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家父子宰相家訓(xùn)——張英著《聰訓(xùn)齋語》全文目錄立品篇（小序） 謹(jǐn)言語、戒嬉戲,、慎威儀,、能容讓讀書篇（小序） 溫經(jīng)書、習(xí)詩文,、練字體養(yǎng)身篇（小序） 淡飲食,、謹(jǐn)起居、保精神交友篇（小序） 簡交游,、慎擇友怡情篇（小序） 植花木,、賞山水、識管弦持家篇（小序） 節(jié)用度,、善待人,、睦兄弟會(huì)心篇（小序） 戒收藏、知天命,、安心性《清史》〈張英傳張英,，字敦復(fù)，江南桐城人,?？滴趿赀M(jìn)士，選庶吉士,。父憂歸,，服闋，授編修,，充日講起居注官,，累遷侍讀學(xué)士。十六年,，圣祖命擇詞臣諄謹(jǐn)有學(xué)者,，日侍左右；設(shè)南書房,，命英入直,，賜第西安門內(nèi)。詞臣賜居禁城,，自此始,。時(shí)方討三藩，軍書旁午,，上日御干清門聽政后,，即幸懋勤殿，與儒臣講論經(jīng)義,。英率晨入暮出,，退或復(fù)宣召，輟食趨宮門,，慎密恪勤,，上益器之，幸南苑及巡行四方,，必以英從,。一時(shí)制誥，多出其手,。遷翰林院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 二十年,，以葬父乞假,，優(yōu)詔允之,，賜白金五百，表里緞二十,，予其父秉彝恤典視英官,。英歸，筑室龍眠山中,。居四年,，起故官，遷兵部侍郎,，調(diào)禮部兼管詹事府,，充經(jīng)筵講官，奏進(jìn)〈孝經(jīng)衍義〉,，命刊布,。二十八年，擢工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仍管詹事府，調(diào)禮部,，兼官如故,。編修楊瑄，撰都統(tǒng)一等公佟國綱祭文失辭,，坐奪官流徙,，斥英不詳審，罷尚書,，仍管詹事府,，教習(xí)庶吉士。尋復(fù)官,，充《國史》,、《一統(tǒng)志》、《淵鑒類函》,、《政治典訓(xùn)》,、《平定朔漠方略》總裁官。 三十六年,，典會(huì)試,，尋以疾乞休，不允,。三十八年,，拜文華殿大學(xué)士，兼禮部。英性和易,，不務(wù)表襮,。有所薦舉，終不使其人知,。所居無赫赫名,，在講筵，民生利病,，四方水旱，知無不言,。圣祖嘗語執(zhí)政,，張英始終敬慎，有古大臣風(fēng),。四十年,，以衰病求罷，詔許致仕,。瀕行,，賜宴暢春園，敕部馳驛如制,。 四十四年,，上南巡，英迎駕淮安,，賜御書榜額,，白金千，隨至江寧,。上將旋蹕,，以英懇奏，允留一日,。時(shí)總督阿山,，欲加錢糧耗銀，供南巡費(fèi),，江寧知府陳鵬年持不可,，阿山怒鵬年，欲因是罪之,，供張故不辦,，左右又中以蜚語，禍將不測,。及英入見,，上問江南廉吏，首舉鵬年。阿山意為沮,。鵬年以是受知于上,，為名臣。四十六年,，上復(fù)南巡,，英迎駕清江浦，仍隨至江寧,，賜賚有加,。 英自壯歲即有田園之思，致政后,，優(yōu)游林下者七年,，為《聰訓(xùn)齋語》、《恒產(chǎn)瑣言》,，以務(wù)本力田,、隨分知足告誡子弟。四十七年卒,，謚文端,。世宗讀書乾清宮，英嘗侍講經(jīng)書,。及即位,，追念舊學(xué)，贈(zèng)太子太傅,，賜御書榜額,，揭諸祠宇。雍正八年,，入祀賢良祠,。高宗立，加贈(zèng)太傅,。 子廷瓚,，字卣臣，康熙十八年進(jìn)士,，自編修累官少詹事,，先英卒。 廷玉,，自有傳,。 廷璐，字寶臣,，康熙五十七年,，殿試一甲第二名進(jìn)士,。授編修，直南書房,，遷侍講學(xué)士,。雍正元年，督學(xué)河南,，坐事奪職,。尋起侍講，遷詹事,，兩督江蘇學(xué)政,。武進(jìn)劉綸、長洲沈德潛皆出其門,，并致通顯,，有名于時(shí)。進(jìn)禮部侍郎,，予告歸，卒,。 廷瑑,，字桓臣，雍正元年進(jìn)士,，自編修累官工部侍郎,，充日講官。起居注初無條例,，廷瑑編載,，詳贍得體。既擢侍郎,，兼職如故,。終清世，已出翰林而仍職記注者,，惟廷瑑,。乾隆九年，改補(bǔ)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典試江西，移疾歸,。廷瑑性誠篤,，細(xì)微必慎，既歸,，刻苦勵(lì)行,，耿介不妄取。三十九年，卒,，年八十四。上聞,，顧左右曰：張廷瑑兄弟皆舊臣賢者,，今盡矣，安可得也,！因嘆息久之。 廷璐子若需,，進(jìn)士,，官侍講,。若需子曾敞，進(jìn)士,，官少詹事,。自英后以科第世其家,，四世皆為講官,?！驹闹弧? 圃翁（1）曰：予之立訓(xùn),，更無多言，止有四語：讀書者不賤,，守田者不饑,，積德者不傾,，擇交者不敗。嘗將四語律身訓(xùn)子,，亦不用煩言伙說（2）矣,。雖至寒苦之人，但能讀書為文,，必使人欽敬,，不敢忽視。其人德性亦必溫和,，行事決不顛倒,，不在功名之得失,，遇合之遲速也。守田之說,，詳于《恒產(chǎn)瑣言》（3）,。積德之說，六經(jīng)（4）,、語（5）,、孟（6）、諸史百家,，無非闡發(fā)此義,，不須贅說。擇交之說,，予目擊身歷,，最為深切。此輩毒人,，如鴆（7）之入口,，蛇之螫膚，斷斷不易（8）,，決無解救之說,，尤四者之綱領(lǐng)也。余言無奇,，止布帛菽粟（9），可衣可食,，但在體驗(yàn)親切耳,。【注解】 ?。?）圃翁：即作者張英,。清安徽桐城人，字敦復(fù),，號樂圃,。曾官至文華殿大學(xué)士兼禮部尚書。卒謚文端,。著有《篤素堂集》,、《恒產(chǎn)瑣言》、《聰訓(xùn)齋語》等書,。參見附錄《清史》〈張英傳〉,。 （2）煩言伙說：瑣碎而繁多的言論,。 ?。?）恒產(chǎn)瑣言：書名,，張英著，內(nèi)容以宣揚(yáng)處世哲學(xué),，告誡子孫知止知足,，以長遠(yuǎn)保持為主。當(dāng)時(shí)官員貴族多以為教育子弟重要讀物,。 ?。?）六經(jīng)：指詩、書,、易,、禮、樂,、春秋等經(jīng)典,。 （5）語：指《論語》,，四書之一,，內(nèi)容以孔子與弟子相互問答，或孔子回答時(shí)人的問題為主,；由孔子弟子及再傳弟子集錄而成,，共二十篇。 ?。?）孟：指《孟子》,，四書之一，由孟子學(xué)生萬章,、公孫丑等人集錄其言論,，經(jīng)孟子本人校訂而成，共七篇,。 ?。?）鴆：音“振”；鳥名,，羽毛有劇毒,，浸于酒叫做“酖”。此指毒酒,。 ?。?）斷斷不易：肯定無法改變。 ?。?）布帛菽粟：平常的衣物食品,。菽，豆類,；粟,，小米,。【原文之二】 汝曹（1）席（2）前人之資,，不憂饑寒,，居有室廬，使有臧獲（3）,，養(yǎng)有田疇,，讀書有精舍（4），良不易得,。其（5）有游蕩非僻（6）,，結(jié)交淫朋匪友（7），以致傾家敗業(yè),，路人指為笑談,，親戚為之浩嘆者，汝曹見之聞之,，不待余言也,。其有立身醇謹(jǐn)（8），老成儉樸,，擇人而友，閉戶讀書,，名日美而業(yè)日成,，鄉(xiāng)里指為令器（9）,，父兄期其遠(yuǎn)大者,，汝曹見之聞之,，不待余言也。二者何去何從,，何得何失,；何芳如芝蘭，何臭如腐草,；何祥如麟鳳（10），何妖如鷦鹠（11）,，又豈俟余言哉,？ 汝輩今皆年富力強(qiáng),，飽食溫衣，血?dú)馕炊?，豈能無所嗜好,？古人云：凡人欲飲酒博弈（12），一切嬉戲之事,，必皆覓伴侶為之,，獨(dú)讀快意書、對佳山水,，可以獨(dú)自怡悅,。凡聲色貨利，一切嗜欲之事,，好之有樂,，則必有苦，惟讀書與對佳山水,，止有樂而無苦,。今架有藏書，離城數(shù)里有佳山水,，汝曹與其狎（13）無益之友,，聽無益之談，赴無益之應(yīng)酬,，曷若（14）珍重難得之歲月,，縱（15）讀難得之詩書，快對難得之山水乎,？ 我見汝曹所作詩文,，皆有才情、有思致（16）,、有性情,，非夢夢（17）全無所得于中者，故以此諄諄告之,。欲令汝曹安分省事,，則心神寧謐而無煩擾之害；寡交擇友,，則應(yīng)酬簡而精神有余,；不聞非僻之言，不致陷于不義,；一味謙和謹(jǐn)飭,，則人情服而名譽(yù)日起。 制藝（18）者,，秀才立身之本,；根本固,，則人不敢輕，自宜專力攻之,。余力及詩字,，亦可怡情。良時(shí)佳辰,，與兄弟姊夫輩,，一料理山莊，撫問松竹,，以成余志,。是皆于汝曹有益無損,，有樂無苦之事,，其味聰聽之義（19）?！咀⒔狻? ?。?）汝曹：你們。 ?。?）席：享有,。 （3）使有臧獲：有仆人可以差遣使喚,。臧獲,，奴婢。 ?。?）精舍：講學(xué)或佛家說法的屋宅,。 （5）其：如果,。 ?。?）非僻：邪惡不正。 ?。?）淫朋匪友：淫蕩浮靡,、為非作歹的朋友。 ?。?）醇謹(jǐn)：敦厚謹(jǐn)慎,。 （9）令器：美好的人才,。 ?。?0）鷦鹠：皆惡鳥之名。鷦,，音“焦”,；即鷦鷯,，體長三寸，又名“巧婦”,。鹠,，音“留”；即鵂鹠,，小的貓頭鷹,。 （11）麟鳳：麟,，人稱仁獸,，圣人出則見，雄者稱麒,，雌者稱麟,。鳳，鳥中之王,，為祥瑞之兆,，雄者稱鳳，雌者稱凰,。 ?。?2）博弈：賭博下棋。弈,，音“易”,。 （13）狎：音“俠”,；親近,。 （14）曷若：不如,。曷,，同“何”。 ?。?5）縱：盡情的,。 （16）思致：思想的能力,。 ?。?7）夢夢：昏亂?！对姟贰创笱拧担骸耙暊枆魤簟?。 （18）制藝：即八股文,。明清科舉考試時(shí)的一種文體,，全文分為八段,，分別是破題、承題,、起講,、提比、虛比,、中比,、后比、大結(jié),，字?jǐn)?shù)固定,，過多或太少皆不及格。 ?。?9）其味聰聽之義：希望多玩味這些讓你聽起來清新明白的道理,。●立品篇 謹(jǐn)言語【原文】 與人相交,，一言一事皆須有益于人,，便是善人,。余偶以忌辰（1）著朝服（2）出門,，巷口見一人，遙呼曰：今日是忌辰,！余急易（3）之,。雖不識其人，而心感之,。如此等事,，在彼無絲毫之損，而于人為有益,。每謂同一禽鳥也,，聞鸞鳳（4）之名則喜，聞鷦鹠之聲則惡,；以鸞鳳能為人福,，而鷦鹠能為人禍也。同一草木也,，毒草則遠(yuǎn)避之,，參苓（5）則共寶之；以毒草能鴆人,，而參茯能益人也,。人能處心積慮，一言一動(dòng)皆思益人,，而痛戒損人,，則人望之若鸞鳳,，寶之若參苓，必為天地之所佑,，鬼神之所服,，而享有多福矣。此理之最易見者也,?！咀⒔狻? （1）忌辰：先人或父母死亡的日子,。 ?。?）朝服：上朝時(shí)所著的官服。 ?。?）易：更換,。 （4）鸞鳳：青鳳凰,。見前篇注（11）,。 （5）參苓：人參與茯苓,，皆中藥草名,，服之有益于身體。參,，音“深”,。●立品篇 戒嬉戲【原文之一】 治家之道,，謹(jǐn)肅為要,。《易經(jīng)》〈家人卦〉（1）,，義理極完備,，其曰：“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保?）嗃嗃近于煩瑣,，然雖厲而終吉；嘻嘻流于縱軼（3）,，則始寬而終吝,。余欲于居室自書一額，曰：“惟肅乃雍”（4），常以自警,，亦愿吾子孫共守也,。人之居家，立身最不可好奇,。一部《中庸》（5）,，本是極平淡，卻是極神奇,。人能于倫常無缺,，起居動(dòng)作、治家節(jié)用,、待人接物,，事事合于矩度，無有乖張,，便是圣賢路上人,，豈不是至奇？若舉動(dòng)怪異,，言語詭激（6）,，明明坦易道理，卻自尋奇覓怪,，守偏文過（7）,，以為不墜恒境（8），是窮奇梼杌之流（9）,，烏足以表異（10）哉,？布帛菽粟,，千古至味,，朝夕不能離，何獨(dú)至于立身制行（11）而反之也,？【注解】 ?。?）易經(jīng)家人卦：《易經(jīng)》，古代卜筮之書,，后為哲理經(jīng)典,。共分六十四卦，始于“干”而終于“未濟(jì)”,。家人卦（ ）,，為巽上離下合成之卦。 ?。?）“家人”句：所引為“家人卦”九三爻辭,。意指家人相處以剛正為原則，雖過于嚴(yán)厲，但結(jié)果是好的,。婦人孩子嘻笑玩鬧,，結(jié)果是不好的。嗃嗃,，音“賀”,；嚴(yán)厲。嘻嘻,，玩樂,。 （3）縱軼：放縱安逸,。 ?。?）惟肅乃雍：意謂只有嚴(yán)肅整飭，才能達(dá)到雍容有威儀,。 ?。?）中庸：書名，與《論語》,、《大學(xué)》,、《孟子》合稱四書，內(nèi)容以探討孔門心法為主,，相傳為孔子之孫子思所作,。 （6）詭激：奇異而激烈,。 ?。?）守偏文過：追求不正之事物，掩飾錯(cuò)誤,。 ?。?）不墜恒境：不陷入固定的情況。 ?。?）窮奇梼杌之流：喜歡做一些怪誕兇險(xiǎn)動(dòng)作的人,。窮奇、梼杌,，與渾敦,、饕餮，傳說均為遠(yuǎn)古兇惡之物,。梼杌,，音“桃物”。 ?。?0）烏足以表異：那里能夠表現(xiàn)出特別的地方,。烏，何。 ?。?1）制行：約束行為,。【原文之二】 子弟至十七八,，以至廿三四,，實(shí)為學(xué)業(yè)成廢之關(guān)。蓋自初入學(xué)至十五六,，父師以童子視之,，稍知訓(xùn)子者，斷不忍聽（1）其廢業(yè),；惟自十七八以后,，年漸長氣漸驕，漸有朋友,、漸有室家（2）,，嗜欲漸開、人事漸廣,，父母見其長成,，師傅視為儕輩（3），德性未堅(jiān),，轉(zhuǎn)移最易，學(xué)業(yè)未就,，蒙昧非難（4）,。幼年所習(xí)經(jīng)書,，此時(shí)皆束高閣，酬應(yīng)交游,，侈然大雅（5）,，博奕高會(huì)（6），自詡名流（7）,。轉(zhuǎn)盼廿五六歲，兒女累多,，生計(jì)迫蹙,，蹉跎潦倒（8），學(xué)植荒落（9）,。予見人家子弟半涂而廢者,，多在此五六年中。棄幼學(xué)之功，貽終身之累,，蓋覆轍相踵（10）也,。汝正當(dāng)此時(shí)，離父母之側(cè),，前言諸弊,，事事可慮。為龍為蛇,，為虎為鼠,，分于一念（11），介在兩岐（12）,，可不慎哉,！可不畏哉！【注解】 ?。?）聽：音“廷”去聲,；任憑,。 （2）室家：指妻子兒女,。 ?。?）儕輩：朋友同輩。儕,，音“柴”；輩,。 ?。?）蒙昧非難：容易受蒙蔽而不明事理,。 ?。?）侈然大雅：高談闊論,，附庸風(fēng)雅。侈,，音“尺”,。 （6）博奕高會(huì)：賭博下棋,，盛大的聚會(huì),。 （7）自詡名流：自以為是有名的上流人士,。 ?。?）蹉跎潦倒：錯(cuò)失光陰而無法振作。 ?。?）學(xué)植荒落：學(xué)業(yè)荒廢落后,。《左傳》昭公十八年：“夫?qū)W,，殖也,，不學(xué)將落?！弊ⅲ骸皩W(xué)之進(jìn)德,，如農(nóng)之殖苗，日新日益,?！敝常嘧髦?。 ?。?0）覆轍相踵：失敗的例子接二連三。 ?。?1）分于一念：由于一念之差,。分，差別,。 ?。?2）介在兩岐：處在兩個(gè)不同的世界。岐,，山,。●立品篇 慎威儀【原文之一】 圃翁曰：人生必厚重沉靜,，而后為載福之器（1）,。王謝子弟（2）席豐履厚（3），田廬仆役無一不具,，且為人所敬禮,，無有輕忽之者。視寒畯之士（4）,，終年授讀,，遠(yuǎn)離家室，唇燥吻枯（5）,，僅博束脩（6）數(shù)金,，仰事俯育咸取諸此；應(yīng)試則徒步而往,，風(fēng)雨泥淖,，一步三嘆；凡此情形,，皆汝輩所習(xí)見,。仕宦子弟則乘輿驅(qū)肥（7），即僮仆亦無徒行者,，豈非福耶,？古人云：“與之齒者去其角，與之翼者兩其足,?！保?）天地造物必?zé)o兩全，汝輩既享席豐履厚之福,，又思事事周全,，揆（9）諸天道，豈不誠難,？惟有敦厚謙謹(jǐn),，慎言守禮，不可與寒士同一感慨欷歔,，放言高論,，怨天尤人，庶不為造物鬼神所呵責(zé)也,。況父祖經(jīng)營多年,，有田廬別業(yè)（10），身則勞于王事（11）,，不獲安享,；為子孫者，生而受其福,，乃又不思安享而妄想妄行,，寧不大可惜耶？思盡人子之責(zé),，報(bào)父祖之恩,，致鄉(xiāng)里之譽(yù),，貽后人之澤，惟有四事：一曰立品,，二曰讀書,，三曰養(yǎng)身，四曰儉用,。世家子弟原是貴重,，更得精金美玉（12）之品，言思可道,，行思可法,，不驕盈、不詐偽,、不刻薄,、不輕佻，則人之欽重較三公（13）而更貴,，予不及見（14）,。【注解】 ?。?）載福之器：能夠承受福德的人,。 （2）王謝子弟：望族的子孫,。王,、謝，晉代兩大家族,，世代為官,，延至南朝而不衰。 ?。?）席豐履厚：憑著祖先豐厚的遺產(chǎn),，享受豪華的生活。 ?。?）寒畯之士：清寒而住在鄉(xiāng)野的人,。 （5）唇燥吻枯：即口干舌燥,。 ?。?）束脩：古代敬師的禮物或酬金。 ?。?）驅(qū)肥：騎乘肥壯的馬,。 （8）“古人云”二句：天生利齒的動(dòng)物,，頭上就不長角,；天生雙翅的動(dòng)物,，就只長兩只腳。比喻任何事物不可能十全十美,。 ?。?）揆：衡量,。 ?。?0）別業(yè)：即別墅。 ?。?1）勞于王事：勤于政事,。 （12）精金美玉：比喻純良溫和的人品,。 ?。?3）三公：古代高級官爵之名，歷代各有不同,，周朝曰“太師,、太傅、太?！?，東漢曰“太尉、司徒,、司空”,。 （14）予不及見：所言乃未來之事,，吾已年老,，恐來不及見?！驹闹? 古稱仕宦之家,，如再實(shí)之木，其根必傷（1）,，旨哉斯言（2）,，可為深鑒。世家子弟,，其修行立名之難,，較寒士百倍。何以故,？人之當(dāng)面待之者,，萬不能如寒士之古道（3）：小有失檢，誰肯面斥其非,？微有驕盈,，誰肯深規(guī)其過,？幼而驕慣，為親戚之所優(yōu)容（4）,；長而習(xí)成,，為朋友之所諒恕。至于利交而諂（5）,，相誘以為非,；勢交而諛（6），相倚而作慝（7）者,，又無論矣,。 人之背后稱之者，萬不能如寒士之直道：或偶譽(yù)其才品,，而慮人笑其逢迎,；或心賞其文章，而疑人鄙其勢利,。甚至吹毛索瘢（8）,，指摘其過失而以為名高；批枝傷根（9）,，訕笑（10）其前人而以為痛快,。至于求利不得，而嫌隙易生于有無（11）,；依勢不能,，而怨毒相形于榮悴（12）者，又無論矣,。故富貴子弟,，人之當(dāng)面待之也恒恕，而背后責(zé)之也恒深,，如此則何由知其過失,，而顯其名譽(yù)乎？ 故世家子弟,，其謹(jǐn)飭（13）如寒士,，其儉素如寒士，其謙沖小心如寒士,，其讀書勤苦如寒士,，其樂聞規(guī)勸如寒士，如此則自視（14）亦已足矣,；而不知人之稱之者,，尚不能如寒士。必也謹(jǐn)飭倍于寒士，儉素倍于寒士,，謙沖小心倍于寒士,，讀書勤苦倍于寒士，樂聞規(guī)勸倍于寒士；然后人之視之也，僅得與寒士等,。今人稍稍能謹(jǐn)飭儉素，謙下勤苦,，人不見稱（15），則曰：世道不古，世家子弟難做。此未深明于人情物理之故者也,。 我愿汝曹常以席豐履盛為可危可慮,、難處難全之地。人有非之責(zé)之者,，遇之不以禮者,，則平心和氣，思所處之時(shí)勢,，彼之施于我者,，應(yīng)該如此，原非過當(dāng),；即我所行十分全是,，無一毫非理，彼尚在可恕,，況我豈能全是乎,？【注解】 （1）再實(shí)之木,，其根必傷：一年之內(nèi)再度結(jié)實(shí)的樹,，它的根部一定受損；比喻過度的幸運(yùn)者,，反而會(huì)招致災(zāi)害,。語見《淮南子》〈人間訓(xùn)〉。 ?。?）旨哉斯言：這句話非常重要,。 （3）古道：正直,、坦白,、忠厚。 （4）優(yōu)容：寬容。 （5）利交而諂：因利益關(guān)系而交往，便極盡諂媚之能事,。 （6）勢交而諛：因勢力關(guān)系而交往,，便極盡阿諛之能事,。 ?。?）相倚而作慝：狼狽為奸，心存惡念,。慝，音“特”,；藏于心中的惡念,。 （8）吹毛索瘢：即吹毛求疵,，挑小毛病,。瘢，音“般”,；瘡痕,。 （9）批枝傷根：意謂攻擊其子孫,，傷害其祖先,。 （10）訕笑：譏笑,。訕,，音“善”。 ?。?1）生于有無：因利之有無而產(chǎn)生嫌隙,。 （12）相形于榮悴：相互比較彼此的富貴貧賤。 ?。?3）謹(jǐn)飭：謹(jǐn)慎檢點(diǎn),。 （14）自視：自以為,。 ?。?5）見稱：稱贊我?！窳⑵菲?nbsp; 能容讓【原文之一】 古人有言：“終身讓路,，不失尺寸?！保?）老氏（2）以讓為寶,，左氏曰：“讓，德之本也,?！保?）處里闬（4）之間，信世俗之言,，不過曰漸不可長（5）,，不過曰后將更甚，是大不然,。人孰無天理良心,、是非公道？揆之天道,，有滿損虛益之義,；揆之鬼神，有虧盈福謙之理,。自古祇聞忍與讓足以消無窮之災(zāi)悔,，未聞忍與讓翻（6）以釀后來之禍患也。欲行忍讓之道,，先須從小事做起,。余曾署刑部事（7）五十日，見天下大訟大獄,，多從極小事起,。君子敬小慎微，凡事從小處了,。余行年五十余,，生平未嘗多受小人之侮，只有一善策——能轉(zhuǎn)彎早（8）耳,。每思天下事,，受得小氣則不致于受大氣,，吃得小虧則不致于吃大虧，此生平得力之處,。凡事最不可想占便宜（9）,，子曰：“放于利而行（10），多怨,?！北阋苏撸煜氯酥矤幰?。我一人據(jù)之,，則怨萃（11）于我矣,；我失便宜,，則眾怨消矣。故終身失便宜,，乃終身得便宜也,。【注解】 ?。?）“古人有言”二句：形容一生謙讓的人,，結(jié)果不會(huì)有任何損失?！端囄念惥邸坟ヒ晃何洌ú懿伲┝睿骸白尪Y一寸,，得禮一尺?！币庵^能以禮相讓者,，報(bào)應(yīng)必更大。 ?。?）老氏：即老子，姓李名耳,，字老聃,。為道家思想創(chuàng)始人，主張柔弱,、虛靜,、退讓，一切順乎自然,。著有《道德經(jīng)》,。 （3）“左氏曰”二句：語見《左傳》昭公十年：“讓,，德之主也,，讓之謂懿德,。凡有血?dú)猓杂袪幮?，故利不可?qiáng),。”左氏,，即左丘明,，春秋魯國史官，曾據(jù)孔子《春秋》而作《春秋左氏傳》,。 ?。?）里闬：里門、鄉(xiāng)里,。闬,，音“漢”。 ?。?）漸不可長：不可讓其蔓延滋長,。漸，音“堅(jiān)”,。 ?。?）翻：反而。 ?。?）署刑部事：兼代司法部門的工作,。署，代理任事,。 ?。?）轉(zhuǎn)彎：另尋出路，不逞強(qiáng),，不執(zhí)著,。 （9）便宜：好處,。 ?。?0）放于利而行：依據(jù)利之大小多寡而行。放,，音“訪”,；依照。見《論語》〈里仁〉篇,。 ?。?1）萃：聚集?！驹闹? 《易經(jīng)》一書,，言謙道（1）最為詳備：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禍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又曰：日中則昃（2），月滿則虧,。天地不能常盈,，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于此理不啻（3）反復(fù)再三,，極譬罕喻（4）?！稌吩唬骸皾M招損,，謙受益?！保?）古昔賢圣,，殆無異詞（6）：堯舜大圣人，而史稱之曰“允恭克讓”（7）,；孔子甚圣德,，及門稱之曰“恭儉讓”（8）。況乎中人之才,，能越斯義,？古云：“終身讓路，不失尺寸,?！毖宰屩幸鏌o損也。世俗瞽談（9）,，妄謂讓人則人欺之,，甚至有尊長教其卑幼無多讓，此極為亂道,。 以世俗論,，富貴家子弟，理不當(dāng)為人所侮,，稍有拂意，便自謂我何如人,，而彼敢如是以加我,！從傍人（10）亦不知義理，用一二言挑逗之,，遂爾氣填胸臆,，奮不顧身,，全不思富貴者眾射之的（11）也，群妒之媒（12）也,。諺曰：“一家溫飽,，千家怨忿?！蔽┊?dāng)撫躬自返（13）,，我所得于天者已多，彼同生天壤,，或系親戚,，或同里闬，而失意如此,，我不讓彼,，而彼顧肯讓我乎？嘗持此心,，深明此理,，自然心平氣和。即有拂意之事,，逆耳之言,，如浮云行空，與吾無涉,。姚端恪公（14）有言：此乃成就我福德相（15）,，愈加恭謹(jǐn)以遜謝之，則橫逆之來,，蓋亦少矣,。愿以此為熱火世界（16）一帖清涼散也?！咀⒔狻? ?。?）謙道：《易經(jīng)》〈謙卦〉彖傳：“謙亨。天道下濟(jì)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終也?！敝t卦（■■）,，為上坤下艮合成之卦,。 （2）日中則昃：太陽過了正午,，就開始偏斜,。昃，音“則”第四聲,；日偏西,。語出《易經(jīng)》〈豐卦〉彖傳：“日中則昃，月盈則食,?！? （3）不啻：何止,，簡直可以,。啻，音“赤”,。 ?。?）極譬罕喻：深刻而難得的比喻。 ?。?）“書曰”二句：《書經(jīng)》,，六經(jīng)之一，記載古代政事,、帝王之言,。“滿招損,，謙受益”,，語出〈大禹謨〉篇，戒人不要自滿,。 ?。?）殆無異詞：幾乎都是相同的贊美詞。 ?。?）允恭克讓：誠信謙恭,、能忍讓。語見《書經(jīng)》〈堯典〉,。 ?。?）恭儉讓：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闭Z見《論語》〈學(xué)而〉篇,。 （9）瞽談：膚淺而不合事理的言辭。瞽,，音“古”。 ?。?0）從傍人：在身邊的人,。 （11）眾射之的：眾人攻擊的目標(biāo),。的,，音“弟”；目標(biāo),。 ?。?2）群妒之媒：群眾嫉害的主要原因。 ?。?3）撫躬自返：捫心自問,，反省檢討。 ?。?4）姚端?。阂ξ娜唬逋┏侨?，字弱侯,。明崇禎進(jìn)士。入清后授國史院庶吉士,，累官刑部尚書,。任言責(zé)，于國家利害,，吏治得失,，民生休戚，知無不言,，前后所建白,，皆天下大計(jì)。著有奏疏及詩文集等,，皆質(zhì)實(shí)醇厚有古風(fēng),，卒謚端恪。 ?。?5）福德相：一切善行之名相,。 （16）熱火世界：人心浮動(dòng)不安的社會(huì),?！褡x書篇 溫經(jīng)書【原文之一】 讀書固所以取科名、繼家聲（1），然亦使人敬重,。今見貧賤之士,，果胸中淹博（2），筆下氤氳（3）,，則自然進(jìn)退安雅,，言談?dòng)形丁＜词褂馗煌ǚ剑?）,，亦可以教學(xué)授徒,，為人師表。至舉業(yè)（5）乃朝廷取士之具,，三年開場大比（6）,，專視此為優(yōu)劣。人若舉業(yè)高華秀美,，則人不敢輕視,。每見仕宦顯赫之家，其老者或退或故,，而其家索然（7）者,，其后無讀書之人也；其家郁然者（8）,，其后有讀書之人也,。山有猛獸，則藜藿（9）為之不采,；家有子弟,，則強(qiáng)暴為之改容。豈止掇青紫（10）,、榮宗祊（11）而已哉,？予嘗有言曰：“讀書者不賤”，不專為場屋（12）進(jìn)退而言也,?！咀⒔狻? （1）取科名,、繼家聲：求取科舉功名,，繼承家世聲譽(yù)。 ?。?）淹博：猶淵博,；見多識廣之意。 ?。?）氤氳：音“因暈”,；氣盛的樣子,。 （4）迂腐不通方：拘泥鄙陋而不知變通,。方,，法術(shù)、技藝,。 ?。?）舉業(yè)：科舉時(shí)代應(yīng)試的文字。 ?。?）大比：科舉時(shí)代稱呼各省的鄉(xiāng)試為大比。 ?。?）索然：完盡的樣子,。 （8）郁然：興盛的樣子,。 ?。?）藜藿：音“離或”；賤菜,，布衣之所食,。藜，像蓬一類的草,；藿,，豆葉。 ?。?0）掇青紫：取得高位貴官,。掇：音“奪”；拾取,。青紫,，指高位貴官。漢制：公侯印綬紫色,；九卿青色,。 （11）榮宗祊：榮耀祖先宗廟,，即光宗耀祖之意,。宗祊，宗廟,。祊：音“崩”,；廟門。 ?。?2）場屋：科舉時(shí)代士子應(yīng)試的場所,；亦稱科場,。【原文之二】 《論語》文字,，如化工肖物（1）,，簡古渾淪（2）而盡事情，平易含蘊(yùn)（3）而不費(fèi)辭（4）,，于《尚書》,、《毛詩》（5）之外，別為一種,；《大學(xué)》,、《中庸》之文，極閎闊精微（6）而包羅萬有,；《孟子》則雄奇跌宕（7）,，變幻洋溢。秦漢以來,，無有能此四種文字者,。特以儒生習(xí)讀而不察，遂不知其章法字法（8）之妙也,，當(dāng)細(xì)心玩味（9）之,。【注解】 ?。?）化工肖物：天功造化成自然萬物,。化工,，猶言天功,。 （2）簡古渾淪：簡潔古雅,，渾然一體,。渾淪，不分明,。 ?。?）平易含蘊(yùn)：文字簡單，內(nèi)容卻非常豐富,。 ?。?）費(fèi)辭：多說無用之言；即“辭費(fèi)”,。 ?。?）毛詩：《詩經(jīng)》毛傳?！对娊?jīng)》,，是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網(wǎng)羅春秋中業(yè)以前五、六百年間（約自民國前二千五百年至三千年左右）之作品,，凡三百一十篇,。內(nèi)含十五國風(fēng)，大,、小二雅,，及周、魯,、商三頌,。除極少數(shù)列有作者姓名以外，其他均無作者,。此三百多篇,，孔子以前已流傳于魯國，經(jīng)孔子重編后,，遂為定本。秦火之后,，漢代傳詩者有魯,、齊、韓,、毛四家,。毛傳，為西漢毛亨所作,。 ?。?）閎闊精微：廣大精深。 ?。?）雄奇跌宕：雄偉奇特,，放逸不羈。宕,，音“蕩”,。 （8）章法字法：作詩文時(shí),，按抒情達(dá)理要求,，依據(jù)體裁，安排全篇章節(jié)所遵循的法則,，叫章法,；寫好文章字句的方法，叫字法,。 ?。?）玩味：尋繹其中深趣,。玩，音“萬”,?！驹闹? 凡讀書，二十歲以前所讀之書,，與二十歲以后所讀之書迥異,。少年知識未開，天真純固,，所讀者雖久不溫習(xí),，偶爾提起，尚可數(shù)行成誦,。若壯年所讀,，經(jīng)月則忘，必不能持久,。故六經(jīng)秦漢之文,，詞語古奧（1），必須幼年讀,。長壯后雖倍蓰（2）其功,，終屬影響（3）。自八歲至二十歲中間,，歲月無多,，安可荒棄，或讀不急之書,？此時(shí),，時(shí)文（4）固不可不讀，亦須擇典雅醇正,，理純詞裕,，可歷二三十年無弊者讀之。若朝華夕落,，淺陋無識,，詭僻（5）失體，取悅一時(shí)者,，安可以珠玉難換之歲月,，而讀此無益之文；何如誦得左,、國（6）一兩篇,，及東西漢典貴華腴（7）之文數(shù)篇，為終身受用之寶乎,？ 且更可異者：幼齡入學(xué)之時(shí),，其父師必令其讀《詩》,、《書》、《易》,、《左傳》,、《禮記》（8）、兩漢,、八家文（9）,；及十八九，作制義應(yīng)科舉時(shí),，便束之高閣,，全不溫習(xí)。此何異衣中之珠,，不知探取,，而向涂人（10）乞漿（11）乎？且幼年之所以讀經(jīng)書,，本為壯年擴(kuò)充才智,，驅(qū)駕古人，使不寒儉,，如蓄錢待用者然,。乃不知尋味其義蘊(yùn)，而弁髦（12）棄之,，豈不大相剌謬（13）乎？ 我愿汝曹將平昔已讀經(jīng)書,，視之如拱璧（14）,，一月之內(nèi)，必加溫習(xí),。古人之書安可盡讀,？但我所已讀者，決不可輕棄：得尺則尺,，得寸則寸,；毋貪多，毋貪名,；但讀得一篇,，必求可以背誦，然后思通其義蘊(yùn),，而運(yùn)用之于手腕之下,。如此，則才氣自然發(fā)越（15）,。若曾讀此書,，而全不能舉其詞,，謂之畫餅充饑；能舉其詞而不能運(yùn)用,，謂之食物不化,。二者其去枵腹（16）無異。汝輩于此,，極宜猛省,。【注解】 ?。?）古奧：古雅奧博,。 （2）倍蓰：一倍至五倍,。蓰,，音“喜”。 ?。?）影響：不實(shí)際,。 （4）時(shí)文：應(yīng)試的文字,，相對于古文而言,；在清朝為八股文。 ?。?）詭僻：奇特荒僻,。 （6）左,、國：即《左傳》與《國語》,。《左傳》,，原名《春秋左氏傳》,，亦名《左氏春秋》，相傳為春秋魯太史左丘明所撰,，內(nèi)容以記春秋的史事為主,，起于魯隱公元年（西元前七二二年），止于魯哀公二十七年（西元前四六八年）,，凡歷十二公,，二百五十五年?！秶Z》,，為國別史之祖，內(nèi)有周、魯,、齊,、晉、鄭,、楚,、吳、越八語,，分記春秋八國之事,，共二十一卷，所記之事略合于《左傳》之時(shí),，而不合于《春秋》,；文字古樸，類似《左傳》,，故司馬遷以為左丘明所作,。有人稱《左傳》為《春秋》內(nèi)傳，《國語》為《春秋》外傳,。 ?。?）華腴：豐美有光彩。腴,，音“魚”,。 （8）禮記：亦稱《小戴記》,，四十九篇,，漢戴圣所傳；本為解《禮》經(jīng)的書,，今為十三經(jīng)之一,。 （9）八家文：指唐韓愈,、柳宗元，宋歐陽修,、王安石,、曾鞏、蘇洵,、蘇軾,、蘇轍共八大名家所寫的古文。 ?。?0）涂人：路人,。 （11）乞漿：要水,。 ?。?2）弁髦：音“變毛”,；比喻無用的東西。弁,，古時(shí)緇布冠,。髦，小孩披于額前之發(fā),。 ?。?3）剌謬：乖戾謬誤。剌,，音“臘”,。 （14）拱璧：大玉,。拱,，兩手合圍。 ?。?5）發(fā)越：播散,。 （16）枵腹：饑餓腹中空虛,。枵,，音“消”?！褡x書篇 習(xí)詩文【原文之一】 圃翁曰：唐詩如緞如錦,，質(zhì)厚而體重，文麗而絲密（1）,，溫醇爾雅（2）,，朝堂（3）之所服也；宋詩如紗如葛,，輕疏纖朗（4）,，便娟（5）適體，田野之所服也,。中年作詩,，斷當(dāng)（6）宗唐律；若老年吟詠,，適意闌入（7）于宋,，勢所必至。立意學(xué)宋,，將來益流（8）而不可返矣,。五律斷無（9）勝于唐人者，如：王、孟（10）五言兩句,，便成一幅畫,；今試作五字，其寫難言之景,，盡難狀之情,，高妙自然，起結(jié)超遠(yuǎn),，能如唐人否,？蘇詩（11）五律不多見；陸詩（12）五律大率（13）非其所長,。參唐宋人氣味,，當(dāng)于五律見之?！咀⒔狻? ?。?）文麗而絲密：紋彩美麗細(xì)致。絲,，細(xì)紋,。 （2）溫醇爾雅：溫和純良,，言近義正,。爾，通“邇”,，近,；雅，正,。 ?。?）朝堂：本為古代君王及官吏辦公處所；今指正式的場合,。 ?。?）輕疏纖朗：輕薄寬松纖細(xì)明亮。 ?。?）便娟：美好的樣子,。便，音“駢”,。 ?。?）斷當(dāng)：一定要,。 ?。?）闌入：以他種事物相羼雜。 （8）益流：更無節(jié)制,。流,，無節(jié)制。 ?。?）斷無：絕對沒有,。 （10）王,、孟：即王維與孟浩然,。王維，字摩詰,，唐太原祁（今山西省祁縣）人,，以詩名盛于開元、天寶間,。