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喀什河源于漭漭昆侖山,。流入塔里木盆地后,，與喀拉喀什河匯和成和田河，河流長325公里,，有不少支流,，流域面積1.45萬平方公里，河里盛產(chǎn)白玉,、青玉和墨玉，自古以來是和田出玉的主要河流,。

       平時,，大家只見其玉，很少有機(jī)會去了解孕育了這么多美好白玉的河流,，今天,，讓我們一起來探尋玉龍喀什河的故事吧——

       和田是一個非常好玩的城市，它延續(xù)著傳統(tǒng),。在和田的玉石巴扎上,，各種各樣的玉石攤子沿街而擺，鬧哄哄的街道表面上看起來是無序的,，而實際上卻是非常安定,，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在冬天,，和田也是一個暖和的地方,，有人在街道對面清真寺的臺階上呼呼大睡，滿不在乎地把整個巴扎當(dāng)成了自家的院子,，相對于一些大城市而言,，趣味則早已喪失。紅綠燈,、車流,、人流以及購物中心，生活向著室內(nèi)撒退,，在自己家里,。

       在新疆，集市叫巴扎，就是趕集的那一天,。在和田,，玉石巴扎不是每天都有，而是在每周的星期五和星期日,。

       我想我是一個有著“巴扎情結(jié)”的人,。而實際上，許多人都有這種“情結(jié)”,。和田玉石巴扎本身所具有的一種強(qiáng)烈的戲劇感,，足以讓人在輕微的眩暈中忘記現(xiàn)實。

新疆的玉石巴扎

       和田是和田美玉的產(chǎn)地,。也是最大的玉石集散地,。在和田，幾乎每家商店都在賣玉,。我在和田的數(shù)天時間里，處處感受到和田玉對當(dāng)?shù)亟?jīng)濟(jì)生活的巨大影響,。聽當(dāng)?shù)厝酥v,，和田的玉石交易，和鹽,、鐵一樣,，過去一直受國家控制。如今的玉石集貿(mào)市場出現(xiàn)的興旺場面,，則是近百年來的事,。

       不過在和田玉石巴扎上，我發(fā)現(xiàn)在此擺攤設(shè)點的仍以維吾爾族人居多,。但他們身上一般不戴玉件,，特別是不戴雕琢成型的玉件,，當(dāng)?shù)厝烁嬖V我這是傳統(tǒng),。對維吾爾族人來講，玉石只是用來交易的,。“玉石賣個好價錢就是玉,，賣不掉它就是塊石頭?！倍鴿h族人卻不是這樣，有了玉就一定要戴、要摸,，越戴越有光澤,，越摸越潤，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長久地?fù)崦矔顾蔀閷毷?。對他們來講,，玉石不僅僅是用來欣賞的,，而是用來養(yǎng)身安心的?！熬訜o故,，玉不離身”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在和田玉石巴扎閑逛時,，在沿街的一家玉石店里,，見過這家店老板手中把玩的一個玉件。店老板姓陳,，他告訴我：這是塊古玉,，家傳的。最早這塊玉還是土灰色,，經(jīng)過他的手每天在玉件上反復(fù)不停地摩擦，直至玉石會發(fā)熱,。經(jīng)過近兩年的把玩后,，現(xiàn)在這塊玉哪里是一塊石頭，分明是一件活物,，通體油潤,、白如凝脂，還有些水汪汪的,。

       在和田玉石巴扎上,，我遇到一位賣山玉的維吾爾族人。這個賣玉的中年男人叫木拉提,。來自昆侖山海拔2300百多米的喀什塔什鄉(xiāng),，翻譯成漢語的意思就是“玉石之鄉(xiāng)”，當(dāng)?shù)厝肆?xí)慣地叫它“火箭公社”,，大概是說它所居的位置很高吧,。

       木拉提每個星期四上午從家里出發(fā)，身上背著幾十公斤重的幾塊山玉,，帶上兩個干馕,，玉石料的密度大，背在身上很沉，這讓他看起來像微微躬身的蝦米,。每次下山,，他要翻越一座海拔近3000米的山，這些路幾乎垂直地開鑿在懸崖上,，他必須走一步是一步,，一步都不能打滑。他一側(cè)身,，手就能伸到裹著巖石的云朵中去,。下了山就坐上班車，剛好就可以趕上每周兩天的玉石巴扎,。吃完馕,，在巴扎上找好一個位置安定下來，趴在放玉石的編織袋上睡一會,，沒多久,，集市上的人聲鼎沸吵醒了他，玉石巴扎已經(jīng)開張了,。他抹去眼角的眼屎,，把幾塊“山玉”擺放好，等待買主,。

