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是日本最富有民族傳統(tǒng)特色的古都。

1994年9月我們到京都考察,，適逢京都慶祝建都1200年,。整個京都城到處洋溢著一派節(jié)日慶典的熱烈氣氛。城外的公路路口，城內(nèi)的十字街頭,，高大的建筑物上,，大型紀念標牌舉目可見，商店,、公園,、機關(guān)等公共場合隨處都張貼著引人注目的招貼畫，上面除寫著“平安建都1200年記念”等字樣外,，都畫有這次紀念活動的吉祥物----京都絹人,，其造型為小女孩：大大的腦袋，密密的頭發(fā),，圓圓的臉龐,，黑黑的雙眼，穿一身粉紅色的,、帶著寬寬長袖的和服,，著一雙白色木屐。有時頭戴斗笠,，小嘴巴緊抿成一條線,，手中執(zhí)一小扇；有時小嘴巴微啟成紅櫻桃狀,，小手中握著“大哥大”,，作打電話狀，那天真爛漫,，純潔無邪的笑容姿態(tài),，可愛極了。陪同我們的京都府總務(wù)部谷口先生介紹,，為慶祝這一盛大的節(jié)日,，京都府、京都市政府以及許多社會團體等籌備了大量隆重的慶?；顒?，從1月份一直延續(xù)到年底，每個月都要舉辦幾項大型紀念活動,。京都市還特別邀請我國陜西省西安市,，從9月中旬開始在京都文化博物館舉辦特別紀念展“大唐長安展”。當?shù)弥覀兛疾靾F的老高同志來自西安,，京都的官員表現(xiàn)出異乎尋常的熱情,。其中去過西安的人，激動地回憶起在中國在西安的所見所聞,；沒有去過的人,，則盼望有機會去西安一游。他們都特別珍視我們贈送的小禮物--西安的工藝品小“銅車馬”。京都人對西安,，也就是中國古代的長安,，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

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鄰邦,，兩國人民的友好交往源遠流長,，而長安與京都兩個古城在兩國友好交流史上曾起過十分重要的作用。從西漢到隋,、唐,，中國各個朝代基本上定都于長安。隋,、唐時代,，長安已是中國對外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中心，僑居城內(nèi)的外國人多時數(shù)以萬計,，其中有來自遠方的波斯,、大食，而多數(shù)則來自亞洲的日本,、朝鮮等國,。七世紀初，日本圣德太子就兩次派出遣隋使來長安,，并開始派遣留學生、學問僧來學習中國文化,。唐朝初年,，日本留學生高向玄理等先后回國，帶回各種書籍,、經(jīng)卷,、佛像、樂器等,，大力介紹中國文化,。當時的日本朝野無不為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所傾倒，因此從文字,、建筑到服飾等各個方面都向中國學習,。他們利用草體漢字和楷體漢字偏旁創(chuàng)造了平假名和片假名，形成自己的文字,。也許是出于對唐朝的景仰,、對長安向往吧，當公元794年日本定都京都時,，仿照長安城設(shè)計和營建了京都城,，修建了大量頗具“唐風”的宮殿、服侍宮廷貴族用的公館和寺廟等建筑，并且模仿長安之名命名其為“平安京”,，即“和平與安定之都”,。公元794年至1869年，京都一直是日本的首都和政治,、文化中心,，素有“千年古都”的美稱，這大約是因為京都“風水”好的緣故吧,。京都位于日本本州島中部,，四周青山懷抱，城外有鴨川,、桂川等河流環(huán)繞,，京都御所、二條城雄居城中央,，烏丸通,、堀川通、河原町通,、千本通和西大路通等街道由南向北,，御池通、丸太町通,、今出川通和四條通五條通等街道從東到西,，構(gòu)成了方方正正的城市格局。從現(xiàn)在的城區(qū),，如“中京區(qū),、上京區(qū)、下京區(qū)”和“左京區(qū),、右京區(qū),、東山區(qū)、西京區(qū)”的命名中,，還可以看出“長安遺風”猶存,。由此我們便理解了京都人對西安那種自然的尋根思源之情。兩個古城的密切聯(lián)系已經(jīng)綿延千年,，如今又譜上了新曲,，據(jù)介紹，京都市早已于1974年與西安市結(jié)成友好關(guān)系,，京都府與陜西省也于1984年締結(jié)了友好關(guān)系,，兩地的友好交往現(xiàn)在越趨頻繁。