維詩格高妙,，五七言古風(fēng)律體絕句，靡不超臻上乘,，書畫亦各臻其妙,，蘇軾稱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孟浩然,，（一作名浩，字浩然）,，唐襄州襄陽（今湖北省襄陽縣）人,，隱居鹿門山，以詩自適,。浩然之詩,，五言為勝，尤以短篇為佳,。其詩風(fēng)格明朗,，語言清澈，與王維同為盛唐時(shí)期自然詩派的健將,。 ?。?1）蘇詩：即蘇軾的詩。蘇軾,，字子瞻,，別號東坡居士，宋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縣）人,。軾才氣縱橫,，不可遏抑,，古文之策議論辨，皆所擅長,。其詩,、詞、書,、畫,，亦冠絕一時(shí)。 ?。?2）陸詩：即陸游的詩,。陸游，字務(wù)觀,，宋越州山陰（今浙江省紹興縣）人,。仕途多蹇，每以言語見廢,。又不拘禮法,，自號放翁。其詩,、文,、詞俱工，尤長于詩,，為南渡后大家之一,。 （13）大率：大概,。率,，大抵?！驹闹? 圃翁曰：人往往于古人片紙只字,，珍如拱璧；其好之者,，索價(jià)千金,。觀其落筆神彩，洵（1）可寶矣,。然自予觀之,，此特一時(shí)筆墨之趣所寄耳。 若古人終身精神識見,，盡在其文集中,，乃其嘔心劌肺（2）而出之者。如白香山（3）,、蘇長公（4）之詩數(shù)千首,，陸放翁之詩八十五卷,。其人自少至老，仕宦之所歷,，游跡之所至，悲喜之情,，怫愉（5）之色,，以至言貌謦欬（6），飲食起居,，交游酬錯(cuò)（7）,，無一不寓其中。較之偶爾落筆,，其可寶不且（8）萬倍哉,？予怪世人，于古人詩文集不知愛,，而寶其片紙只字,，為大惑也。 予昔在龍眠（9）,，苦于無客為伴,。日則步屧（10）于空潭碧澗，長松茂竹之側(cè),；夕則掩關(guān)（11）讀蘇,、陸詩。以二鼓為度,，燒燭焚香煮茶,，延兩君子于坐，與之相對,，如見其容貌須眉然,。詩云：“架頭蘇、陸有遺書,，特地?cái)y來共索居（12）,；日與兩君同臥起，人間何客得勝渠（13）,？”良非解嘲（14）語也,。【注解】 ?。?）洵：實(shí)在,、真的。 ?。?）嘔心劌肺：極言其苦思力索之意,。劌：音“貴”,；傷。 ?。?）白香山：白居易,，字樂天，其先太原人,，后徙下邽（在今陜西省渭南縣境,，邽，音“歸”）,，晚年好佛事,，自稱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白居易文章精切,，作詩多用鄙俗俚語，清新平易,，近于白話,，為社會(huì)詩派之倡導(dǎo)者。 ?。?）蘇長公：即蘇軾,。 （5）怫愉：抑郁和歡樂,。怫,，音“服”。 ?。?）謦欬：音“慶慨”,；喻言笑。謦,，低聲,。 （7）酬錯(cuò)：交際應(yīng)酬,。錯(cuò),，交互。 ?。?）且：將近,。 （9）龍眠：龍眠山,，在安徽省桐城縣西北三十里,；以山中有二龍井故名。 ?。?0）步屧：步行,。屧：音“謝”,；木屐。 ?。?1）掩關(guān)：閉門,。關(guān)，橫持門戶之木,。 ?。?2）索居：離開眾人獨(dú)自散處一方。 ?。?3）渠：稱他人曰渠。 ?。?4）解嘲：自為解釋,，以免他人嘲笑?！驹闹? 時(shí)文以多作為主,，則工拙自知，才思自出,，谿逕（1）自熟,，氣體（2）自純。讀文不必多,，擇其精純條暢,，有氣局（3）詞華者，多則百篇,，少則六十篇,，神明（4）與之渾化（5），始為有益,。若貪多務(wù)博（6）,，過眼輒忘，及至作時(shí),，則彼此不相涉,，落筆仍是故吾。所以思常窒而不靈,，詞常窘而不裕,，意常枯而不潤,。記誦勞神,，中無所得，則不熟不化（7）之病也,。學(xué)者患此弊最多,。故能得力于簡,，則極是要訣。古人言“簡練以為揣摩”（8）,，最是立言之妙,，勿忽而不察也?！咀⒔狻? ?。?）谿逕：門道。谿,，本作“蹊”,。 （2）氣體：氣質(zhì),。 ?。?）氣局：氣勢格局。 ?。?）神明：精神,。 （5）渾化：完全溶入,。 ?。?）務(wù)博：致力多學(xué)。 ?。?）不化：不能融會(huì)貫通,。 （8）簡練以為揣摩：撮其精要作為揣度觀摩的對象,；語出《戰(zhàn)國策》〈秦策〉,。簡練，選而治之,；揣摩,，玩索而期得其真，以比合之,?！驹闹摹? 凡物之殊異者，必有光華發(fā)越于外,。況文章為榮世之業(yè),，士子進(jìn)身之具乎？非有光彩,，安能動(dòng)人,？闈中之文，得以數(shù)言概之，曰：理明詞暢,，氣足機(jī)圓,。要當(dāng)知棘闈（1）之文，與窗稿房行書（2）不同之處,。且南闈（3）之文,，又與他省不同處。此則可以意會(huì),，難以言傳,。惟平心下氣，細(xì)看南闈墨卷,，將自得之,。即最低下墨卷，彼亦自有得手（4）,，亦不可忽,。此事最渺茫。古稱射虱者,，視虱如車輪,，然后一發(fā)而貫（5）,。今能分別氣味截然不同,，當(dāng)庶幾矣?！咀⒔狻? ?。?）棘闈：試院。舊日試院圍墻皆插棘,，故稱棘闈,。 （2）窗稿房行書：課堂習(xí)作及衙門通行公文,。窗,，攻學(xué)之所；房,，衙門,。 （3）南闈：明清科舉稱江南鄉(xiāng)試為南闈,。 ?。?）得手：得心應(yīng)手；即佳妙處,。 ?。?）“古稱射虱者”三句：意指學(xué)習(xí)各種物事，會(huì)因?qū)Ｗ⑵渖隙鼓繕?biāo)擴(kuò)大，容易成功,。語出《列子》〈湯問〉篇,。【原文之五】 汝曹兄弟叔侄,，自來歲正月為始,，每三六九日一會(huì)，作文一篇,，一月可得九篇,。不疏不數(shù)（1），但不可間斷,，不可草草塞責(zé),。一題入手，先講求書理（2）極透澈,，然后布格遣詞,，須語語有著落（3），勿作影響語（4）,，勿作艱澀（5）語,，勿作累贅語，勿作雷同語,。凡文中鮮亮出色之句,，謂之調(diào)，調(diào)有高低,；疏密相間,，繁簡得宜處，謂之格,；此等處最宜理會(huì),。深憫人讀時(shí)文，累千累百而不知理會(huì),，于身心毫無裨益,。夫能理會(huì)，則數(shù)十篇百篇已足,，焉用如此之多,？不能理會(huì)，則讀數(shù)千篇,，與不讀一字等,。徒使精神瞆亂（6），臨文捉筆,，依舊茫然,，不過胸中舊套應(yīng)副（7），安有名理精論，佳詞妙句,，奔匯于筆端乎,？ 所謂理會(huì)者，讀一篇?jiǎng)t先看其一篇之格,，再味其一股之格,，出落（8）之次第，講題之發(fā)揮,，前后豎義（9）之淺深,，詞調(diào)之華美，誦之極其熟,，味之極其精,。有與此等相類之題，有不相類之題,。如何推廣擴(kuò)充,？如此讀一篇有一篇之益，又何必多,，又何能多乎,？每見汝曹讀時(shí)文成帙（10），問之不能舉其詞,，叩（11）之不能言其義,；粗者不能，況其精者乎,？自誑（12）乎,，誑人乎,？此絕不可解者,，汝曹試靜思之，亦不可解也,。以后當(dāng)力除此等之習(xí),。讀文必期有用，不然寧可不讀,。古人有言,，讀生文不如玩（13）熟文。必以我之精神,，包乎此一篇之外,；以我之心思，入乎此一篇之中,。噫嘻,！此豈易言哉？ 汝曹能如此用功，則筆下自然充裕,，無補(bǔ)緝（14）,、寒澀（15）、支離,、冗泛,、草率之態(tài)。汝每月寄所作九首來京,，我看一會(huì)兩會(huì),，則汝曹之用心不用心，務(wù)外不務(wù)外,，了然矣,。作文決不可使人代寫，此最是大家子弟陋習(xí),。寫文要工致（16）,，不可錯(cuò)落（17）涂抹，所關(guān)于色澤（18）不小也,。汝曹不能面奉教言,，每日展此一次，當(dāng)有心會(huì)（19）,。幼年當(dāng)專攻舉業(yè),，以為立身根本。詩且不必作,，或可偶一為之,。至詩余則斷不可作。余生平未嘗為此,，亦不多看,。蘇、辛尚有豪氣（20）,，余則靡靡（21）,，焉可近也？【注解】 ?。?）不疏不數(shù)：不多不少,。數(shù)，音“朔”,。 ?。?）書理：文理。 ?。?）著落：歸宿,。 ?。?）影響語：空話，不切實(shí)際而沒有意義的話,。 ?。?）艱澀：艱深。 ?。?）瞆亂：昏亂,。瞆：音“愧”；目中無睛,。 ?。?）應(yīng)副：即應(yīng)付。 ?。?）出落：出句與落句，本指詩的首句與末句,；今借以代寫作全文之意,。 （9）豎義：立義,。 ?。?0）成帙：形容其多。帙：音“至”,；書套,。 （11）叩：問,。 ?。?2）誑：音“狂”；欺騙,。 ?。?3）玩：同“玩”，音“萬”,；習(xí),。 ?。?4）補(bǔ)緝：同補(bǔ)葺,；修補(bǔ)之意,。 ?。?5）寒澀：偏僻艱深,。 （16）工致：工巧細(xì)致,。 （17）錯(cuò)落：參差不齊的樣子,。 （18）色澤：指文章的光彩,。 ?。?9）心會(huì)：即會(huì)心；領(lǐng)悟之意,。 ?。?0）蘇、辛尚有豪氣：蘇,、辛，即蘇東坡與辛棄疾,。辛棄疾,，字幼安，自號稼軒居士,，宋歷城（今山東省濟(jì)南市）人,。辛棄疾是南宋最偉大的愛國詩人，詩文俱工,，詞作亦佳,，為南宋一大宗派。豪氣,，才氣縱橫,。 （21）靡靡：音“米”,；低級趣味,。【原文之六】 讀書須明窗凈幾,，案頭不可多置書,。讀文作文，皆須寧神靜氣,，目光炯然（1）,。出文于題之上，最忌墜入云霧中,，迷失出路,。多讀文而不熟,，如將（2）不練之兵，臨時(shí)全不得用,，徒疲精勞神,，與操空拳者無異。 作文以握管之人為大將,，以精熟墨卷百篇為練兵,，以雜讀時(shí)藝為散卒，以題為堅(jiān)壘,。若神明不爽朗,，是大將先墜云霧中，安能制勝,？人人各有一種英華光氣,，但須磨煉始出。譬如一草一卉,，茍深培厚壅（3）,，盡其分量，其花亦有可觀,。而況于人乎,？況于俊特之人乎？ 天下有形之物,，用則易匱（4）,。惟人之才思?xì)饬Γ挥脛t日減,，用則日增,。但做出自己聲光，如樹將發(fā)花時(shí),，神壯氣溢,，覺與平時(shí)不同，則自然之機(jī)候（5）也,。 讀書人獨(dú)宿,，是第一義（6），試自己省察,。館中獨(dú)宿時(shí),，漏下二鼓（7），滅燭就枕,；待日出早起,，夢境清明，神酣（8）氣暢,。以之讀書則有益,，以之作文必不潦草枯澀（9）。真所謂一日勝兩日也,?！咀⒔狻? （1）炯然：眼光銳利的樣子,。炯,，音“窘”。 ?。?）將：音“匠”,；統(tǒng)率。 ?。?）深培厚壅：深厚的培植壅護(hù),。培，以土壅護(hù)或補(bǔ)養(yǎng),。壅：音“永”,；以肥料或土培植物的根。 ?。?）匱：乏,，竭。 ?。?）機(jī)候：適當(dāng)?shù)臅r(shí)間機(jī)會(huì),。 （6）義：正理,。 ?。?）漏下二鼓：時(shí)到二更。漏,，即更漏,；古時(shí)視漏刻以傳更，謂之更漏,。 ?。?）酣：充暢痛快。 ?。?）枯澀：枯燥無味,。●讀書篇 練字體【原文之一】 楷書如坐如立,，行書如行,，草書如奔。人之形貌雖不同,，然未有傾斜跛側(cè)為佳者,。故作楷書,，以端莊嚴(yán)肅為尚；然須去矜束拘迫之態(tài),，而有雍容（1）和愉之象,。斯晉書之所獨(dú)擅也。分行布白（2）,，取乎勻凈,；然亦以自然為妙?！稑芬阏摗罚?）如端人雅士（4）,，《黃庭經(jīng)》（5）如碧落（6）仙人，《東方朔像贊》（7）如古賢前哲,，《曹娥碑》（8）有孝女婉順之容,，《洛神賦》（9）有淑姿纖麗之態(tài)。蓋各象其文以為體,，要有骨有肉,。一行之間，自相顧盼,，如樹木之枝葉扶疏,，而彼此相讓；如流水之淪漪（10）雜見,，而先后相承：未有偏斜傾側(cè),，各不相顧。絕無神彩步武（11）,，連絡(luò)映帶（12）,，而可稱佳書者。細(xì)玩《蘭亭》（13）,，委蛇（14）生動(dòng),，千古如新；董文敏（15）書,，大小疏密,，于尋行數(shù)墨（16）之際最有趣。致學(xué)者當(dāng)于此參之,?！咀⒔狻? （1）雍容：有威儀,。 ?。?）布白：布局留白。 （3）樂毅論：三國魏夏侯玄作,；小楷法帖,，晉王羲之書。 ?。?）端人雅士：正人君子,。 ?。?）黃庭經(jīng)：道教經(jīng)名,，講道家養(yǎng)生修煉之道，稱脾臟為中央黃庭,，于五臟中特重脾土,，故名黃庭經(jīng)；小楷法帖,，相傳為王羲之所書,。 （6）碧落：天空,。 ?。?）東方朔像贊：又名《東方朔畫像贊》，法帖,，唐顏真卿楷書,；一說晉王羲之書。東方朔,，漢厭次人,，字曼倩，長于文辭,，喜詼諧滑稽,；像贊，畫像上的贊語,。 ?。?）曹娥碑：原為東漢上虞縣令度尚，為孝女曹娥寫的誄詞,，稱《度尚曹娥誄詞》,，簡稱《曹娥誄詞》。法帖,，亦王羲之書,。 （9）洛神賦：曹植作,。小楷法帖,，有晉王獻(xiàn)之書十三行殘本與元趙孟頫書兩種。 （10）淪漪：水之波紋,。漪,，音“衣”。 ?。?1）神彩步武：跟隨他人的神韻色彩,。 （12）連絡(luò)映帶：拖泥帶水之意,。 ?。?3）蘭亭：蘭亭帖，晉王羲之所書之詩序,，凡二十八行,，三二四字；有重者皆構(gòu)別體,，遒媚勁健,，歷代所無。 ?。?4）委蛇：音“威宜”,；蜿曲的樣子。 ?。?5）董文敏：董其昌,，字符宰，明華亭人,，卒謚文敏,。此人詩文俱佳，書法卓然成家,。 ?。?6）尋行數(shù)墨：探求字里行間的書寫與布局。尋,，探索,；數(shù)，計(jì)算,?！驹闹? 學(xué)字當(dāng)專一：擇古人佳帖，或時(shí)人墨跡,，與己筆路相近者,，專心學(xué)之。若朝更夕改,，見異而遷,，鮮有得成者,。楷書如端坐,，須莊嚴(yán)寬裕,，而神彩自然掩映（1）。若體格不勻凈（2）,，而遽講（3）流動(dòng),，失其本矣。 汝小字可學(xué)《樂毅論》,。前見所寫《樂志論》,，大有進(jìn)步，今當(dāng)一心臨仿之,。每日明窗凈幾,，筆精墨良,，以白奏本紙（4）臨四五百字,。亦不須太多，但工夫不可間斷,。紙畫烏絲格（5）,；古人最重分行布白，故以整齊勻凈為要,。學(xué)字忌飛動(dòng)草率,，大小不勻，而妄言奇古磊落（6）,，終無進(jìn)步矣,。 行書亦宜專心一家。趙松雪（7）佩玉垂紳（8）,，豐神清貴,，而其原本則《圣教序》（9）；《蘭亭》猶見晉人風(fēng)度,，不可訾議（10）之也,。汝作聯(lián)字（11），亦頗有豐秀之致,。今專學(xué)松雪,，亦可望其有進(jìn)，但不可任意變遷耳,?！咀⒔狻? （1）掩映：隱約映照,；即逐漸顯現(xiàn)之意,。 （2）體格不勻凈：格式不夠整齊干凈。 ?。?）遽講：匆忙講求,。遽，音“具”,。 ?。?）奏本紙：臣民具疏上奏朝廷時(shí)所用的紙。 ?。?）烏絲格：黑線畫的格子,。 （6）奇古磊落：奇特古異錯(cuò)雜,。 ?。?）趙松雪：趙夢頫，元人,，字子昂,，號松雪道人；善書法,，篆籀分隸真行草書,，無不冠絕古今。 ?。?）佩玉垂紳：原是任官者的裝飾,；形容趙松雪書法的高貴莊重。 ?。?）圣教序：唐碑,，為太宗述玄奘法師至西域求經(jīng)譯布中夏事，末附玄奘所譯心經(jīng),；有褚遂良楷體,，及集王羲之字草書兩種。 ?。?0）訾議：詆毀批評,。訾，音“紫”,。 ?。?1）聯(lián)字：楹聯(lián)，對聯(lián),?！耩B(yǎng)身篇【原文之一】 圃翁曰：昔人論致壽之道有四，曰慈,、曰儉,、曰和,、曰靜。 人能慈心于物,，不為一切害人之事,，即一言有損于人，亦不輕發(fā),。推之戒殺生以惜物命,，慎剪伐以養(yǎng)天和。無論冥報(bào)（1）不爽,，即胸中一段吉祥愷悌（2）之氣,，自然災(zāi)沴（3）不干，而可以長齡矣,。 人生福享,，皆有分?jǐn)?shù)（4）。惜福之人,，福嘗有余,；暴殄（5）之人，易至罄竭,。故老氏以儉為寶,。不止財(cái)用當(dāng)儉而已，一切事常思儉嗇（6）之義,，方有余地。儉于飲食,，可以養(yǎng)脾胃,；儉于嗜欲（7），可以聚精神,；儉于言語,，可以養(yǎng)氣息非；儉于交游,，可以擇友寡過,；儉于酬錯(cuò)，可以養(yǎng)身息勞,；儉于夜坐,，可以安神舒體；儉于飲酒,，可以清心養(yǎng)德,；儉于思慮，可以蠲（8）煩去擾,。凡事省得一分,，即受一分之益,。大約天下事，萬不得已者,，不過十之一二,。初見以為不可已，細(xì)算之亦非萬不可已,。如此逐漸省去,，但日見事之少。白香山詩云：“我有一言君記取,，世間自取苦人多,。”（9）今試問勞擾煩苦之人：此事亦盡可已,，果屬萬不可已者乎,？當(dāng)必恍然自失矣。 人常和悅,，則心氣沖（10）而五臟安,；昔人所謂養(yǎng)歡喜神。真定（11）梁公每語人：日間辦理公事,，每晚家居,，必尋可喜笑之事，與客縱談,，掀髯（12）大笑,，以發(fā)抒一日勞頓郁結(jié)（13）之氣。此真得養(yǎng)生要訣,。何文端公（14）時(shí),，曾有鄉(xiāng)人過百歲。公扣其術(shù),，答曰：“予鄉(xiāng)村人無所知,，但一生只是喜歡，從不知憂惱,?！编妫〈素M名利中人所能哉,？ 傳曰“仁者靜”,；又曰“知者動(dòng)”（15）。每見氣躁之人,，舉動(dòng)輕佻（16）,，多不得壽。古人謂硯以世計(jì),，墨以時(shí)（17）計(jì),，筆以日計(jì)：動(dòng)靜之分也,。靜之義有二：一則身不過勞；一則心不輕動(dòng),。