       到了下午,，他的 “山玉”才賣掉了一塊：80元。有巴掌大小,。集市就要散了,，他去馬路對面的“卡瓦”攤上（在馕坑里烤熟的南瓜）吃了兩塊“烤卡瓦”，又吃了一份拌面,?？纯刺焐厝チ?，下星期再來,。他笑了笑，打了幾個飽嗝,，齒間還留有沒剔除干凈的“卡瓦”雜質(zhì),，站在冒著熱氣的“卡瓦”攤位旁，他同意我給他拍個照,。

       他把我給他照相看作是對他本人的某種接納,。

       在玉石巴扎上，我最愛看的是仔玉,。仔玉最為貴重,。這種卵形的,，表面光滑的仔兒料經(jīng)過流水近千年的打磨、搬運(yùn)和分選,，已變得圓潤光滑,。每一顆仔玉的形狀和色澤都是唯一的，因而也是獨(dú)一無二的,。它是時間的賦予,。

       仔玉出自玉龍喀什河。玉龍喀什河也就是白玉河,，它從和田市經(jīng)過,，喀拉喀什河（又名墨玉河）在它附近。

玉龍喀什河上的采玉人

       據(jù)語言學(xué)方面的考證,，“玉龍”為古維吾爾語,，意為白。玉龍喀什河即白玉河,，因河中出白玉（羊脂玉）,。枯水季節(jié),，下河趟玉者甚眾而得名,。

       據(jù)說，玉龍喀什河在古時候是一個漫漫水沼,，與西邊并行的喀拉喀什河（墨玉河）匯合成和田河,。和田最初有一半就是在這樣一個自然形成的古河床西畔發(fā)展起來的。葉爾羌汗國時期（相當(dāng)于明代）的中亞史學(xué)家米爾咱·馬黑麻·海答兒在其所著的《拉失德史》中寫道：“和田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城鎮(zhèn)之一,，但現(xiàn)在只有玉石值得稱道了,。”

       不過,，當(dāng)?shù)厝瞬话堰@條產(chǎn)白玉的河叫玉龍喀什河，他們稱它為“河壩子”,。如今,，這條“河壩子”已經(jīng)成為和田當(dāng)?shù)匾粋€熱鬧的景區(qū)。

       冬天的一個暖和的中午,，刺目的陽光曬得我的臉發(fā)燙,。我一走下玉龍喀什河的河灘，一群維吾爾族孩子圍了上來,，變戲法似地在手心攤開一兩枚乳白透亮的小石子：“要嗎,？真的是和田仔玉，就在這個河壩子里挖的,，在那——”其中一位少年扯起我的胳膊向遠(yuǎn)處胡亂指了指,。

       在和田,，這恐怕是最小的生意了。

       他們稱這些石頭是玉石,。這些“玉石”大多沒啥好成色,，真假難辨。大都如鈕扣,、杏核般大小,。他們纏著你，但不討厭,，因為這些孩子不貪婪,。對他們來講，一顆圓潤潔白的小石頭后面就是一把糖果,、幾本作業(yè)練習(xí)本,、幾串紅柳烤肉而已，他們只是在玩這件事情,，以它為樂趣,，活著，度過童年時代而已,。

       在南疆一些偏遠(yuǎn)的城鎮(zhèn)和鄉(xiāng)村中,，維吾爾族少年總能夠找到適合他們的謀生方式。這種生活在教育之外,，帶有游戲的性質(zhì),，不能當(dāng)真，因而是自然和自由的,，并非絕對的謀生,。對他們而言，生是主要的,，而謀才是次要的,。貧窮對于少年來講并不像成人世界提起這個詞所感到的那樣可怕，它是少年的正常狀態(tài),，脫貧致富對于成年人來講是真理,，但對于少年，那是死亡之途,。因為一個腰纏萬貫的少年是可怕的,，就像一棵小樹枝繁葉茂結(jié)滿果實是可怕的一樣。

產(chǎn)自玉龍喀什河的和田籽玉

       我在玉龍喀什河的河床上漫無邊際地走,，到處都是卵形的石頭,，大大小小，只有河床中間有一段支流有些淺水,。我在當(dāng)中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雖說冬天不是揀玉挖玉的好季節(jié),，但這天天氣晴好，眼見之處,，到處是扛著鐵鍬,、十字鎬的采玉人。有攜家?guī)Э诘?；有幾人合伙的,；還有悶著頭掄著十字鎬單干的。離我不遠(yuǎn)處一位挖玉的人緊握一把十字鎬,，凝神片刻后,，猛地垂直砸下來，沙礫四濺,。又蹲下來,，用手在沙礫中細(xì)細(xì)翻找。

