望江樓下立一會兒，因為那兒有過一個女子,，那是薛濤的望江樓,，在那樓上，似乎還能遠眺一江如錦的春色,。

公元809年三月,，有一個外地人入蜀公干而來，這次他還有一個私下的目的,就是要去見一個女子——傳說中的薛濤,，因為他“聞西蜀樂籍有薛濤者,，能篇詠,，饒詞辯”(晚唐范攄《云溪友議》)。

這個人叫元稹,，那一年他30歲,。而薛濤，已經(jīng)是一個40歲的“剩女”了,，一個脫籍十多年的歌妓,。

薛濤字洪度，生于770年,，曾是一個唐代官妓制度下的從業(yè)者,。據(jù)《名媛詩歸》稱：“濤八九歲知音律，其父一日坐庭中,，指井梧示之曰：‘庭除一古桐,，聳干入云中’，令濤續(xù)之,，即應聲曰‘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搞溉痪弥?。”可見其才思之敏捷,。父親除了訝異她的才華,，更覺這是不祥之兆，恐女兒今后淪為風塵女子,。后來父親早喪,，母孀居，生活窘困,，到她十六歲時,，詩名已遐邇皆聞，因其有姿色,，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迫于生計,，遂入樂籍，成為著名的女詩人,。二十歲時薛濤終于脫離樂籍,，退隱于浣花溪畔，與草堂相鄰，枇杷遮窗,，菖蒲滿門,。她要過一種屬于自己的自由而幸福的生活，找回一度丟失的靈魂,。

那一天,，不知道薛濤見了元稹，會是一個怎樣的心情,。最終,，他們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半p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池上雙鳥》)”他們在一起短短幾個月，很快元稹就離開了,。此后,，他們斷斷續(xù)續(xù)交往了十多年，薛濤退回了那蒼涼的暗處,。

公元799年，那時還是韋皋任西川節(jié)度使,，南越獻了一只孔雀來,，薛濤很喜歡，這只鳥就是后來人們雅稱的“韋令孔雀”,。公元831年秋,，這只喂了32年的孔雀死了。第二年夏天,，薛濤也悄然離世,。

那一年，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寫了一首《傷孔雀及薛濤》的詩,，寄給了蘇州的朋友劉禹錫,，劉禹錫又寫下悼詩，寄給洛陽的白居易……就像今天發(fā)短信一樣,，薛濤的消息在朋友們之間流傳,。

傳說，成都的望江樓公園曾是薛濤的故居,。今天,，人們在此種滿了竹子，種上了桃花……以及，一座可以憑吊的薛濤墳,、一座可以眺望的望江樓,。

望江樓上高掛著的兩副長聯(lián)，讓我們的目光透過千年的時光,，看到竹影朦朧處,，那個名叫薛濤的女子白衣飄飄，傳奇千古,，一如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花蕊夫人 散花樓上吟春風

錦城上起凝煙閣,，擁殿遮樓一樣高,。

認得圣顏遙望見，碧闌干映赭黃袍,。

——花蕊夫人(五代)《蜀宮詞》

賞析

花蕊夫人的宮詞,，多寫蜀宮的宏麗與宮廷生活的安閑。凝煙閣平地高聳,，巍然壯觀,，為寬廣平坦的錦城增添一道風景。從地上遙望凝煙閣上的蜀王,，面容不能清晰看清,，但見他身穿赭黃色的黃袍（隋唐時代，皇帝早朝或舉行盛典時,，天子著赭黃色龍袍,，接受群臣朝拜），面前有碧玉的闌干,，一派雍容,。花蕊夫人筆下,，高樓,、盛典、碧玉,、黃袍等,，色彩華艷，富麗堂皇,，烘托了君王的威儀,。

乾德二年（964年）十一月，蜀國秋風瑟瑟,，北宋太祖趙匡胤令大將軍王全斌率軍6萬,，以兩路向蜀地進攻。后蜀在葭萌關、劍門關一戰(zhàn)即潰,，從宋發(fā)兵僅66天后,，擁有14萬守軍的后蜀陷落了。

公元965年（后蜀廣政三十年,，北宋乾德三年）春,，幾個月前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的葭萌關，依然殘破,，充滿死亡的氣息,，廢墟上幾絲野花頑強開放，還在述說春天的年復一年,。

一群長長的隊伍走來,。亡國的蜀國父老，稀稀拉拉地列隊迎接這支隊伍,。隊伍中夾雜著長長的囚車,，車上是被縛的后蜀皇帝孟昶及其妃嬪、宗親,。一個曾經(jīng)奢靡而繁華的后蜀時代,，遠去了。

隨囚車北上的那位女子,，孟昶寵愛的花蕊夫人,，在葭萌驛的墻壁上，出發(fā)前匆匆題下半闋《采桑子》:“初離蜀道心將碎,，離恨綿綿,，春日如年，馬上時時聞杜鵑,。”