凡遇一切勞頓,、憂惶、喜樂,、恐懼之事,，外則順以應(yīng)之，此心凝然不動(dòng),，如澄潭,、如古井，則志一動(dòng)氣（18）,，外間之紛擾皆退聽（19）矣,。 此四者于養(yǎng)生之理，極為切實(shí),，較之服藥引導(dǎo)（20）,，奚啻萬倍哉？若服藥,，則物性易偏,，或多燥滯（21）；引導(dǎo)吐納（22）,，則易至作輟,。必以四者為根本，不可舍本而務(wù)末也,?！兜赖陆?jīng)》（23）五千言，其要旨不外于此,。銘之座右，時(shí)時(shí)體察,，當(dāng)有裨益耳,。【注解】 ?。?）冥報(bào)：暗中之善惡報(bào)應(yīng),。 （2）愷悌：和樂平易,。愷,，音“楷”。 ?。?）災(zāi)沴：災(zāi)害,。沴：音“力”,；災(zāi)害惡氣。 ?。?）分?jǐn)?shù)：一定之?dāng)?shù),。分，音“忿”,。 ?。?）暴殄：不知愛惜物力。殄,，音“舔”,。 （6）儉嗇：節(jié)省,。嗇,，即是儉。 ?。?）嗜欲：謂耳,、目、口,、鼻等之所欲,。 （8）“白香山詩”二句：見《全唐詩》卷四百五十五?白居易三十二〈感興二首〉之二,。 ?。?）蠲：音“捐”；免除,。 ?。?0）心氣沖：心意平和。 ?。?1）真定：今河北省正定縣,。 （12）掀髯：笑時(shí)啟口張須的樣子,。髯,，音“然”。 ?。?3）勞頓郁結(jié)：身體勞累疲倦,，內(nèi)心積聚抑郁不舒服。 ?。?4）何文端公：何如寵,，明桐城人，字康侯,，號芝岳居士,，謚文端。萬歷進(jìn)士,，官武英殿大學(xué)士,。 ?。?5）“傳曰”二句：《論語》〈雍也〉原文為：“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dòng),，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 ?。?6）輕佻：舉止不莊重,。佻，音“條”,。 ?。?7）時(shí)：四時(shí)；即春,、夏,、秋、冬四季,；亦即一年之意,。 （18）志一動(dòng)氣：心志凝住浮動(dòng)之氣,。 ?。?9）退聽：不聽、不受,，亦即不受影響之意,。 （20）引導(dǎo)：搖筋骨,，動(dòng)肢節(jié),，為道家養(yǎng)生之法，即導(dǎo)引,。 （21）燥滯：干燥停滯,。 ?。?2）吐納：口吐出惡濁之氣，鼻吸入清新之氣,，即吐故納新,，亦道家養(yǎng)生之法,。 （23）道德經(jīng)：亦名《老子》,，春秋老聃撰,，言道德之意，凡五千余言,?！驹闹? 養(yǎng)身之道：一在謹(jǐn)嗜欲，一在慎飲食,，一在慎忿怒,，一在慎寒暑，一在慎思索,，一在慎煩勞,。有一于此，足以致病,，以貽（1）父母之憂,，安得（2）不時(shí)時(shí)謹(jǐn)凜（3）也！【注解】 ?。?）貽：音“宜”,；贈(zèng)遺，送給,。 ?。?）安得：怎么可以。 ?。?）謹(jǐn)凜：敬慎小心,。凜：通懔，音“林”上聲,；敬畏之詞,。●養(yǎng)身篇 淡飲食【原文】 圃翁曰：古人以眠食二者為養(yǎng)生之要?jiǎng)?wù),。臟腑腸胃常令寬舒有余地,，則真氣得以流行而疾病少。吾鄉(xiāng)吳友季善醫(yī),；每赤日寒風(fēng)（1）,，行長安道上不倦。人問之,，曰：“予從不飽食,，病安得入？”此食忌過飽之明征也。燔炙熬煎（2）,，香甘肥膩之物最悅口,，而不宜于腸胃。彼肥膩易于粘滯,，積久則腹痛氣塞,，寒暑偶侵，則疾作矣,。放翁詩云：“倩盼作妖狐未慘,，肥甘藏毒鴆猶輕?！保?）此老知攝生（4）哉,！ 炊飯極軟熟，雞肉之類只淡煮,，菜羹清芬鮮潔渥之（5）,。食只八分飽，后飲六安苦茗一杯,；若勞頓饑餓,，歸先飲醇醪（6）一二杯，以開胸胃,。陶詩云：“濁醪解劬饑”（7）,，蓋藉之以開胃氣也。如此,，焉有不益人者乎,？ 且食忌多品，一席之間,，遍食水陸,，濃淡雜進(jìn)，自然損脾,。予謂：或雞魚鳧豚（8）之類,，只一二種飽食，良（9）為有益,。此未嘗聞之古昔,，而以予意揣當(dāng)如此?！咀⒔狻? ?。?）赤日寒風(fēng)：夏冬極熱極冷之天氣。 ?。?）燔炙熬煎：皆為烈火燒烤加諸食物之烹煮方法,。燔,，音“凡”。 ?。?）“放翁詩”二句：與妖艷的美女相比，狐貍精的害人手段還不算毒虐,；與肥美甘甜的食物相比,，鴆酒所藏的毒害還算輕。見《劍南詩稿》卷四十三〈養(yǎng)生〉詩,。鴆,，也作酖，音“鎮(zhèn)”,。 ?。?）攝生：養(yǎng)生。 ?。?）渥之：煮得濃濃的,。渥，音“握”,。 ?。?）醇醪：極濃的酒。醪,，音“牢”,。 （7）濁醪解劬饑：濃酒解除疲勞和饑餓,。劬,，音“渠”；疲勞,。陶潛《和劉柴?！吩娫疲骸按乎步怵囒尽薄? ?。?）鳧豚：音“服屯”,；水鴨和小豬。 ?。?）良：甚,，實(shí)在?！驹闹? 圃翁曰：予少年嗜六安茶（1）,，中年飲武夷（2）而甘，后乃知岕茶（3）之妙,。此三種可以終老,，其他不必問矣,。岕茶如名士（4），武夷如高士（5）,，六安如野士（6）,，皆可為歲寒之交。六安尤養(yǎng)脾,，食飽最宜,。但鄙性好多飲茶，終日不離甌（7）碗,，為宜節(jié)約耳,。【注解】 ?。?）六安茶：安徽省六安所產(chǎn)的茶,，產(chǎn)自霍山，舊例于四月初八日進(jìn)貢之后,，始得發(fā)售,。茶葉有蕊尖、貢尖,、皇尖等名目,；有毛者曰白茶，無毛者曰明茶,。 ?。?）武夷：武夷茶為福建省武夷山所產(chǎn)紅茶。 ?。?）岕茶：產(chǎn)于浙江省長興縣,，為長興茶之最上品。岕,，音“介”,。 （4）名士：稱名高不仕者,。 ?。?）高士：稱高尚不仕者。 ?。?）野士：鄙野之士,，質(zhì)樸之人。 ?。?）甌：音“歐”,；用以酌酒飲茶之具?！耩B(yǎng)身篇 謹(jǐn)起居【原文之一】 安寢乃人生最樂,。古人有言：不覓仙方覓睡方,。冬夜以二鼓為度；暑月以一更為度,。每笑人長夜酣飲不休,，謂之消夜。夫人終日勞勞（1）,，夜則宴息（2）,，是極有味，何以消遣為,？冬夏皆當(dāng)以日出而起，于夏尤宜,。天地清旭（3）之氣,，最為爽神，失之甚為可惜,。予山居頗閑,，暑月日出則起，收水草清香之味：蓮方斂而未開,，竹含露而猶滴,；可謂至快。日長漏永（4）,，不妨午睡數(shù)刻：焚香垂幕,，凈展桃笙（5）。睡足而起,，神清氣爽,，真不啻天際真人（6）。 況居家最宜早起,。倘日高客至,，僮則垢面，婢且蓬頭,，庭除（7）未掃,，灶突猶寒（8），大非雅事,。昔何文端公居京師,，同年詣（9）之，日晏（10）未起,，久之方出,。客問曰：“尊夫人亦未起耶,？”答曰：“然,?！笨驮唬骸叭崭呷绱耍瑑?nèi)外家長皆未起,，一家奴仆,，其為奸盜詐偽，何所不至耶,？”公瞿然（11）,。自此至老不晏起。此太守公親為予言者,?！咀⒔狻? （1）勞勞：即辛勞之意,。 ?。?）宴息：安寢休息。 ?。?）清旭：清朗的早晨,。旭，日出光明的樣子,。 ?。?）漏永：時(shí)間長，即日長之意,。 ?。?）凈展桃笙：打開清潔的寢席，準(zhǔn)備睡覺,。桃笙,，四川閬中萬山中有桃笙竹，節(jié)高而皮軟,，殺其青可作簟,，暑月寢之無汗，故人呼簟為桃笙,。 ?。?）天際真人：天上的真人，極言其舒適與滿足,。 ?。?）庭除：庭前階下。 ?。?）灶突猶寒：尚未生火煮飯,。灶突，灶上煙囪,。 ?。?）詣：音“意”,；來訪。 ?。?0）日晏：時(shí)候已晚,。 （11）瞿然：驚視的樣子,。瞿,，音“具”?！驹闹? 父母之愛子,，第一望其康寧（1），第二冀（2）其成名,，第三愿其保家,。語曰：“父母惟其疾之憂?！保?）夫子以此答武伯之問孝。至哉斯言（4）,！安其身以安父母之心,，孝莫大焉?！咀⒔狻? ?。?）康寧：平安無病。 ?。?）冀：希望,。 （3）父母惟其疾之憂：父母只擔(dān)憂子女生病,。其,，指子女。語出《論語》〈為政〉,。 ?。?）至哉斯言：這句話說得真好。至哉,，極端的嘆辭,。●養(yǎng)身篇 保精神【原文】 古人讀《文選》（1）而悟養(yǎng)生之理,，得力于兩句,，曰：“石蘊(yùn)玉而山輝，水涵珠而川媚,?！保?）此真是至言（3）,。嘗見蘭蕙芍藥（4）之蒂間，必有露珠一點(diǎn),。若此一點(diǎn)為蟲蟻所食,，則花萎（5）矣。又見筍初出當(dāng)曉（6）,，則必有露珠數(shù)顆在其末,；日出則露復(fù)斂（7）而歸根；夕則復(fù)上,。田間（8）有詩云：“夕看露顆上梢（9）行”是也,。若侵曉（10）入園，筍上無露珠,，則不成竹,，遂取而食之。稻上亦有露,，夕現(xiàn)而朝斂,。人之元?dú)猓?1）全在于此。故《文選》二語,，不可不時(shí)時(shí)體察,。得訣（12）固不在多也?！咀⒔狻? ?。?）文選：《昭明文選》，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編,，選錄上自秦,、漢，下至齊,、梁之詩文三十卷,，（唐李善析為六十卷加注），為我國詩文總集之祖,。 ?。?）“石蘊(yùn)玉而山輝”二句：石藏美玉，山必有光,；水涵明珠,，川則美好。語見晉陸機(jī)〈文賦〉,。 ?。?）至言：至切之言，至善之言。 ?。?）蘭蕙芍藥：指高貴的植物,。蘭、蕙,、芍藥三者皆為香草,。 （5）萎：音“威”,；衰敗,。 （6）當(dāng)曉：正逢早晨,。 ?。?）斂：收，聚,。 ?。?）田間：錢澄之，明末桐城人,，原名秉鐙,，字飲光，自號“田間老人”,。著有《田間易學(xué)》《田間詩學(xué)》《莊屈合詁》《藏山閣稿》《田間集》等書,。 （9）梢：音“燒”,；樹枝的頂尖。 ?。?0）侵曉：天漸明時(shí),；即侵早。 ?。?1）元?dú)猓喝说木珰狻? ?。?2）得訣：獲得要訣。訣,，指養(yǎng)生之理,。●交友篇 簡交游【原文】 圃翁曰：古人美王司徒之德,，曰：“門無雜賓,。”（1）此最有味,。大約門下奔走之客,，有損無益。主人以清正高簡（2）安靜為美，于彼何利焉,？可以啖（3）之以利,，可以動(dòng)之以名，可以怵（4）之以利害,，則欣動(dòng)（5）其主人,。主人不可動(dòng)，則誘其子弟,、誘其僮仆：外探無稽之言,，以熒惑（6）其視聽；內(nèi)泄機(jī)密之語,，以夸示其交游,。甚且以偽為真，將無作有,，以僥幸其語之或驗(yàn),，則從中而取利焉?；蚓右颍?）之位,，或處權(quán)勢之地，尤當(dāng)遠(yuǎn)之益遠(yuǎn)也,。又有挾術(shù)技以游者,，彼皆藉一藝以售其身（8），漸與仕宦相親密,，而遂以乘機(jī)遘會(huì)（9）,；其本念決不在專售其技也。挾術(shù)以游者,，往往如此,。故此輩之樸訥迂鈍（10）者，猶當(dāng)慎其晉接（11）,；若狡黠便佞（12）,，好生事端，蹤跡詭密者,，以不識其人,，不知其姓名為善。勿曰：“我持正,，彼安能惑我,？我明察，彼不能蔽我,！”恐久之自墮其術(shù)中,，而不能出也。【注解】 ?。?）門無雜賓：謂不妄交接,。語見《晉書》〈劉惔傳〉：“累遷丹楊尹。為政清整,，門無雜賓,。” ?。?）清正高簡：清廉公正高尚簡單,。 （3）啖：音“但”,；餌誘,。 （4）怵：音“觸”,；恐嚇脅迫,。 （5）欣動(dòng)：賓客欣喜于說動(dòng)主人,。 ?。?）熒惑：以迷離之言使人炫惑。熒,，音“螢”,。 （7）要津：猶要路,，指顯重的地位,。 （8）售其身：推銷自己,。其,，指賓客。 ?。?）遘會(huì)：相遇聚合。遘,，音“構(gòu)”,。 （10）樸訥迂鈍：樸拙木訥迂直駑鈍,。訥,，音“納”。 ?。?1）晉接：本謂人臣升進(jìn)而蒙天子接見,；今稱交接曰晉接。 （12）狡黠便佞：刁詐,、習(xí)于口語而無聞見之實(shí),。黠，音“峽”,；便,，音“篇”陽平；佞,，音“寧”去聲,。●交友篇 慎擇友【原文之一】 四者（1）立身行己（2）之道,，已有崖岸（3）,；而其關(guān)鍵切要，則又在于擇友,。人生二十內(nèi)外,，漸遠(yuǎn)于師保（4）之嚴(yán)，未躋（5）于成人之列,。此時(shí)知識大開,，性情未定，父師之訓(xùn)不能入,，即妻子之言亦不聽,，惟朋友之言，甘如醴（6）而芳若蘭,。脫（7）有一淫朋匪友,，闌入其側(cè)，朝夕浸灌,，鮮有不為其所移者,。從前四事，遂蕩然（8）而莫可收拾矣,。此予幼年時(shí)知之最切,。 今親戚中，倘有此等之人,，則蹤跡常令疏遠(yuǎn),，不必親密。若朋友則直以不識其顏面,，不知其姓名為善,；比之毒草啞泉，更當(dāng)遠(yuǎn)避,。蕓圃有詩云：“于今道上揶揄鬼,，原是尊前嫵媚人,。”（9）蓋痛乎其言之矣,。擇友何以知其賢否,？亦即前四件能行者為良友，不能行者為非良友,。 予暑中退休,，稍有暇晷（10），遂舉胸中所欲言者,，筆之于此,。語雖無文，然三十馀年涉履仕途（11）,，多逢險(xiǎn)阻,，人情物理，知之頗熟,，言之較親,，后人勿以予言為迂而遠(yuǎn)于事情也?！咀⒔狻? ?。?）四者：指立品、讀書,、養(yǎng)身,、儉用。參見〈立品篇〉“慎威儀”目,。 ?。?）立身行己：處世待人，自己行事,。 ?。?）崖岸：兀傲嚴(yán)峻的行為和德性。 ?。?）師保：師長教誨,。 （5）躋：音“基”,；登,，升。 ?。?）醴：音“李”；甜酒,，甘泉,。 ?。?）脫：若，或然之詞,。 ?。?）蕩然：全數(shù)失去。 ?。?）于今道上揶揄鬼,，原是尊前嫵媚人：今天路上嘲弄你的人，以前曾是你酒樽之前的嘉客,。揶揄,，音“爺魚”，嘲弄,。嫵媚,，姿態(tài)可愛；嫵,，音“五”,。 （10）暇晷：音“下軌”,；空閑的時(shí)日,。 （11）涉履仕途：經(jīng)歷仕宦登進(jìn)的路,?！驹闹? 人生以擇友為第一事。自就塾以后,，有室有家,，漸遠(yuǎn)父母之教，初離師保之嚴(yán),。此時(shí)乍得友朋,，投契（1）締交，其言甘如蘭芷,，甚至父母兄弟妻子之言,，皆不聽受，惟朋友之言是信,。一有匪人（2）側(cè)于間,，德性未定，識見未純,，鮮未有不為其移者,。余見此屢矣。至仕宦之子弟尤甚,，一入其彀中（3）,，迷而不悟,，脫有尊長誡諭，反生閑隙,，益滋乖張（4）,。故余家訓(xùn)有云：“保家莫如擇友”，蓋痛心疾首（5）其言之也,。 汝輩但于至戚中,，觀其德性謹(jǐn)厚，好讀書者,，交友兩三人足矣,。況內(nèi)有兄弟互相師友，亦不至岑寂（6）,。且勢利言之,，汝則溫飽來交者，豈能皆有文章道德之切劘（7）,？平居則有酒食之費(fèi),，應(yīng)酬之?dāng)_；一遇婚喪有無,，則有資給稱貸（8）之事,；甚至有爭訟（9）外侮，則又有關(guān)說救援之事,。平昔既與之契密,，臨事卻之（10），必生怨毒反唇（11）,。故余以為宜慎之于始也,。 況且游戲征逐（12），耗精神而荒正業(yè),，廣言談而滋是非,，種種弊端，不可紀(jì)極,。故特為痛切發(fā)揮之,。昔人有戒：“飯不嚼便咽，路不看便走,，話不想便說,，事不思便做”，洵為格言,。予益之曰：“友不擇便交,，氣不忍便動(dòng)，財(cái)不審（13）便取,，衣不慎便脫,?！薄咀⒔狻? （1）投契：情意相合,。 （2）匪人：行為不正的人,。 ?。?）彀中：本謂弓矢所及之地；今指陷于術(shù)中,。彀,，音“夠”。 ?。?）益滋乖張：越生不和,。乖張，不和諧,、不和好,。 （5）痛心疾首：恨惡之極,。痛心,，傷心。 ?。?）岑寂：高而靜,。岑，音“涔”,。 ?。?）切劘：切磋琢磨。劘,，音“磨”,。 （8）稱貸：舉債,。 ?。?）爭訟：相爭而起訴。 ?。?0）卻之：不受而還,。 （11）反唇：本為不服的樣子,，今作翻臉之意,。 （12）征逐：朋友往來之繁密,；或作“征逐”,。 ?。?3）審：詳，明,?！驹闹? 人生髫稚（1），不離父母,；入塾則有嚴(yán)師傅督課,，頗覺拘束。逮十六七歲時(shí),，父母漸視為成人,，師傅亦漸不嚴(yán)憚（2）。此時(shí)知識初開,，嬉游漸習(xí),，則必視朋友為性命。雖父母師保之訓(xùn),，與妻孥（3）之言,，皆可不聽。而朋友之言,，則投若膠漆,，契若芳蘭（4）。所與正,，則隨之而正,；所與邪，則隨之而邪,。此必然之理,，身驗(yàn)之事也。 余鐫（5）一圖章,，以示子弟,，曰：“保家莫如擇友?！鄙w有所嘆息,、痛恨、懲艾（6）于其間也,。古人重朋友,，而列之五倫，謂其志同道合,，有善相勉,，有過相規(guī)，有患難相救。今之朋友,，止可謂相識耳,，往來耳，同官同事耳,，三黨（7）姻戚耳,。朋友云乎哉（8）？ 汝等莫若就親戚兄弟中,，擇其謹(jǐn)厚老成,，可以相砥礪者，多則二人,，少則一人。斷無目前良友,，遂可得十?dāng)?shù)人之理,。平時(shí)既簡于應(yīng)酬，有事可以請教,。若不如己之人,，既易于臨深為高（9）；又日聞鄙猥（10）之言,，污賤之行,，淺劣之學(xué)：不知義理，不習(xí)詩書,。久久與之相化,，不能卻而遠(yuǎn)矣。此《論語》所以首誡之也,?！咀⒔狻? （1）髫稚：幼年時(shí)期,。髫：音“條”,；小孩額前下垂的發(fā)。 ?。?）嚴(yán)憚：嚴(yán)厲可怕,。憚：音“但”；懼,。 ?。?）妻孥：妻子。孥：音“奴”,；妻與子的統(tǒng)稱,。 （4）投若膠漆，契若芳蘭：投契得如膠漆,，如芳蘭,；極言與朋友關(guān)系的親近美好。 ?。?）鐫：音“捐”,；雕刻。 ?。?）懲艾：音“成意”,；警示戒止,。 ?。?）三黨：即父,、母,、妻三族,。 ?。?）朋友云乎哉：算是什么朋友呢？云乎哉,，語尾助詞,。 （9）臨深為高：喻身處危境,。臨深,，如臨深淵；為高,，如造高塔。 ?。?0）鄙猥：卑陋。猥：音“偉”；鄙,，賤,。●怡情篇【原文】 圃翁曰：予擬一聯(lián)，將來懸草堂中?！案毁F貧賤總難稱意（1），知足即為稱意,；山水花竹無恒主人,，得閑便是主人”,。其語雖俚（2）,，卻有至理。天下佳山勝水，名花美箭（3）無限,。大約富貴人役于名利,，貧賤人役于饑寒,，總無閑情及此,。惟付之浩嘆（4）耳?！咀⒔狻? ?。?）稱意：遂其所欲,；即稱心。 ?。?）俚：音“李”,；俗。 ?。?）箭：借指為竹之統(tǒng)稱,。 （4）浩嘆：感慨深長,?！疋槠?nbsp; 植花木【原文之一】 圃翁曰：人生不能無所適（1）以寄其意。予無嗜好,，惟酷好看山種樹,。昔王右軍（2）亦云：“吾篤嗜（3）種果，此中有至樂存焉,?！笔址N之樹，開一花結(jié)一實(shí),，玩之偏愛,，食之益甘。此亦人情也,。 陽和里五畝,，園雖不廣，倘所謂“有水一池,，有竹千竿”（4）者耶,！花有十二種，每種得十余本（5）,，循環(huán)玩賞,，可以終老。城中地隘,，不能多植,，然在居室之西數(shù)武（6）,，花晨月夕,，不須肩輿策蹇（7），自朝至夜分（8）,，可以酣賞飽看,。一花一草，自始開至零落,，無不窮極其趣,。則一株可抵十株,，一畝可敵十畝。 山中向營賜金園,，今購芙蓉島,，皆以田為本；于隙地疏池種樹,，不廢耕耘,。閱耕（9）是人生最樂。古人所云,，躬耕亦止是課仆督農(nóng)（10）,，亦不在沾體涂足（11）也?！咀⒔狻? ?。?）無所適：沒什么喜好。適,，安便,，自得。 ?。?）王右軍：王羲之,，官右軍將軍，世稱王右軍,。 ?。?）篤嗜：非常喜好。篤,，厚,，專心致志。 ?。?）“倘所謂”二句：見白居易〈池上篇〉：“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倘,，或然之詞,。 （5）本：草本植物一株曰一本,。 ?。?）武：半步為武。 ?。?）肩輿策蹇：乘轎騎馬,。肩輿：一種陸行乘用之器,，以竹木等制成箱形，內(nèi)可坐人,，外以兩桿架之,，兩端用兩人或四人肩之行走。輿,，音“魚”,。策蹇，趕馬,。策,，鞭馬使進(jìn)。蹇：音“簡”,；駑馬,。 （8）夜分：半夜之時(shí),。 ?。?）閱耕：觀察農(nóng)事。閱,，看,。 （10）課仆督農(nóng)：考核監(jiān)督仆役雇農(nóng),。 ?。?1）沾體涂足：身體手腳沾惹田中泥土?！驹闹? 圃翁曰：移樹之法,，江南以驚蟄（1）前后半月為宜。大約從土掘出之根,，最畏春風(fēng),，故須用土裹密，用草包之,，不宜見風(fēng)甚（2）,，不宜于隔宿。所以吳門,、建業(yè)來賣花者,，行千里經(jīng)一月而猶活，乃用金汁土（3）密護(hù)其根,，不使露風(fēng)（4）之故,。近地移植,，反不活者,，不知此理之故也,。其新生細(xì)白根，系生氣所托（5）,，尤不當(dāng)損,。人但知深根固蒂，不知亦不宜太深種植,。書謂加舊跡（6）一指,，若太深則泥水傷樹皮，斷然（7）不茂矣,。 凡樹大約花時(shí)（8）移,，則彼精脈在枝葉，易活,；于桂尤甚,。花已有蓓蕾,，移之多開,。然此最泄氣（9）。故移樹而花盛開者,，多不活,；惟葉茂，則其樹必活矣,。牡丹移在秋：當(dāng)春宜盡去其花,，若少愛惜，則其氣泄,，樹即活亦不茂,，數(shù)年后多自萎。樹之作花（10）甚不易,，氣泄則本傷（11）,。古人云：“再實(shí)之木，其根必傷,?！比酥谖恼鹿γ惨嗳唬豢刹粚徱??！咀⒔狻? （1）驚蟄：節(jié)氣名,，在陽歷三月五日或六日,。蟄，音“哲”。 ?。?）風(fēng)甚：風(fēng)很劇烈,。 （3）金汁土：和金汁而成的土,。金汁：糞中清汁,；用棕皮棉紙，上鋪黃土,，澆糞汁于其上,，濾取清汁，封入甕內(nèi),，埋之土中,，逾年取出，謂之金汁,。 ?。?）露風(fēng)：本為寒氣；今指暴露風(fēng)中,。 ?。?）生氣所托：生長氣息所寄托。 ?。?）舊跡：移植前根干露出土面的痕跡,。 （7）斷然：絕對,。 ?。?）花時(shí)：花期、花季,。 ?。?）泄氣：同泄氣；不能保持固有的精力,。 ?。?0）作花：開花。 ?。?1）氣泄則本傷：樹開了花,，根就受損。氣泄,，指開花,。【原文之三】 予生平嗜卉木,，遂成奇癖,，亦自覺可哂（1）,。細(xì)思天下歌舞聲伎（2），古玩書畫,，禽鳥博弈之屬（3）,，皆多費(fèi)而耗物力，惹氣（4）而多后患,，不可以訓(xùn)子孫,。惟山水花木,，差可自娛,，而非人之所爭。草木日有生意,，而妙于無知（5）,，損（6）許多愛憎煩惱。 京師難于樹植,，艱于曠土（7）,。書閣中置盆花數(shù)種，滋培收護(hù)（8）,，頗費(fèi)心力,。然亦可少供耳目之玩。琴薦書幌（9）,，床頭十笏之地（10）,，無非落花填塞，亦一佳話也,?！咀⒔狻? （1）可哂：可笑,。哂：音“審”,；譏嘲鄙視之意。 ?。?）伎：通“妓”,，音“計(jì)”；古稱女樂為伎,。 ?。?）禽鳥博弈之屬：玩鳥賭博之類。禽鳥,，即鳥,；博弈，局戲和圍棋,。 ?。?）惹氣：招引煩惱,。 （5）無知：本為不明事理,；今指草木沒有知覺,。 （6）損：減少,。 ?。?）曠土：空曠之地。 ?。?）滋培收護(hù)：澆水培土收存保護(hù),。 （9）琴薦書幌：讀書彈琴處,。薦：音“建”,；草席。書幌,，書齋的帷幕,。幌,，音“謊”,。 （10）十笏之地：喻距離之短,。笏：音“戶”,；古代人臣朝見時(shí)所執(zhí)的手版?！驹闹摹? 臨河（1）有大石,，土人名為獾洞（2）。此地相度（3）亭子,，下臨澄潭,，四圍嶺岫（4），既曠然軒豁（5）,，亦窈然（6）幽深,。其旁當(dāng)種梅柳以映帶（7）之，亦此時(shí)事（8）也,。向來梅杏桃梨之屬,，種植者亦不少矣。使皆茂達(dá),，盡可自娛,。 此時(shí)澆溉、修治,、扶植,、去草（9）為急,。仆人紙上之樹（10）日增，園中之樹日減,，汝當(dāng)為吾稽察（11）之,。樹不活與不種同。山中須三五日靜坐經(jīng)理（12）,，晨入暮歸,，不如其已（13）也?？膳c兄弟侄言之,。【注解】 ?。?）河：指龍眠之芙蓉溪,。參考本〈怡情篇〉“賞山水”目之四,。 ?。?）土人名為獾洞：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獾洞”。土人,，世居本地的人,。獾：音“歡”；野獸名,，種類不一,，皆喜穴居。 ?。?）相度：音“向墮”,；觀察測量。 ?。?）嶺岫：山嶺洞穴,。岫：音“秀”；山穴,，巖穴,。 （5）曠然軒豁：空曠開朗,。曠然,，空曠、廣大的樣子,。 ?。?）窈然：深遠(yuǎn)的樣子。窈,，音“咬”,。 ?。?）映帶：景物相照映聯(lián)絡(luò)，自成情致,。 ?。?）此時(shí)事：指九月杪疏鑿水池時(shí)一并要做的事。參考本〈怡情篇〉“賞山水”目之四,。 ?。?）澆溉、修治,、扶植,、去草：澆水、修剪,、扶正,、除草。修治,，本指修理整治,，今作修剪之意；扶植,，扶助使能自立之意,。 （10）紙上之樹：記錄在紙上樹的數(shù)目,。 ?。?1）稽察：同“稽查”；就是察考,。 ?。?2）靜坐經(jīng)理：定心經(jīng)營管理。靜坐,，本為靜心安坐,，今專指靜心意。 ?。?3）不如其已：目前尚未完成,。如，及,；已,，畢，止,?！驹闹濉? 辛巳春分日，予攜大郎二郎六郎,，出西直門（1）,，過高梁橋,，沿溪水至法華寺，飯于僧舍,，因至萬壽寺（2）,。時(shí)甫（3）移華嚴(yán)鐘于后閣，尚未懸架,。遂過天禧宮,，看白松。蓋余最心賞古松：枝干如凝雪,，清響（4）如飛濤,，班剝離奇，扶疏詰曲（5）,，枝枝入畫,，葉葉有聲，如對高人逸士,，不敢褻玩（6）,。京師寺觀，此種為多,，而時(shí)代久遠(yuǎn),，則無過天禧宮者,。共二十余株,，皆異態(tài)殊形，可謂巨觀（7）矣,。是行也,，春寒初解，綠色蒼茫（8）,，然已有融潤（9）之氣,。得小詩曰：“緣溪來古寺，石堰舊河梁（10）,；水泮（11）波澄綠,，風(fēng)輕柳曲黃（12）。苔痕春已半,，松影日初長,；籃筍（13）攜諸子，僧寮野蔌（14）香,?！薄咀⒔狻? （1）西直門：北平內(nèi)城的西城門,。 ?。?）因至萬壽寺：由法華寺至萬壽寺,。因，由,，從,。 （3）甫：方始,，才,。 （4）清響：清脆的響聲,。 ?。?）班剝離奇，扶疏詰曲：樹干班駁剝落奇特幻異,，枝葉交錯(cuò)曲折繁密茂盛,。班，即班駁,，色彩相雜,。扶疏，枝葉繁茂或枝干高下疏密有致,。詰曲：曲折,，屈曲；詰,，音“節(jié)”,。 （6）褻玩：音“謝萬”,；相狎而玩弄之,。 （7）巨觀：壯觀,。 ?。?）蒼茫：杳無邊際的樣子。 ?。?）融潤：濕潤流通,。 （10）石堰舊河梁：走上石堤,，過了舊橋,。堰：音“驗(yàn)”；壅水的土堤,。河梁：跨河之橋,。 （11）泮：音“判”；散解,，冰釋,。 （12）曲黃：赤黃色,。曲,，音“渠”。 ?。?3）籃筍：乘坐竹轎,。籃為籃輿,，筍為筍輿的簡稱,，皆指竹轎。 ?。?4）野蔌：野菜,。蔌：音“素”；就是菜,?！疋槠?nbsp; 賞山水【原文之一】 圃翁曰：山色朝暮之變，無如春深秋晚,。四月則有新綠,，其淺深濃淡，早晚便不同,。九月則有黃葉,，其赭黃茜紫（1），或映朝陽,，或回夕照（2）,，或當(dāng)風(fēng)而吟，或當(dāng)霜而殷（3）,，皆可謂佳勝（4）之極。其他則煙嵐,、雨岫,、云峰、霞嶺（5）,，變幻頃刻,。孰謂看山有厭倦時(shí)耶？放翁詩云：“游山如讀書,，淺深在所得（6）,。”故同一登臨,，視其人之識解學(xué)問,，以為高下苦樂（7）,，不可得而強(qiáng)也。 予每日治裝（8）入龍眠,，家人相謂：“山色總是如此,，何用日日相對？”此真淺之乎言看山者（9）,?！咀⒔狻? （1）赭黃茜紫：黃葉映日所幻變出來的赤,、黃,、紅、紫等顏色,。赭：音“者”,；赤色。茜：音“欠”,；紅色,。 （2）回夕照：夕陽反照,?；兀?，返,、反之意。 ?。?）殷：音“煙”,；赤黑色。 ?。?）佳勝：美好,。勝，優(yōu),。 ?。?）煙嵐、雨岫,、云峰,、霞嶺：煙入山嵐，雨出山岫,，云盤層峰,，霞繞長嶺。煙嵐，山中蒸潤之云氣,；云峰,，高聳入云之山峰；霞嶺,，亦高峰之意,。 （6）淺深在所得：能不能有收獲,，或者收獲多少,，全看他學(xué)識修養(yǎng)的程度而定。陸游〈再游天王廣教院〉詩作“深淺皆可樂”,。見《劍南詩稿》卷十六,，或《劍南詩鈔》卷一〈五古詩鈔〉。原題為“天王廣教院在蕺山東麓,。予年二十余時(shí),，與老僧惠迪游，略無十日不到也,。淳熙甲辰秋,，觀潮海上，偶縶舟其門,，曳杖再游,，恍如隔世矣”。 ?。?）高下苦樂：或優(yōu)劣上下,，或痛苦快樂。 ?。?）治裝：整理行裝,。 （9）此真淺之乎言看山者：這真把游山說淺了,。淺之乎言,，等于言之乎淺，把它說簡單了的意思,；之,，就是看山、游山,。【原文之二】 圃翁曰：山居宜小樓,，可以收攬（1）群峰眾壑之勢,。竹杪松梢（2），更有奇趣。予擬于芙蓉島南向,，構(gòu)（3）一小樓,，題曰“千崖萬壑之樓”。大溪環(huán)抱,，群峰聳峙（4）,，可謂快矣。筑小齋三楹（5）,，曰“佳夢軒”,。夫人生如夢，信矣,。使（6）夕夢至此,，豈不以為佳甚耶？陸放翁夢至仙館,，得詩（7）云：“長廊下瞰碧蓮沼,，小閣正對青蘿峰?！北阋詾闃O勝之景,。予此中頗有之（8），可不謂之佳夢耶,？香山詩云：“多道人生都是夢,，夢中歡樂亦勝愁?！保?）人既在夢中,，則宜稅駕（10）咀嚼其夢，而不當(dāng)為夢幻泡影之嗟（11）,。予固將以此為睡鄉(xiāng)（12）,，而不復(fù)從邯鄲道上，向道人借黃粱枕（13）也,?！咀⒔狻? （1）收攬：收斂撿束,。 ?。?）竹杪松梢：松竹末梢。杪：音“秒”,；木末,。 （3）構(gòu)：架設(shè),，建筑,。 ?。?）聳峙：高起屹立。峙,，音“至”,。 （5）小齋三楹：小屋三間,。齋,，燕居之室。楹：音“營”,；房屋一間曰一楹,。 （6）使：假使,，如果,。 （7）“得詩”句：《劍南詩稿》卷七〈夢游山水奇麗處有古宮觀云云臺觀也〉詩作“曲廊下闞白蓮沼”,。闞,，同瞰、看,；青蘿,，青色的常青藤。蘿,，松蘿,，一名女蘿，地衣類植物,，產(chǎn)深山中,，常自樹梢懸垂，全體絲狀,。 ?。?）予此中頗有之：我這里頭很有一些極勝之景。此中,，指小樓小齋及其附近,；頗有，很有,；之,，指勝景。 ?。?）“香山詩”句：《全唐詩》卷四百四十七,，白居易二十四〈城上夜宴〉詩作“從道人生都是夢，夢中歡笑亦勝愁”,。 ?。?0）稅駕：猶言解駕,，休息之意,。 ?。?1）嗟：音“街”；嘆息,。 ?。?2）睡鄉(xiāng)：睡夢中的境界。 ?。?3）“邯鄲道上”二句：不再追求榮華富貴之意,。唐李泌〈枕中記〉云：盧生邯鄲逆旅遇道者呂翁，自嘆窮困,。翁探囊中枕授之,；生枕之入寐。夢中娶美妻,、第進(jìn)士,，累官至節(jié)度使，大破賊虜,，拜相十年,。子皆仕宦，孫姻媾皆天下望族,，年逾八十而卒,。及醒，黃粱尚未煮熟,。后人稱之為邯鄲夢或黃粱夢,。【原文之三】 圃翁曰：予嘗言享山林之樂者,，必具四者而后能長享其樂,，實(shí)有其樂。是以古今來不易覯（1）也,。四者維何,？曰道德，曰文章,，曰經(jīng)濟(jì),，曰福命（2）。 所謂道德者,，性情不乖戾,、不谿刻（3）、不褊狹（4）,、不暴躁,，不移情于紛華,，不生嗔（5）于冷暖。居家則肅雍（6）簡靜,，足以見信于妻孥,；居鄉(xiāng)則厚重謙和，足以取重（7）于鄰里,；居身（8）則恬淡寡營（9）,，足以不愧于衾影（10）。無侮于人,，無羨于世,，無爭于人，無憾于己,。然后天地容其隱逸,，鬼神許其安享。無心意顛倒之病,，無取舍轉(zhuǎn)徙（11）之煩,。此非道德而何哉？ 佳山勝水,，茂林修竹,，全恃我之性情識見取之。不然,，一見而悅,，數(shù)見而厭心生矣?；蛞髟伖湃酥?，或抒寫性靈之所見，一字一句,，便可千秋相契,，無言亦成妙諦（12）。古人所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shí),。”（13）又云：“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14）斷非不解筆墨人所能領(lǐng)略,。此非文章而何哉,？ 夫茅亭草舍，皆有經(jīng)綸（15）,；菜壟瓜畦（16）,，具見規(guī)畫,。一草一木，其布置亦有法度,。淡泊而可免饑寒,，徒步而不致委頓（17）。良辰美景,，而匏樽（18）不空,；歲時(shí)伏臘（19），而雞豚可辦,。分花乞竹（20），不須多費(fèi),，而自有雅人深致（21）,；疏池結(jié)籬，不煩華侈,，而皆能天然入畫,。此非經(jīng)濟(jì)而何哉？ 從來愛閑之人,，類（22）不得閑,；得閑之人，類不愛閑,。公卿將相,，時(shí)至則為之。獨(dú)是山林清福,，為造物之所深吝,。試觀宇宙間，幾人解脫書卷之中,？亦不多得置身在窮達(dá)毀譽(yù)之外,。名利之所不能奔走，世味（23）之所不能縛束,。室有萊妻（24）,，而無交謫（25）之言；田有伏臘（26）,，而無乞米之苦,。白香山所謂：“事了心了?！保?7）此非福命而何哉,？ 四者有一不具，不足以享山林清福,。故舉世聰明才智之士,，非無一知半見,，略知山林趣味，而究竟不能深入其中,，職（28）此之故也,。【注解】 ?。?）覯：與“遘”通,，音“夠”；遇,。 ?。?）福命：福分與命運(yùn)。 ?。?）谿刻：猶刻薄,。 （4）褊狹：度量狹小,。褊,，音“扁”。 ?。?）生嗔：發(fā)怒,。嗔，音“臣”陰平,。 ?。?）肅雍：恭敬平和。 ?。?）取重：見重,，以他為有德者而敬重之。 ?。?）居身：修養(yǎng)自身,。 （9）寡營：不鉆營謀利,。 ?。?0）不愧于衾影：比喻暗中不做虧心事。衾,，音“親”,。 （11）轉(zhuǎn)徙：轉(zhuǎn)移,、變化,。徙，音“喜”。 ?。?2）妙諦：佛教經(jīng)典中的真言,。 （13）“行到水窮處”二句：走到水源的盡頭,，也就是坐下來欣賞那冉冉升起的云彩之時(shí),。見王維〈終南別業(yè)〉詩。 ?。?4）“登東皋以舒嘯”二句：登上東側(cè)坡地的水田邊盡情歌唱,，下來面對清澈的溪流吟作詩篇。見陶潛〈歸去來辭〉,。東皋,，東方的水田。舒嘯,，盡情歌唱,。皋，音“高”,。舒，伸,、開,；嘯，長鳴,。 ?。?5）經(jīng)綸：以治絲之事喻規(guī)畫政治；今專指規(guī)畫而言,。經(jīng),，理其緒而分之；綸,，比其類而合之,。綸，音“倫”,。 ?。?6）菜壟瓜畦：指田地。壟,，音“攏”,；田中高處。畦,，音“西”,，語音“其”；區(qū)，田一區(qū)謂一畦,。 ?。?7）委頓：疲困、廢壞,。 ?。?8）匏樽：同“匏尊”，用匏作的酒樽,。匏,，音“袍”；葫蘆的一種,，實(shí)圓大而扁,。 （19）歲時(shí)伏臘：冬夏季節(jié),，借指一年四季,。歲時(shí)，季節(jié),。伏臘：本指夏季的伏日及冬季的臘日,，為秦、漢時(shí)令節(jié),；今用以代全年之意,。伏：伏日、伏天,；夏至后第三庚日起,，三十日內(nèi)謂之伏天，每十日為一伏,，分初,、中、末,，總稱三伏,，為夏季最熱的時(shí)期。臘：臘日,，即臘八日,；陰歷十二月初八日，相傳為佛成道之日,。 ?。?0）分花乞竹：以自種之花與他人換竹。 ?。?1）雅人深致：風(fēng)雅之人,，意致深遠(yuǎn)。深致，深遠(yuǎn)之意致,。致,，旨趣，意態(tài),。 ?。?2）類：大率。 ?。?3）世味：人在世上所感受種種欲樂之況味,。 （24）萊妻：賢妻,。萊,，老萊子。老萊子欲應(yīng)楚王之召出仕,，其妻止之,。君子謂：老萊妻果于從善。 ?。?5）交謫：交相譴責(zé),。謫，音“哲”,。 ?。?6）田有伏臘：一年到頭田中皆有收獲。 ?。?7）事了心了：白居易〈百日暇滿少傅官停自喜言懷〉詩云：“人言世事何時(shí)了，我是人間事了人,?！? （28）職：惟,；助詞,。【原文之四】 龍眠芙蓉溪,，吾朝夕夢寐所在也,。垂云沜（1）天然石壁，上倚青山,，下臨流水,，當(dāng)為吾相度可亭（2）之地，期于對石枕流（3）,。雙溪草堂前,，引南北二澗為兩池，中一閘（4）相通：一種蓮，一種魚（5）,。制扁舟（6）,，容五六人；朱欄翠欞（7）,，蘭槳桂棹（8）,。從芙蓉溪亭登舟，至艤舟亭（9）登岸,。襟帶吾廬（10）,，汝歸當(dāng)謀疏鑿：闊處十二丈，窄處二三丈,；但（11）可以行舟,。汝兄弟侄輪日督工，于九月杪（12）從事（13）,，渠成以報(bào)吾,。堂軒（14）基址，預(yù)以繩定之,，以俟異日（15）,。【注解】 ?。?）垂云沜：室之名,。王維輞川別墅有室名“茱萸沜”，為輞川二十景之一,。本處仿此,。沜，音“判”,；山崖或水涯,。 （2）亭：建亭,。 ?。?）對石枕流：有悠游林泉，閑居山野之意,。枕流：喻避塵世而隱遁,；原應(yīng)作“枕石”，晉孫楚誤云為“枕流漱石”,，并解曰“枕流,，欲洗其耳；漱石,，欲礪其齒”,，后多沿用,。本文改對石枕流。枕,，音“鎮(zhèn)”,。 （4）閘：音“炸”陽平,；水門,。 （5）種魚：猶養(yǎng)魚,。 ?。?）扁舟：小船。扁,，音“篇”,。 （7）欞：音“零”,；窗檻上雕成種種花紋的孔格,。 （8）蘭槳桂棹：以蘭木與桂木作槳,。棹,，音“照”，與槳同為行舟用具,。 ?。?）艤舟亭：亭之名。艤舟,，整舟向岸之意,。艤，音“以”,。江蘇省武進(jìn)縣之東南有一“艤舟亭”,，宋蘇軾常系舟此處，后人因名之,。 （10）襟帶吾廬：山水環(huán)繞在我房子的四周,。襟帶,，即襟山帶河，就是倚山繞河之意,；廬,，屋舍。 ?。?1）但：只要,。 ?。?2）杪：音“秒”；時(shí)節(jié)之末,。 ?。?3）從事：治其事。 ?。?4）堂軒：大廳和長廊,。 （15）俟異日：待他日再行動(dòng)工之意,?！疋槠?nbsp; 識管弦【原文】 圃翁曰：昌黎（1）〈聽穎師琴〉詩有云：“呢呢兒女語，恩怨相爾汝,；忽然勢軒昂,，猛士赴戰(zhàn)場?！保?）又云：“失勢一落千丈強(qiáng),。”（3）歐陽公（4）以為琵琶詩,。信然,。予細(xì)味琴音，如微風(fēng)入深松,，寒泉滴幽澗,，靜永古澹（5）。其上下十三徽（6）,，出入一弦至七弦,，皆有次第。大約由緩而急,，由大而細(xì),，極于和平，沖夷（7）為主,，安有呢呢兒女,，忽變?yōu)榻鸶觇F馬（8）之聲？常建（9）〈琴〉詩：“江上調(diào)（10）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11）七弦遍，萬木沉秋陰,。能令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枯桐枝（12）,，可以徽（13）黃金,?！闭婵芍^字字入妙，得琴之三昧（14）者,。味此,，則與昌黎之言迥別（15）矣。 古來士大夫?qū)W琴,，類不能學(xué)多操（16）,。白香山止〈秋思〉（17）一曲，范文正公（18）止〈履霜〉（19）一曲,。高人撫弦動(dòng)操（20）,，自有夷曠沖澹（21）之趣，不在多也,。古人制琴一曲,，調(diào)適宮商（22），但傳指法,；后人強(qiáng)被（23）以語言文字,，失之遠(yuǎn)矣,。甚至俗譜用〈大學(xué)〉及〈歸去來辭〉,、〈赤壁賦〉（24），強(qiáng)配七弦,，一字予以一音,，且有以山歌小曲溷（25）之者,。其為唐突（26）古樂甚矣，宜為雅人之所深戒也,。 大抵琴音以古澹為宗,，非在悅耳，心境微有不清,，指下便爾荊棘（27）,。清風(fēng)明月之時(shí)，心無機(jī)事（28）,；曠然（29）天真時(shí),，鼓一曲不躁不懶（30），則緩急輕重合宜,，自然正音出于腕下,，清興（31）超于物表。放翁詩曰：“琴到無人聽處工（32）,。”未深領(lǐng)斯妙者,，自然聞古樂而欲臥,，未足深論也,。【注解】 ?。?）昌黎：韓愈,，字退之，唐河南河陽（今河南省孟縣）人,，郡望昌黎,，后人因稱“韓昌黎”。韓愈乃唐代有名思想家及古文作家,，一生以恢宏儒道,，排斥佛老為己任，倡古文,，蘇軾稱其“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jì)天下之溺”，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首,。其詩與孟郊齊名,。詩中多有反應(yīng)現(xiàn)實(shí)，抨擊時(shí)弊及詠懷述志之作,。 ?。?）“呢呢兒女語”四句：琴聲輕柔細(xì)屑，仿如小情侶間親密的耳語,，偶而夾雜傾心相愛的嗔嗲責(zé)怪,；忽然聲勢轉(zhuǎn)變得昂揚(yáng)激越，就像勇猛的將士,，探戈躍馬沖入敵陣,。呢呢：音“泥”；狀聲詞,，用來行容言辭親切,。爾汝：猶言“卿卿我我”；對話時(shí)你來我去,，不講客套,，是關(guān)系親密的表現(xiàn)。軒昂,，高舉的樣子,。呢，或作“昵”,。忽然勢軒昂,，本作“劃然變軒昂”；猛士赴戰(zhàn)場,，本作“勇士赴敵場”,。 ?。?）失勢一落千丈強(qiáng)：行容琴音驟降幅度之大，如權(quán)臣失勢跌落千丈谷底般,。強(qiáng),，有余。 ?。?）歐陽公：即歐陽修,。修字永叔，晚號六一居士,，宋吉州廬陵（今江西省吉安縣）人,，自號醉翁，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 ?。?）靜永古澹：靜默、深遠(yuǎn),、古雅,、淡泊。 ?。?）十三徽：古琴上表撫抑之處,，全弦凡十三處，曰十三徽,。 ?。?）沖夷：就是和平。 ?。?）金戈鐵馬：謂兵事,。 （9）常建：唐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人,，與王昌齡同榜登進(jìn)士第,，仕途頗不如意，遂放浪琴酒,。后召王昌齡,、張僨同隱。盛唐人對其詩評價(jià)頗高,。上文所引詩,，《全唐詩》卷一百四十四題作〈江上琴興〉。第四句作“萬木澄幽陰”,、第五句作“能使江月白”,。 （10）調(diào)：調(diào)和音曲，即演奏,。 ?。?1）泠泠：音“零”；聲音清澈洋溢,。 （12）枯桐枝：喻不起眼的琴,。古琴多為桐木所作,，有人便以桐稱呼琴?！度圃姟房葑魑?。 （13）徽：鼓琴循弦謂之徽,。 ?。?4）三昧：訣要；得其訣要者曰得其三昧,。昧,，音“妹”。 ?。?5）迥別：大不相同,。迥，音“窘”,。 ?。?6）操：琴曲。 ?。?7）秋思：秋日寂寞凄涼之情緒,。此處為樂曲名。 ?。?8）范文正公：范仲淹,，字希文，宋蘇州吳縣（今江蘇省吳縣）人,，卒謚文正,，公為尊稱。 ?。?9）履霜：履霜操,，樂府琴曲歌辭名，周尹吉甫之子伯奇所作,。范仲淹喜愛彈琴,，但平日只彈“履霜”一操，所以又有“范履霜”之稱。 ?。?0）撫弦動(dòng)操：與撫琴動(dòng)操同,，即彈琴。 ?。?1）夷曠沖澹：平易開朗,，謙虛淡泊。 ?。?2）宮商：五音中宮商二音,，引伸為音樂、音律之意,。 ?。?3）強(qiáng)被：因“搶披”；硬套之意,。強(qiáng),，勉強(qiáng)。被：同“披”,；衣搭在身上而不穿整,。 （24）赤壁賦：蘇軾所作,，有前后二賦,。 （25）溷：音“混”去聲,；雜亂,。 （26）唐突：抵觸,。 ?。?7）荊棘：本指梗阻之狀；今喻紛亂的樣子,。 ?。?8）機(jī)事：機(jī)密巧詐之事。 ?。?9）曠然：曠達(dá),，猶豁達(dá)；自適其志,，不拘束于俗務(wù),、俗見。 ?。?0）不躁不懶：不急不徐,。 ?。?1）清興：清雅之興致。 ?。?2）工：精巧佳妙之謂,。陸游〈明日復(fù)理夢中意作〉詩有“詩到無人愛處工”句。見《劍南詩稿》卷五十八,?！癯旨移?nbsp; 節(jié)用度【原文之一】 圃翁曰：予于歸田之后，誓不著緞,，不食人參,。夫古人至貴，猶服三浣之衣（1）,。緞之為物，不可洗,、不可染,，而其價(jià)六七倍于湖州縐與絲（2）；佳者三四錢一尺,，比于一疋布之價(jià),。初時(shí)華麗可觀，一沾灰油便色改而不可浣洗,；況予性疏忽,，于衣服不能整齊，最不愛華麗之服,。歸田后惟著絨褐（3）,、山繭（4）、文布（5）,、湖,，期于適體養(yǎng)性；冬則羔裘（6）,，夏則蕉葛（7）,，一切珍裘細(xì)縠（8），悉屏棄之,，不使外物妨吾坐起也,。老年奔走應(yīng)事務(wù)，日服人參一二錢,；細(xì)思吾鄉(xiāng)米價(jià),，一石不過四錢，今日服參價(jià)如之或倍之（9）,，是一人而兼百余人糊口之具,，忍（10）孰甚焉？侈孰甚焉？夫藥性原以治病,，不得已而取效于旦夕,，用是補(bǔ)續(xù)血?dú)猓司挂詾槿沼脤こＶ?，可乎哉,？無論物力不及，即及亦不當(dāng)為,，予故深以為戒,。倘得邀恩遂初（11），此二事斷然不渝（12）吾言也,。 圃翁曰：予性不愛觀劇,；在京師一席之費(fèi),，動(dòng)逾數(shù)十金，徒有應(yīng)酬之勞,，而無酣適之趣,。不若以其費(fèi)濟(jì)困賑急，為人我利普（13）也,。予六旬（14）之期,，老妻禮佛時(shí)，忽念誕日例當(dāng)設(shè)梨園（15）宴親友,，吾家既不為此,，胡不將此費(fèi)制綿衣绔百領(lǐng)，以施道路饑寒之人乎,？次日為余言,，笑而許之。予意欲歸里時(shí),，仿陸梭山（16）居家之法,，以一歲之費(fèi)分為十二股，一月用一分,，每日于食用節(jié)?。辉禄蓿?7）之日則總一月之所余別作一封,，以應(yīng)貧寒之急,。能多作好事一兩件，其樂逾于日享大烹之奉（18）多矣,，但在勉力而行之,?！咀⒔狻? （1）三浣之衣：經(jīng)過多次洗滌的衣服,。浣,，同“浣”，音“晚”,；洗,。語見《新唐書》〈柳公權(quán)傳〉：“因舉袂曰：此三浣矣?！? ?。?）?：同“綢”，絲織物的通稱,。 ?。?）絨褐：黃黑色會(huì)起毛的紡織品。 ?。?）山繭：用野蠶絲所織成的綢,。 （5）文布：印染過的布,。文，同“紋”,。 ?。?）羔裘：羊皮衣。 ?。?）蕉葛：用蕉麻纖維織成的布,。 （8）珍裘細(xì)縠：真貴的皮衣,，精細(xì)的紗綢,。縠,，音“胡”,；縐紗。 ?。?）如之或倍之：相等或加倍,。 （10）忍：狠心,。 ?。?1）邀恩遂初：獲得恩寵，完成歸田的心愿,。遂,，完成,；初，本意,。 ?。?2）不渝：不改變。 ?。?3）利普：利益普施,。 （14）六旬：六十歲,。 ?。?5）梨園：指戲劇演出。唐玄宗時(shí),，曾于梨園中教授伶人,，后遂以梨園為演戲之所。 ?。?6）陸梭山：陸九韶,，宋人，字子美,。學(xué)問淵粹,，隱居不仕，與學(xué)者講學(xué)于梭山,，因號梭山居士,。其學(xué)以切于日用為要，晝之言行,，夜必書之,。著有《梭山日記》、《梭山文集》,。 ?。?7）月晦：即月盡之日，陰歷每月最后一天,。 ?。?8）大烹之奉：豐盛的食物。烹,，音“碰”陰平,。【原文之二】 不足,，則斷不可借債,；有余，則斷不可放債,。權(quán)子母（1）起家,，惟至寒之士稍可,，若富貴人家為之，斂怨（2）養(yǎng)奸,，得罪招尤（3）,，莫此為甚?！咀⒔狻? ?。?）權(quán)子母：計(jì)算本金，謀取利息,。權(quán),，衡量。 ?。?）斂怨：聚集怨仇,。 （3）招尤：招來怨恨,?！驹闹? 吾貽子孫，不過瘠田數(shù)處耳,，且甚荒蕪不治,，水旱多虞（1）；歲入之?dāng)?shù),，僅足以免饑寒畜（2）妻子而已,。一件兒戲事做不得，一件高興事做不得（3）,。生平最喜陸梭山過日治家之法，以為先得我心,，誠仿而行之,，庶幾無鬻產(chǎn)（4）蕩家之患。予有言曰：守田者不饑（5）,；此二語足以長世（6）,，不在多言。凡人少年,，德性不定,，每見人厭之曰慳（7）、笑之曰嗇,、誚（8）之曰儉,，輒（9）面發(fā)熱；不知此最是美名,，人肯以此誚之,，亦最是美事,，不必避諱。人生豪俠周密（10）之名至不易副,，事事應(yīng)之,，一事不應(yīng)，遂生嫌怨,；一人不周,，便存形跡（11）。若平素儉嗇,，見諒于人,，省無窮物力、無窮嫌怨,，不亦至便乎,？【注解】 （1）水旱多虞：經(jīng)常擔(dān)心發(fā)生水患或旱災(zāi),。 ?。?）畜：同“蓄”，養(yǎng),。 ?。?）“一件”二句：意謂無法任憑自己的喜好做事。 ?。?）鬻產(chǎn)：賣掉田產(chǎn),。鬻，音“育”,；賣,。 （5）不饑：不怕饑荒到來,。 ?。?）長世：綿續(xù)存在。意謂受用無窮,。 ?。?）慳：音“千”；吝嗇,。 ?。?）誚：音“翹”第四聲；譏刺,。 ?。?）輒：音“折”；往往,。 ?。?0）豪俠周密：做人講義氣,，做事周到細(xì)密。 ?。?1）形跡：印象,、痕跡?！驹闹摹? 譚子《化書》（1）訓(xùn)儉字最詳,，其言曰：“天子知儉，則天下足,；一人知儉,，則一家足。且儉非止節(jié)嗇財(cái)用而已也,，儉于嗜欲,，則德日修體日固；儉于飲食,，則脾胃寬（2）,；儉于衣服，則肢體適,；儉于言語,，則元?dú)獠兀?）而怨尤寡；儉于思慮,，則心神寧,；儉于交游，則匪類遠(yuǎn),；儉于酬酢,，則歲月寬而本業(yè)修（4）；儉于書札,，則后患寡（5）,；儉于干請，則品望尊（6）,；儉于僮仆,，則防閑?。?）,；儉于嬉游，則學(xué)業(yè)進(jìn),?！逼渲辛x蘊(yùn)甚廣，大約不外于葆嗇（8）之道,。 東坡千古才人,，以百五十錢為一塊,，每日只用畫杈（9）挑取一塊，盡此錢為度（10）,，決不用明日之錢,。汝輩中人，可無限制,？陸梭山訓(xùn)居家之法最妙,，以一歲所入，除完官糧外,，分為三分,；存一分以為水旱及意外之費(fèi)，其余二分析為十二分,，每月用一分,。但許存余不許過界。能從每日飲食雜用加意節(jié)省,，使一月之用常有余,，別置一處，不入經(jīng)費(fèi),，留以為親戚朋友小小周濟(jì)緩急之用,；亦遠(yuǎn)怨積德之道，可恃以長久者也,。 居家治生之理,，《恒產(chǎn)瑣言》備之矣。雖不敢謂“圣人復(fù)起,，不易吾言”（11）,，其于謀生，不啻左券（12）,?？傊嚭捎阱鳟a(chǎn)，鬻產(chǎn)由于債負(fù),，債負(fù)由于不經(jīng)（13）,；相因（14）之理，一定不易,，予視之洞若觀火（15）,。仕宦之日，雖極清苦,，畢竟略有交際,，子弟習(xí)見習(xí)聞，由之不察（16）；若以此作田舍度日之計(jì)（17）,，則立見其仆蹶（18）,，不可不深長思者也。人生儉嗇之名,，可受而不必避,。世俗每以為恥，不知此名一噪,，則人絕覬覦之想（19）,，偶有所用，人即德之（20）,，所謂以虛名而受實(shí)益,，何利如之（21）？【注解】 ?。?）譚子化書：譚子,，即譚峭，五代南唐泉州人,，字景升,。得辟谷養(yǎng)氣煉丹之術(shù)，著有《化書》,，分〈道化〉,、〈術(shù)化〉、〈德化〉,、〈仁化〉,、〈食化〉、〈儉化〉等六篇,，大旨多出黃老之學(xué)而又附合于儒家,。文中所引，出于〈儉化〉篇,。 ?。?）脾胃寬：胃口開，什么都覺得好吃,。 ?。?）元?dú)獠兀罕Ｗ【駳饬Α? （4）歲月寬而本業(yè)修：時(shí)間寬裕而能盡力于自己的本行,。 ?。?）“儉于書札”二句：意謂少寫信就不會(huì)留下后遺癥。 ?。?）“儉于干請”二句：意謂“人到無求品自高”,。干請，請求別人幫忙,。 ?。?）“儉于僮仆”二句：意謂少用仆人自然就不必四處防范、時(shí)加禁制,。 ?。?）葆嗇：收斂而不浪費(fèi)。葆,，音“?！薄? ?。?）畫杈：雕有圖案的木制器具,，尾端分枝，可挑取物品,。杈,，音“插”。 ?。?0）盡此錢為度：用完這些錢為限度,。 （11）圣人復(fù)起,，不易吾言：語出《孟子》〈滕文公〉下,，意謂所言真確，即使圣人再世,，也會(huì)表示贊同,。 （12）不啻左券：簡直就是最好的依據(jù),。不啻,，何止；左券,，契約,。券，音“勸”,。 ?。?3）不經(jīng)：違反常道。 ?。?4）相因：彼此互為因果,。 （15）洞若觀火：非常清楚明白,。 ?。?6）由之不察：照著做而不知反省觀察,。 （17）田舍度日之計(jì)：置田筑舍,，指不任官職,，如同老百姓尋常過日子的打算。 ?。?8）仆蹶：音“撲決”,，跌倒、頹敗,。 ?。?9）覬覦之想：不良的企圖、念頭,。 ?。?0）德：贊美。 ?。?1）何利如之：多么有用,。●持家篇 善待人【原文之一】 圃翁曰：人家僮仆,，最不宜多畜,。但有得力二三人，訓(xùn)諭有方,，使令得宜,，未嘗不得兼人（1）之用。太多則彼此相諉（2）,，恩養(yǎng)必不能周（3）,，教訓(xùn)亦不能及，反不得其力,。且此輩當(dāng)家道盛,，則倚勢作非，招尤結(jié)怨,；家道替（4）,，則飛揚(yáng)跋扈（5），反唇賣主,，皆勢所必至,。予欲令家仆皆各治生業(yè)，可省游手游食之弊,，不至于冗食為非（6）也,。且僮仆甚無取乎黠慧者（7）。吾輩居家居宦,，皆簡靜守理,，不為闇昧（8）之事,，至衙門政務(wù)皆自料理，不煩干仆（9）巧權(quán)門之應(yīng)對（10）,，為遠(yuǎn)道之輸將（11）,，打點(diǎn)機(jī)密，奔走勢利,；所用者不過趨蹡（12）、灑掃,、負(fù)重,、徒步之事耳，焉用聰明才智為哉,？至于山中耕田鋤圃之仆,，乃可為寶；其人無奢望,、無機(jī)智,，不為主人斂怨。彼縱不遵束約,，不過懶墮愚蠢之小過,，不必加意防閑，豈不為清閑之一助哉,？【注解】 ?。?）兼人：兼任二人以上的工作。 ?。?）相諉：互相推卸責(zé)任,。 （3）周：顧及全部,。 ?。?）替：衰落。 ?。?）飛揚(yáng)跋扈：意氣凌人,，舉動(dòng)超越軌度。 ?。?）冗食為非：吃閑飯作惡事,。 （7）黠慧者：狡猾聰敏的人,。 ?。?）闇昧：不明不白。闇,，同“暗”,。 ?。?）干仆：能干的仆人。 ?。?0）巧權(quán)門之應(yīng)對：巧妙地去跟權(quán)勢之家周旋應(yīng)付,。 （11）為遠(yuǎn)道之輸將：到遠(yuǎn)地去送禮,，打通關(guān)節(jié),。輸將，繳納財(cái)物,。 ?。?2）趨蹡：趕路。蹡,，音“槍”,。【原文之二】 祖父贈(zèng)光祿公恂所府君（1）,，每聞鄉(xiāng)人言其厚德,，邑人（2）仰之如祥麟威鳳（3）。方（4）伯公己酉登科（5）,，邑人榮之（6）贈(zèng)以聯(lián)曰：張不張威（7）,，愿秉文（8），文名天下,；盛有盛德,，期可藩，藩屏王家（9）,。至今桑梓（10）以為美談,。 父親贈(zèng)光祿公拙庵府君，予逮事（11）三十年,，生平無疾言遽色（12）,，居身節(jié)儉，待人寬厚,，為介弟（13）未嘗以一事一言干謁（14）州縣,。生平未嘗呈送一人，見鄉(xiāng)里煦煦以和（15）,，所行隱德（16）甚多,，從不向人索逋欠（17），以故三世皆祀于鄉(xiāng)賢,。請主入廟（18）之日,，里人莫不欣喜，道盛德之報(bào),，是亦何負(fù)于人哉,！予行年六十有一,，生平未嘗送一人于捕廳（19），令其呵譴之,，更勿言笞責(zé),，愿吾子孫終守此戒，勿犯也,?！咀⒔狻? （1）光祿公恂所府君：光祿,，為文官正一品官,，專司膳食帳幕。府君,，子孫尊稱先世之辭,。 ?。?）邑人：同鄉(xiāng)之人,。 （3）祥麟威鳳：比喻難得的人才,。 ?。?）方：當(dāng)。 ?。?）登科：科舉考試榜上有名,。 （6）榮之：引以為榮,。 ?。?）張威：張揚(yáng)其威，意謂表現(xiàn)其材能,。 ?。?）秉文：持筆為文。 ?。?）藩屏王家：比喻為國家之重臣,。藩屏，保障護(hù)衛(wèi),。 ?。?0）桑梓：故鄉(xiāng)。 ?。?1）逮事：來得及事奉,。逮，及,。 ?。?2）遽色：急躁的表情,。 （13）介弟：眾弟,、諸弟,。 （14）干謁：以私事請求,。 ?。?5）煦煦以和：溫和的樣子。煦,，音“許”,。 （16）隱德：不為人知的善行,。 ?。?7）逋欠：逃避不償還的債務(wù)。逋,，因“卜”陰平,；逃。 ?。?8）請主入廟：持祖先牌位,，安放于宗廟中。 ?。?9）捕廳：猶今之警察局,。【原文之三】 鄉(xiāng)里間荷擔(dān)負(fù)販,，及傭工小人,，切不可取其便宜。此種人所爭不過數(shù)文,，我輩視之甚輕,，而彼之含怨甚重。每有愚人,，見省得一文,，以為得計(jì)，而不知此種人心忿口碑（1）,，所損實(shí)大也,。待下我一等之人，言語辭氣最為要緊,，此事甚不費(fèi)錢,，然彼人受之，同于實(shí)費(fèi)；只在精神照料得來,，不可憚煩,，《易》所謂勞謙（2）是也。予深知此理,，然苦于性情疏懶,，憚?dòng)谮叧校?），故我惟思退處山澤,，不要見人,，庶少斯過（4），終日懔懔（5）耳,?！咀⒔狻? （1）心忿口碑：心中憤恨而口里傳說,。 ?。?）勞謙：《易經(jīng)》〈謙卦〉：“勞謙，君子有終,，吉,。”言有功勞而仍能謙虛,，君子必有好結(jié)果,。 ?。?）憚?dòng)谮叧校汉ε路暧畛小? ?。?）庶少斯過：希望可以少犯這種過錯(cuò)。庶,，期許之意,。斯，此,。 ?。?）懔懔：心中危懼的樣子?！癯旨移?nbsp; 睦兄弟【原文】 法昭禪師偈（1）云：“同氣連枝（2）各自榮,，些些言語莫傷情；一回相見一回老,，能得幾時(shí)為弟兄,。”詞意藹然（3）,，足以啟人友于（4）之愛,。然予嘗謂人倫有五（5），而兄弟相處之日最長。君臣之遇合（6）,，朋友之會(huì)聚,，久速故難必也。父之生子,，妻之配夫,，其早者皆以二十歲為率（7）；惟兄弟或一二年,，或三四年,，相繼而生，自竹馬游戲（8）以至鮐背鶴發(fā)（9）,，其相與周旋（10）,，多者至七八十年之久。若恩意浹洽（11）,，猜間不生（12）,，其樂豈有涯哉？近時(shí)有周益公,，以太傅退休,，其兄乘成先生，以將作監(jiān)丞退休,，年皆八十,，詩酒相娛者終其身。章泉趙昌甫兄弟,，亦俱隱于玉山之下,，蒼顏華發(fā)，相從于泉石之間,，皆年近九十,，真人間至樂之事，亦人間罕有之事也,?！咀⒔狻? （1）偈：音“記”,，梵語中之頌詩,，多為四句。 ?。?）同氣連枝：謂兄弟如同一棵樹上相連的枝干,。 （3）藹然：和氣的樣子,。 ?。?）友于：兄弟。《書經(jīng)》〈君陳〉：“惟孝,，友于兄弟,。” ?。?）人倫有五：五倫又稱五常,、五品、五教,，指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語見《孟子》〈滕文公篇〉上,。 ?。?）遇合：相遇契合。 ?。?）率：音“律”,，準(zhǔn)則。 ?。?）竹馬游戲：比喻童年,。 （9）鮐背鶴發(fā)：形容老年,。鮐背,，鮐魚背有黑紋；老人皮膚有斑紋亦似之,。鶴發(fā),，鶴羽為白色,；老人頭發(fā)斑白亦似之,。鮐，音“臺”,。 ?。?0）周旋：來往應(yīng)接。 ?。?1）恩意浹洽：感情融洽,。 （12）猜間不生：沒有任何猜疑嫌忌,?！駮?huì)心篇 戒收藏【原文】 圃翁曰：人生于珍異之物，決不可好。昔端恪公言：士人于一研（1）一琴,，當(dāng)?shù)眉颜?；研可適用，琴能發(fā)音,，其他皆屬無益,。良然！磁器最不當(dāng)好,，瓷佳者必脆薄,，一醆（2）值數(shù)十金，僮仆捧持,，易致不謹(jǐn),，過于矜束（3），反致失手,。朋友歡宴（4）亦鮮樂趣,，此物在席，賓主皆有戒心,，何適意（5）之有,？磁取厚而中等者，不致大粗,，縱有傾跌亦不甚惜,，斯為得中之道也。名畫法書（6）及海內(nèi)有名玩器,，皆不可畜（7）,，從來賈禍招尤（8），可為龜鑒,。購之不啻千金,，貨（9）之不值一文；且從來真贗（10）難辨,，變幻奇于鬼神,。裝潢易于竊換，一軸得善價(jià),，繼至者遂不旋踵（11）,。以偽為真，以真為偽,，互相訕笑,，止可供噴飯（12）。昔真定梁公有畫字之好,，竭生平之力收之,，捐館（13）后為勢家所求索殆盡,；然雖與以佳者，輒謂非是（14）,，疑其藏匿,。其子孫深受斯累，可為明鑒者也,?！咀⒔狻? （1）研：同“硯”字,，音“燕”,；磨墨之具。 ?。?）醆：同“盞”字,，音“展”；酒器,。 ?。?）矜束：莊重約束。 ?。?）宴：同“宴”字,。 （5）適意：輕松自在,。 ?。?）法書：即書法。 ?。?）畜：音“序”,，存藏。 ?。?）賈禍招尤：帶來災(zāi)禍,、怨恨。賈,，音“古”,；買。 ?。?）貨：動(dòng)詞,，作賣解。 ?。?0）贗：音“燕”，指仿制品,。 ?。?1）不旋踵：比喻迅速,。 （12）可供噴飯：令人失笑,。 ?。?3）捐館：去世。人死則棄其所住之館舍,，故曰捐館,。捐，棄,。 ?。?4）輒謂非是：每每以為不是真品?！駮?huì)心篇 知天命【原文之一】 圃翁曰：圣賢仙佛,，皆無不樂之理。彼世之終身憂戚,，忽忽（1）不樂者,，決然無道氣、無意氣之人,?？鬃釉唬簶吩谄渲校?）；顏?zhàn)硬桓钠錁罚?）,；孟子以不愧不怍為樂（4）,；《論語》開首說說樂（5）；《中庸》言無入而不自得（6）,；程朱教尋孔顏樂處：皆是此意,。若庸人多求多欲，不循理,、不安命,；多求而不得則苦，多欲而不遂則苦,，不循理則行多窒礙而苦,，不安命則意多怨望而苦。是以跼天蹐地（7）,、行險(xiǎn)僥幸,，如衣敝絮行荊棘中，安知有康衢（8）坦途之樂,？惟圣賢仙佛,，無世俗數(shù)者（9）之病，是以常全樂體,。香山字樂天,，予竊慕之,，因號曰樂圃。圣賢仙佛之樂,，予何敢望,？竊欲營履道（10）一丘一壑（11）仿白傅（12）之有叟在中，白須飄然,，妻孥熙熙,，雞犬閑閑（13）之樂云耳?！咀⒔狻? ?。?）忽忽：失意的樣子。 ?。?）“孔子”句：語出《論語》〈述而〉篇：“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顏?zhàn)印本洌赫Z出《論語》〈雍也〉篇：“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孟子”句：語出《孟子》〈盡心〉上：“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論語”句：語出《論語》〈學(xué)而〉篇首章：“學(xué)而時(shí)習(xí)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中庸”句：語出《中庸》第十四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毖跃鱼∈乇痉郑瑹o論處在什么環(huán)境,，都能悠然自得,。 （7）跼天蹐地：戒慎恐懼的樣子,。跼,，音“局”；屈身,。蹐,，音“及”；小步,。 ?。?）康衢：四通八達(dá)的大路?！稜栄拧贰瘁寣m〉：“四達(dá)謂之衢,，五達(dá)謂之康?！? ?。?）數(shù)者之病：指前文所言“多求,、多欲,、不循理,、不安命”之病。 ?。?0）履道：遵行正道,。 （11）一丘一壑：比喻隱者棲息之所,?！稘h書》〈敘傳〉：“漁釣于一壑，則萬物不奸其志,；棲遲于一丘,，則天下不易其樂?！? ?。?2）白傅：即白居易，因曾任太子少傅,，故省稱白傅,。 （13）“有叟在中”四句：白居易歸老洛陽,，作〈池上篇〉：“有堂有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須飄颯,，識分知足,，外無求焉。：：妻孥熙熙,，雞犬閑閑,。優(yōu)哉游哉，吾將老乎其閑,?！保ㄒ姟杜f唐書》〈白居易傳〉）熙熙，和樂的樣子,。閑閑,，同“閑閑”；悠閑自在的樣子,?！驹闹? 圃翁曰：天體至圓，故生其中者無一不肖（1）其體。懸象（2）之大者,，莫如日月,，以至人之耳目手足，物之羽毛,、樹之花實(shí),。土得雨而成丸，水得雨而成泡,，凡天地自然而生皆圓,，其方者皆人力所為,。蓋稟天之性者,，無一不具天之體；萬物做到極精妙處,，無有不圓者,。圣人之德，古今之至文法帖（3）,，以至一藝一術(shù),，必極圓而后登峰造極。裕親王（4）曾暢言其旨,，適與予論相合,。偶論及科場文（5），想必到圓處始佳,；即飲食做到精美處,，到口也是圓底。余嘗觀四時(shí)之旋運(yùn)（6）,，寒暑之循環(huán),，生息之相因，無非圓轉(zhuǎn),。人之一身,，與天時(shí)相應(yīng)，大約三四十以前是夏至前,，三四十以后是夏至后,，凡事漸衰，中間無一刻停留,。中間盛衰關(guān)頭無一定時(shí)候,，大概在三四十之間。觀于須發(fā),，可見其衰緩者其壽多,，其衰急者其壽寡。人身不能不衰，先從上而下者多壽,，故古人以早脫頂為壽征,。先從下而上者多不壽，故須發(fā)如故而腳軟者難治,。凡人家道亦然,，盛衰增減，決無中立之理,。如一樹之花,，開到極盛，便是搖落之期,。多方保護(hù),，順其自然，猶恐其速開,，況敢以火氣（7）催逼之乎,？京師溫室之花，能移牡丹各色桃于正月,，然花不盡其分量（8）,，一開之后根干輒萎；此造化之機(jī),，不可不察也,。嘗觀草木之性，亦隨天地為圓轉(zhuǎn)：梅以深冬為春,，桃李以春為春,，榴荷以夏為春，芙蓉以秋為春,。觀其節(jié)枝含苞之處,，渾然（9）天地造化之理，故曰：復(fù),，其見天地之心乎（10）,！【注解】 （1）肖：像似,。 ?。?）懸象：天象?！兑捉?jīng)》〈系辭〉上：“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 ?。?）至文法帖：好文章好書法,。 （4）裕親王：即裕憲親王,，清世祖第二子,，名福全，號澹園主人,。 ?。?）科場文：參加科舉應(yīng)試的文章。 ?。?）旋運(yùn)：旋轉(zhuǎn)運(yùn)行,。 （7）火氣：用人工方式加高溫度,。 ?。?）分量：力量。 ?。?）渾然：全然,，整個(gè)事物不可分別之狀。 ?。?0）“天地之心”二句：《易經(jīng)》〈復(fù)卦〉彖傳：“復(fù)，其見天地之心乎,！”復(fù)卦（■■）,，為坤上震下合成之卦，象征冬去春來,、大自然萬物生生不息的本心,。【原文之三】 圃翁曰：《論語》云：“不知命無以為君子”（1）,，考亭（2）注：不知命則見利必趨,，見害必避，而無以為君子,。予少奉教于姚端恪公,，服膺斯語，每遇疑難躊躇之事,，輒依據(jù)此言,，稍有把握。古人言“居易以俟命”（3）,，又言“行法以俟命”（4）,；人生禍福榮辱得喪，自有一定命數(shù),，確不可移,，審此則利可趨而有不必趨之利，害宜避而有不必避之害。利害之見既除,，而為君子之道始出,，此為字甚有力。既知利害有一定,，則落得做好人也,。權(quán)勢之人，豈必與之相抗以取害,？到難于相從處（5）,，亦要內(nèi)不失己。果謙和以謝之,，宛轉(zhuǎn)以避之,，彼亦未必決能禍我；此亦命數(shù)宜然,，又安知委曲從彼之禍,，不更烈于此也？使我為州縣官,，決不用官銀媚上官,；安知用官銀之禍，不甚于上官之失歡（6）也,？ 昔者米脂令（7）蕭君,，掘李賊（8）之祖墳，賊破京師后獲蕭君,，置軍中,，欲甘心焉（9）！挾至山西,，以二十人守之,。蕭君夜遁，后復(fù)為州守（10）,，自著《虎吻余生》記其事,。李賊殺人數(shù)十萬，究不能殺一蕭君,。生死有命,，寧不信然（11）耶？予官京師日久,，每見人之?dāng)?shù)（12）應(yīng)為此官,，而其時(shí)本無此一缺，有人焉竭力經(jīng)營干辦停當(dāng),，而此人無端值之（13）,，或反為此人之所不欲,，且滋詬詈（14），如此者不一而足,；此亦舉世之人共知之,，而當(dāng)局則往往迷而不悟。其中之求速反遲,，求得反失,，彼人為此人而謀，此事因彼事而壞,，顛倒錯(cuò)亂,，不可究詰（15）。人能將耳目聞見之事,，平心體察,，亦可消許多妄念也?！咀⒔狻? ?。?）“論語”句：語出《論語》〈堯曰〉篇：“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考亭：朱熹，南宋婺原人,，晚號晦翁,，講學(xué)之所曰“考亭”，人稱考亭先生,。其學(xué)重點(diǎn)為“居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shí),?！? （3）居易以俟命：語出《中庸》第十四章：“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xiǎn)以僥幸,。”謂君子安于平易,，素位而行,，不羨慕外在的事物,，等候天命到臨。 ?。?）行法以俟命：奉公守法,，等候天命到臨。 ?。?）相從：跟隨,。 （6）失歡：失去歡心,。歡,，同“歡”字。 ?。?）米脂令：陜西省米脂縣縣長,。 （8）李賊：明末流寇李自成,，米脂人,，自稱闖王。崇禎十七年,，陷京師,，清兵入關(guān)后，自殺于九宮山,。 ?。?）欲甘心焉：想要?dú)⒅罂臁,！