       還有不少人在卵石裸露的河床上來來回回地走,，不時地彎下腰,，揀起一塊石子，摸了摸,，然后扔掉,，再繼續(xù)往前走。

       伊明·尼亞孜,，63歲,，是洛浦縣普恰克其鄉(xiāng)（豆子鄉(xiāng)）的農(nóng)民。和他一起的另外兩個合伙人和他年紀(jì)差不多,，也是這個鄉(xiāng)的農(nóng)民,。我走過他們挖的巨大坑壕時，伊明·尼亞孜老人站在齊腰深的坑道里,，正掄著十字鎬一起一落地掘得滿頭是汗,，抬頭看見我，嘿嘿一笑,。

       伊明·尼亞孜從去年年初開始就和另外兩個人搭檔合伙,，在這條古河床上挖玉。通常他們?nèi)耸禽啌Q著挖,，挖到了玉石就會立刻出手賣掉，然后分錢,，畢竟年老體衰,，沉重的十字鎬掄幾下就氣喘吁吁的，真是不容易,！我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近一年半時間里,，他們仨在這條河床上共挖了50多個大坑，也只挖出價值4000多元的玉,，卻用壞了十幾把鐵鍬,。上個月，他們仨在玉河上游挖了一個多星期的坑,，才挖出來一塊價值100多元質(zhì)地不咋好的青玉,，這100多元錢他們3人平分了，每人僅分得30多元錢,。

       “這30多元錢你干嗎了,？”我問。

       “巴扎上吃拌面,、烤肉了,，還給洋岡子（老婆）買頭巾了?！?/span>

       “還要繼續(xù)挖嗎,？”

       “挖呢，我的身體好得很,?！币撩鳌つ醽喿魏┖┮恍Α?/span>

       我坐在坑旁的一塊鵝卵石上,，一邊看老人們揮舞工具,，把坑道掘得塵土飛揚(yáng)，一邊翻揀腳下大小不一的石子,。一塊鵝蛋大小的半透明狀的乳白色石頭露了出來,，我心頭一喜。

       “假的,，你上當(dāng)了,！”伊明·尼亞孜瞅了一眼，“是石英石,，這地底下多得很,！”

       “丫頭，你拿回去吧,，10年后它會變的,。”伊明·尼亞孜沖我一笑,。

       “變成啥,？”我傻乎乎地問。

       “變成玉石,?！?/span>

       這老頭,，還挺幽默。

產(chǎn)自玉龍喀什河的和田籽玉

       玉龍喀什河的源頭是昆侖山,，一般說來采玉是講究季節(jié)性的,。主要是在每年的秋季。昆侖山中有兩條河流,，都是靠夏季冰雪融化補(bǔ)給,。當(dāng)夏季氣溫升高，冰雪融化后的流水洶涌澎湃,，山上的原生玉礦經(jīng)風(fēng)化剝蝕后,，玉石碎塊便由洪水?dāng)y帶而下，堆積在低山和河床中,。秋季河水漸落,，掩藏在卵石中的玉石就顯露出來，易于人們發(fā)現(xiàn),。

       在新疆,，現(xiàn)代出玉的河流有十幾條，以大河為主,。主要有葉爾羌河,、喀拉喀什河和玉龍喀什河等，但在數(shù)量上還是以玉龍喀什河（白玉河）和喀拉喀什河（墨玉河）居多,。在和田,，最著名的采玉地點在玉龍喀什河的東岸，過去被稱為胡麻地,。此地多產(chǎn)羊脂玉,，所以采玉人不少（到了清代乾隆年間已有人在此采貢玉）。據(jù)說,，從夏,、商、周到清末約4000年間,，有文字記載的和田玉產(chǎn)量共計9968噸,。

       數(shù)千年來，玉龍喀什河和喀拉喀什河從未斷過采玉人,。玉龍喀什河因藏有和田美玉,，從而使這條河流改變了顏色，變換了質(zhì)地,，沉入無數(shù)人的夢中……據(jù)歷史文獻(xiàn)史記載和出土的文物證明,，和田玉至少在3000多年前就被人類撈采使用，并輸入中原地區(qū)?！赌绿熳觽鳌贰ⅰ缎暮＝?jīng)》等古籍中,，都有西王母獻(xiàn)玉和昆侖山產(chǎn)玉的傳說,。《史記》中多處有昆侖之玉輸入中原的記載,，其中《大宛列傳》中記載漢朝使節(jié)張騫的副使曾到和田“窮河源,，河源出于闐，多玉石,，采來……”這大概是最早正史記載的采玉活動,。

       但是，關(guān)于采玉制度的記述,，直到唐代以后才出現(xiàn),。

       據(jù)《新五代史·四夷附錄》記載：“于闐‘東日白玉河，西日綠玉河,，又西日烏玉河’,，三河皆有玉而色異，每歲秋水涸,，國王撈玉于河,，然后國人得撈玉?！焙髞淼摹端问贰方匝匾u了這一記載,。大概與那種民夫入水撈玉、兵岸上擊鑼報告,、官員登記的說法相去不會很遠(yuǎn),。