作為千年古都,，京都的名勝古跡及許多古建筑物保存得相當完好,。邁步京都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寺廟、神社間或可見,；仰望東山能清楚地看見清水寺的高塔,。利用考察間隙，我們游覽了平安神宮和清水寺,、金閣寺,、東寺、東本愿寺,。平安神宮在城東山腳,，是過去日本天皇祈拜上天的場所，類似于我國北京的天壇,。其聳立在大路上的牌坊和宮門,、中央大殿、兩邊配殿及長廊均呈雄黃色,，在藍天映照下,，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去清水寺,，須下車沿小路上山,，路旁盡是各種土特產(chǎn)、工藝品的店鋪,，游人,、信徒絡(luò)繹不絕，其中不少人來自臺灣,、香港,，那情景頗像北京香山公園。小路盡頭,，便可見高聳的清水寺塔，為三層方塔,。再往上,，就到了清水寺。清水寺也有人燒香拜佛,，捐錢還愿,，與一般寺廟沒有兩樣，其奇特和出名之處在于建筑構(gòu)造上：整個寺廟建造在一個坡度很大的山坡上,，一面依著山坡,，另一面卻懸空由幾十米高的木結(jié)構(gòu)架在山坡之上，雖經(jīng)千百年的風霜雨雪仍然安然無恙,。金閣寺在城西北,，依山含湖,，以鏡湖池邊有一金閣而有出名。此閣為三層方閣,，整個表面均以純金箔貼就,，在藍天、青山,、碧水映襯下,，被盛夏陽光一照，真是金碧輝煌,。東寺里有一高塔,，塔的不遠處有一跳蚤市場，地攤賣的是各種古玩舊貨,，很像北京的紅橋市場,。東本愿寺像東寺一樣，建筑規(guī)模很大,，整個大殿,、偏殿干凈清爽，地面均鋪以“榻榻米”,，游人須換鞋上大殿,，不時有老年志愿者提著水桶，拿著抹布,，來回搞衛(wèi)生,。

到京都第二天，我們起了個大早去游京都御所,。京都御所就在我們下榻的旅館對面,，雖說曾經(jīng)是延續(xù)千年的日本天皇的皇宮，但其規(guī)模之小,、建筑物之少,，卻很出乎我們的意料，與北京故宮相差甚遠,。御所南北長約1000多米,，東西寬約800多米?；◢弾r壘就的圍墻高僅2米左右,，墻頭雜草叢生，墻后邊古木參天,，枝繁葉茂,。御所的大門陳舊斑駁，地面全為青白色的砂礫鋪就,，一路走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路旁是普通的冬青樹欄柵,，里邊有一些花圃草地,。偶爾可見幾位老人在那邊座椅上歇息。園中有幾條小河,，河邊有幾座小木屋,。遠處樹林里有一群少年在教練的指導下，正在練習棒球,。整個御所的氣氛是那樣安詳,、寧靜。在御所中央,，很寂寞地坐落著幾排方方正正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物,，高高的房頂鋪的是青瓦，長長的院墻抹的像是白灰加黃土,，橫梁立柱皆露出木頭原來紋路,，且因風吹雨顯出歲月的蒼涼，沒有門前石獅,，沒有雕梁畫棟,，沒有金匾銀額、長對短聯(lián)等我們在國內(nèi)古建筑物上常見的景致,。如果不是院墻四角安裝有電視監(jiān)測器,，立著寫有“請勿靠近”的木牌，如果不是“沒有聯(lián)系不能參觀”的規(guī)定,，真很難相信1000多年間日本多少代天皇就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面,。一切是那樣的普通、簡樸,、澹談,，然而它卻使我想得很多很多。1000多年來,，日本從全面學習中國到明治維新發(fā)展資本主義,，在皇宮的建造上似乎沒有多大“進步”，即使遷都到江戶即今天的東京后,，據(jù)我們所見，其皇宮仍然比較簡樸,。而中國雖然歷經(jīng)改朝換代,，但在京城、皇宮甚至陵墓的建造上卻是越來越“ 氣派”,。如果說在清初之前中國作為大國,、強國還能承受得起這種“氣派”的話,，那么當甲午戰(zhàn)爭前日本國內(nèi)勵志圖強、誓以傾國之力來打敗中國海軍的時候,，慈禧老佛爺卻為了慶祝她的六十大壽而挪用海軍軍費來建造頤和園,，最后導致北洋水師全軍面覆沒，這不能不說是中國歷史的悲哀了,。