蹲髠鳌非f公九年：“請受而甘心焉,。” ?。?0）州守：指綏德州太守,。 （11）寧不信然：難道不是真的嗎,？ ?。?2）數(shù)：氣數(shù)、運(yùn)數(shù),。 ?。?3）無端值之：無緣無故遇上。值,，逢,。 （14）且滋詬詈：同時(shí)還加上一些批評謾罵,。詈,，音“立”,；罵。 ?。?5）究詰：追究質(zhì)疑,。【原文之四】 圃翁曰：人生適意之事有三——曰貴,、曰富,、曰多子孫。然是三者,，善處之則為福,，不善處之則為累。至為累而求所謂福者,，不可見矣,。何則？高位者責(zé)備之地（1）,，忌嫉之門,，怨尤之府，利害之關(guān),，憂患之窟,，勞苦之藪（2），謗訕之的（3）,，攻擊之場,；古之智人，往往望而卻步（4）,。況有榮則必有辱,，有得則必有失，有進(jìn)則必有退,，有親則必有疏,；若但計(jì)丘山之得（5），而不容銖兩之失（6）,，天下安有此理？但己身無大譴過（7）,，而外來者（8）平淡視之,，此處貴之道也。 佛家以貨財(cái)為五家公共之物：一曰國家,，二曰官吏,，三曰水火，四曰盜賊,，五曰不肖子孫,。夫人厚積,，則必經(jīng)營布置、生息防守,，其勞不可勝言,；則必有親戚之請求，貧窮之怨望,，僮仆之奸騙,；大而盜賊之劫取，小而穿窬之鼠竊（9）,；經(jīng)商之虧折,，行路之失脫，田禾之災(zāi)傷,，攘奪之爭訟（10）,，子弟之浪費(fèi)；種種之苦,，貧者不知,，惟富厚者兼而有之。人能知富之為累,，則取之當(dāng)廉,，而不必厚積以招怨；視之當(dāng)?shù)?，而不必深恨以累心,。思我既有此?cái)貨，彼貧窮者不取我而取誰,？不怨我而怨誰,？平心息忿，庶不為外物所累,。儉于居身,，而裕于待物；薄于取利,，而謹(jǐn)于蓋藏（11）,，此處富之道也。 至子孫之累尤多矣,！少小則有疾病之慮,，稍長則有功名之慮，浮奢不善治家之慮,，納交匪類之慮,。一離膝下，則有道路寒暑饑渴之慮,，以至由子而孫,，展轉(zhuǎn)無窮,，更無底止。夫年壽既高,，子息蕃衍,，焉能保其無疾病痛楚之事？賢愚不齊,，升沉各異（12）,，聚散無恒，憂樂自別,。但當(dāng)教之孝友,，教之謙讓，教之立品,，教之讀書,，教之擇友，教之養(yǎng)身,，教之儉用,，教之作家（13）。其成敗利鈍,，父母不必過為縈心（14）,；聚散苦樂，父母不必憂戚成疾,。但視己無甚刻薄,，后人當(dāng)無倍出（15）之患；己無大偏私,，后人自無攘奪之患,；己無甚貪婪，后人自當(dāng)無蕩盡之患,。至于天行之?dāng)?shù)（16）,，稟賦之愚，有才而不遇,，無因而致疾,，延良醫(yī)慎調(diào)治，延良師謹(jǐn)教訓(xùn),，父母之責(zé)盡矣,！父母之心盡矣！此處多子孫之道也,。 予每見世人處好境而郁郁不快，動(dòng)多悔吝憂戚（17）,，必皆此三者之故,。由不明斯理,，是以心褊見隘（18），未食其報(bào)（19）,，先受其苦,。能靜體吾言于擾擾（20）中，有熒熒（21）之亮,，豈非熱火坑中一帖清涼散,，苦海波中一架八寶筏（22）哉？【注解】 ?。?）責(zé)備之地：指責(zé)批評的對象,。 （2）勞苦之藪：勞心盡力的所在,。藪,，音“叟”；聚集地,。 ?。?）謗訕之的：毀謗譏刺的目標(biāo)。的,，音“帝”,；目標(biāo)。 ?。?）卻步：退縮不前,。 （5）丘山之得：極大極多的好處,。 ?。?）銖兩之失：極小極少的缺失。 ?。?）譴過：罪惡過錯(cuò),。 （8）外來者：指前述之“責(zé)備,、忌嫉,、怨尤、利害,、憂患,、勞苦、謗訕,、攻擊”,。 （9）穿窬之鼠竊：穿垣跳墻的小偷。窬,，音“于”,；越過?！墩撜Z》〈陽貨〉篇：“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0）攘奪之爭訟：因偷竊搶奪而引起的訴訟官司。攘,，竊取,。 （11）蓋藏：指府庫倉廩中所掩蓋覆藏之物,?！抖Y記》〈月令〉：“命百官，謹(jǐn)蓋藏,?！? （12）升沉各異：得意或失意,，處境各有不同,。 （13）作家：積儲(chǔ)貨財(cái),，興立家業(yè),。《晉書》〈食貨志〉：“桓帝不能作家,，曾無私蓄,。” ?。?4）縈心：旋繞在心,，即操心。 ?。?5）倍出：即“悖出”,，指財(cái)物在不合情理的情況下失去，如被人巧奪或浪費(fèi)以盡,。語出《大學(xué)》：“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6）天行之?dāng)?shù)：天命運(yùn)數(shù)所在,。 ?。?7）動(dòng)多悔吝憂戚：常常感到悔恨憂慮。動(dòng),，每每,。吝，恨,。 （18）心褊見隘：心胸窄小而見地狹隘,。褊,，音“扁”。 ?。?9）未食其報(bào)：尚未享受到成果,。 （20）擾擾：擾亂的樣子,。 ?。?1）熒熒：微弱的光亮。 ?。?2）八寶筏：非常珍貴而適用的船只,。【原文之五】 世人只因不知命,，不安命,，生出許多勞擾（1）。圣賢明明說與曰“君子居易以俟命”,，又曰“修身以俟之,，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因知之真,，而后俟之安也,。予歷世故頗多，認(rèn)此一字頗確,。曾與韓慕廬（2）宿齊天壇（3）,，深夜劇談（4）。慕廬談當(dāng)年鄉(xiāng)會(huì)考（5）時(shí),，鄉(xiāng)試則有得售之想（6）,，場中頗著意（7），至?xí)嚨钤嚕?）則全無心,。而得會(huì)（9）狀會(huì)試場（10）大風(fēng),，吹卷欲飛。號中人（11）皆取石堅(jiān)押,，韓獨(dú)無意,。祝曰（12）：若當(dāng)中則自不吹去,！亦竟無恙,。故其會(huì)試殿試文皆游行自在（13），無斧鑿痕（14）。予謂慕廬足下兩掇巍科（15）,，當(dāng)是何如勇猛，以此言告人,，人決不信,，余獨(dú)信之。何以故,？予自諭德（16）后即無意仕進(jìn),，不止無競進(jìn)之心，且時(shí)時(shí)求退不已,，乃由講讀學(xué)士（17）躋（18）學(xué)士登亞卿正卿（19）,，皆華膴清貴之官（20）。自傍人觀之,，不知是何如勇猛精進(jìn),；以予自審（21），則知慕廬之非妄矣,。慕廬亦可以己事推之,，而知予之非誑也。愿與世人共知之,?！咀⒔狻? （1）勞擾：勞苦困擾,。 ?。?）韓慕廬：韓菼（音“坦”），清長洲人,，字符少,，別字慕廬。通五經(jīng),，應(yīng)順天鄉(xiāng)試,，尚書徐干學(xué)拔之于遺卷中?？滴跏?，會(huì)試殿試皆第一名。累官至禮部尚書,，持論中肯,，不為兩可之說。點(diǎn)勘諸經(jīng)注疏,，旁及諸史,，總修《一統(tǒng)志》,，以文章名世。卒謚文懿,。 ?。?）齊天壇：祭天的地方。齊,，同“齋”字,。 （4）劇談：暢談,。 ?。?）鄉(xiāng)會(huì)試：明清兩代，每三年一次在各省城舉行的考試,，叫做鄉(xiāng)試，應(yīng)試者為秀才,，及第者稱舉人,。每二年在京城禮部舉行的考試，叫做會(huì)試,，應(yīng)試者為舉人,，及第者稱貢士。 ?。?）得售之想：志在必得的想法,，意謂非成功不可。 ?。?）著意：用心,。 （8）殿試：由皇帝在殿廷上對貢士親自策問的考試,，又稱廷試,，及第者稱進(jìn)士。 ?。?）得會(huì)：剛好遇上,。 （10）狀會(huì)試場：會(huì)試,、殿試的考場,。按科舉考試中會(huì)試第一名稱會(huì)元，殿試第一名稱狀元,。 ?。?1）號中人：考場中的考生。 ?。?2）祝曰：祈禱,。 ?。?3）游行自在：信手拈來，毫不勉強(qiáng),。 ?。?4）無斧鑿痕：非常自然，沒有矯揉造作的地方,。 ?。?5）兩掇巍科：兩次高中科第，名列榜首,。 ?。?6）諭德：官名，唐代龍朔三年置太子左右諭德各一員,，掌侍從贊諭,，職比常侍。清代廢置,。 ?。?7）講讀學(xué)士：官名，職務(wù)是替帝王講學(xué),。有隸屬翰林院者,，亦有內(nèi)閣單獨(dú)設(shè)置者。 ?。?8）躋：音“記”,，登、升,。 ?。?9）亞卿正卿：官名，諸侯以下極尊貴之臣,。 ?。?0）華膴清貴之官：高位厚祿、清高而尊貴的官職,。膴,，音“武”；厚,。 ?。?1）自審：自我檢視?！驹闹? 人生第一件事,，莫如安分。分者,，我所得于天多寡之?dāng)?shù)也,。古人以得天少者謂之?dāng)?shù)奇（1）,，謂之不偶（2），可以識其義矣,。董子曰：與之齒者去其角,，附之翼者兩其足；嗇于此則豐于彼,，理有乘除（3）,，事無兼美。予閱歷頗深,，每從旁冷觀,，未有能越此范圍者。功名非難非易（4）,，只在爭命中之有無,。嘗譬之溫室養(yǎng)牡丹，必花頭中原結(jié)蕊,，火焙（5）則正月早開,；然雖開而元?dú)馑魅唬?），花既不滿足,，根亦旋萎（7）矣。若本來不結(jié)花,，即火焙無益,。既有花矣，何如培以沃壤,，灌以甘泉,，待其時(shí)至敷華（8），根本既不虧,，而花亦肥大經(jīng)久,。此余所深洞于天時(shí)物理，而非矯為迂闊之談也,。曩時(shí)姚端恪公每為余言,，當(dāng)細(xì)玩“不知命無以為君子”章，朱注最透——言不知命則見利必趨,，見害必避,，而無以為君子矣，為字甚有力,。知命是一事,，為君子是一事，既知命不能違,，則盡有不必趨之利,，盡有不必避之害,，而為忠為孝為廉為讓，綽有余地矣,。小人固不當(dāng)取怨于他,，至于大節(jié)目（9），亦不可詭隨（10）,，得失榮辱不必太認(rèn)真,，是亦知命之大端（11）也?！咀⒔狻? ?。?）數(shù)奇：運(yùn)氣不好。奇,，音“基”,。 （2）不偶：無所遇合,。 ?。?）乘除：消長。 ?。?）功名非難非易：意謂功名的獲取,，并非人力所能完全決定。 ?。?）火焙：用火烘烤,，提升溫度。焙,，音“備”,。 （6）索然：完盡,。 ?。?）旋萎：不久即枯萎。 ?。?）敷華：開花,。 （9）大節(jié)目：重大事項(xiàng),，關(guān)健所在,。 （10）詭隨：盲從,。 ?。?1）大端：大原則。●會(huì)心篇 安心性【原文之一】 圃翁曰：圣賢領(lǐng)要之語（1）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2）危者,，嗜欲之心,，如堤之束水（3），其潰甚易,，一潰則不可復(fù)收也,。微者，理義之心,，如帷之映鐙（4）,，若隱若現(xiàn)，見之難而晦之（5）易也,。人心至靈至動(dòng),，不可過勞，亦不可過逸,，惟讀書可以養(yǎng)之,。每見堪輿家（6）平日用磁石養(yǎng)針，書卷乃養(yǎng)心第一妙物,。閑適無事之人,，鎮(zhèn)日不觀書，則起居出入,，身心無所棲泊（7）,，耳目無所安頓，勢必心意顛倒,，妄想生嗔，處逆境不樂,，處順境亦不樂,。每見人棲棲皇皇（8），覺舉動(dòng)無不礙者,，此必不讀書之人也,。古人有言：掃地焚香，清福已具,。其有福者,，佐以讀書；其無福者,，便生他想,。旨哉斯言，予所深賞,。 且從來拂意之事,，自不讀書者見之,，似為我所獨(dú)遭，極其難堪,；不知古人拂意之事,，有百倍于此者，特不細(xì)心體驗(yàn)耳,。即如東坡先生歿后,，遭逢高孝（9），文字始出,，名震千古,；而當(dāng)時(shí)之憂讒畏譏，困頓轉(zhuǎn)徙潮惠（10）之間,，蘇過（11）跣足（12）涉水,，居近牛欄，是何如境界,？又如白香山之無嗣（13）,，陸放翁之忍饑（14），皆載在書卷,。彼獨(dú)非千載聞人,？而所遇皆如此。誠平心靜觀,，則人間拂意之事,，可以渙然冰釋（15）。若不讀書,，則但見我所遭甚苦,，而無窮怨尤嗔忿之心，燒灼不寧,，其苦為何如耶,！且富盛之事（16），古人亦有之,，炙手可熱（17）,，轉(zhuǎn)眼皆空。故讀書可以增長道心,，為頤養(yǎng)第一事也,。 記誦纂集，期以爭長應(yīng)世（18）則多苦,，若涉覽（19）則何至勞心疲神,？但當(dāng)冷眼于閑中窺破古人筋節(jié)處（20）耳。予于白陸詩，皆細(xì)注其年月,，知彼于何年引退,，其衰健之跡（21）皆可指，斯不夢夢耳,?！咀⒔狻? （1）領(lǐng)要之語：提綱挈領(lǐng),、極其重要的話,。 （2）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語出《書經(jīng)》〈大禹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意謂情欲之心易私而難公,，故益加危殆,；義理之心易昧而難明，故常隱微不顯,。惟有專一精誠,，實(shí)實(shí)在在秉持中道而行。惟,，乃,。 （3）束水：防堵水患,。 ?。?）帷之映鐙：用布幔遮蔽燈光。帷,，簾幕,；鐙，同“燈”,。 （5）晦之：隱藏,。 ?。?）堪輿家：察看風(fēng)水的人。 ?。?）棲泊：棲息?？俊４宋闹幸庵浮凹耐小薄? ?。?）棲棲皇皇：匆忙不安的樣子,。或作“棲棲遑遑”,。 ?。?）高孝：指北宋高宗、孝宗,。 ?。?0）潮惠：潮州、惠州,，皆屬今之廣東省,。 （11）蘇過：蘇軾第三子,?！端问贰贰刺K過傳〉：“軾帥定武，謫知英州,，貶惠州,，遷儋耳，漸徙廉,、永,，獨(dú)過侍之?！碧K軾輾轉(zhuǎn)仕途,，迭遭挫折，唯蘇過陪侍左右,。 ?。?2）跣足：赤腳。跣,，音“險(xiǎn)”,。 （13）無嗣：沒有后代子孫,?！杜f唐書》〈白居易傳〉：“無子，以其侄孫嗣,?！卑拙右孜迨藲q得子名崔兒，不幸出生未滿三歲即夭折,。 ?。?4）忍饑：挨餓,。陸游晚年隱居，生活貧困,，仆婢盡散,。見《劍南詩稿》卷七十二、七十三,。 ?。?5）渙然冰釋：形容積恨或嫌隙完全消解。 ?。?6）富盛之事：指富貴榮華的功業(yè),。 （17）炙手可熱：喻有財(cái)有勢者氣焰逼人,。 ?。?8）爭長應(yīng)世：爭長論短，對付世事,。 ?。?9）涉覽：謂隨意讀書。 ?。?0）筋節(jié)處：關(guān)鍵所在,、重要部分。 ?。?1）衰健之跡：由強(qiáng)健轉(zhuǎn)為衰老的歷程,。【原文之二】 圃翁曰：予自四十六七以來,，講求安心之法：凡喜怒哀樂勞苦恐懼之事,，只以五官四肢應(yīng)之，中間有方寸之地,，常時(shí)空空洞洞,、朗朗惺惺（1），決不令之入,；所以此地常覺寬綽潔凈,。予制為一城，將城門緊閉,，時(shí)加防守,，惟恐此數(shù)者（2）闌入。亦有時(shí)賊勢（3）甚銳,，城門稍疏,，彼間或（4）闌入，即時(shí)覺察,，便驅(qū)之出城外,，而牢閉城門，令此地仍寬綽潔凈,。十年來,，漸覺闌入之時(shí)少，不甚用力驅(qū)逐,。然城外不免紛擾,，主人居其中，尚無渾忘天真之樂,；倘得歸田遂初（5）,，見山時(shí)多，見人時(shí)少,，空潭碧落（6）,，或庶幾矣?！咀⒔狻? ?。?）朗朗惺惺：光明而清晰的樣子。 ?。?）數(shù)者：指喜怒哀樂勞苦恐懼之事,。 （3）賊勢：指喜怒哀樂勞苦恐懼之事所造成的困擾,。 ?。?）間或：偶爾。 ?。?）歸田遂初：辭官歸隱,，完成本來的心愿。 ?。?）空潭碧落：謂心如海闊天空,。【原文之三】 古人佩玉,，朝夕不離,，義取溫潤堅(jiān)栗（1）。君子無故不撤琴瑟,，義取和平溫厚,。故質(zhì)性爽直者，恐近高亢（2）,，益當(dāng)深體此意,，以自箴砭（3），不可任其一往之性（4）也,?！咀⒔狻? ?。?）溫潤堅(jiān)栗：溫和滑潤而又堅(jiān)固不移。 ?。?）高亢：驕傲不肯屈服,。 （3）箴砭：規(guī)勸過失,。 ?。?）一往之性：舊有的習(xí)性?！驹闹摹? 余久歷世涂（1）,，日在紛擾榮辱、勞苦憂患之中,，靜念解脫之法,，成此八章。自謂于人情物理消息盈虛（2）,，略得其大意,。醉醒臥起，作息往來,，不過如此而已,。顧（3）以年增衰老，無由自適,，二十馀年來,，小齋僅可容膝（4）；寒則溫室擁雜花,，暑則垂簾對高槐,，所自適于天壤間者止此耳。求所謂煙霞林壑（5）之趣,，則僅托于夢想,，形諸篇詠（6），皆非實(shí)境也,。辛巳春分前一日,，積雪初融，霽色回暖（7）,，為三郎廷璐（8）書此,，遠(yuǎn)寄江鄉(xiāng)，亦可知翁針砭氣質(zhì)之偏（9）,，流覽造物之理,；有此一知半見，當(dāng)不至于汩沒本來（10）耳,?！咀⒔狻? ?。?）世涂：世路。 ?。?）消息盈虛：或消或長,，或盈滿或虧損。 ?。?）顧：然而。 ?。?）容膝：比喻狹小,。 （5）煙霞林壑：山林泉谷,。 ?。?）篇詠：詩文。 ?。?）霽色回暖：天氣放晴,，氣溫轉(zhuǎn)暖。霽,，音“計(jì)”,；雪融。 ?。?）廷璐：作者張英第三子,，參見附錄。 ?。?）氣質(zhì)之偏：偏差不正的氣質(zhì),。 （10）汩沒本來：埋沒了本性,。汩,，音“古”；淹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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