       人們從中得知，古時候于闐采玉主要是從河中撈揀,，而且國王與官吏有優(yōu)先權(quán),，平民百姓只能等官方撈揀后才可以下河撈玉。

       雖然清以前各代,，采玉權(quán)一直控制在國王和官吏手中,。他們是占有者，其特權(quán)體現(xiàn)在各個方面,，但在歷史上,，卻從未禁止平民百姓的自由撈采。因此,，除了當(dāng)?shù)厝嗽诖藫朴?，連中原民間也有結(jié)隊前往和田采玉的人。元代馬祖常在《河湟書事》中詠道：

       “波斯老賈度流沙， 夜聽駝鈴識路賒,； 采玉河邊青石子,， 收來東國易桑麻…… ”

       最初是在河邊揀拾美玉，以后又到河水中撈取,，繼而再從河谷階地的沙礫中挖出早期河流沖積物中的美玉,。再沿河追溯繼而發(fā)現(xiàn)了生長在昆侖山海拔四五千米雪線之上巖石層中的原生玉礦。因此,，從古代沿襲至今的采玉方法有揀玉,、撈玉、挖玉等多種方法,。不過,，在和田玉河一帶，最功利也最見效果的是挖玉,。一般普通老百姓挖玉沒啥竅門,，一把十字鎬，一把鐵鍬就可以了,。

       伊明·尼亞孜的合伙人艾沙告訴我,，挖玉首先要選擇好地方，挖一個直徑為10-20米的大坑,，采坑一般上下大小呈漏斗狀,。邊挖邊找玉，挖好的沙礫堆積在坑的周圍,。

       關(guān)于這種挖玉的方法,，謝彬在《新疆游記》中說：“常以星輝日暗候沙中，有火光爍爍然,，其下即有美玉,，明月坎沙得之，然得者寡,，以不能定其外也,。”

和田碧玉

       挖玉人操著南腔北調(diào),，成群結(jié)隊而來,，塞滿了玉河狹窄的河床，在河谷階地,、淺灘及古河道的礫石層中挖尋玉礫,，試圖去抓住玉石最后一縷光茫。由于這些地方的玉是由流水帶來的,，礫石層之上早有或多或少的沙石覆蓋,，有的已被石膏和泥沙膠結(jié)成半膠結(jié)狀,，須用鐵鍬、十字鎬等利器輔助,。因而挖玉付出的勞動很艱巨,，長時間局限在很小的范圍內(nèi)，獲取率很低,。希望在平緩或湍急的水流之上,，而所隱藏的美玉帶著永恒的秘喻，永遠(yuǎn)吸引和暗示著岸上的人,，把自己當(dāng)成亙古不變的占卜者，讓他們在剎那間崩潰,，在剎那間狂喜,，又剎那間頹廢……    

       聽當(dāng)?shù)厝苏f，玉龍喀什河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兩塊大的羊脂白玉,，其中有一塊是清朝時期發(fā)現(xiàn)的,，重17公斤，現(xiàn)在就存放在北京故宮博物館,。還有一塊是1998年發(fā)現(xiàn)的,，重14公斤，通體潤白,，質(zhì)如凝脂,，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據(jù)說是一位維吾爾族農(nóng)民數(shù)天來在玉河挖玉未果,，懊惱勞累之余,，脫下衣衫在一處鵝卵石灘上準(zhǔn)備合衣而眠，不料背部卻被衣服下的一塊硬物硌得怎么也睡不著,，于是便生氣地爬起來一把掀去衣服,。一瞧，鵝卵石堆里露出的硬物正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玉石頂部有一大塊色澤紅潤的“糖皮”,。后來，這塊羊脂玉很快被當(dāng)?shù)匾粋€富商以20萬元人民幣買走,，現(xiàn)在這塊重達(dá)十幾公斤的羊脂玉已達(dá)500萬元人民幣,。

       據(jù)說在2004年期間，有一個由上千人組成的采撈隊在玉河里拉網(wǎng)似地尋找仔玉,，民工們一天只掙1元錢,，雙腳在冰冷的河水中一站就是一天，一連兩個月一無所獲,。后來有一個民工,，碰巧踩在水中的一塊石頭上，石頭翻了過去，整個人也都掀到河里,，他生氣極了,，非要找到那塊陷害他的石頭不可，結(jié)果把那塊石頭撈出來一看,，竟是一塊10公斤重的羊脂仔玉,！頓時，上千人的隊伍一下午把身子浸在水中,，人們互相抱頭痛哭,。