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學大家和教育家,,張豈之手不釋卷,,至今仍每天堅持讀書、看新聞,。他住在清華園的一所老居民樓里,,盡管80多歲了,但衣飾向來整潔,,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他身材高大清癯,舉止優(yōu)雅,,令人見之忘俗,。 他最近在看《朗潤瑣言:季羨林學術思想精粹》并做筆記,每次出去開會都看一點,,覺得好的都劃了重點號,。以有涯人生做無涯探究,張豈之樂在其中,。 影響深遠的幾位老師 張豈之生于1927年,。少年時,由于戰(zhàn)亂,,張豈之就讀的學校一再變動,。在江蘇南通讀的小學,在甘肅蘭州讀了初一,、初二,,再到陜南城固讀初三,后來又到重慶,,就讀于南開高中,。 1946年北大、清華和南開返回北平和天津復校,,并于次年聯(lián)合招生,,張豈之報考了北大哲學系。他還清晰地記得語文作文題目是《學校與社會》,,作文中強調(diào)了大學對社會文化的引領作用,,得了很高的分數(shù);他也不偏科,,數(shù)學考了60多分,,以正取生的身份被錄取,。 湯用彤先生當年任文學院院長,開出了魏晉玄學,、英國經(jīng)驗主義,、歐洲大陸理性主義和印度哲學史四門課。湯先生想讓學生知道,,學習和研究中國哲學史必須懂得外國哲學史。這種教學方法讓張豈之受益終生,。張豈之當年聽了前三門課并做了詳盡的課堂筆記,。湯先生不僅看過這些筆記,甚至還親筆修正了里面的錯訛,。這些筆記如果現(xiàn)在還在,,稍加整理就是很好的作品。 讓張豈之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件事,。在“英國經(jīng)驗主義”課堂上,,湯用彤先生讓大家思考一個問題:洛克如何用經(jīng)驗主義修改了笛卡爾的知識學說?張豈之認真閱讀了原文,,很快寫出了讀書筆記,,但湯先生認為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即沒有注明笛卡爾能夠貫徹其知識論的起點:“我思故我在,?!鼻嗄陱堌M之辯護道:這些我懂,別人也都懂,,所以沒必要寫出來,。”湯先生的教育風格就是娓娓道來,。他輕輕地說:要從學生時期養(yǎng)成好習慣,,寫東西是給別人看的,作者了解的東西讀者未必了解,,要處處考慮讀者,。文章中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即或眾所周知,也不能省略,。 賀麟先生的教學方法也很獨特有效,。那時候他開的是“黑格爾哲學”選修課。1948年選讀該課的共有5名學生,,賀麟先生譯出了中文本《小邏輯》,,讓學生根據(jù)原著對中文本“加以校正”或提出問題。其他4人據(jù)德文版,,張豈之據(jù)英文版,。平常自學,,每周去賀麟先生家里聽一次課,大家常常能發(fā)生爭論,。這種教學方法特別有啟發(fā)性,,5人之一的楊祖陶就是這樣走上哲學研究道路的。后來,,賀麟先生在《小邏輯》譯本(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引言”中說:1946至1950這一學年內(nèi),,我在北京大學授“黑格爾哲學”一科,班上有楊憲邦,、張豈之,、楊祖陶、陳世夫,、梅得愚諸同學,,并有王太慶、徐家昌二同志參加,。上學期我們研讀《小邏輯》,,下學期我們研讀列寧的《黑格爾〈邏輯學〉一書摘要》,他們都參讀了我的譯稿,,有幾位同學并曾根據(jù)我的譯稿與英文或德文本對照讀,,作有讀書報告。他們對于名詞和譯文的斟酌修改,,都曾貢獻過寶貴的意見,。 上大學的時候,張豈之求學積極主動,。有個學期,,講師齊良驥開的選修課《英文哲學名著選讀》只有張豈之一個學生選讀,但系里并沒有因此停開這門課,,齊先生也沒有提其他要求,。結(jié)課后齊先生還遞給他一張紙條,問自己講課的不足之處,。后來的石峻先生講課風格不同于齊良驥先生,,他熱情奔放,隨時揮灑,,聽得人天寬地闊,。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湖南鄉(xiāng)音較重,語速較快,,有些地方學生聽不明白,。于是張豈之就把聽不懂或聽不明白的地方歸納出來,寫短信給石先生請求點撥,。石先生有時候留書給張豈之,,紙條上會提示閱讀時注意哪些問題,。他還主動問張豈之需要哪些書,并帶他到自己堆滿了圖書的宿舍讓其挑選,。張豈之借書后寫借條,,石先生不要,說你用后還我就是了,。