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石如與“印從書出” 文/馬士達 自鄧石如出,清代篆體書藝大發(fā)展,,篆刻之“以刀法傳筆法”方始成為可能,。 鄧石如深得漢碑篆額之精髓,以漢篆筆法寫小篆,,其篆書書法卓有建樹,,并為此后篆書書法之風格化大開方便法門。 我以為,,鄧石如未出,,寫篆者只知合古法,,而未知有我法;或雖求我法,,但力不從心,,無以自立。鄧石如既出,,則寫篆者皆知當源于古法,、出之我法。故篆書書藝一時眾彩紛呈,,爭奇斗艷,。 在篆刻上,鄧石如敢于以其篆書入篆刻,,創(chuàng)開“篆刻+刀法”之藝術模式,,其功莫大。因為,,當魏稼孫目睹鄧石如篆刻,,稱其“書從印入,印從書出”而倍加贊賞時,,人們對書法與篆刻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但是,,平心而論,鄧石如的篆刻創(chuàng)作水平并不高,。如此說,絕非指鄧石如篆刻藝術觀念對前人沒有發(fā)展,,而是實際創(chuàng)作水平與歷來篆刻界的普天頌贊顯得“反差”太大。長期以來,,人們一提及鄧石如,大抵是以其“書從印入,,印從書出”稱其“印外求印”的變革精神;或因其提出過“疏處可使走馬,,密處不使透風”的卓見,,因其篆書書法水平之高超,,而想象其篆刻章法的超絕乃至于篆刻的神奇。所有這些,,其實不過是想當然的推斷和不加思索的沿用舊說罷了。而要論其真正的創(chuàng)作水平,,重要的應以事實說話。
說鄧石如篆刻創(chuàng)作水平不高,,首先是因為他的篆刻佳作很少,。就我們平時所見,,至多只有《江流有聲,斷岸千尺》,、《意與古會》及《古歡》等少數(shù)的幾方(圖1),,尚能反映特色并見諸“靈氣”。這幾件朱文作品,,一反常規(guī),,其線條刻得比別人厚重;章法安排上也看不出多少勉強之意,,基本屬于以“寫”的手法來協(xié)調布置,,而不同于許多蹩腳刻手用“算”的方式苦心謀劃,足見他確有過人之處,。然而,這樣的作品能有幾方?其余類似這種“風味”的作品,,分明猶嫌不足:《事無盤錯學有淵源》,,太按部就班,過于工到,;《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則不善于按字畫的多少合理調停布置,,顯得章法松散,了無興趣,;《燕翼堂》,,更是故意扭曲筆畫,縱然看似統(tǒng)一,,已顯得“裝腔作勢”,,不足為美,。 如果說鄧石如的篆刻如何了得,我以為只是在他創(chuàng)作的朱文篆刻中有少數(shù)幾方偶然拾得的像樣作品,。其白文作品,,人們總喜歡把它“附帶”在朱文一起加以恭維,我更不明白人們對此究竟是以耳朵“聽”(名頭)還是用眼睛“看”(作品)的,。
《筆歌墨舞》(圖2)是被人們公認的傳世佳作,。我雖不謂其劣,卻難見其好:總的看雖不失厚重和大度,,但篆法平平、章法不奇,、刀法不熟,,何談神采和異趣,?即便算它是一方鄧石如的傳世佳作,對于今天任何一個比較諳熟篆刻之道的作者來說,,刻到這種水平,又有何難,?
《鄧石如字頑伯》(圖3),是鄧石如自己的名字印,。通常篆刻家的自用印(尤其是姓名印》,終會不遺余力,、力求刻好的。但就這件作品來看,,盡管沒有緊苦之感,,但總體上與《筆歌墨舞》只不過“半斤八兩”,,手法并不高明。
《胸有芳心身無媚骨》,、《讀古今書》以及《我書意造本無法》一類作品(圖4),更常見人們將其視為“鄧氏專利”,說這是鄧石如所創(chuàng)造的由圓朱文發(fā)展到圓白文的里程碑,,推崇備至。對此,,我無意說這樣刻不是鄧石如的一種嘗試,,但刻得怎樣,水平是高是低,,卻不能含糊其辭,。 顯然,,前兩方作品,由于婉轉過甚,,且鄧石如又窮于刀法,,修削而成,,但覺“陰盛陽衰”,缺乏剛性和力度,?!段視庠毂緹o法》,,章法平淡且不必說,只看他的刻制手段,,也尤其低劣,勉強成字,,哪里談得上有藝術韻致。對這一類劣作,,至今篆刻界仍有人或真或假地閉著眼睛胡吹亂捧,令人遺憾,。 綜上所述,,我以為,,鄧石如在其所處的時代,敢于離經叛道,,確立自己新的追求,從精神上看是極為可貴的,。但是,,這絕不等于說,,有了這種變革的精神,,就必定取得成功,就已成正果,。就其作品而言,他旨在突破傳統(tǒng)而謀求創(chuàng)新,,而他所暴露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恰恰是他對傳統(tǒng)理解得不夠,,雅致而不樸實,,渾厚而不雄健,華美而流于造作,??梢姷眠@位能應友人相邀入京,而不愿同道,,仍“獨戴草笠、韌芒鞋、策驢”的布衣之士,,一代篆書書法藝術宗師,,其篆刻藝格并未歸乎“人本”的樸素,其造詣也未將“篆”與“刻”掛鉤,,達到應有的高度,。 從具體的篆刻表現(xiàn)手法來看,我以為,,鄧石如之短在于: 其一、鄧石如雖精于篆書之筆法,,也力求“印從書出”,,但其篆刻之印文書寫,,實未得其篆書書法之雄渾:其朱文篆刻一味“婀娜”,,以柔作態(tài),婉美其表,,唯少真趣;其白文篆刻,,或板滯,,或柔弱,,或臃腫,更缺其篆書之大氣度,。 其二,、鄧石如并未真解“印從書出”之意和“以刀法傳筆法”之理:或以刀當筆,,直接“刻寫”,失之單薄草率,;或拘泥刀法,一味雕琢,而流于明人習氣,。 鄧石如作為杰出的書法家,他對篆刻藝術發(fā)展的貢獻,,公正地說,,是在其“印從書出”之創(chuàng)作追求,,將篆刻引向對原型的第二次轉換,而不在其篆刻創(chuàng)作成就之高超,。鄧石如身處兩種篆刻藝術模式交替轉折時期,,雖有高明之見識,,而不免舊習之熏染,只能作為過渡性的人物,,這實在是歷史使然。 由此可知,,“以刀法傳筆法”并非易事:得篆書筆法而不善用于篆刻,或用于篆刻而不知以特定的刀法成之,,都只能是徒有筆法,而無濟于篆刻,。 我以為,篆刻刀法與筆法之關系,,無非是以筆法統(tǒng)帥刀法,亦即刀法須服從于筆法,,不可一味逞刀,;又以刀法表現(xiàn)筆法——此處用“表現(xiàn)”二字,即如前所說,,篆刻制作不是原封不動地刻出墨稿,而是以特定的制作方法成就其“筆意”,,強化其藝術效果,,一舉兩得,,使書法的筆法具有篆刻的“金石氣息”。 篆刻之以刀法成筆法,,與碑版匾額之以刀法存筆法,差別正在于此,。 作者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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