公元966年,，孟昶在北宋都城東京汴梁（今河南開封）郁郁而終,。一說965年，孟昶押入宋宮后一周即暴卒,，也有說是被趙匡胤毒死的,。

容貌如花的花蕊夫人，被趙匡胤占為己有,。據(jù)說,，有一天趙匡胤有點嘲諷意味地問花蕊夫人，為什么后蜀會亡國,？她滿腔忠憤,，口吟一首作答：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此前，成都人只知道生活的滋味,，“十年不見烽火,，不聞干戈，五谷豐登,，斗米三錢,，都下仕女，不辨菽麥,，士民採蘭贈芬,，買笑尋樂?！蹦菚r候風是香的,，雨是艷的?！皠t有綺筵公子,，繡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歐陽炯《花間集·序》）”

那時候,，孟昶令人在城墻上栽滿芙蓉花，“五代時,，孟蜀后主成都城上遍種芙蓉,，每至秋，四十里如錦繡,，高下相照,，因名錦城。（宋·趙忭《成都古今記》）”從此,，在花蕊夫人的滿臉幸福里,，“二十四城芙蓉花，錦官自昔稱繁華”,，這句不知來歷的詩,，以后一個個世紀，被成都回眸,、懷念,。

孟昶“好打球走馬,，又為方士房中之術，多采良家子以充后宮,。（《五代史》）”他常常不理國事,，連溺器也由七寶裝成，精美無比,，以致被宋軍當成寶貝上繳給趙匡胤,。哭笑不得的趙匡胤感嘆：“溺器要用七寶裝成,，卻用什么東西貯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

孟昶寫下了中國史上的第一副春聯(lián)：“新年納余慶,，佳節(jié)號長春?！奔壹覒魬魪拇碎_始在門兩邊貼春聯(lián),，迎接春天的到來。孟昶還寫下了一千多年前的“官箴”：“朕念赤子,，旰食宵衣……寬猛得所,，風俗可侈。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爾俸爾祿,，民旨民膏,。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爾為戒,，體朕深思。（張?zhí)朴ⅰ妒駰冭弧罚边@個孟昶還詔令張得釗和毋昭裔刻經(jīng),，以致蜀刻流傳,。

至于花蕊夫人，《能改齋漫錄》謂其是徐匡璋之女,，《后山詩話》則稱費姓，《十國春秋》載其是蜀郡青城（今成都都江堰市以西）人,。她以才色被選入宮,，聰慧可人，會填詞賦詩,，還有一手好廚藝,，“緋羊首”“月一盤”都是她最早試驗出的川菜名菜,。

“旋折荷花伴歌舞，夕陽斜照滿衣紅,?！薄懊咳杖崭哽蠛蛱帲瑵M堤紅艷立春風,?！碑斈辏瑦刍◥勖赖幕ㄈ锓蛉?，站在散花樓上,，看見年復一年的春天。

“內(nèi)家本事詩猶在,，城上降旗恨未休,。試問葭萌題驛處，有無水殿任梳頭,?！鼻迦藚俏腻a在青城山吊花蕊夫人時，對她是有責備的,。宋人汪元量卻在花蕊夫人故宅前,，充滿嘆息與悲憫：“芙蓉城里家何在，花蕊夫人宅已空”“宅前宅后好青山,，零落重門半掩關,。”

范成大 看盡錦官城里花

新街如拭過鳴騶,，芍藥酴醾競滿頭,。

十里珠簾都卷上，少城風物似揚州,。

——范成大（南宋）《三月二日北門馬上》

賞析

此詩寫于范成大任四川制置使期間,。詩人走馬成都北門，剛剛以石板鋪成的街面,，清潔得仿佛被水沖洗過,。正值春天，芍藥開得滿眼芬芳,。市面的繁華,，街市的華美，讓范成大覺得,，成都風物之盛,，酷似揚州。他這么說,，是因為唐代開始,即有“揚一益二”之評語,。詩人以輕快歡悅的筆調(diào),，描繪如詩如畫的街景，抒發(fā)了對成都的無限喜愛,。

南宋詩人范成大（1126—1193年）號石湖居士,。平江吳縣（今江蘇蘇州）人，歷任處州知州,、四川制置使,、參知政事等職，晚年隱居故鄉(xiāng)石湖,。他的詩歌繼承了白居易等詩人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風格清新自然、明麗輕快,。詩歌題材廣泛,，與楊萬里、陸游,、尤袤合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他反映鄉(xiāng)村生活的《四時田園雜興》最為后人熟知，這60首小詩描寫了春夏秋冬四時不同的田園景致,，鄉(xiāng)間的風俗民情,，也反映了農(nóng)民的日常生活以及他們的辛勞、艱苦,。