師生間這份寶貴的情誼迄今讓張豈之感念不已,。 一向重視高校教學 1950年,張豈之從北大畢業(yè),。畢業(yè)以后有兩個途徑:一是工作,,二是繼續(xù)讀書。任繼愈先生建議張豈之繼續(xù)讀清華哲學系研究生,。任先生還讓張豈之星期天去見他:“我?guī)愕角迦A看看,環(huán)境很好,,學術氣氛也不錯,。”張豈之一度擔心自己考不上,,任先生鼓勵他好好準備,。當年清華大學招了24名研究生,哲學系有3個名額,,其中就有張豈之,。 隨后有消息傳出:清華不辦文科了,都并到北大去,。這讓文科學生惶恐不安,。好在柳暗花明,天無絕人之路,。張豈之的另外一個老師,、史學家侯外廬先生派人來找他。1948年張豈之聽過他的《中國思想史》專題課,,得了80分的成績,。1951年侯先生到西北大學去做校長,想要把在北大聽他課的學生帶去,,這可把張豈之高興壞了,。第一,西安就是古代的長安,,西漢,、唐兩個盛世都在這里,文化古跡豐富,,這是研究歷史的最好的城市,;第二,,西周就是在那里興起的,有2000多年文化積淀,;第三,,西北大學當時是國立西北大學,前身是西北聯(lián)合大學,,老師當校長,,跟著他學,,進步會挺大的,。就這樣,,張豈之決心去西北大學,。 甫去,,侯先生就給了他講師名義:“你在清華當過研究生,我不給你助教身份,。”侯先生強調(diào):講課的人是講師,不講課的人不是講師,。就這樣,,張豈之第一門課是給法律系調(diào)干生講《邏輯學》,。侯先生來聽了他一堂課,,說原理講得可以,但是舉的例子不生動,,還需要繼續(xù)努力。 張豈之對教學一向重視,。從1952年到1978年,20多年他一直是講師,,直到改革開放后才被評為教授。 改革開放以來,,張豈之擔任了西北大學歷史系主任,后來又當了副校長,、校長,。這都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不過當校長的時候,他依然沒有放棄業(yè)務,,堅持給歷史系和中文系的本科生上《中國思想史》,。學生們回憶說:張老師講中國思想史時不看原稿,,旁征博引,,信手拈來,聽起來非常過癮,。其實并不是張豈之記性好,而是他重視課堂教學,,準備充分,,要用的材料都能背下來。 現(xiàn)在高校有重科研,、輕教學的傾向,,但在張豈之的記憶中,,教他的老師們在課堂內(nèi)外都是為學生傳道授業(yè)解惑的典范,。這對張豈之的教育理念影響深遠,。 在科研和編寫教材之間,張豈之一直重視教材的編寫工作。沒有上級布置,,沒有申請課題,,沒有啟動經(jīng)費,20世紀80年代的一個下午,,張豈之和幾位同仁聚在一起進行討論并歸納出若干原則,,之后就開始了《中國思想史》的編寫工作。這本由張豈之統(tǒng)稿主編的教材今天依然在大學里使用,。2002年,,張豈之又主編了既有思想史又有文化背景的《中國思想文化史》,,歷經(jīng)4年。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會上一度出現(xiàn)貶低,、否定祖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現(xiàn)象,這促使張豈之決心推出適合年輕人閱讀的書來,。他用兩個月的時間擬出提綱,又邀請專家,,主編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一書,。該書于1994年11月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此后又出了插圖本和英譯本,,共印刷十多次,迄今不衰,。張豈之并未滿足于已有成績,2002年,,他擬出15個專題,,以“物質(zhì)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制度文明”為主線,邀請學術觀點相近的專家寫出了《中國歷史十五講》一書,,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銷量很不錯,。作為侯外廬的學生和長期助手,,侯外廬先生主編的皇皇巨著《中國思想通史》,,也有張豈之的一份貢獻,。 作為名滿天下的人文學者,,張豈之謙虛謹慎,,他說,,有生之年,在學術研究上要再做一些事,,還有新的計劃要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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