日本人素以在盡力引進外國先進技術(shù)同時,，努力保持其民族文化和傳統(tǒng)藝術(shù)著稱。日本人每逢重大節(jié)日,，仍然要穿和服便是一例,。在古城京都，我們有機會欣賞了日本最具民族傳統(tǒng)特色的藝術(shù)：茶道,、花道,、木偶戲、“狂言”,。那天晚上,，我們在東四條橋邊的中餐館吃過晚飯，經(jīng)過幾條兩旁盡是傳統(tǒng)店鋪的小街,，來到著名的祗園,。祗園不大，有點像中國的茶館,，前面一小戲臺,，后面為一排屏風，戲臺左側(cè)搭出小臺,，擺著臺案,，臺下擺放著十幾排長椅，觀眾可隨意就座,。整個演出不分場次連軸轉(zhuǎn),，觀眾可隨時買票進場觀看。我們進來時,，恰好正要開演,，臺下差不多已滿座，“老外”占了一大半,，其中即有我們這些黃皮膚,、黑頭發(fā)的，也有許多黃發(fā)碧眼高鼻子的,，一些人手持照相機,，不時地“咔嚓”一下。不一會兒,，兩位身穿艷麗和服的青年女子先后來到戲臺左側(cè)小臺上,，在燭光下照耀下,，分別表演了插花和茶道，我們感到實在看不出什么意思,。木偶戲與“狂言”,，雖然聽不懂語言，倒比較直觀些,。這部木偶戲只有一個女主角,，好像受了什么冤屈，從頭到尾哭天喊地的,。其表演形式似乎與我們過去在國內(nèi)所看過的不大一樣,，三個演員都直接站在臺上，一起操縱這一個木偶,。其中一人在明處,，一邊表演，一邊念臺詞,，另外兩位則從頭到腳蒙著黑布,，在旁邊輔助?？雌饋?，總是不如演員在臺下暗處表演那么舒服?！翱裱浴庇悬c類似啞劇,，表現(xiàn)的是一段滑稽的情節(jié)：兩個仆人飲酒成性，主人外出,，怕他們酒醉誤事,，把他們兩人綁在一根木棍上，但主人走后,，他倆仍想方設(shè)法喝上了酒,。為了表現(xiàn)他們是在綁在一起情況下喝酒和醉酒的形態(tài)，演員表演了各種各樣滑稽的形體,，確實令人捧腹噴飯,。

在京都期間，我們懷著崇敬的心情,，瞻仰了1979年建于嵐山之麓龜山公園內(nèi)的周恩來總理詩碑,。嵐山在京都城西，風景極佳,。我們是在晴空萬里下來游嵐山的,。只見桂川由西至東從山腳潺潺流過，河水清澈見底，水面有幾葉小舟輕輕漂蕩,；兩岸群山起伏，林木茂密參天,，空氣清香沁脾,，確實很富有詩情畫意。據(jù)陪同的谷口先生介紹,，山上多黃櫨樹,，到秋天滿山一片金黃，景色更有魅力了,。沿石級上山,，來到一平坦處，約有十幾個平方米大小,，四周圍著一圈竹籬,，樹木很密，濃蔭如蓋,，正中間即是周總理的詩碑,，花崗巖的詩碑上刻著周總理早年留學京都時寫的散文詩《雨中嵐山--日本京都》。多年前,，當我讀過此詩后,，便對京都，對嵐山很有些向往,。但直至來到嵐山,，才知道鐫刻著《雨中嵐山》全詩的這座著名詩碑是那么不顯眼，底座為幾塊花崗巖壘就,，高不過1米,，寬不過3米，上面的詩碑的碑身呈不規(guī)則的平臥的橄欖形,，面積不足1平方米,，表面粗糙不平。如果不是有人指引專門來訪,，人們即使從邊上走過,，很可能不會注意到它。由此我聯(lián)想到敬愛的周總理高貴的品德,。他一生鞠躬盡瘁,，為黨為人民建立了極其光輝的業(yè)績，然而他從不居功自傲,，總是把自己擺在不顯眼的位置,，甚至逝世后他的骨灰還全部撒向了江河湖海，沒有在大地上留下一點痕跡，更不用說樹碑建堂了,，然而他卻在人民的心中樹起了永遠的豐碑,。就是這不顯眼的詩碑，幾年前竟然也遭到日本極右分子的破壞,，他們像耗子一樣,，在深夜里跑到這里，偷偷地把紅油漆涂在詩碑上,。他們的行徑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日本政府和人民的譴責,。詩碑早已清洗修復完好，全部碑文現(xiàn)在又閃耀著金光,，迎候著四面八方的游人,。

京都勝景，令人留連忘返,。

    一九九五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