范成大于淳熙二年（1175年）六月七日從桂林抵達成都,，任四川制置使，到淳熙四年（1177年）因病乞書東歸,，得到朝廷批準,。淳熙丁酉（1177年）五月二十九日離開成都。在成都為官,、居住的兩年時間,，他寫有將近100首詩歌，題材寬泛,，既有閑居,、賞花、郊游等內(nèi)容,，也抒情,、言志。他對成都感情深厚,，勾勒了成都的自然之美,、人文之盛、民風之醇……

范成大在成都期間,，與陸游常在錦亭聚會,，詩酒酬唱，其樂融融,。作為地方官員,，他不時要去檢閱軍隊，詩歌里就描繪了軍人的神勇威武,、箭術高明：“千騎同瞻白羽揮,，驚塵一閧響金鞿。不知掣電彎弓過,，但覺柳梢隨箭飛,。”（《郊外閱驍騎剪柳》）

范成大的詩里,，描寫了成都的四時風俗和市民的游賞活動,。成都的名勝古跡，西樓,、錦亭等,，南宋時期成都的城市風貌，被他充滿感情地吟詠,。

成都的風俗民情,，在范成大的詩里，得到充分展現(xiàn),。這個城市一年到頭的許多節(jié)令,，種種風習，市民的游賞玩樂,，都被詩人饒有興致地寫了下來,。一年開始的元日，人們在安福寺塔聚集,，燒香掛幡,，祈求沒有兵火之災。新年后要飲屠蘇酒,，正月初二要向長者敬奉椒酒,，祝福家族興盛、老人長壽,?！抖∮险露諙|郊故事》寫道：“椒盤宿酒未全醒，擾擾金鞍逐畫駢,?！闭鲁跞鞖膺€未轉(zhuǎn)暖,，“遠柳新晴暝紫煙,，小江吹凍舞清漣,。” （《初三日出東郊碑樓院》）大家也要齊出東郊牌樓院,，祭祀東君（春神）,，祭拜逝去的先人。

上巳前夕學射山的宴會與隨后的縱馬出游,、彎弓射箭,，也蔚為壯觀，“北郊征路記前回,，三尺驚塵馬踏開,。”“游騎不知都幾許,？長堤十里轉(zhuǎn)輕雷,。”（《上巳前一日學射山萬歲池故事》）三月二十一日,，成都人愛去游城東海云寺,，摸石祈子。清明日試新火,，做牡丹會,，“錦天繡地春不散”；四月十九浣花日的游賞,，錦繡夾道,，傾城出動，盛況空前,。冬至日,，大家要去天慶觀朝拜，歡慶豐收,，“豐年四海皆溫飽,，愿把歡心壽玉卮?！保ā抖寥仗鞈c觀朝拜云日晴麗遙想郊祀既慶成作歡喜口號》）

范成大也喜歡郊游,，觀賞怡人的田園風光?！拔餮哳H聞江漲急,，東山猶說雨來遲。錦城樂事知多少,，憂旱憂霖蹙盡眉,。”（《秋老四境雨已沛然晚坐籌邊樓方儀祈雨樓下忽有東界農(nóng)民數(shù)十人訴山田卻要雨須長吏致禱感之作詩》）他也關心天氣的陰晴，為農(nóng)村的收成擔心,，期望五谷豐登：“秋苗五月未入土,，行人欲行心更苦。路逢田翁有好語,。競說宿來三尺雨,。行人雖去亦伸眉，翁皆好住莫相思,。流渠湯湯聲滿野，今年醉飽雞豚社,?！保ā冻醢l(fā)太城留別田父》）

成都的氣候溫潤、生活舒適,，讓范成大非常享受,。《納涼》寫夏日酷熱后一場喜雨,，沖走熱浪,，讓人頓覺清涼舒暢：“雨夜新秋夜氣清，悴肌無汗葛衣輕,。畫檐分月下西壁,，絡緯飛來庭數(shù)鳴?！?《新涼夜坐》則有忙罷公務退衙,，焚香靜享蟲鳴、蕉風的愜意,，和無思無慮的閑淡：“吏退焚香百慮空,，靜聞蟲響度簾櫳。江頭一尺稻花雨,，窗外三更蕉葉風,。”

看花自古以來就是成都人的賞心樂事,，范成大也入鄉(xiāng)隨俗,，看盡繁花。他的《題錦亭》寫道：“手開花徑錦成窠,，浩蕩春風載酒過,。”成都的四時花卉,，讓范成大為之陶醉,，也忍不住歡欣入迷地吟詠。《錦亭燃燭觀海棠》云,，“從今勝絕西園夜,，壓盡錦官城里花?！彼蚕矚g小巧玲瓏的櫻桃：“借暖沖寒不用媒,，勻朱勻粉最先來。玉梅一見憐癡小,，教向傍邊自在開,。”（《櫻桃花》）此外,，菊花清韻,，桂蕊飄香，茶花繁茂,，梅花冷艷,，都被范成大一一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